[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故紙

    一千多名大雪山山民趕到璧玉城的時機恰到好處，整個城市正在努力去除金鵬堡留下的痕跡，討好大雪山即是其中的重要手段之一。

, E1 c( `, h% _% }2 f    面對成群湧出、手捧禮物的璧玉城居民，大雪山的客人們以為自己遇到了襲擊，男人揮重劍，女人拔短刀，迅速進入戰鬥狀態。

6 o! B' u& Y- p1 ~; B    這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事後被當成大雪山山民純樸天真的象徵，而是不是失禮粗俗的行為。
7 ]- C7 ~+ Q  ?/ ]
$ h+ Z3 l. n! |4 ?1 ^    大雪山落神峰最後一位族長龍擒鷹早已命逝，後繼無人，整個部落只剩下百餘名老人與婦女，老族長生前委託一名老夥伴向龍王表達歉意，因為他沒能遵守諾言，按時選派定額的劍客。

$ `' }. H1 `5 z3 f% Q' M8 U8 t    兩年前顧慎為率軍南下，失蹤數月，龍軍與大雪山就是那時失去聯繫的。
: T3 w; M9 t& a& W$ E; e! O$ A
- N$ e2 [  S" i2 |4 O" W    這一回來的劍客也不多，只有四百餘名，剩下的都是婦孺，她們來看望自己丈夫，確認在外闖蕩的男人是不是還活著，多數人得到失望的消息。
  [2 h) C- _6 z0 r
' D" ^: ~, V6 {6 A) Y    顧慎為回來的正是時候，親自接見了這批人，並從中選出數十名十八歲以下的少年補充到衛兵隊伍中。

    次日一早，顧慎為就是在這批衛兵以及近千名士兵的護送下登山前往金鵬堡，據說荷女躲在裡面。
3 ~3 r+ T; R/ l5 N8 o" N4 Y
    此前兩天，荷女在南城的一條小巷裡殺死了四名龍軍士兵、三名妓女、一名老鴇和一名富商，並留下話，接下來還會殺更多的人。
& A# {- |+ \) y
0 c0 B. j( _* G: n( N* Z( T6 @    跟獨步王被殺、中原人遭劫這些事情相比，荷女殺人帶來的影響並不大，但龍翻雲還是立刻將這個消息通報給了龍王。
) W) I7 V3 `8 C. G& a4 A
- L. Y- V- O6 J. g0 c) T  [    顧慎為見過屍體，非常確認只有荷女的劍氣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北城門已經由龍軍接管，曲折的山道兩邊。仍然住著退休的殺手，謹慎地關門閉戶，儘量營造房中無人的假象，他們跟山上的金鵬堡一樣，都在心驚膽顫地等待最終的命運。

* a, W  a# c% d0 }( k$ O+ a    沒人知道龍王想如何處置金鵬堡中的上官家子弟和諸多殺手。龍翻雲只是派兵把守必經道路，仍然允許自由通行，他非常清晰地將城主的權力限制在山下。

7 \( E, ~. O6 q8 ^& W, v    不是每名龍軍士兵都像龍翻雲這麼淡定，尤其是大雪山劍客，他們與金鵬堡的恩怨糾纏在最久遠的記憶當中，龍王已經報仇。劍客們也迫切地希望品嚐勝利的果實。

    因此，除了少年衛兵，還有三十幾名德高望重的老劍客跟隨龍王上山，彈多峰族長龍嘯士是他們無可置疑的首領。
# r6 o! E5 ]% x  d7 `0 F4 U
# D7 R' ^* I1 _- Y6 _  W0 w    金鵬堡還沒有選出新主人，“獨步王”已然成為不祥的稱號，上官家的子弟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惹人注目。上官伐的一個孫子率眾出堡迎接敵人的到來。
- J7 {" g* M( u+ C( ]. B
    上官烈烈，獨步王最看好的繼承人，面見龍王時自稱“上官烈”，算是承認自己與眾不同的地位。

    天氣有些陰沉，顧慎為走過石樑，成群結隊的龍軍士兵像是他的巨大雙翅，向兩邊伸展。在金鵬堡大門口合攏，不請自入，將上官烈等人團團包圍在其中。

9 r! M& g9 x! ~& \3 F! g    顧慎為突然想起，當年的楊元帥就是站在這個地方與殺手比武，震驚了堡中的少年們。

; w5 R! K2 W9 _& [' p& c2 x9 \$ p& B    上官烈也只是少年，卻不得不擔負起全族的重任，在他身後，分成數排站立著上官家的倖存者，共有五十幾人，都是男子。從六七十歲的老者一直到四五歲的孩童，“都在這兒了。”他說，向龍王躬身，沒有下跪，“任憑龍王處置。”
" x8 `8 `; u8 `% |- i
, x$ ^7 T7 y5 T% G9 b    顧慎為指著身邊的龍嘯士。“交給你了，這是大雪山應得的獎賞。”

+ q* b+ Q: G+ D. {# t8 V6 A& K0 G9 i    這也是顧慎為三年前的承諾，今天終於實現，最初跟隨他出山的大雪山劍客多半已經傷亡，在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之後，他們的任何要求都理應得到滿足。
* l7 ^6 B4 N; l' H6 d
# X9 [1 ^7 B1 k    龍嘯士有點意外，上山之前他還以為會與龍王發生爭執，結果事情卻是如此簡單，他想說點什麼，卻找不出合適的言辭，於是單腿跪下，隊伍中的大雪山劍客先後跪拜，其他士兵識趣地讓到一邊。

( G% p& O8 \; r# @' w    龍嘯士站起身。
5 z1 y0 x# I( W4 ]8 R8 [" P. X
) [8 `, }8 C  D; h5 s- D7 S    先前進入金鵬堡的士兵們從裡面押出更多的人，都是金鵬堡的殺手，他們顯然接到過主人的命令，沒帶兵器，乖乖地站在指定的區域內。

1 X5 a8 P' ^4 |7 c    金鵬殺手此前大多加入了天山宗，獨步王死訊傳來，多半人聞風而逃，堅守石堡的只有百十來人。
# G) c$ \3 Y+ F  i
    龍嘯士拔出重劍，大步走向放棄抵抗的人群，朗聲說：“是時候了……”

- `7 Z5 U( P1 d5 Y) w    一名士兵匆匆從堡裡跑出來，向龍王耳語數句。

    顧慎為騎上馬，繞過上官家的俘虜，進入金鵬堡。

    龍軍士兵正在逐屋搜索，將堡內的所有人集中到一處，顧慎為騎馬路過的時候，惶恐的奴僕們雙膝跪下，高呼“龍王饒命”。

    顧慎為很快來到白衣院，庭院裡站滿了龍軍士兵，見到龍王立刻讓出一條通道，直達一間廂房。
* j7 M* q( Y( z
! N+ w# r' |& u6 w% ^( S$ {& f: i    顧慎為記得這個地方，他曾經在這間屋子裡當過雜役，在張楫的指導下閱讀藏在其中的大量簿冊，從中獲益匪淺。
% U' M4 V6 }' r% R% G
    張楫坐在一堆書籍當中，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繼續翻看手中幾頁泛黃的紙張，好一會才抬起頭，困惑地看著龍王，“這些都是收藏在內宅裡的文書，我很早就想看，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1 L  I7 d8 ^# J( D: \  k4 R: H: w    直到獨步王被殺。

    “你發現了什麼？”顧慎為問。

    “沒有多少價值。”張楫扔掉手中的紙張，拍拍身上的灰塵，“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陳年舊事：原來上官家的祖先來自大雪山，他們在多年混戰中慘敗，被迫離開家鄉，輾轉來到璧玉城。金鵬堡原先叫往生堡，主人的稱號是‘往生法王’，他接納了上官一族，傳授殺手技巧。”

    張楫站起身，十分不解地搖搖頭，“上官家最初從大雪山綁架小孩只是為了報復，後來將他們全都訓練成殺手，長大之後再去殺死自己的族人，多年循環，延續至今，雙方甚至已經忘記最初的緣由。這真是一場野心勃勃的復仇，龍王，這麼一比，你可太仁慈了。”

    “大雪山劍客正在大門口處決上官家的人。”顧慎為說，想證明自己並不仁慈，話一出口就已氣餒，直接的殺戮的確比不上歷代獨步王對大雪山的報復。

    他曾經在一片石室裡看到大雪山從前的武功，金鵬殺手必定是先暗殺了仇人當中的高手，令其失去強大的抵抗力，只能任上官家一代代宰割。
0 d9 k7 h0 P0 p# F
    這是怎樣的仇恨？張楫隻字未提，他顯然從故紙堆中沒看到有趣的內容，大笑數聲，對龍王說：“整個復仇手段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大雪山劍客處決的金鵬殺手，有許多就是他們的子孫，尤其是所謂的‘青面’，基本上都是大雪山後裔，對主人最忠誠，寧可死在主人身邊，也不會逃亡。”

% G2 N: L& ~8 F) y    張楫長嘆一聲，“我輔佐的就是這樣一個家族，不過我猜獨步王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文書搬出來的時候，上面全是灰塵。”
+ d8 m- e8 J6 K; |1 a; W
    金鵬堡的軍師顯然跟方聞是一樣，對私人恩怨嗤之以鼻，在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語氣裡總是帶著一絲譏諷。

    大門口的處決估計已經開始了，顧慎為不想制止，大雪山劍客們是一群單純的人，何必破壞他們好不容易得到的勝利呢？“可獨步王還是敗了。”他說，想聽聽張楫對此的看法。
4 H/ ~7 x/ Q8 q5 Q4 H6 I* z
    張楫鄭重地點點頭，好像金鵬堡的滅亡與他毫無關係，他只是一名冷靜的觀察者，“敗了，但不是敗在你的手裡，而是大雪山。”
# ]# j( t# H2 p
    張楫繞過兩堆書，到來龍王面前，走路姿勢有些搖晃，眼睛裡佈滿血絲，“金鵬堡在大雪山培養了太多的仇恨，這股仇恨推動他們一直跟隨龍王，換任何一支軍隊，兩年前都會崩潰。”
* W4 a2 l2 n5 r) G
* A; b/ t( g* h2 H, F; l    顧慎為承認這一點，他見過不少表面強大卻一觸即潰的軍隊，而大雪山從始至終保持穩定，無論龍王遭遇多大的失敗，仍有翻本的籌碼，“沒有我，大雪山早晚會五峰合一，向金鵬堡宣戰。可是沒有大雪山，我將一事無成，頂多當一名殺手。”

4 ]) N2 F3 r5 T! H    “瞧，事情就是這樣，如果你以殺手身份殺死獨步王，金鵬堡會立刻選出一名繼任者，大勢不變。可你是龍王，你有大雪山劍客和成千上萬的忠誠將士，即使獨步王死在一名小人物刀下，仍會導致分崩離析。龍王，你讓那個和尚揀了一個大便宜，他搶走了本該屬於你的榮耀，多年以後，人們不會記得是你打敗了獨步王，只會津津樂道那毫無技巧的一刀。”

2 Q. G$ c- Y1 b* D8 e% c# F    “被人記得未必就是好事。”

0 ^4 I; N! k8 s    “哈哈，殺手就是殺手。”張楫經過龍王，走到門口，向陰沉沉的天空和滿院子的士兵望了一眼，“你很幸運，沒有我這樣只會紙上談兵的軍師，即使你擁有大雪山的優勢，金鵬堡本來也能贏的，都是我的錯，才會出現今天的結局。我不能自殺，那是逃避責任，請你下令讓士兵們亂刀殺死我，這樣等我死後去見獨步王，不至於太臉紅。”
- X, e* k9 |, n* t
& |: g1 V; |- y% }3 t6 i7 f; U, ^+ ]" }    “好。”顧慎為說。

    “興盛與衰亡，即使通曉其中的一切規律，還是沒辦法加以掌控。龍王，你要小心了，大雪山仇恨已報，從此就不再是你的最忠誠追隨者了。”張楫整整衣裳，補充道：“對了，或許你想知道，十公子帶著荷女一塊回來了，你能在內宅找到她們。”

% h& ~, L/ N0 M' f
1 f9 `! f" H+ E/ ]0 G' A1 z3 _0 W

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七十章 石碑

    記憶仿佛鋼針一樣刺破腦海，她覺得自己好像正舉著火把緩步行走在黑夜裡，每邁出一步，光明就隨之擴張數尺，突然之間，周近的陌生變成了熟悉，迷霧卻沒有因此完全消失，仍在幾步之外徘徊。

    “我認得這個地方。”她說，目光中盡是茫然，只在微微轉動的時候才顯露出一絲警惕。

    “你曾經來過這裡，一動不動地守了幾天幾夜，記得嗎？”
+ z3 r1 M5 O0 m) F- A# m/ Z" i
' W. C: x# o$ I    她不記得這個說話的女人，也不喜歡對方，可就是擺脫不掉，每每還需要向其求助，“你說……你叫上官如？”

1 o' @  E. Q, \* G. x7 Z/ v+ m    “嗯，從前你叫我十公子。”
+ C1 T7 C, @3 B# r$ g
5 a, |+ G- r4 s2 b5 t/ X, w    “你是女人，怎麼會是‘公子’？”她的疑問跟她的目光一樣平淡，說過之後好像連她自己也忘了，“六殺殿，我在這裡抄寫過無道書。”

    她隨嘴說出往日的情景，似乎從未失去相關的記憶，韓芬拍手笑道：“對對，就是這裡。”

    “你是誰？為什麼嘻皮笑臉的？”她的語氣很嚴厲，卻沒有顯出半分警惕。

. i- Z, S+ Q7 Z1 i! V' L- q  r! x  G. Z    韓芬失望地歎了口氣，收起笑容，無奈地看了上官如一眼，“剛剛還記得我呢……”

    “我是誰？”她問，腦中的記憶之火只能照亮周圍的一小片區域，回頭望去，曾經走過的地方仍是黑暗重重。
' W# J, p! p0 x* L" [
    “你叫荷女。”上官如已經忘了這是自己第幾次做出一模一樣的回答，每一次都能立刻引起聯想，可是過不了多久，她又得再次重複。

    士兵們終於衝進來，他們已經觀望了一段時間。確認此地沒有威脅，並且等來更多的同伴。
, q; l7 L4 G+ ^1 h! s) P
6 o6 ~% Y* B; g: e  _    一旦邁出第一步，恐懼就再也不成其為障礙，士兵們分為兩路，從三名女子身邊經過。撲向金鵬堡最高處的大殿。
! k) [0 l- Q" |7 G3 b% Q7 b
    一名軍官停下，向上官如深深地鞠躬，“上官教頭。”
& C* z  s8 N% w& \" E
! O& Q! j( S+ b% z" m    只有一種人在說出這個稱呼時能夠滿懷謙卑，“你是香積之國的人？”上官如問道。

5 S7 J- N3 ~% A0 `/ P* P    “是。”軍官身上還帶著奴隸的氣質，那大概是他永遠也拋不掉的習慣。
3 a/ H$ I6 j& [+ r0 u5 u/ ]
% Y! b9 S2 X7 g, C4 j2 w& c5 A    “你們打算怎麼辦？”
$ t" ?* _% Q7 a1 p+ G
    “找出堡內的所有人，聽候龍王發落。不過……”

4 ~9 _6 }/ m  ?. ^+ q) L    軍官的話被一名士兵打斷。士兵從大殿裡匆匆跑出來，“死了，裡面的人全都自殺了。”
/ Q$ f7 p  I% o
    那些保存無道書秘密的靈師，信守了自己的誓言，在任何情況下都不使用武功也不透露秘密，在敵人到來之前結束了生命。
6 Q1 U2 S) `# }7 ~
    軍官沒有特別意外。他早有預見，知道今天的金鵬堡裡將會有許多死人，“屍體留在原地，不要動，把守大殿，不准外人進入。”士兵領命而去，軍官再次換上謙卑的語氣向上官如說：“懇請上官教頭將這兩個女人交給我。她們殺死了龍軍士兵……”

