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袖唐 -【崔大人駕到】《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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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神刀

　　太陽出來之後的露水無用，魏潛見天色漸亮，便帶著露水回去了。崔凝一個人在湖邊轉悠幾圈，她以往每天都清掃落葉，如今看見小道上有些落葉便忍不住去撿。

　　青心尋來的時候正瞧見自家主子哼哼唧唧的撿了一大把枯葉，「娘子收集這些作甚？怎不讓奴婢來撿？」

　　說著也彎腰撿起幾片遞給崔凝，「這樣的行嗎？」

% R5 g7 c. j; m) {% s6 Y　　「去拿把掃帚來！」崔凝正撿的不耐煩，心想若是有一把掃帚，片刻便能掃的一塵不染。

% @" C- q* G* T) k9 D　　「哦。」

4 y* C7 s! w/ A) Z; p　　青心走出幾步便又被她叫住，「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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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想起從今以後不再需要掃地，她看著手裡攥著一把枯葉，抿了抿唇，將它們交給青心，「扔了吧