    “是他們該死！”韓芬氣哼哼地插口。

    軍隊尷尬地咳了兩聲，“我沒有惡意，只想帶兩位去見龍王。”
/ j1 I! u( \; q, s7 a4 E( Y0 S
    “讓龍王來見我們。”韓芬上前兩步，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軍官。
; Q/ @, o' G+ Q4 Z) B, p+ M% B: h
    軍官後退兩步，躲避那兩道不善的目光，另一名軍官搶上來，厲聲道：“多說什麼，龍王將上官家送給了大雪山，自然會將這兩個女人交給香積之國，咱們先殺人再請示。”
! M4 S6 Z8 g) v* V4 @0 i$ e) V
3 S& F1 c# u& A    第一名軍官越發為難。後悔不該太早衝進六殺殿，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宣告：“龍王來了。”
( M# r1 n9 e8 ]! k% e
    顧慎為最先看到的是那塊石碑，上面刻的字不算太大，卻很清晰——六道輪回殺之不盡。接著才是發生的爭執的一小群人。

    韓芬興奮地揮手，“龍王，你好啊，瞧，我找著御眾師了。”

    顧慎為先看的是上官如。
) M' e& o/ G; I/ l7 k6 G: f, R
    作為一名家破人亡的倖存者來說，她顯得過於冷靜了，與往日判若兩人，她坦然地回視龍王的目光，漆黑的眸子裡一無所有。
1 ^; H) }! O9 E5 B) @* v
    她是安全的，單憑香積之國教頭的身份就足以保證她的安全，就算是對金鵬堡恨意最深的大雪山劍客，也沒想過要向她尋仇。
/ u2 ?! V( ?/ Y0 `
    但她的冷靜與此無關。

    “復仇成功的滋味和你想像得一樣嗎？”她問，語氣平靜得有一絲調侃。
- [  U, j( H# V" T: e4 V
    顧慎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目光轉向荷女。
8 U1 F6 P! ^9 `- H
+ b' ]7 l. R% r- G$ P    荷女顯然不認得他是誰，對四周的人群也不感興趣，只是盯著石碑，身子輕輕搖晃，好像在一遍遍默念上面的字。

' X3 h& Z# F9 `    “你殺死了四名龍軍士兵？”他問。

    荷女充耳不聞，韓芬笑嘻嘻地說：“四個笨蛋而已，龍王手下這種人多得是……”
8 r4 j. W; x3 L/ a/ D) P5 `1 T
    韓芬的話激起眾多將士的憤怒，他們與死者一樣，都來自香積之國，一心想要報仇，只是當著龍王的面不敢表露得太明顯。
7 t' \/ w( h4 Q7 i; {
$ Z& v/ N7 M# ^! }    “韓芬，說清楚殺人的原因。”上官如多管閒事的時候，似乎又恢復了幾分舊日模樣。

    韓芬撓撓頭，覺得原因一點都不重要，“這有什麼可說的，他們覺得三個妓女不夠，就來拉御眾師，御眾師把他們殺了。”
4 t1 G9 P3 ~& I  Q+ G/ s
    韓芬說得簡略，大概意思卻很清楚，四名龍軍士兵嫖妓，只有三名妓女，他們大概是喝多了，就在街上找女人，沒想到碰到的會是曉月堂御眾師。
# |0 T7 g* A/ c
! g# Z% V2 c5 x    一名香積之國的軍官怒聲駁道：“胡說，他們四個明明是巡邏到那裡，再說被殺的還有其他人……”
+ L' w3 N9 \: u+ g
    “其他人是我殺的，怎麼著？”韓芬不喜歡軍官的語氣，抬起右手晃了兩下，“信不信我連你一塊殺了？”

    顧慎為問上官如：“你當時在場？”
' b' @& j1 B& X& B
" P) d- R1 J, f" U+ i4 ?9 ]; C    上官如搖頭，“我事後才找到她們，不過我相信韓芬。”然後她笑了一下，“龍軍是勝利者，城裡想討好你們的人可不少。”
) G( b4 n( f% G3 o
    “退下。”顧慎為說道。

, e% ^. _, `# G* i9 ]2 i' }    士兵們沒有馬上執行龍王的命令，香積之國的軍官單膝跪下，“龍王，香積之國每一戰都參加了，現在可沒剩下幾個了。”
# R# V& v9 Q/ |+ g# S# v. {( l
7 n4 i3 A- D; p. h    香積之國的士兵大都是奴隸出身。不過眼前的這一位軍官從前是貴族，顧慎為能認得出來，這撥人已經很久沒有鬧過事了，“退下。”他第二次下達命令。
& y* q- H* ]& z7 Q) @# I8 [
* ?! \) R, ?# j- L2 F. O; S" M    先是士兵，後是軍官。全都遵命行事，個個沉默無語，那名大膽的貴族軍官得到不少人的關注。

5 m! z# t+ v8 a1 s7 g' x    六殺殿的院子裡空空蕩蕩，再沒有殺手阻止女人與敵人進入上官家的神廟了。

" H8 K- R* `3 x; q! u    “她能想起從前的一些事情，可是記不住，一會就忘了。”上官如說。

* @! y; w, F" ?+ G' \    顧慎為嗯了一聲。四下眺望，問：“你要在這裡自殺？”
. \5 Y, f0 R& P! Q% h/ \& x0 ?9 v, B
1 b# V, U4 y2 }' c7 b    上官如想要大笑、想要不屑，最後卻什麼都沒做，淡淡地說：“這裡最好。”

. `, U" G( ^1 n  ]$ ?- K    “沒人想殺你。”
9 g& N/ E3 e5 m6 R
) L' O: k; y  v; q5 e    上官如看著他，“你這麼聰明……我父親死了，兄弟叔伯就快要死了。我還活著做什麼？他們曾經想孤注一擲，最後卻放棄了，不是我的主意，是大哥的兒子，上官烈，他說反抗徒勞無益，只是激起你和大雪山的恨意。束手待斃或許能救下石堡裡的奴僕。”

' n& R. o( F' ~1 w; q- f7 N1 X* o    上官如本來沒想說這些話，甚至沒想過會再見龍王一面，但是話一出口，更多的思想就不受控制地形成語言，她向東遙望，“我還以為父親被殺，許多人會替他報仇，可是我聽說在場的金鵬殺手們跑得飛快，施青覺安然無恙，人們殺來殺去。但是跟我父親無關。”

    顧慎為注意到上官如又開始稱“我父親”而不是“獨步王”，“我當時在場，他死得很平靜，許多人甚至沒認出他是獨步王。”

    “呵，如果我父親死在比武結束那天。事情或許會不一樣，獨步王的形象不會倒，可能還會更高大，殺手們不會分崩離析，上官家子弟仍存鬥志……這是你安排好的嗎？故意讓我父親死在無名之輩手中？”
/ W. ?: }* D9 z9 g+ v
    “你高估我了。”
9 H+ i- ~0 x: C, p8 \
3 B" _% l; f8 e+ }4 W. N( A' Q) S6 c    “或許吧。”上官如歎了口氣，受到荷女的影響，也看著那塊石碑，“就是這樣了，我總想著修修補補，其實毫無意義，你知道在四諦伽藍我看到了什麼？”

$ E# V3 b6 ~5 |8 H7 h" f) M    顧慎為搖搖頭。

. v. z- c% }4 ~1 M" ~, g    “木老頭，我看到木老頭，他站在山崖之上，明明還有機會逃生，他卻選擇縱身一躍，好像只是為了好玩。他在你和我的手下忍了那麼久，剛剛恢復功力沒多久就自殺……”

: Y4 O1 ~8 X% N! H4 D: I    “那不能算是自殺，他已經無路可走，他選擇的不是自殺，而是死得轟轟烈烈。”

$ ^6 w& r: M8 l& e+ m    “對，就是這個。”上官如笑容滿面，“死亡那一刹那比一輩子都重要，木老頭和蓮青都死得轟轟烈烈，會被無數人記得，我父親是獨步王，卻死得悄無聲息，幾代人的威望都沒有用。我不想轟轟烈烈，也不想悄無聲息，所以我想死在這裡，只是…還沒想好方法。”

! W0 U  o& Q$ a' z5 I5 D% u1 K$ \  ~    韓芬一直在旁邊聽著，這時插口道：“要是讓我推薦的話，服毒最好，聊著天說著話，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而且毒藥的種類也多，可以隨便挑選。”
& o& \3 L$ \- c8 Z7 _) `
7 O* c7 U" K* G/ I8 d+ p0 w    “我希望要痛苦最少的那一種。”

) E& B5 [% }" d+ a7 D8 D7 ?    “沒問題。”
1 ]$ ^& I7 `. |% B4 K; I
    兩人一問一答，把身邊的荷女與龍王都給忘了。

    顧慎為迎到荷女的目光，十分確認在這一瞬間，自己被認出來了。

    整段的記憶突然重現，仿佛旭日東昇，照亮了整個世界，荷女甚至來不及感到驚訝，她看著臉色蒼白的青年，腦子裡想的卻是另一名少年——尖臉的遙奴，他早已被忘 得乾乾淨淨，這時卻橫跨近八年的時光，活靈活現地出現在荷女面前，跟當時一樣擅長花言巧語，說來說去卻只有一句話：“替我報仇。”
; c; f& m- R1 h* g, j3 H
1 b8 Z9 \' u7 E: Q5 y    （終於好點了，咳嗽還沒結束，但是已經不發燒了，很抱歉沒有更早通知一聲。謝謝大家的關心與支持，我從今天起開始恢復更新，還是一天一更，正月十五之後兩更。）
$ U3 o1 l% T3 V0 b# K6 g
4 d) ]. u& R1 w1 J
, \% `# b! {+ J$ Q

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認子
5 }3 Y, @  y- u" w9 J6 W& P
% W& `; U0 ?3 h, C& m" R    洶湧的記憶來勢兇猛，去的同樣迅速，好像一道閃電劃過，荷女一下子將周圍的人與物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清醒狀態只能維持極短一段時間。
9 v# ^$ {2 M2 d% b. Y. X: O7 {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記得遙奴，記得心中的仇恨，可前後幾段記憶發生了衝突，她拿不準自己的武功到底處於怎樣的水準，眼前的青年一會是身手平庸的歡奴，一會是劍法與己不相上下的龍王。

    她猶豫著該不該立刻出手，就連這猶豫也在變得模糊不清，她又要退到黑暗中去了。

    荷女集中最後一絲清醒，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妳的武功已經超過他，下一次妳要直接出手，一招即可，出手……

    顧慎為眼睜睜地看著荷女目光中的仇恨漸漸消散，只留下無謂的空洞。
' T1 O9 I$ ]* a. x4 _" v
    上官如與韓芬還在討論各種各樣的自殺方法，他說：“妳不能自殺。”

: k/ @! z  h5 @* ]    上官如微微一愣，然後笑道：“你可管不了我。”
6 |+ W; [9 I- J+ R: K( p# l: t. a
* h, W4 t3 r! n$ X6 a    “她，妳得對她負責。”顧慎為指著荷女。
+ ]0 f# Y+ ?6 t3 W2 v
    “荷女變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錯，可我幫不了她，只有你……”

- Z" j! t$ ?5 l, y9 B, D, Y    顧慎為以最簡單的方式結束談話，“她想殺我，我不能把她留在身邊。”

) ^( M9 q' h1 C, P& l, b  S    上官如驚訝地看著荷女，發現她的嘴唇正在快速翕動，極小聲地嘀咕著什麼。
/ @3 O6 q5 e; s& M, l$ f. u  c3 y
    韓芬貼耳過去，重複聽到的話，“出手，就一招，出手，就一招……”
' z: @- `5 z4 w2 x
2 T7 O, }/ }# G( j. ]: F/ S    顧慎為向院外走去。
$ c+ L! N$ L; ~3 t, c3 b+ O
1 L% [: O# h  d0 G0 w% V) F/ `7 ]    金鵬堡大門口沒有出現血流成河的場面。龍王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上官家子弟一個也沒死，大雪山劍客們握著兵器，個個垂頭喪氣，有些人則顯得極為激動。罕見地熱淚盈眶。
0 ]. S, L( @  L
% f  p0 d$ I' v. _1 g; h+ q    “讓龍王定奪，他說怎麼做就怎麼做。”看到龍王去而復返，有人提出建議，上百名劍客立刻圍了上來，心中都是同樣的想法：只有龍王能解決這個難題。

    龍嘯士代表眾人向龍王說明情況，“龍天關。非說有一名金鵬殺手是他失蹤多年的兒子……”
2 i$ R1 a. e# c6 G
    龍天關四十幾歲，長著一對醒目的粗眉和高聳的顴骨，顧慎為認得他，知道這是一名勇猛的劍客，數度受傷，從未在任何一場戰鬥中退卻。此刻卻淚流滿面，指著對面的一人，說：“龍王你瞧，他跟我長得一模一樣，還需要任何證明嗎？”

    被龍天關指著的人站在殺手群中，面無表情，的確。他也長著醒目的粗眉與高聳的顴骨，除了比較年輕，幾乎就是照著龍天關的樣子復刻出來的。

( w9 W$ n. V; j! y* R    龍嘯士眉頭緊鎖，低聲說：“其實也沒有多像，全是……有人多嘴，結果龍天關越看越覺得像，他一鬧騰，又有好幾個人聲稱發現了自己的兒子、侄子，弄得我們沒辦法動手了。”

    “大雪山跟金鵬堡爭鬥多年，從前怎麼沒發現？”顧慎為問。

$ `  N; ?2 W- I/ z/ D. O; p    龍嘯士長嘆一聲。看了看周圍的同伴，“從前其實也有人認出過，可當時還在打仗，管不了這些，就算認出也都是屍體。總不能因此就手下留情吧？現在……金鵬堡徹底敗了，人又是活生生的……唉，當初因為丟了兒子，龍天關的妻子自殺了，怪不得他會激動，其實他最痛恨金鵬堡。”
: I, M, }* ?. o! P$ q! \4 W, y
/ T, u' E' e: v' N6 \  o) t    “上官家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3 n8 t7 H$ p$ S$ F7 p# c0 G
    大雪山劍客懷疑金鵬殺手是本族後裔，不忍心下手，可他們對幾十名上官家子弟也網開一面，這正是最令龍嘯士頭疼的事情，更加小聲地說：“沒辦法，這些殺手搶著被殺，聲稱自己絕不能死在主人後面，他們可不認親爹……”
* Z4 g6 k( ~# j( W% x/ e8 o
- T$ ?  l/ u- X( V7 }( \' T: A    金鵬堡外圍的殺手幾乎都逃走了，肯留在堡內的大都是最忠誠的青面，願與主人共存亡。
, D0 W7 O; g  i. f
    對這批人，劍客們意見相左，龍嘯士擔心一件事，“不能給上官家東山再起的機會，一時心慈手軟，將會後患無窮。”
7 E; B, ~3 l! |8 t5 ]" @; ?  M
    龍天關的目光極少離開那名與自己相似的殺手，這時擦去眼淚，上前說道：“獨步王已經死了，誰還能帶領上官家東山再起？我兒子已經被殺死一次，我不能看著他第二次被殺。”
0 n& N9 ^! G" P6 `) N7 D0 D4 p
    龍嘯士頗為惱怒，厲聲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整個大雪山……”

! Z" C7 G) x+ ~# E8 i    “整個大雪山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還要自相殘殺嗎？”龍天關鐵了心要救自己的兒子，而且他也不是孤立無援，不少上年紀的劍客聞言點頭，站在他這一邊，目光在金鵬堡青面身上掃來掃去，尋找每一點熟悉的相貌特徵。
2 |! T1 s  N6 a$ F. J$ P; f
  u4 T4 _1 @; G- o) ]% S" }1 e    顧慎為得馬上做出決斷，大雪山五峰統一不過三四年時間，從前的仇恨遠未消弭於無形，任何一點爭執都可能讓分裂重現。

. Q3 R2 f8 N8 o$ j3 H* q    “先將所有人單獨關押，如何處置這些人得由大雪山各峰共同決定。至於金鵬堡的奴僕，全部遣散，一個不留。”
8 D  N& M! g  ]
7 e7 q3 d3 K" X# E3 G3 p5 e, a    這是暫時的權宜之計，但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了，上官家子弟與忠誠的青面殺手們被收押石堡裡，奴僕成群地走出大門，一路上膽顫心驚，直到進入北城混入人群才稍微安心。

* Q) j# B# A+ Y5 Y2 K% M    包括龍翻雲在內的五峰族長、長老和術士上山聚會，他們要商議出共同的決定。

% c/ ~+ T+ ^! X3 `6 Z$ y$ ^. P; L% G    顧慎為沒有參加，他將這項權力徹底交給了大雪山。

% F+ w% o, C' }# M% t    屠狗回來了，當面感謝龍王給他報仇的機會，但他沒有殺死龐靖，“我是中原人。”他說，語氣裡有一絲無奈，也有一絲驕傲，“嚇嚇他就夠了。師侄范用大向我求情，我把龐靖交給他了。希望龐家能領情，不至於將仇恨轉到崆峒派。我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總之，我是不能再回中原了。”

" a. Q, T# q# @, P5 F! e) o$ y% S    “西域的天地足夠寬闊。”

    “是，可我要向龍王辭行。”
" A/ G/ A  J: ?: |
    顧慎為早已預感到會有這樣的場景，屠翩翩與木老頭的死亡對屠狗影響巨大，他明顯已經失去闖蕩江湖的興趣，“你準備去哪？”
( I+ J/ }1 m* @2 \
    “除了中原。任何地方都去得，沒準是香積之國，呵呵，我也想知道自由自在是什麼滋味。龍王的恩情太重，我這輩子是無法報答了。只能學木老頭，無恥一回。”
' j. w7 G: E: @( S
    顧慎為並不覺得屠狗欠自己什麼，這位老刀客跟別人不一樣，他與金鵬堡並無任何糾葛，純粹是來體驗“江湖生活”的，當然擁有隨意離去的自由。
0 C3 o0 }5 x# W
    其他人可就沒有這種自由了。尤其是上官飛。

# d* A( K7 R4 k' S7 m    他猶豫了好久才上山來求見龍王，倒不是懷疑此行的必要，純粹是出於恐懼，希望能拖得一時算一時。
* `" `5 F3 p9 ~0 R" P( J; y& l1 a) @
    他是來跟龍王“談判”的，可是一見面就不由自主兜出底線，“只要龍王不殺我。怎麼都行，獨步王的稱號我不要了，上官家的產業龍王愛給誰就給誰，要不把我和母親發配到香積之國也行，我們永遠不再回璧玉城。”

1 o+ Y0 h$ A! n% x1 Z8 r. Q. ^- L    “你聽說什麼了？”顧慎為在西堡選了一所小院子，離正堂不遠，能夠隨時得到大雪山劍客們的消息。快兩個時辰過去了，商議仍未結束。

% }3 x: O, P& Z% ]6 W$ t0 h* {    上官飛聽說的事情可不少，沒一件看上去對自己有益，“大雪山的劍客們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上官家的子弟。”

& Q/ V9 P6 k6 U# G: q    “你不在其中。”顧慎為給出一句安慰，上官飛曾經與大雪山劍客並肩作戰，早已化解了仇恨，甚至得到不少劍客的好感。

    “我明白，可實話實說，我還是有點害怕。不管大雪山做何決定，我肯定不會報仇。但不是所有劍客都會相信，所以我還是躲遠一點為好，尤其是‘獨步王’的稱號，我一點也不感興趣，我相信上官家也沒人敢繼承這個稱號。總之龍王……”
+ {, R' ]% H1 V( n) @2 R) {* h
    “有一個人可以繼承王號。”

  D$ t& E! U/ y! H8 f" ]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上官飛驚詫萬分，“就算龍王肯手下留情，大雪山劍客們也不願意。”

    “上官成。”

    聽到這個名字，上官飛意外得合不攏嘴，“當然……獨步王生前……可是……龍王……不打算讓他改姓嗎？”

    “一個姓氏而已，沒什麼可改的。”

    上官飛拍著腦門，突然想明白了，“我支持成弟，他還是大頭神的外孫，由他繼承獨步王之號最合適不過。”
, j2 @. K  Z9 p* ~% r, w
    “光有你的支持不夠。”
/ Y& a, E0 Q# f  P0 H
    “我保證上官家子弟人人都支持，我去說服他們，不，我去通知他們，誰敢說個不字，不用大雪山劍客動手，我先給他一刀。”

    上官飛告辭去見自家兄弟叔伯，路上越想越覺得由上官成繼任獨步王是個好主意。
  J4 A# d) {2 w6 K/ ^! h
    顧慎為來到正堂，七十幾名大雪山重要人物仍爭得不可開交，對他們來說，最大的問題不是如何處置上官家子弟，而是獨步王已死金鵬堡已破，大雪山是否還面臨重大威脅。

/ Q( i% A* M  p1 s8 w+ r" ^% M' q+ W    兩派爭得疲憊不堪，因此非常高興看到龍王到來，都希望他能結束這場內鬥。
4 \/ J! A, @1 e8 K! `! B8 {5 W4 ?
1 A7 {# c3 Q( W$ A8 {% m. t    “上官成？”一些剛剛來到璧玉城的劍客對這個名字非常陌生，很快從別人口中得知這才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據稱是上官伐生前最喜歡的兒子，也是龍王的私生子。

    “他以後還叫上官成嗎？”

! ^8 o8 s8 ^1 d; C* S; v    顧慎為點頭表示肯定，然後說：“從此以後，金鵬堡、獨步王再與殺手無關，上官家更不會訓練殺手。”
4 J1 @9 T1 }: Z2 ^# h8 t
    劍客們的想法發生了變化，但是還不能馬上做出決定，顧慎為離開正堂，讓他們再商議一會。
! y+ J" e3 o/ J6 e1 O; l
    方聞是就是這時上山的，懷裡抱著成堆的書籍與紙張，“我計算了一下，龍王想與中原開戰的話，至少需要十年的準備時間，關鍵是得牢牢掌控住舒利圖，只有借助北庭的力量，戰爭方有取勝的可能。”

' ?. Q  J) x, _! Y    顧慎為還沒說過要向中原開戰，可方聞是已經看得清清楚楚：龍王仍要報仇，沒有仇恨支撐，龍王將會崩潰。
/ F! B& i$ m% E6 v
3 e: t7 M$ d( t6 J' o) @# l$ Q
% U/ Q& E: j" h2 J6 Q9 A

1月23

第七卷 絕巔之崩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大計

    獨孤羡從千騎關一路行來，對所見所聞深感不安，到達璧玉城之後他想馬上拜見龍王，結果等了整整兩天才獲准上山。

    龍王並非有意輕慢左將軍，他的確忙得不可開交：前些日子逃走的疏勒太子被生擒活捉，丞相鐘衡與右將軍尚遼同時押送犯人來璧玉城，既為了請功，也是為了解決兩人之間的矛盾。

8 q; _* }1 ~: \. R( V' P    駐紮在璧玉城的龍軍士兵也給龍王帶來不小的麻煩，大雪山劍客們同意接受上官成為獨步王，從此徹底斷絕金鵬堡與殺手的聯繫，可來自香積之國的將士們卻在醞釀著不滿，他們仍將荷女視為仇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5 Z% N9 G/ z2 d
    兩天的耽擱也有好處，獨孤羡得以更深入思考眼下的形勢，一見到龍王就能指出問題的核心，“龍軍需要一場戰爭，越快越好。”

    金鵬堡內儘是石頭建成的房子，即使在大白天也透不進多少陽光，需要蠟燭照明，顧慎為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很欣賞左將軍的真言不諱，“嗯，可是打誰好呢？”
* }6 P0 Z1 N' H: q
    龍王的房間裡有現成的地圖，獨孤羡用僅剩的手臂在上面指指點點，“西域東部諸國有意組建一支聯軍，龍軍可以先下手為強，一舉將璧玉城邊境向東推進千里。”

    “那是一千里的沙漠戈壁，而且還可能惹怒中原軍隊。”
1 T9 t4 r/ I8 Q+ e( l
    獨孤羡的手指劃過一大片空白區域，然後是幾個國名，最後停在樓蘭兩個字上面，“就是要惹怒中原軍隊，讓全體龍軍將士都知道一件事情——戰爭隨時都可能發生，這樣一來，大家就不會懈怠了。”
( N- V% w1 s; k) a. Q8 U7 J
    獨孤羡轉身面對龍王，“請龍王允許我胡說幾句。”

9 f5 Q- u' a; r4 I+ T7 D* `    “但說無妨。”
$ ]- F2 e1 h( |$ \$ V
    “現在想想，獨步王上官伐死得太早了一些。中原人也退出了千騎關，龍王將士似乎都覺得戰爭就此結束，剩下的事情就是論功行賞了，許多人都在想著香積之國的封地，據我的觀察，只要龍王一句話，一半以上的士兵立刻就會放下兵器去幾千里以外當農夫。”
' E$ |" o' J0 l  s$ h9 d5 M
    那還是逍遙海之戰的時候。顧慎為將香積之國的大片土地許給新招募的士兵，這在當時作用重大，現在卻成為分裂的隱患。
/ u& b4 a, u% c/ @
    “大家都不喜歡戰爭。”

/ d1 |7 G# r; O7 e' e1 y% g    “沒人喜歡。”獨孤羡聳聳肩，他的想法非常簡單，而且自信能得到龍王的支持，“可這就是軍隊的意義。沒有戰爭，軍隊就會渙散。龍軍已經出現渙散的跡象，說得嚴重一點，如果不早些制止的話，很可能會發生內戰。”

8 L. w/ J! k' |, c" ~! G& m, R    “千騎關能擋住中原人嗎？”

    “如果中原大兵壓境，千騎關肯定擋不住，不過——”獨孤羡已經想了很久。願意冒一次險，“北庭新汗王勝利得很是時候，舒利圖只需要集結軍隊，做出大舉南下的架勢，中原就不會輕易向西域增兵。龍軍需要一場巧妙的戰爭，稍稍激怒中原，但是別太過分，我的意思是。龍軍需要恰到好處的威脅……”

    獨孤羡不擅長表達，顧慎為已經明白他的意思，“軍師跟將軍的想法差不多。”

    “是嗎？”獨孤羡眼睛一亮，他知道方聞是對龍王的影響很大。

    “可軍師擔心龍軍將士已經失去鬥志，一兩場戰爭無補無事。”
$ n& O# O( Z6 F2 _
    “那怎麼辦？眼看著軍隊四分五裂嗎？”

    “軍師的想法是這樣的，與其向中原‘恰到好處’地挑釁，不如做更長遠的打算。”
3 \' k% Z/ s! b' ?# @. a6 g
    “更長遠？龍王是打算與中原開戰嗎？”獨孤羡吃驚不小。沒想到龍王和軍師比自己要激進得多。

) w9 q" o1 G# v    “不是現在，而是以後，可能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以後。”

! m9 }- R5 ?& ~& h9 o( ?    “可是——就算再過一百年。舉西域所有國家之力，也不足以與中原一戰。”
% z3 V- L. h4 A7 j6 V. Z
2 [/ M1 t% n( u; ?0 s& g    “那是當然，能與中原抗衡的只有北庭，所以關鍵是牢牢控制住新汗王舒利圖，不能再回到老路上去：北庭與中原一到決戰時刻，就搶著征服西域。”

    獨孤羡愣了一會，發現龍王一直在看著自己，突然醒悟過來，“龍王要把我派到北庭嗎？”
9 \2 {, h7 Z! e* j) U* z3 G
    “不只是你，還有其他人，我說了，必須牢牢控制住新汗王。”
! V" R# ~" L, m9 t  ~% v
    這跟獨孤羡事先謀劃的策略不太一樣，更宏大也更複雜，以小小的半壁西域控制整個草原，這可是前無古人的壯舉，“我……我只會打仗。”

    “這就夠了。”
2 ^; H" \/ X0 H' h/ p
    方聞是替龍王制定了一個極為龐大的計劃，在這個計劃當中沒有人擔負全部責任，每個人只執行一小塊任務：先是聶增等貼身護衛，他們將第一批前往北庭，以保護新汗王安全的名義，掌控舒利圖的性命；接著是鐘衡，接管北庭的文官；然後才是獨孤羡，他的主要職責是獲得北庭軍隊的信任；等到舒利圖年齡漸長，還得給他指定大小閼氏，其中一個必須是大雪山女子。

    以小制大不會一蹴而就，方聞是要編織一張前所未有的大網，既要控制住舒利圖，又不能引起太多反感。

    顧慎為感覺到獨孤羡並沒有被完全說服，不過沒關係，數十萬北庭騎兵對任何一名將軍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獨孤羡沒理由不接受。
) E0 H3 g+ ~( n
    獨孤羡剛一告辭，鐘衡就來了，這已經是三天來他第五次會見龍王，因此沒有多少客套話，“龍王得儘快拿主意了，小宛國眼下雖然弱小，可是那裡有龍王此前囤積的大批糧草，有上官雲，還有大批前去投靠的金鵬軍殘部，就算大雪山對上官家手下留情，也得將上官雲抓回璧玉城，不能養虎為患。”
9 V  `) r4 j8 a* Z9 Z
    顧慎為還是沒有做出決定，而是將方聞是的計劃說出來。

3 w. b# B( L' i: B- g7 G    鐘衡比獨孤羡還要吃驚，想了好一會才問：“龍王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佔領中原，自己稱皇帝，還是通過戰爭逼中原朝廷交出仇人？”
" D- p7 a9 I8 w' X
    “那是以後的事情。”事實上，顧慎為還沒有想好。

1 \) L& C  r  D3 T    鐘衡希望現在就有答案，“中原不會坐以待斃，北庭也沒那麼容易控制，希望龍王三思而後行。”

# k( l1 k7 |! c4 b- H9 M; i' z0 R    “你覺得軍師的計劃不可行？”顧慎為很想聽聽不同意見。

. T: W& q4 q9 D0 {* r    鐘衡沒有馬上回答，他跟獨孤羡一樣。沒想到龍王會有這麼大的野心，許多事情還沒來得及考慮，“我只是覺得……北庭人很驕傲，他們若是聽說新汗王受外族人控制，可能就會另立汗王，到時候龍王就得替舒利圖打仗，一場接一場。老汗王當初用了幾十年才完全統一草原，龍王要用多久？十年恐怕不夠。如果龍王的目的是報仇，我相信不等戰爭發生，龍王在中原的仇人就已經死光了。”

    鐘衡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當初就因為不會說話他才沒有得到上司的賞識，急忙改口道：“當然。不管最終目的是什麼，只要控制住新汗王，對西域總沒有壞處。我願意去北庭，龍王只要下命令就行了。不過龍王得先安置好西域，尚遼不值得信任，他一直在擴充自己的勢力，想要打通逍遙海與疏勒國的道路。似乎有什麼計劃。”

    送走丞相，顧慎為獨自想了一會，再次召見方聞是。
( `& O5 r" P0 k; `6 \& A$ p4 f
1 V2 Q' g+ @1 I: ?8 V    軍師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又補充了許多細節，不過他認同鐘衡的一個看法，龍王最好儘快想好最終目的，不管怎麼說，奪取中原領土和逼迫中原交出幾名貴族與大臣。其間的難度差距不可同日而語。
! s' q& U* k6 f% d" P
6 S6 n& c: a1 @1 I    直到下午顧慎為才空出閒來，前往金鵬堡內宅。
1 f* U  P. ^' p) A, @
; B0 U) u5 S7 t: y4 B    上官家的子弟沒有被趕盡殺絕，上官如沒有必要自殺了，雖然她從不承認，但還是被當成上官一族的保護人，連顧慎為也這麼覺得。

# Q4 `5 q* Z% B5 V0 A    “希望妳能看護上官成，他還太小。”

$ ^: b9 }+ Z  h' q5 g    上官如住在自己從前的小院裡。只是再沒有影衛的保護，“你還真是相信我。”然後她明白了，龍王的囑託另有深意，“你打算……”
1 l: R  L+ \; o1 R2 u* [0 L2 O
    “我試過了。”顧慎為說。他這幾天來見過許多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他知道整個計劃終無成功的可能，“軍師想要控制北庭汗王，那是為了討好我而制定的計劃，他其實沒有多少信心。不管我向北庭派出多少手下，他們最終都會變成北庭人，就連我自己也不例外。”
' f5 a$ y6 {/ W+ @+ ?
! O. j9 D# A3 D* I! Q    “你要……一個人去？”上官如問。
3 F# G2 Q$ _/ n
    “還有她。”

1 j0 B8 e& L8 W+ Q3 C    “她很危險。”

, p: E7 T4 A5 E    “就因為如此，我更要將她帶走，如果發生……意外，我的報仇也就結束了。”

9 y3 Q% ?" x2 C' p    “你是龍王，難道不能自行結束嗎？”

    “我做不到。”

5 o: `3 U; @7 \) y    他做不到，即使功力仍未恢復，他仍然被仇恨控制著，隨著獨步王的死亡，爭霸的興趣已經煙消雲散，再也恢復不了，方聞是看出了跡象，提出的解決方案卻沒有效果。

3 }& Y. L; U2 q5 s    就在上官如的房間裡，顧慎為親筆寫下幾封信，希望它們能解決手下幾股勢力的爭鬥，其中一封寫給龍翻雲和大雪山的長老們，在這封信裡，他最後一次以龍王的身份下達命令，允許大雪山華蓋峰族長、璧玉城主龍翻雲娶兩位妻子。
2 G4 J/ a/ B* j& O3 U" }  m
0 M4 d2 |: v& m1 q: i0 Q* c    寫完信，顧慎為走出房間，正好看到韓芬與荷女。

    “龍王，我覺得御眾師更好了一點，她現在基本能認得我是誰了。”韓芬高興地說。
# R  F, g2 Z3 ?+ }
    “以後不要叫她御眾師了。”

9 w3 U* l0 u* F8 O    “那叫什麼？荷女嗎？”

    “霍允，那是她原來的名字。”

    “霍允，啊，這是個好名字。”韓芬一遍遍地重複著，決定今後就用這個稱呼了。
* Y; A3 g( r. X  u2 s9 K
    “跟我走。”

* d& [; f0 m' T    “去哪？”

  Q! w2 C. A# K    “一個很遠的地方。”

    （本卷結束，下一卷是中原之行，大結局。）

" B) I- Q8 c0 ^% m, m+ z8 ~
$ ^: I7 m. K) p7 Z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麻煩

    如果要在京城評出一批遵紀守法的典範，綢緞鋪的小林掌櫃絕對會是最無懸念的入選者之一，因此當他惹上麻煩的時候，著實讓相識者們大吃一驚。

' D5 |- D/ D' f; I$ H9 y6 G    小林掌櫃年近三十，看上去還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渾身都是幹勁兒，有時候熱情得不像是一鋪之主，對客人禮貌周到，對僱工平易親切，對鄰居有來有往，對如何打點官府更是深諳其道，從最低級的衙役到王公貴族，都從他那裡得到過好處，願意在必要時刻賣他一個人情。
" h; ~/ Y: \* j2 u* X: a
5 z0 C4 c" p3 E9 d( {6 y/ ]    按理說像小林掌櫃這樣的人，即使惹上麻煩也能輕鬆化解，那年春天麻煩剛露頭的時候，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 r" h+ d6 B( R( R( ]8 C- _
3 o2 \( g. ~8 L# P    事情緣起於小林掌櫃的妻子林姜氏。

    這天上午，小林掌櫃去給老主顧家裡送一批新到的綢緞，出門不久，就有一位客人上門，出手豪闊，張口要買上萬兩銀子的貨物，把夥計嚇了一跳，自己不敢做主，希望等掌櫃回來再談，客人卻很不耐煩，夥計急得沒辦法，只好進後院去請自家主母。

    林家不是深宅大院，林姜氏偶爾也會幫助丈夫打點生意，尤其是有貴族女眷上門的時候，更是要由她接待，這次她多了個心眼，堅決不肯出面，甚至對夥計說：“客人若是太著急，就請他去別家看看吧。”
1 Z8 t, w3 h4 w' E6 L2 d/ G7 g7 W
    夥計雖然捨不得到手的買賣，但還是如實傳達主母的意思，客人深感遺憾，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此告辭，聲稱幾天後還會再來。

: A& ^* V' [: ]8 Z    小林掌櫃回鋪，聽說此事之後，覺得妻子做得很對，也讚揚了夥計，表面上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只等客人再度上門。

    小林掌櫃表面稚嫩，心事其實極為縝密，能一擲萬金的豪客，即使在京城也沒有太多，而且這位客人竟然沒有留下姓名，更是不合常理的怪事，他相信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6 N1 l9 u/ A) |2 H& Y
    他從夥計那裡問清了客人的相貌。暗中發動自己數年來編織的關係網打聽，只用半天工夫就弄清此人的來歷。

1 t8 N( B- n. S5 Z4 j) n$ Z    客人居然是蕭王世子。
+ ]3 M3 @1 {1 O3 z+ b% z0 a
9 k+ K/ N+ X" S    蕭王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這位世子比皇帝年紀略長，是京城裡有名的浪蕩人物，只是地位太高，與綢緞鋪沒有多少交集。

$ G5 o: X. R4 U1 M7 v4 c7 E5 G/ @    小林掌櫃更納悶了。他跟蕭王府有生意往來，世子想要買綢緞，只需吱一聲，全京城任何一家鋪子都會顛顛地送貨上門，任其挑選，何至於世子本人親自上門？
9 V# n0 [2 }8 \
" d7 Z- N' s8 r! x& o* j" G9 X    次日一早，小林掌櫃親自揀選了最好的幾匹綢緞。派夥計送到蕭王府，免費贈送給世子。
9 f  n5 H/ B% K2 r9 B% M( W
3 E# i3 p5 f# |2 A; h' L. ^) D    這是一種試探，世子的反應非常得體，收下禮物，表示感謝，當天下午派來合乎身份的王府管事，真的收購一大批綢緞，做成一筆大生意。

    夥計們對掌櫃的能力佩服得五全投體。事後也都得到不少賞銀。

    小林掌櫃也放下心來，世子那天親自上門大概只是突發奇想，並無特殊目的。

& V4 D0 i- @$ P/ w4 N+ N    五天之後，那名王府管事派人送來請柬，邀小林掌櫃在酒樓一聚。
" a/ m; }8 D) l! ]
    小林掌櫃當然明白邀請的含義，封了一份重禮，打算送給管事。增進與蕭王府的生意關係，結果事情與他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世子竟然又一次不顧身份地親自到場，那是一名英俊的年輕人，長著跟父親幾乎一樣的鷹勾鼻。舉止高貴，態度卻極為親切，他說自己在朝中並無官職，除去世子身份，無非也是一介平民，因此不喜歡跟達官貴人來往，云云。
+ o0 S5 i7 r6 }6 E3 s* E" w2 ^
! F7 J* Q8 i+ p0 x1 P" R0 _    小林掌櫃再次感到不安，表面上卻不露聲色，無論世子怎樣拉攏，也不肯與對方平起平坐，每次舉杯都表現出該有的謙卑。

2 Y2 L+ L) {$ g; t( ~    酒過三巡，世子先行告辭，王府管事先是對主人一通讚美，然後藉著酒勁埋怨小林掌櫃不知好歹，最後終於說出世子的真實目的。

    那還是一個月前，正月十五元宵燈會，四處閒逛的世子看到了同樣出門賞燈的林姜氏，從此茶飯不思。
. R! x5 A( d& V' r5 k) I1 B
    林姜氏並非絕世美女，只是有個愛臉紅的習慣，讓蕭王世子一下子記在心裡，覺得這名女子與自己平生所見佳麗截然不同，天然純真，彷彿深谷幽香無意間錯入繁華世界，那天晚上，他跟行了幾條街，直到林姜氏回家關門閉戶，才悵然而歸。
. Q3 |( o, o: `  g$ _3 y2 F* j  `
$ X6 B" ~: U- D, }    京城是天子腳下，就算是蕭王本人也不敢胡作非為，當街搶人這種事，世子連想都沒想過，他以為那只是一時衝動，過幾天就會消散，沒想到那張時不時微紅的面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時間越久樣子越清晰。
& r: \2 t6 j6 _7 j' a# g; \
; i5 e, ^. r3 i' f/ l, q3 _3 G" W# {    世子再也忍受不住，打聽到小林掌櫃不在店舖，親自上門，假借買貨，其實只想再見林姜氏一面，卻未能如願。
, h* S( b% A- ?
    王府管事將整個過程講述得哀委動人，從始至終沒提世子到底想要什麼，好像純粹是羡慕小林掌櫃有一位美麗的妻子。
! X# t) @1 B/ Z: O
    小林掌櫃靜靜地聽完，強按心中怒火，將準備好的厚禮端到桌面上，只說了一句話：“從今以後，本店不做蕭王府的生意。”
" G, z! [. K- E) L4 z1 ^
  p. w/ ~# f/ m& c; N. z! U. I3 J  S/ A9 N    王府管事臉色驟變，可是不等他發作，小林掌櫃已經拱手離席。
: {1 z, x* B) P9 W; C: l
    小林掌櫃沒將此事告訴妻子，次日命人將蕭王府的銀子一錢不少地退回去，已經賣出去的綢緞全當禮物送給了世子。

; L. S! g" P4 o4 j5 R    他想，這該是明確無誤的回答了，世子若是再糾纏不清，就只能魚死網破了，他雖然只是一名綢緞鋪掌櫃，卻也有本事將事情捅到各個衙門甚至皇帝面前，偌大的京城，總有人能管得了蕭王府。

    蕭王世子大概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收回銀子，就此中斷了與綢緞鋪的聯繫，倒是王府管事又努力了幾次，通過中間的熟人勸說小林掌櫃把握住機會，沒準就此能夠飛黃騰達得個一官半職，遭到嚴辭拒絕之後，他也放棄了。

    接下來幾個月平靜無事，小林掌櫃再次放下心來，雖然交往不多，但他瞭解那般王公貴族，凡事就圖個新鮮。久無進展自然會失去興趣。

8 P' D- @1 }+ X' G) `, C5 r/ r% i    林姜氏從來沒向丈夫詢問過此事，但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再沒邁出宅門一步，連前面的店舖也不進了，若有事情全都安排丫環去做，這讓日子顯得更加平靜。
3 Q7 b  [& W# U! U
    因此這年秋季的某一天，一隊士兵闖進綢緞鋪抓人的時候。小林掌櫃甚至沒將此事與蕭王府聯繫在一起。

7 u5 A' C7 D% ]2 v9 @- K( o( {( |- r. F    士兵們來得極為突然，事前沒有任何警告，他們抓捕小林掌櫃，搜走一大批簿冊，對金銀綢緞等物反而一件未動。

1 n$ T4 d% N& u: J9 W, u8 q    小林掌櫃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並未顯露驚慌。臨走前安慰妻子無需擔心，對夥計下達了簡單的命令，然後跟著士兵離去，未做任何反抗。
. Y( A. y0 F7 y. z/ h
    有資格在京城抓人的衙門不少，小林掌櫃經營多年，在每一座衙門裡都有熟人，這是他不怎麼驚慌的最重要原因。可士兵們卻將他帶到出乎意料的地方——駙馬府。
9 {% y! X7 ]. e3 g) x! S
    朝中駙馬不只一位，但是說起駙馬府，人人都知道是指華平公主的住處。

    華平公主的夫婿龐靖親自提審了小林掌櫃，這也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龐靖雖然一度聲名顯赫，很有希望在朝中掌握實權，但是因為出使西域慘敗而歸，已經失去皇帝與皇太后的寵信。成為無職無權的大閒人，由他抓人並審問，可不合乎規矩。

" U! G5 v( _) b    “林山，嶺南人士，離京城可夠遠的，這麼多年了，你不思念家鄉嗎？給我說幾句嶺南話吧。”龐靖年輕不算太大。鬢角卻已有了白髮，顯然他的日子不算好過，但他今天心情很好，笑吟吟地看著犯人。胸有成竹。

    小林掌櫃戴著腳鐐手銬，行動不便，“離家太久，已經不會說了。”
% @9 t' G& X. M. v
    “哈哈，你忘了嶺南話，大概還記得西域話吧？”
) w+ l1 x, `- M! s) M  j7 q& D$ m& u
    小林掌櫃明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再也隱藏不住了。
7 }  B/ m  `+ O' @
    “林小山，西域璧玉城人氏，七年前奉龍王之命潛入中原，花錢買了籍貫，在京城做起綢緞生意，結交廣泛，最愛打聽先帝往事和朝中秘聞。”
- W0 I1 v% }& t& O! X6 g4 L( v4 e% Z
    “如果駙馬大人再多做一些調查，就會知道我是逃出西域的，至於我的愛好，純粹是為了做生意。”
! K1 P( j. L' u- v$ J9 B6 {  G
) w% S& n; Q3 U  X& j- ~5 Z    龐靖的好心情很快就沒了，林小山雖然承認了真實身份，卻堅稱這些年來與龍王沒有任何聯繫，事實上，他一直在儘可能躲避與龍王有關的人，從來不跟西域人做生意就是證據之一。

    審問持續了三天，龐靖在使盡一切手段之後，不得不承認自己高估了這名犯人的重要性，從林小山這裡得不到任何龍王的信息。

    林小山被送到京城府衙的大牢裡，沒有罪名，也沒有釋放期限，唯一的好處是終於能見到家人了。
& A- `4 N+ E* k! o' S5 o
- r8 K! ]! ~( q& ^0 ], l( O    姜已經花了不少錢，卻只換來短暫的見面機會，林小山從前結交下的熟人雖然都很爽快地收下銀子，但沒有一個人能給出救人的保證。
4 l% [' G6 h7 v+ A' H/ q# _
8 {% c# z* j3 g8 |, Q    林小山傷痕纍纍，仍花心思安慰痛哭不止的妻子。

    “蕭王府或許有辦法救人。”姜猶豫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
- U, [% n8 f. ?2 k  k9 |
    “蕭王府有人去找你了？”林小山問。

( l, H2 C' @0 d& b- q    姜點點頭，“不是蕭王府的人，是隔壁的薛掌櫃，他說他跟蕭王府……”
: I& {# L& c' k& E% x% _
: _$ K+ ]6 |# B% D    林小山握住妻子的手，急切地說：“別上當，害我的人就是蕭王世子，只有他才會處心積慮地調查我的過去，帶上新兒逃走，立刻，你知道哪裡有我藏好的東西。等你消失之後，我才有獲救的可能。”

    林新是兩人五歲的兒子，姜哭著離開，心裡猶豫不決。

$ ?' Y/ o' J5 y4 m" L    整個秋冬，林小山沒再見過妻子，他想姜一定是帶著兒子遠走高飛了，心裡安定不少。
* x% _! n4 |9 }  f+ t' i# W$ g# [
    次年春末，事隔半年之久，龐靖再一次提審林小山，直截了當地說出兩件事：“你妻子去年已經死了，龍王前幾天在京城附近出現，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你年幼的兒子安排後路，他還活著。”
* T6 q6 v8 D  U5 B( u3 |
    林小山木然無語，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龍王為什麼花了整整六年時間才來到京城？

! G; \; R" z- W/ s4 o5 |$ L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江湖

0 U& k9 z7 k( G1 \* s2 G. a    范用大覺得自己算是老江湖了，有資格向後輩們傳道授業解惑，所以他對新人說︰“小子，別小瞧看家護院，你以為整夜巡視就算盡職盡責嗎？無盜無搶就算安全嗎？我告訴你，大錯特錯，你得搶先一步，跟各色人等打交道，防患於未然，讓你的主人家根本不在被搶的範圍內。總而言之，你得懂江湖規矩，做一名江湖人。”
- }7 c& X5 g9 \
    小陳一個勁兒地點頭，這是一名初進江湖的青年，知道的規矩不多，對前輩恭恭敬敬、言聽計從是他記得最牢的一條。

    “知道闖蕩江湖什麼最重要嗎？”范用大問，兩人正在黑夜裡四處巡視，他非常清楚，今晚以及未來一段時間的晚上，府內都會非常安全，巡視不是為了防範盜匪，而是安慰主人家，作為江湖規矩之一，他是不會將某些真相透露給雇主的。

& H: K, |$ v4 N* {' W    小陳猶豫著點點頭，隨後迅速地搖頭，他對江湖只有模糊的印象，似懂非懂，保險的作法還是乾脆裝作什麼不懂為好。

/ O, ^: m) m2 Q$ d. u    范用大有些生氣，“知道不，你要不是也來自崆峒派，我才懶得理你，別跟我耍心眼，有什麼說什麼，讓你閉嘴你再閉嘴。”
! z+ b5 f, x6 Q. g1 ?, ]+ }
1 i4 `9 I& Z) ~- ?! b    小陳賠笑道︰“師叔想多了，我只是……見識短淺，怕說出來讓師叔笑話。”
3 E, ^; e: B+ V" g+ ~) z, N
" Z7 x8 }' S% X. W    “你是晚輩，讓師叔笑話一下有什麼不好？”范用大拿腔作調，這也是江湖規矩之一，得分清上下尊卑，不能讓晚輩在任何事情上覺得自己有理。

( `2 y$ A+ k8 e2 [6 [, U    “是是。”小陳想了想，開始回答師叔最初的問題，“交情，最重要的是交情。還在崆峒山的時候，師父就說過，天下英雄輩出，一個人武功再強。也不可能永遠強壓對手一頭。想在江湖中生存，就得以仁義結交朋友，今天我幫你，明天你幫我。朋友遍天下，武功稍弱一點也能吃得開。”
6 h& w3 L, e( n/ o
: p9 M% e: [2 X9 k3 @    范用大贊許地點點頭，“嗯，你準備得挺充分嘛。可人力畢竟有限，你怎麼結交天下朋友？”

    “門派。”小陳馬上答道，他受到鼓勵，也想顯示一下自己懂得不少，並非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江湖門派之間的交情都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積累出來的。加入門派就擁有了這些交情，不管走到哪，結交朋友都會事半功倍。比如我來京城投靠師叔，師叔看得起我，願意與我分享交情，我呢，自然要聽師叔的話。一輩子不忘這份恩情。”

    這話有點過於直白了，范用大哈哈笑出聲來，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優越感，“別說得這麼勢利，我願不願意跟你分享交情還不一定呢，得看你小子是不是懂事。”

    范用大特意強調“懂事”這兩個字，這是一個含糊不清的詞兒，對它的理解能表現出一個人闖蕩江湖的悟性。
. A& _/ A6 V8 J9 f
' e3 b5 F4 a# H    小陳明白了。不停地點頭，“是是，我要從師叔身上學的東西還有許多，師叔肯給我這個機會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我不會讓師叔失望的。”
5 z" I; v' P1 u: i5 q" [$ A
    這小子還算是“懂事”，范用大威嚴地說︰“別感謝我，感謝崆峒派。那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3 ^5 Q3 y2 O; H    小陳吐出一連串的是，只要能討得師叔的歡心，進入王府的第一天就是成功的。
9 O: z8 B3 B. ]) G4 L. C+ V
    兩人通過一道月亮門，走進後花園。這裡白天會有女眷出沒，所以他們只能晚上過來查看，其實也沒什麼可瞧的，無非是些花草樹木，雖然頗有些罕見的品種，對崆峒派叔姪二人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7 u9 F. O% k* c# a    小陳唯一的感慨是︰“這裡真大。”
4 p9 h( M8 d, R' O
    范用大哼了一聲，覺得不能就這麼讓年輕的師姪過關，得給他一點教訓，免得他剛進入江湖就驕傲自大，想了一會，終於有話可說了，“行走江湖交情很重要，但還有更重要的，你知道是什麼？”

    小陳露出意外的表情，這個他真不知道，於是湊上前來，謙卑地說︰“師叔問住我了，請師叔指點。”
) I1 x- d/ K6 }7 {
    范用大嘿嘿笑了兩聲，背負雙手，走出十幾步才開口道︰“你得知道江湖的大小深淺。”
, O8 ]! Y8 K2 H; n1 m  ?1 l9 M
* G# `, u2 z/ t1 ]    “大小深淺？”小陳越發迷惑不解，立時豎起耳朵聽師叔解釋。
* t. w0 I9 q+ w! I
    范用大對這樣的效果頗感滿意，隨手朝花園深處一指，“比如這王府，主人是蕭王和他的家眷，咱們是護院家丁，相互間就不能完全用江湖那一套規矩。”
( M$ z& r" [2 e& f6 U
6 L4 C* q6 D+ W    “聽說蕭王對師叔非常看重，不當普通家丁看待。”

+ u  A) S" s* W6 f8 |    “這是幾年前在西域結下的交情。”范用大淡淡地說，不想顯得太得意，“可不管王爺怎麼看你，你都得守住身份，家丁就是家丁，江湖規矩在這裡用不得。”
0 A5 K( v/ H' }8 K7 Q" B$ c
/ p% g: w$ x% p( L" C    “我明白，朝堂有朝堂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輕易不可逾越。”
9 T3 n: |$ v( `% e
    “永遠不可逾越。”范用大停住腳步，轉身嚴厲地說，“主人們可以突發奇想，甚至拿你當親兄弟看待，當時你可以做做樣子，心裡卻必須清楚自己的身份，絕不能犯錯。”

    小陳連連點頭，心想憑自己現在的地位，估計一時半會踫不到這種情況。
- a; A; e+ Y! O  f
* y+ w) o; p0 y4 w    “江湖上不都是交情。”范用大繼續說下去，“總有一些奇人怪人，他們算是江湖人士，卻不守規矩，有時候還會故意破壞規矩，對這種人，各大門派向來群起而攻之。”

; u# K% C- G) n    “他們就是所謂的‘魔頭’了？”
" c* {( w6 P0 ?/ g
( A! F4 j1 e3 I    “嗯，你武功怎麼樣？”范用大突然換了話題。

    “呃，承蒙師父看重，我已經學到谷神掌了。”

    崆峒派自有一套武功體系，能學谷神掌，表明小陳已是門派中的佼佼者。
" `; M0 {0 K" ?: t8 ?. ~
( J8 S: _4 n4 J( Z    “還可以，但你要牢牢記住我剛才的話。”

$ V5 P" x. I0 j8 E    “江湖魔頭不守規矩？”小陳有點跟不上師叔的思路了。
  |. |' g& g! J  H7 j' G( K9 `' N
; ~0 S) n% C! X0 D  s    “不，是那句‘群起而攻之’。”
2 ?1 \9 I1 X$ t0 p) g5 \; T
6 c: D4 a9 k9 [* `    “哦，是是。”小陳訕訕地應道，以為師叔瞧不上自己的武功。

    兩人繞過一片花叢，算是巡視過多半座花園，開始順來路返回，范用大說︰“敢蔑視江湖規矩的人，必有過人之處，想憑一己之力擊敗他。非常冒險。”
' Z6 R5 o! Y: a( S, u7 _: x/ [
( ~% V% B2 S4 c* f7 x. P% y    “哦。”小陳這才明白過來。
* g+ ]9 I5 L: W' \
    “就算你能打敗他，也會顯得驕傲自大，你不是想要交情嗎？光靠崆峒派三個字是不夠的，門派也需要你的努力，聯絡各派人士‘群起而攻之’，本身就是擴大交情的一種手段。”

8 ?, O4 p$ M) b( {+ j    小陳恍然大悟，拼命地點頭。忍不住脫口道︰“怪不得大家都說河東駱家只能算是半個江湖門派，駱家的人最喜歡獨來獨往。”
$ G% A$ H" n1 o" j- J
    “正是此意。”范用大對河東駱家莊有不少看法，但是非常謹慎地藏在心裡，就算是對本門師姪，也不能什麼話都說。
  k$ k+ H( b! @
    前面的路上多了一道人影，小陳嚇了一跳。正要拔刀喝問，見師叔不動聲色，他也及時收聲，決定跟師叔亦步亦趨，絕不多說一個字。
; u7 c  F% B0 b7 V9 I5 E
, Y& x% @' B, I5 z- ?1 O! i! o    雖然人影不太清晰，范用大還是馬上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非常吃驚。他在王府幾年了，從來沒踫到過這種事情，不知道是該走過去還是裝作看不見。
/ {- ~, _3 n5 J
0 t$ o  X. w2 i  \5 I6 O% c2 `; G: l) a    當著晚輩的面，他真希望自己能快點做出決定。

    好在人影向他招手，解決了左右為難的困境。
0 b+ l- G8 w- q; K  _' i! p  i0 j
  C9 z. B  X' x: M5 }" v8 h    范用大快步走過去，在人影面前微微躬身，低聲說︰“王爺有何吩咐？”

    小陳緊跟師叔身後，躬身的幅度更大一些。沒想到第一天夜巡就能見到蕭王，心裡怦怦直跳，低著頭不敢偷望，只能聽到王爺的聲音。

    那是一個渾厚的聲音，威嚴而又親切，雖然與小陳事前想像得不太一樣，可是聽過之後他立刻覺得。這才是王爺該有的腔調。

7 \4 Z+ ^3 ~1 y% X' n    “你認識一個叫林小山的人嗎？”

    “不認識。”范用大如實回答，馬上補充道︰“我可以打聽一下，不出三天……”
6 {! S" l" m9 t1 Y+ P/ D
    “用不著。”蕭王轉身向花園外面走去，范用大跟在半步之後。明白這不是偶遇，王爺深夜親自來找他，必有要事，果然，蕭王接著說︰“林小山是從璧玉城來的。”

" G2 f9 C  J7 X( R! W    范用大心裡硌磴一聲，“難道他是……”
* k: K  R/ r& h
! z& }; A% W; `3 G2 \: N    “嗯，不過他跟那個人好幾年沒有聯繫了。”

! G' {7 @+ Z+ V) z    “是。”范用大回答得模稜兩可，在蕭王說出要求之前，他不願多嘴多舌。
* }* t- P/ \( B4 }2 m. q( u/ ]
& f  E) a4 [' s  j  Y5 A! M7 B, d    “龐駙馬這個人比較多事，半年前，他將林小山抓去關在了大牢裡。”蕭王停下，輕輕嘆了口氣，無緣無故地壓低了聲音，“聽說龍王要來救他，你去調查一下真相。”

    “是。”范用大的回答仍然很簡單，他不會輕易在王爺面前做出承諾。

! B5 y. q$ k3 F1 U+ Q    “龍王在京城附近殺了幾個人，你可以從此著手。”蕭王說得輕描淡寫，然後他看著自家的護院總管，甚至掃了一眼身後的年輕家丁，說︰“如果可能，寡人希望跟龍王好好談談。”

    “我會安排此事。”范用大不得不給出承諾了，同樣輕描淡寫，好像龍王就在某個地方等著他。
. F2 @' r8 n( b
& N+ K5 |0 K) E7 }    蕭王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崆峒派該還他人情了。

. H5 \" M$ d- w% l+ @- v    小陳長出一口氣，湊上來小心問道︰“龍王是誰？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位王爺，難道是江湖人的綽號？”
6 B& A5 V) g8 n5 t0 a
    范用大扭過頭，憤怒地訓斥道︰“不準胡說八道。”
6 K# o, l: z" M
4 o! m! u% z  t/ ~" ?    小陳知道自己犯了錯，卻不知道錯在哪裡，羞愧地點頭稱是，心想這個“龍王”肯定不是一般人，才會讓蕭王和師叔都如此緊張。
, R% V4 Q3 o7 |
    范用大也不知道該怎麼向師姪講述，龍王身份特殊，既在江湖又不在江湖，像是朝堂又不是朝堂，他感到納悶，已經這麼多年了，龍王為何突然在京城現身？
7 Q7 A5 ]6 |( Y1 s4 A! m) ?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這才是每個人都過的節日吧。）
9 O9 t* H1 W' J' K- _* C& `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聚會

　　“在下陳錦克，崆峒派第十七代弟子，閣下是……哦，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快請裡面走，范師叔已經恭候多時了。”

　　陳錦克今天不是蕭王府的普通家丁，換了一身衣裳，恢復崆峒派弟子的身份，站在宅院門口，接待陸續上門的京城江湖人士。

2 q* w4 d: \. M- q8 v4 f2 i2 D* v　　這所宅院是崆峒派在京城的落腳點，不大，位置卻極佳，周圍儘是王公貴族的府邸，與蕭王府只有一街之隔，任何人都不會對它產生輕視。
; K( N# d0 r/ I  O" \% _
& D3 c. N0 L: x　　站在大門口，陳錦克感覺自己像是高了一頭，並且深刻理解了江湖與朝堂的界限：在蕭王府，即使是師叔也屬於底層的僕役，甚至沒資格面見外人，可是在這裡，他是崆峒派弟子，受邀登門者不乏朝中官員，這時卻都按江湖規矩與他互相拱手行禮。

& m  L' H0 r+ Z+ k7 {　　陳錦克非常珍惜這次機會，盡一切可能讓對方對自己產生印象，門派提供了江湖交情的基礎，但是用好這一基礎仍需本人的努力。
: e8 O# U: [4 R! m
　　他事先得到師叔的指點，對今天上門的人物心中已然有數，知道哪些人請進去即可，哪些人需要自己陪同，哪些人則必須立刻通知宅內的師叔，給予更高的禮遇。

　　但范用大並沒有將事情完全說清楚，陳錦克心中懷著極深的疑惑：瞧師叔的架勢，一下子請來了三十幾位京城最知名的江湖人物，分明是要對龍王“群起而攻之”的意思，與蕭王“好好談談”的要求並不相符。
* P* \& ~$ c  z& H
　　陳錦克將這當成一道考題，希望憑自己的聰明找出真相，於是細心觀察，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 I8 j# L3 T; }* H# ~& H% y
　　首先，他發現今天的客人層次複雜，九大門派當中的七家派來了代表，十一家幫會的頭目以及京城最知名的三家鏢局的總鏢頭親自到場，另外還有若干位知名豪客，雖然無門無派，在黑白兩道卻都很吃得開，其中一位不肯通報姓名，陳錦克懷疑此人是官府正在懸賞通緝的一名大盜。

　　其次，並不是人人都知道此次聚會的目的，不少客人對“龍王”的瞭解不比陳錦克更多，一進門就互相打聽，但他們仍然受邀而來，對范用大客客氣氣，卻沒有向他尋求解答。
( O1 E$ f% X* z, J. C
　　直到程屹程九爺登門，陳錦春總算解開心中的一個疑惑：原來師叔也要借用別人的面子。
$ e2 m7 n& ^" r$ r4 n+ O
　　程九爺既無顯赫家世，也沒有名門大派做靠山，自稱一介布衣，卻是天下最知名的布衣，人稱“捨命君”。
) e- c) _8 a$ a/ s. @
8 s" n: U: j% |( z　　若說起他最大的本事，那就是知交遍天下，最令人稱道的是，他沒有任何門派根基，從十幾歲結交街頭混混，到三十多歲出入官府，與各大派掌門稱兄道弟，整個過程幾乎全憑一己之力。
& V- X3 d& Z4 _0 v/ x
+ x2 |% \: h( w; Z　　這樣的人物，簡直就是陳錦克的偶像。
6 ~2 U2 _8 f$ K. t& g5 z0 W( L
　　可是程九爺走到門前的時候，陳錦克差點沒認出來。
, b7 b; t5 {: u1 L
　　那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老頭兒，身材中等，其貌不揚，布衣布鞋，既無華車駿馬，也沒有前呼後擁，走路的時候微低著頭，像是剛從鋪子裡走出來的賬房先生，心裡仍在計算這一天的賬目。
4 ~: a- M2 Z. T  k
& s* _1 X. v7 x, z' ]) g. k' N　　陳錦克很謹慎地上前迎接這位不起眼的客人，拱手問訊，未失禮數，“在下陳錦克，崆峒派第十七代……”
* W- |5 ?! y9 d
( J4 G. }; v: @( H　　老者笑了笑，沒有回答，徑直向院內走去。
  S6 M, V3 \) J* t8 G$ O6 N
　　陳錦克剛要追上去阻止，恰好看到師叔范用大從裡面快步跑來，立刻猜出此人來歷不凡，於是緊趕幾步，恭敬地在前面引導。
4 @% y0 {( f% B/ E. s
7 N# O0 k4 o# A- m; [8 R　　“程九爺，好久不見……”范用大的腰低低地彎下去，行的是晚輩之禮，聲音卻熱情洋溢，好像兩人是交往多年的至友。

: ?+ p6 R7 H1 z. I9 E* l　　程九爺上前一步，雙手扶起范用大，哈哈笑道：“可不是，鶴老神仙還好吧？聽說前些日子仙體欠安，我還記掛著呢。”

　　“掌門無恙，九爺派人送去的人參可幫了大忙……”
2 e0 H# i7 V+ \* {! l- A' J6 o
　　崆峒派掌門道號紫鶴真人，多年不曾露面，陳錦克身為十七代弟子都不曾見過本人。

, k) M: H3 O% D! }% o1 w　　程屹一到，人就算齊了，范用大示意師侄關門。

　　江湖聚會的講究一點也不少，比世家貴族還要更複雜一些，單是安排座次就有不少名堂，范用大不放心交給別人，自己親自上陣，客人們少不了互相謙讓，最後還是按照范用大的意思落座。

) E* E3 ^0 l. {$ P5 \　　范用大堅持讓程九爺坐主位，自己坐陪，隨後客人們一一上來拜見，程屹顯露出真本事，三十幾位客人，他對每一位的態度都不同，或親切，或讚揚，三言兩語就將對方的師承來歷、近段時間的顯赫事蹟說得清清楚楚，好像對其關注已久，絕無半點的敷衍輕視，卻也不跌身份。

/ a6 l2 A/ v1 h　　陳錦克守在大廳門口，耳聞目睹，敬佩得五體投地，心想不管那個所謂的“龍王”有多麼與眾不同，跑來京城惹事，實在愚不可及，他得罪的可不只是蕭王，而是整個中原江湖。

  `% T4 G% m" u/ z1 Q$ x8 i　　拜見過程持續了近半個時辰，看上去枯燥無趣，陳錦克卻當成大好的學習機會，根據每一位客人的處事風格，對其做出評判，比如他就發現青城派仍與本門隔閡頗深，受邀而來的弟子雖然表明上禮數周到，但是沒有提起兩派的任何一位長輩。
1 F3 h# H* a+ w$ I( ^
　　門派長輩就像是一份江湖交往的密碼，程九爺地位高，所以上來就能問起崆峒派掌門紫鶴真人的身體狀況，其他人則只能對其他長老或是用字輩弟子表示關切。
' y6 a( O6 e! x. a& E# l0 e: h
　　也有人踰越界線，以親切地語氣提起“鶴老神仙”，結果得到平淡的回覆，眾人的目光也露出不屑與恥笑，陳錦克由此判定此人狂傲自大，是個莽人，果不其然，在此後的商議過程中，這人幾次插口都被大家有意忽視，最後只能訕訕閉嘴。

　　怪不得總有人說江湖深不可測，師叔也提醒他要摸清“大小深淺”，陳錦克知道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就算明白了規矩，想真正融入江湖，也需要持續不斷的努力，他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出師門太晚，如果將苦練武功的時間用來結交朋友該有多好？

　　這麼一來，他連龍王是誰都不怎麼關心了。

. {* o% L$ o3 K6 B　　京城規格最高的一次江湖聚會終於進入正題，眾人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龍王到底是什麼人，值得如此大動干戈，居然需要程九爺親自出面，請來黑白兩道的大人物？
. G  ^* b9 z) M# s) {
　　范用大在取得程九爺的默許之後，起身回答這個問題：“龍王是西域的一位君王……”

, O/ J8 r9 p- G$ j　　陳錦克吃了一驚，西域的君王行為再過分，也該由朝廷出面解決，何為會成為江湖事件？念頭剛起，青城派弟子就冷冷地插進一句：“偽王，他可不是真正的君王。”

　　范用大笑著稱是，“龍王的確沒有得到本朝的承認，我還是叫他的真名吧——顧慎為，原先也是中原人，父親顧侖，乃是前朝武官，顧氏刀槍雙絕，在座諸位或許還有印象。”

　　“哦……”大廳裡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聲音，身為中原人，他們對西域知之甚少，也不關心，非得提起京城顧氏，才能理解“龍王”的背景。
) n7 H( `4 \, c# A/ I
　　“顧慎為在西域學了一身武功……”

　　“邪派武功。”青城派弟子打定主意要糾正關於龍王的每一個錯誤說法。
/ n$ T7 ]3 W4 b7 s1 y, ~
　　范用大照樣點頭稱是，“顧慎為學的是殺手武功，的確有點不入正統，後來他叛出門派，糾集一批山民，成立軍隊，幾年間居然越來越壯大，最後攻克了從前的門派。”

. h) ^. ?2 N$ _: J7 @% G　　背叛師門乃是江湖中最為大逆不道的惡行，這對龍王是一項非常不利的陳述，青城派弟子沒有提出異議，包括陳錦克在內的眾人，立刻將顧慎為歸為“魔頭”的行列。

　　“不知道諸位是否記得，大概七八年前，有一批中原武林人士奉命進入北庭，結果遇到危險，當時曾經得到過顧慎為的救助。”
3 {: P7 O; Q  Z/ R: D, c4 a7 t
2 C" N/ W3 U* u3 l; g+ a0 X　　有人點頭有人茫然，對這件事都沒有特別深的印象，只有青城派弟子再次插口，“他也殺死不少中原人。”

　　程屹一直在聽，這時開口，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他沒有使用“顧慎為”這個普通的名字，“青城派上代掌門就是在北庭殞命於龍王刀下。”
4 Z7 q, J$ D0 f. N
3 a) `8 S1 n/ s' n& U( \' I; Y　　這回大家都明白青城派弟子為何對龍王如此不敬了，但是也都吃了一驚，青城派上代掌門柳青圃在江湖中威名顯著，迄今不衰，幾年前突然去世，沒多少人知道他去了北庭，死在一名西域人手裡。

+ F& ?" j/ `9 I, M! j　　陳錦克對龍王的興趣又恢復了，他想，能讓程九爺當回事，這個人肯定不簡單。

) t( \) r/ f  }- M　　范用大等眾人的議論聲減弱之後繼續說道：“顧慎為在西域佔據不小的地盤，可奇怪的是，六年前當他正處於巔峰的時候，卻放棄一切，就此失蹤，部分下分崩離析，戰亂持續數年。”

　　西域的事情在中原江湖引不起波瀾，范用大因此不做詳述，轉到眼前的問題上，“六年了，顧慎為竟然在京城附近現身。”

　　“他來中原做什麼？”一位客人忍不住問道，聽了半天，他還是不明白這個龍王跟中原江湖有什麼關係。

　　青城派弟子忍不住了，起身厲聲說道：“顧慎為是中原大敵，他不僅暗殺了本門多人，還偷襲駱家莊‘神算一劍’，而且他是個瘋子，公開聲稱皇帝陛下是他的仇人。”

　　“神算一劍”駱啟康的名聲可比青城派掌門大多了，即使六年過去，他的綽號仍能引起一片騷動。

2 S+ d3 y# ~% |: V0 z* X( H& \$ E　　陳錦克終於明白師叔遍邀江湖同道的原因，也明白了蕭王那句“好好談談”是什麼意思——龍王就是那種不守規矩的魔頭，想讓他坐下來談談，必須先將他生擒活捉，甚至殺死。
( I) Q/ {' \& f6 ?! a" y# c1 l$ I
. w: M8 q& f. l% x5 z# M" G　　崆峒派第十七代弟子的心一下子熱切起來，決心好好利用這次“群起而攻之”的機會，為自己在江湖中搏得一份地位。

　　他甚至有點感激龍王了，沒有魔頭，哪來的英雄呢？

) G, c6 {  B5 Z4 i　　（今天本來應該恢復兩更的，可身體還有點虛，試了一下，力不從心，只能等兩天再恢復正常了，抱歉。）


1 m6 q7 d6 A8 s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隊伍
1 r' i8 c! W6 i( Y1 q: L
; {! v8 l+ M/ @　　崆峒派弟子陳錦克接到一項特殊的任務，雖然這會令他失去與江湖同道結交的大把機會，卻體現了師叔對本門弟子的高度信任，他沒有藉口推卸。
& _- L$ |$ ?9 z( L% T/ U5 q3 E
　　龍王行蹤詭秘，想抓住他可不容易，范用大想出一個主意，事先與程屹程九爺溝通過，由這位京城江湖領袖當眾提出，很快得到贊同：各方提供好手，組建一支堪稱豪華的隊伍，押送龍王一名落網的部下前往河東駱家莊，引誘龍王現身。
/ F! |4 E: i7 a0 H5 ]8 U* X
/ j& T( l( X4 A/ q2 N6 }; r9 w　　陳錦克的任務就是寸步不離地守著犯人，真的是寸步不離，范用大以嚴厲的語氣命令師侄，“同吃同住，就算是上茅廁，你也得守在他身邊，龍王不只武功邪門，更是詭計多端，王爺把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崆峒派處理，咱們爺倆可不能出任何紕漏，明白嗎？”

( F0 `6 ?- s! c$ n( H" c" q0 _　　陳錦克鄭重地點頭，心裡並不覺得對付一名西域魔頭需要如此大張旗鼓，但他很清楚，這種事情輪不到他做判斷，自己的責任就是展現出服從與努力的態度，給師叔一個好印象。

　　整支隊伍共有百餘人，成員分別來自京城三十幾個門派幫會，個個都是能叫得出字號的人物，就連輪流趕車的人都是三大鏢局選派的鏢頭，而不是普通的車伕和趟子手，另有一位總鏢頭親自上陣，與范用大一同擔任此行的領路人。
' H% l+ y3 B1 f# U: M; J- A
　　由京城到河東駱家莊共有兩條路線，一條是水路，需要向南繞行很長一段路，非常安全，另一條是純粹的陸路，更近一些，十天路程，但是要經過幾段荒野，為了引誘龍王上鉤，眾人異口同聲地要求走後一條路。
3 P- }* b. |" v9 x1 |
　　在龍王的部下由官府大牢裡押來之前，陳錦克充分利用最後一段自由時間，儘可能與隊伍中的每一名成員結交，很快他就發現，自己並非唯一這麼做的人，大家都對龍王不感興趣，他們之所以參加這次押送行動，理由與陳錦克一樣，覺得這是擴大名聲的良機。

　　一圈下來，陳錦克忙出一身汗，心情卻極佳，崆峒派在江湖上還是很有地位的，只要他主動示好，總能得到適當的回應，頗有幾位成名人物很認真地對待他，相約任務結束之後一塊喝酒。

% {) [5 @9 r" M; t5 z. v( @1 G　　江湖是如此美好，陳錦克感到胸膛裡像是有一團氣在膨脹，飄飄然的，他已經開始擺脫無名之輩的身份了，今後要做的事情就是結交更多朋友，早晚有一天，他也會像程九爺一樣，知交遍天下，無論走到哪裡，報出名字就會受到熱情接待。
/ q! j7 p9 V7 C- p6 x, _
- O6 _- `% h1 K  W+ ]# |- o! m　　四海之內皆兄弟，天下雖大，卻沒有陌生之地，這就是陳錦克追求的境界，當然，他是中原人，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天下就是中原，北庭和西域不值一提的蠻荒之地。
5 U$ v# i9 w# U, c2 Z; ?
　　這天傍晚，龍王的部下被押來了，范用大親自解下犯人身上的枷鎖，然後拿出一條精鋼特製的細鏈，兩頭分別繫在犯人的左腕和陳錦克的右腕上，以兩把小鎖牢牢扣住，今後十天，兩人吃喝拉撒都要在一起了。
( y3 q7 {5 B0 i# m( w
　　這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任務，還好陳錦克已經跟大部分押送者見過面，否則的話，他或許會被誤認為是犯人之一。

　　師叔表明上隨眾，內裡卻對龍王無比重視，這讓陳錦克略微疑惑，但沒有因此產生恐懼，直到上床之前，他都沉浸在初入江湖的興奮當中。

9 l% L# ?- F, T7 w　　兩個男人和衣併排躺下，陳錦克才開始感到不自在，倒不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他很小就在崆峒派學武，好幾年時間裡都跟師兄弟們擠在一鋪炕上睡覺，何況屋外以及房頂全都有人看守，房間裡沒有一點隱密的地方，他只是突然同情起龍王的部下來。

　　那是一名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臉上還有拷打過後留下來的舊傷，神情木然，逆來順受，好像已經放棄一切掙扎。
4 S) _& W% U! o: \2 a
- J: {6 A/ D5 V# r　　“你叫林小山吧？”一個時辰之後，夜色已深，兩人都沒有入睡，陳錦克忍不住開口搭訕，白天結交朋友的餘熱還在，他想再溫習一下。
& ]# O( R7 v& x( c; p+ r5 C  q
　　龍王的部下沒有出聲。

　　“我聽說過你的事。”陳錦克知道撬開一名失意者的嘴絕不容易，因此自顧說下去，將這當成一項挑戰，“不用擔心，抓住龍王就沒你的事了，你還可以接著做綢緞生意，畢竟這些年來你沒做過非法的事情，除了購買一紙籍貫，呵呵，這也算不上多大的事。”
8 D9 g1 D+ s  |! D- @5 f8 W! k
　　陳錦克跟大多數人一樣，習慣稱“龍王”而不是“顧慎為”，前一個稱呼能讓這場行動更顯氣勢。
( M: S5 C! L4 ]5 l$ [4 r. h) u
, ~5 }, [. b% ~% x* K' n$ A! W　　林小山仍不吱聲，就像一堆灰燼，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點燃。
# _, S2 w$ h! e0 o; X
& o5 B( h( D. Q9 q6 I  s$ S　　“其實最大的問題是龍王很可能根本不會出現，他沒準都不記得你了。”陳錦克說的是實話，除了師叔范用大和程屹程九爺，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龍王會上鉤，冒險搭救一名多年沒有聯繫的老部下，即使對講交情的中原江湖來說，也是一件愚蠢的舉動。

: @$ N3 u5 e% w3 w4 F! g' M1 e. e- C　　“龍王若是來了，你們都會死。”林小山終於開口了。

　　陳錦克很高興，沒有在意對方的威脅，呵呵笑了兩聲，“不是我驕傲自大，龍王在西域或許沒有敵手，可這是京城，高手雲集，隨便挑一個出來就夠龍王應付的，你們西域人對中原的瞭解太少。”
" P- F( v9 {9 R; R6 y+ x
" h( K5 T+ J7 M( c' ^　　陳錦克沒注意到自己話中的輕視之意，林小山也沒有表現出惱怒，沉默了一會他說：“我進院的時候看到四名青城派弟子、三名泰山派弟子，裡面可沒有高手，至於什麼振威鏢局、三姓幫，就算想派高手也挑不出人來，龍王若是真到了中原，你們這些人可不配他出手。”

/ u& I: R* F4 r' ]( b/ ^) x　　陳錦克騰地坐起來，牽動細鏈嘩啦直響，“看不出你還挺狂。”
. E8 K$ S2 y& W$ g0 ~) i% M3 G& h3 n
# e/ }9 _2 o) v8 K* h$ w6 [% h　　林小山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自言自語道：“范用大是老江湖，他見過龍王，肯定知道那些人不是龍王殺的，他在玩什麼把戲？”

　　陳錦克有點惱怒了，雖然被同一根細鏈銬著，他是看守，對方是犯人，自己肯主動說話已經算是紆尊降貴了，對方竟然不領情，反而頻頻口吐狂言，看來是忘了此前受過的拷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龍王一共殺了五個人，都留下字號了，怎麼，又不敢承認了嗎？”

　　“嘿，你們中原人是不會理解的，殺人留字號這種蠢事，龍王怎麼可能會做？”

　　陳錦克越發惱怒，當下冷笑一聲，“你還是祈禱龍王會做‘蠢事’吧，他若是就此躲藏起來，你可要倒霉了。”

/ H6 d0 D& A% Z$ ^　　“龍王早晚會來，他會讓你和你們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林小山的聲音很低，卻透露出一股強烈的狂熱，好像他提起的是一位神靈。

6 s' L% `6 I, o' K' F% u4 q3 z　　陳錦克後悔剛才多話了，重新躺下，在細鏈允許的範圍內翻身背對犯人，過了一會怒氣才漸漸消散，突然生出一股疑惑，這個林小山對江湖門派可是夠熟悉的，隨便掃一眼居然就能認出院子裡眾人的來歷，比自己老練多了。

　　但他沒有發問，他已經打定主意，從現在開始只將對方當成犯人對待。

3 i2 R! E' @) c& M& X6 f" E% Z　　押送隊伍次日凌晨出發，陳錦克與犯人乘車，其他人騎馬，他深感遺憾的是，別人都在三五成群地邊走邊談以增進感情，他卻受到束縛，不能自由自在地結交新朋友。

2 q1 Q# ]2 k. x. M+ i　　林小山譏諷隊伍裡沒有真正的高手，這天中午變得不那麼理直氣壯了：河東駱家莊居然派來一名家族成員。
6 m/ B( a6 I/ v( i( Z9 P( V
　　陳錦克更覺遺憾了，能結交到駱家的劍客，那該是多大的成就啊，他只能將怨氣撒到犯人身上，驕傲地說：“赤焰火龍駱少雄，聽說過沒有？算是高手吧？你的龍王能不能壓住這條火龍？”

9 I# \$ A% A. K7 V# A) q　　林小山冷淡地說：“誰都知道，赤焰火龍的身手比神算一劍差了一大截，駱啟康死在龍王刀下，何況駱少雄？”
9 t- b" ^# y/ d/ @( O5 F+ E; A
　　“第一，殺死神算一劍的不是龍王，第二，那是暗殺，龍王在西域佔據天時地利人和，派一群殺手偷襲駱家的劍客，卑鄙無恥，可這招在中原用不上。”

+ U5 w5 D) B" ]　　林小山哈哈大笑，莫名其妙地笑聲驟止，再也不肯說話了。
/ X" ?/ r# b& b$ f& }4 Z! ?" ^
　　押送隊伍規格頗高，可是成員太複雜，反而不易管束，程九爺本人沒有來，范用大與那位總鏢頭只能對少數人下達命令，出發不到三天，百餘人的隊伍已經拉長到數十里，有時候又會突然多出好幾十人，都是些江湖豪客，聽聞消息，趕來探望舊知結交新友。

　　京城三十幾個門派幫會的人物共組一隊，這可不是常有的盛事，黑白兩道誰也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隊伍出發的第五天，甚至有幾支山寨的強盜不遠百里跑來，不是搶劫，而是恭敬地送來不少禮物。

　　原本不是很太平的陸路，一下子變成觀光似的輕鬆路途。
' l" s3 }$ s8 Q- [: I! ^3 D
( Y8 l& p7 a* ?! x  B! V  }, L　　類似的聚會大大地耽誤了行程，范用大估計他們得多花一倍的時間才能到達駱家莊。
: \/ N6 y' U6 {- `* {! k! u
　　沒辦法脫身的陳錦克更加遺憾了。
2 u  P1 F5 D8 b# q. V$ |
; I0 [, a" }" b0 V% B0 k" S　　“龍王什麼時候才來啊？”越來越多的人發出這樣的疑問，期盼著能來點刺激，聲音每每傳到車廂裡，林小山總是冷笑，極少開口。
; l5 g+ d6 s, u1 ?4 }
　　陳錦克相信，龍王肯定是一名無知的狂徒，才會有這樣分不清形勢的部下。

6 a( m/ f9 k% l' J　　十多天過去，路程已過多半，眾人望眼欲穿的刺激終於來了，那天中午，跑在最前面的幾名幫會弟子接到一封信，卻說不清送信人的模樣，他們將信交給范用大，然後興高采烈地四處宣揚：“大家準備好嘍，龍王發出挑戰了，就在今晚。”
" R" |: b* p; ?5 m
　　林小山冷冷地自語：“這絕不是龍王。”

　　陳錦克已經習慣了犯人的固執，懶散地說：“是人都會變化……”

. v* }5 m0 c1 P) i3 i  i　　沒多久，范用大掀開車簾，面帶疑惑，問林小山：“你聽說過‘五峰會’嗎？”

　　林小山搖搖頭，遷居中原多年，他從未聽說過五峰會，雖然這讓他一下子想起“群龍之首五峰之主”的稱號。
3 ~* R+ P" D2 [2 p( G  m; K: u  }
+ f" C* _( r. Z/ j/ z' i　　事實上，范用大已經問了一圈，沒人聽說過這個幫會，可就是五峰會送信發出挑戰，聲稱他們是龍王的人。
4 s) `: u6 ~6 O8 N/ s; D; X

, @, C$ v- k" P5 }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飛頭

* [1 y, w1 w7 c! L( j: e4 r　　十里坪是一座小丘，依偎在群山腳下，偏離官道十里以外，想到達那裡，得穿過一片雜草叢生的野地，途中還要趟涉一條無名小河。
) _, B: F. C+ W4 g+ B6 J( a
2 p1 X, B+ B! z! \, f4 Q$ Y　　要不是信紙上畫著簡易的地圖，范用大根本打聽不到小丘的位置，他懷疑，連十里坪這個名字都是對方臨時編造出來的。
2 |& }! `9 I6 H2 e/ N" L
) ]9 N- K$ N( _3 f, {　　他召集隊伍中的所有人商議對策，結果只聽到一種聲音，“出發啊，還等什麼？管他幾峰會，把龍王和他的蝦兵蟹將打個落花流水，也算咱們沒白跑一趟。”

2 V( A4 {# f9 Q　　不等帶頭人下令，十幾名興奮的年輕人已經率先出發，范用大只能順從眾意，親自帶領一半人前往十里坪迎戰，並勸說另一半成員留下保護犯人。
  L$ s- w3 a) \" ^" T
　　陳錦克嘆著氣，望著數十名江湖同道騎馬衝進荒野，個個鬥志昂揚，而他卻和無趣的犯人連在一起，唯一的安慰是駱少雄也留下了，對這位駱家子弟來說，迎戰一群無名之輩實在有失身份。
$ T6 n" v  |' R# [) T2 G0 Q9 j
# D3 D8 E* y7 \& s) E% p7 d; b( B　　赤焰火龍駱少雄並非駱家莊武功最好的人，放在六年以前，他還只是駱啟康、駱啟白兄弟二人身後的跟班，最近三四年才聲名鵲起，接二連三在江湖矚目的公開比武中奪魁，也曾跟前輩一樣，獨闖過十惡不赦之徒的巢穴，親手殺死過聲名狼藉的江湖敗類。
0 u6 z+ b# A9 M/ {3 W# A
　　出身好、武功強、人緣佳，駱少雄的地位足以令任何一名懷有江湖夢想的人艷羡不已，看到他走過來，陳錦克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腰也不由自主地彎下去，說話聲音微微發顫，對心中的崇拜之情毫不掩飾，“駱少俠，你覺得師叔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x' G! S; n) n* M　　這真是一句廢話，陳錦克沮喪地想，一時間卻想不出更顯聰明的話來。
' W: `) z: K2 w$ G
/ Y' o: s. s3 A+ ?* ]' a* e　　時至黃昏，范用大等人剛剛消失在荒野中，駱少雄停下腳步，稍有些冷淡地說：“子夜之前吧。”
, }9 c/ C& m, J% G$ u& f6 k
　　駱少雄二十幾歲，身姿挺拔，臉方鼻隆，相貌英俊而堅毅，有那麼一點不合群的孤傲，放在他身上卻再合適不過。

( f* A& U: ?% u- _5 R4 J- K+ i% F　　“估計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趕路了。”陳錦克笑著說，兩人之前已經會過面，這卻是第一次有機會私下交談。
! b, T$ E" ^( o
. ~9 M! l! X& {! ~! T, J. L　　駱少雄隨意地點點頭，臉上沒有露出笑意，他對仰慕者不更興趣，目光停在犯人臉上，“龍王今晚會來救你。”

　　林小山正在活動麻木的腿腳，對駱家人不理不睬，即使陳錦克拽了一下連接兩人手腕的細鏈，他也不肯看駱少雄一眼。
6 Y' T. B9 L1 [. q' v( A5 J
0 D2 j& |; T6 \* j. _" Y3 ^( f" v　　“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嘛。”陳錦克打破冷場，“龍王也不過如此，他想救人，終歸繞不過駱少俠這一關，哈哈。”
" o6 z& w% f* ?( B0 X
5 ]; h, i* U% g+ g4 y" I0 Y) k4 O. `　　這是押送隊伍第一次在野外紮營，振威鏢局的總鏢頭正與手下指導各派弟子如何搭建帳篷，到處都是吵吵嚷嚷的聲音，陳錦克的笑聲被掩蓋住了，只有身邊的兩個人能聽到。
7 n- M. x. a% ~
7 X* k; M( g$ J4 {% r0 ?5 x, c2 B　　可這兩人誰也沒有做出配合，林小山仍然固執己見，冷冷地重複自己的觀點，“龍王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 o5 z3 S# A5 ~# W
3 V% ?+ |, L- D: Q　　駱少雄無心爭論，懷裡抱著長劍，無目的地四處閒望，看樣子他今晚要守衛犯人。
( }/ A* I) [+ |# U1 f  Q6 L
　　陳錦克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結交良機，可他幾次苦思冥想出來的話題，都被駱家劍客嗯嗯啊啊地敷衍過去，一個時辰以後，他仍然沒能突破陌生人的界限與駱少雄成為“朋友”。
9 N9 W, ~: T& ?
　　夜色漸深，營地中間燃起了篝火，十里之外正在發生戰鬥，留守路邊的人誰也不肯入睡，全都圍在篝火旁邊，但他們不是強盜，沒有當眾喝酒吹牛的習慣，而是分成若干群進行交際。

　　有駱少雄在，以他為中心本應形成一個小圈子的，可駱家的劍客過於冷淡，不少人興緻勃勃地走過來，最後卻訕訕地離去。
: P' A% e3 Q+ a3 x! I7 x" ^
　　都說河東駱家只能算半個江湖門派，陳錦克這回終於有了切實的印象，他早已放棄結交駱少雄的努力，轉而與林小山聊天，雖然這也是一個木頭似的人物，好歹還會回應他的話。

　　“咱們也算熟人了，跟我說句實話，龍王幹嘛要救你啊？師叔倒是非常確信龍王會來，可我想他救你總得有原因吧？”

　　“范用大見過龍王，他知道龍王是什麼樣的人。”林小山還跟前些天一樣，不肯透露自己的價值到底在哪。
% w; N/ Y! k+ @1 h. n
  Y8 h, F( f, s7 u' |0 m　　類似的話陳錦克聽得多了，覺得非常無趣，他真想走進別的圈子裡，而不是與一名沒前途的犯人困在一起。
4 B6 X' f( e9 i1 ^0 X7 m
8 T# z2 Z) o  Y. o& s  ~* Z3 l　　江湖人物也有高低貴賤，篝火附近的人群並非隨意形成，九大門派的弟子自成一夥，外人很難加入，就連振威鏢局的總鏢頭，名義上是帶頭人之一，此時也只能與鏢局、幫會的人混在一起。
' D$ |- s% i$ V+ c" w% d; V
　　第三伙人地位更低，他們與其說是受邀加入隊伍，不如說是盡擠進來的，尋找一切機會向大門派的弟子獻媚。

5 r; ]/ _: Z! `　　陳錦克無奈地嘆了口氣，扭頭看了一眼駱少雄，心想江湖中大概找不出哪個門派能與河東駱家分庭抗禮。
* u/ ^6 S% f1 T5 L
　　“十里坪有人回來了。”負責外圍警戒的鏢師大聲喊道，營地裡的圈子瞬間被打破，眾人走到一起，向黑暗的野地裡眺望。
& E8 {/ |; V9 v1 E2 ?
9 t6 V' x  l1 S$ @$ A) E: a　　“比武結束啦！”一個興奮的聲音叫道，立刻有人指出這是泰山派的某名弟子。

　　結局顯而易見，還是有人好奇地問：“怎麼樣？龍王出現了嗎？五峰會有高手嗎？”
4 |! O" j0 ~3 K( H4 E8 N: D( c
9 @$ s( n/ |4 h0 }  A# Y8 o　　泰山派弟子騎馬出現在火光中，“龍王沒去，什麼狗屁五峰會，就是一群宵小之徒，聲稱當年在北庭受過龍王的恩情，自願替他出頭，想搭救龍王的部下，結果動起手來全都不堪一擊，本門郝師兄一個人就連敗十幾位，剩下的人見勢頭不對，想一哄而散，被我們全部生擒。哈哈，我回來通知一聲，待會你們自己看吧，百十來名俘虜，就是五峰會的全部家底了。”

　　范用大只帶去五十幾人，居然抓到兩倍於此數的俘虜，有那些反應快的人，二話不說，跳上馬就衝出營地，前去迎接得勝隊伍，等日後說起這場大勝，自己也能多沾點光。
, z, a  D: V, Y& y+ y$ u
& u- W# u0 Y1 R. P2 ?! o! g9 }　　泰山派弟子留下來，得意洋洋地講述當時的情況，尤其是“郝師兄”如何神勇無敵，打得五峰會連聲求饒。
: x1 g8 `' i# c4 S
　　陳錦克擠不進去，只能在外面傾聽，急得直跺腳，對林小山說：“這場大勝會在江湖中流傳好幾年，唉，都是因為你，我不能親身參與。”
$ Y& ^3 w8 R/ v$ y7 E' V: x
　　林小山冷笑一聲，“是啊，幾十個門派的人，就算打死一頭野豬，也會在江湖中傳揚好幾年的。”

5 t/ O# k. T9 V5 g/ ]. |( I　　陳錦克沒理會林小山的譏諷，驚訝地左瞧右看，“駱少俠人呢？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 f% }- U% k' k- X; ?' }" e4 F; q' W- k
5 e! t8 u! q' S8 Q8 o+ R+ x" V  k. V　　“大概是迎上去捅死幾名俘虜，給自己增加一條事蹟吧。”
; ?0 |; l+ d; d; Y" j; r
　　林小山瞧不起中原武林人物，陳錦克早已不計較，心想一個西域人，來京城之後做的是綢緞生意，哪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高手？
' s+ }" S/ a3 e/ P( D7 S
　　半個時辰之後，泰山派弟子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押送俘虜的隊伍卻沒有回來，振威鏢局的總鏢頭比較謹慎，勸說各大派弟子散開，悄悄命令兩名鏢師前去打探消息。
! ~  C! G2 Y! a2 ^5 z3 Z
5 K& N) {( S, b& W" M9 f2 `5 ^4 P　　陳錦克與林小山退到馬車邊上，車廂裡突然鑽出一個人來，陳錦克的右手立刻伸向刀柄，然後才發現那是駱少雄。
. F5 K( w" b* ]! h1 N* ]
$ z3 a, f; Q0 @, h　　“有點不對勁兒。”駱少雄說，神情更顯冷傲。
& {0 M. W1 X- F9 o$ r
" S4 E- X! E5 n0 h! s9 S　　陳錦克訝然點頭，為了表示贊同，右手順勢握住刀柄，“俘虜走得慢，估計一會就到了。”

7 o1 E0 e2 y) Q: t* i" t( X; V　　“待會別離馬車太遠。”駱少雄好像沒聽到陳錦克的解釋，以命令的語氣發出提醒。

　　“是。”陳錦克勉強應道，他有點惱怒了，自己好歹是崆峒派弟子，不該受到這種冷遇。

' _/ B6 h6 t9 [8 e( V　　駱少雄轉身走開，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0 N! s. Z$ j8 z, J
( V; |* H/ M& d* p6 w2 v　　泰山派弟子站在篝火旁邊，身邊仍然圍著十幾個人，他們希望聽到更多細節，日後在江湖上說起來，也好顯得身臨其境。

　　一件東西從營地外面飛進來，陳錦克是最早發現它的人之一，以為那是受驚的宿鳥，很快發現不對，眼睜睜看著它跌落在人群中。

; D* }9 s1 o: k# \　　各派弟子的警覺性還是不低的，那東西尚在空中，他們已經散開，紛紛拔出兵器，可是看清落地之物的真容，無不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泰山派弟子才帶著哭腔無比震驚地喊了一聲：“郝師兄！”
; U( v' L/ O: @1 T8 W
+ k9 a( |* {1 x2 `　　剛剛在十里坪大展身手的泰山派高手，居然只剩下一顆頭顱。
. @0 g8 \) A5 Y! k8 ~9 o
　　營地裡一下子亂成一片，不等總鏢頭下令，數十人已經衝向頭顱飛來的方向，身影嗖嗖，輕功倒是都不弱。

　　總鏢頭無可奈何，他的命令在這支隊伍中沒有幾個人聽，只得叫來三大鏢局提供的十幾名鏢師，大聲道：“小心應對，別中計。”
& L* [8 M/ Q" X0 `1 _6 B2 J
　　營外殺聲連天，各派弟子似乎與敵人遭遇了，光憑聲音判斷，他們並未落於下風。
. [% p: v# J; B; J
　　陳錦克不得不承認駱少雄此前的判斷，事情真的不對勁，這是他進入江湖之後第一次遇險，心情激動，卻不怎麼害怕，拔出單刀，笑著對犯人說：“待會可別在我背後搗亂，我這刀不長眼睛，砍著誰……”
, Q- F( Z- k* _4 V8 m
　　話才說到一半，陳錦克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 F1 x% e% P) W; q
( h& ~% c5 |+ z2 X% L　　十幾名鏢師在總鏢頭的帶領下正朝馬車走來，突然不約而同地東搖西晃，好像腿軟到無法站立。
5 n% E9 a+ M4 H' c% z* ], i/ N
　　“有人下毒！”總鏢頭怒喝道，他的經驗更多一些，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中的毒，食物、飲水都是自帶的，不可能出錯。

　　三名黑衣蒙面人彷彿幽靈一般在鏢師們身後出現，一言不發，舉刀刺下去，連殺六人之後，其他人才回過神來，可是全身無力，根本沒有招架的可能。
- M+ O4 c. U+ U7 q$ M1 ~( A2 p
　　陳錦克早就看見三人，只是太過驚訝，沒來得及出言提醒。

2 \( J. G# K2 W: S+ X! l　　望著三名救兵，林小山皺起眉頭，臉上毫無喜色，低聲道：“金鵬殺手難道投靠龍王了？”

$ N3 T/ G; Q) E( p
6 Z7 @" Q: w  ^7 X2 w% S: G5 x5 s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獨逃
8 t! b4 S5 ?- V0 a, i% m8 D
" _* i- R* ]" L1 }" n# y' z0 Y    陳錦克並不驚恐，他只是呆住了，那三名黑衣蒙面人的走路姿勢就像是傳說中的鬼魂，根本不用呼吸，每一步都輕飄飄的，似乎全身沒有一點重量，當他們一刀刀刺下去的時候，更是如同鬼魂般毫無感情，無論對方露出怎樣的神情，那一刀刺得都是又準又深。
- r, V/ X1 |: O# O
    左側肩窩，所有鏢師的中刀位置一模一樣。
" N! m! U* `* I) V4 P+ l$ U3 A
8 k7 m$ X9 a0 |: z4 ?7 W    總鏢頭年紀最大，中毒之後堅持得卻最久，扭頭怒視，睚眥盡裂，“無恥之徒，有本事……”
" R# k: H, F+ x
. [* ^- l5 b: l& U5 |    黑衣人誰也沒有開口，第一人在總鏢頭腿上輕輕踢了一腳，強迫他跪在地上，第二人雙手握刀，高高舉起，仍在肩窩上刺下去，在屍體將倒未倒的時候，第三人揮刀——頭顱落地。
5 L$ P2 o6 X  d
# S8 s  J7 S, S7 N1 n: j' F. q% e    三人配合默契，好像曾經為此演練多次。

    鏢師們全都倒下了。

% |% v7 ?7 ~# V! g  [: }0 m, s& r    陳錦克目瞪口呆，黑衣人手段卑劣，先下毒再動刀，顯不出武功深淺，可是殺人動作卻是如此熟練，彷彿經驗豐富的屠戶，面對死亡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一絲厭倦，最後割掉總鏢頭的腦袋完全是多餘之舉，好像純粹是為了樂趣。

    黑衣人跨過屍體，向馬車走來，相互間隔著五六步的距離。
7 w" Q( q) `$ O  W# m: }! u/ Z) C9 r
& F, l8 [2 k8 m1 v    陳錦克看清了，他們手裡握著的刀筆直而狹窄，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式，直到這時，林小山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才引起陳錦克的注意，“金鵬殺手”——他對這個稱呼隱約有點印象，立刻就將其與西域聯繫在一起。

    龍王來了，陳錦克有點興奮地想，緊握單刀，全備戒備，過去的十年時間裡他一直在刻苦練功而不是結交朋友，為的就是迎接這一刻，一戰成名，沒準還能與駱家的劍客成為真正的至友。類似的念頭讓他握刀的手都有點僵硬了。

    駱少雄就躲在附近，想到這裡，陳錦克更加有恃無恐。

    三名黑衣人在七八步之外止住腳步，背對篝火，手中的狹刀指向地面，好像並無惡意。

; h* {0 i6 C, O2 ]3 j% ^    陳錦克可不會因此大意，營地外面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十幾名鏢師的屍體就躺在視線範圍之內，這一切都說明今晚他遇到的是生死危機。
  C; k) w. F" W" h
% j  I4 z, G+ k    他輕輕擺動一下手中的刀，向前邁出一步，鋼鏈微響，這才想起自己左手腕上還與另一個人相連，而這個人正是黑衣殺手們的目標。

    他快速地移動眼珠。用餘光向身邊瞥了一眼，奇怪地發現林小山也在跟他一樣全神戒備，擺出迎戰的架勢，只是手裡沒有兵器。
# Q+ l4 P0 g6 o; m0 y& Y0 ^8 C1 W
    這些人不是來搭救龍王部下的嗎？陳錦克不明白林小山為何比他還要緊張。
& F+ v, ^0 G- ^& T
* w1 T4 f! g2 c3 M$ M$ d. ?3 B    “璧玉城早已天翻地覆。”中間的黑衣人開口，對象顯然是林小山，“我們是來救你的。”

    林小山一聲不吭，警惕也沒有絲毫減少。
. ?$ I, L( v" U% C1 P) b+ @' Y
2 l! H) s+ s) G; J    雙方對峙的時間其實很短。黑衣人立刻放棄了勸說，營外恰好有人扯著嗓子高聲咒罵，話音未落，三名黑衣人搶先動手了。
% \( @7 b8 r5 O
/ }) W; L3 d3 p) x. [" t    陳錦克來不及想太多，揮刀迎戰，原以為身邊的林小山會是累贅，沒想到龍王部下居然跟得上他的步伐，赤手空拳替他掩護側翼的安全。
+ I- Y& L9 ^' V- d
; k* {# a4 |% X    兩人相處整整十餘天。吃喝住行全在一起，陳錦克卻不知道林小山也會武功，在他心目中，龍王的這名部下不過是普通的綢緞商人，隱藏在京城專為打探消息的。
) W" ?( q+ }! B6 E! v- M
    三名黑衣人的目的不是殺戮，所以並不急於進攻，一直保持著距離。舞刀虛張聲勢。
6 Z6 A" B2 ?  v  }: w6 T3 n
; }2 X1 G% R) [# L    四五招之後，陳錦克更加驚訝，林小山的武功居然不弱，完全彌補了左翼的空缺。雖然手中沒有兵器，拳腳之間卻儘是殺招，一點也沒將黑衣人當成救兵。

    堪堪十招，陳錦克心中越發有數，三名黑衣人仍未使出全力，卻已經暴露出實力水準︰沒有毒藥相助，他們的武功只能算是普通。
% [; ^% {4 M' v' C2 T
    以不入流的下三濫邪招奪得優勢，這倒頗為符合陳錦克對龍王和西域人的印象。
5 M) ]2 p* G) \" C
+ f. x/ ]$ Q1 Y8 f) u    他也保留著實力，一是預防對方突然使出暗器、毒藥之類的東西，二是等駱少雄現身。

, x5 y; G+ M1 ?; r( A7 W6 y    崆峒派武功以厚重見長，陳錦克一點也不著急，他預感到駱家的劍客很快就會親自結束戰鬥。
6 D& d; t/ Y9 I2 \
    將近二十招的時候，互相試探的局面終於發生變化，當時陳錦克已經充分信任林小山，突然躍出數步，繞著他兜了半圈，伸直的雙臂與細鏈共同形成一道防線，成功地將一名黑衣人與另外兩名同夥隔離。
7 `2 T/ E6 K* [; ]; `3 s
. ]! `. |) V9 |7 o    機會稍縱既逝，黑衣人非常狡猾，剛一發現危險，立刻退出戰團。

    陳錦克無法追趕，但他的預感成真了，駱少雄果然選擇此時現身出招，他雖然一直躲在暗處，可是絕不會模仿西域的殺手搞偷襲。

    “接招！”駱少雄從天而降，沒人知道他之前躲在哪裡。

    這一喝擲地有聲，像是半空中的一個炸雷，陳錦克不由自主抬頭望去，正看到駱家的劍客如同大鳥般飛過，直撲幾步之外的西域殺手。
$ p; W2 Y8 M$ p* J7 V: M6 z7 Q5 A
    落單的黑衣人停止後退，揚刀反擊，使的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 I2 L9 b( W5 Q5 A; u8 ~4 l2 m/ K. ]
    可是駱少雄根本沒有落地，從丈餘高的空中掠過，神奇地繞了回來，一隻腳點在黑衣人頭項，稍一借力，飛躍繃直的細鏈上方，殺向對面的兩名黑衣人。

  W2 e) D$ G. x4 A) z3 g1 k- q4 v    陳錦克又一次驚呆，這回全是出於敬佩，他看得清清楚楚，駱少雄人在空中，長劍卻直刺下方，倏然一擊，正中黑衣人左側脖頸，並且借助這一支點轉身。

/ N) a# W( ~( w" ]$ e; `/ T4 `    輕輕一劍，直到駱少雄越過細鏈，黑衣人才砰然倒地，手中仍握著狹刀。
5 o- G/ [$ \& q9 I0 \
    凌厲而優雅，陳錦克只能想出這兩個詞，這看似簡單的一招他自己絕對施展不出來，整個崆峒派大概也沒有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 Q, A/ r& _1 ?9 @6 R8 N    本門武功講求厚重，與駱家劍法各有所長，陳錦克只能以此平衡心中的震驚。
7 N  T% B0 w% r0 u8 w
    剩下的兩名黑衣人顯然也被驚住了，自知不是對手，分頭朝不同方向逃躥。
8 V# o6 n8 W5 |6 X0 I) n
    駱少雄早有預見，縱躍的方向正好是一名黑衣人的必經之途，再次大喝一聲“住”。長劍刺出。
& G5 L6 e8 `4 ~: T! p5 K
8 F- f" t& d/ @    陳錦克清醒過來，運起十成功力，足底用勁，撲向最後一名黑衣人。
- l1 @( s& j: r( w; U7 _, [- s
# G7 \9 U& a. z! y" v% k' U5 y    陳錦克今後是與駱家劍客成為朋友還是單純的仰慕者，全看這一撲，若是能斬殺一名黑衣人，兩人就是並肩作戰。情誼自然不一般，反之，他與林小山一樣，只是誘餌而已。

+ P/ W+ m# ?' n8 }, ]0 N    江湖講究的是交情，但大多數時候，交情要以實力為基礎。

    陳錦克使出全力。如同強弩射出的利箭，還在空中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刀必中，黑衣人畢竟實力有限，只能步步加速，不像真正的高手，起步即是全速。
, g: @9 F1 N5 w$ l2 [2 n
    可他忘了一件事。

    一直與他配合無間的林小山。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拖了後腿，本來他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原地，伸長右臂別影響陳錦克出招就行，但他另有主意，雙手握住細鏈，用力往懷中拉扯。
- m$ Y2 s+ s( b& [3 X
    林小山的功力比陳錦克差著一大截，一拽之下。沒將對方拉回來，自己反而被帶著向前撲倒。

    可是陳錦克完美的一招還是被破壞了，他被迫中途落地，手中的刀離目標還差著兩三尺遠。
& {& g# {0 b4 d% f" M0 {3 ~) e
    機會失去了，黑衣人已經將速度提到最快，駱少雄或許仍能追上他，帶著累贅的陳錦克肯定是不行的。
( b( V- |3 a- |1 C
) o2 `4 J1 @9 G$ ^# l    陳錦克怒火中燒。他自認為脾氣很好，從未因為林小山是犯人而對其虐待，結果得到的卻是忘恩負義。
+ r, F6 Z9 D# f  k0 `; `  Z+ b
5 Z) p1 G  J7 ^/ Q5 G, Z    他轉過身，看著勉強站穩的林小山。真想一刀將細鏈另一端的手腕砍斷。
3 n2 Z$ N' z8 B+ V
# q; q  z  n, @0 t    “有詐。”林小山說。

6 ^8 m8 o: v% y* c    陳錦克心裡硌磴一聲，倒不是相信林小山，而是看到駱少雄的腳步正變得虛浮不穩，似乎已經莫名其妙地中毒了。
  O/ Q/ ~( H6 k. R1 f# G
    駱家的劍客可不是普通高手，鏢師們中毒之後立刻失去反抗之力，駱少雄的劍卻一點沒有變慢，在他身前幾步，第二名黑衣人已經變成屍體躺在地上。
3 |8 Q9 ~! W& K! B0 Y2 t
    原來林小山救了自己，陳錦克還沒從憤怒中擺脫出來，就見馬車後面的黑暗裡又走出十幾名黑衣人，走路姿勢與之前的三名殺手一樣，輕手輕腳，不急不徐，正在迅速形成一個包圍圈。

! m) h3 p, b0 d# M% _  F0 @& D& d- Q    接下來，整個晚上，或者說二十年來最讓崆峒派第十七代弟子陳錦克吃驚的事情發生了——他仰慕的對象，一心希望與之結交的駱少雄，居然頭也不回地跑了。

    駱少雄還沒有完全失去功力，腳步雖然不大穩當，仍能與敵人一戰，可他還是選擇獨自逃跑，而不是冒險對抗越來越多的敵人。
+ U: y% {; i$ ~9 J4 K7 R* G
5 I5 ^( G9 E' E5 a. M4 q& j; q    三名黑衣人分出去追趕駱家的劍客，剩下的人將陳、林兩人包圍，這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6 t6 B3 s0 o; }" V- \5 z; O    “放下刀。”一名黑衣人命令道，已然將陳錦克看成俘虜。

  Q; q; g& b$ L7 k    陳錦克腦子裡一團混亂，突然之間，唯一值得信任的人竟然就是這些天來與自己連在一起的犯人，他向林小山靠近兩步，橫刀身前，“這些人真的不是來救你的嗎？”

    “龍王絕不會接納這些殺手。”林小山警惕地看著包圍者。

7 ~" _! t" l- A4 n1 C! a3 Y    黑衣人們沒有辯解，他們等了一會，其中兩個人抬起左臂，藉著篝火的光亮，陳錦克能看到對方手心裡細細的鋼管。

    這就是射出毒藥的裝置了。

% F% q0 l5 n% |& m  k2 x2 r    沒有任何顏色噴出，也沒有氣味，陳錦克屏住呼吸，可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寄望於奇蹟︰或許駱少雄還會回來，或許師叔一行已經打敗偷襲者正在趕來救援。

    沒一會，又有兩名黑衣人抬臂發招。
1 a8 l2 B% f) G- s% N% r
    這是一群極有耐心的人，目的是活捉，能不動手儘量不動手。

- G6 L( ], T; b) ^" X9 X' u    第三撥黑衣人發招之後，陳錦克再也憋不住了，快速地吸進一口氣，毫無徵兆地，他感到身子一軟，體內的力氣傾泄而出，雙腿快要支撐不住軀體。
. s4 s/ n) d/ ?4 k+ [
    林小山從不幻想奇蹟，開口對包圍者說︰“想要我活，就不要殺他。”

6 {9 {; ?' R1 B; E! h& ]% \( C0 ^    黑衣人沒有回答，同時邁步走過來，他們知道這兩人已經沒有威脅了。
+ }" c( [8 {'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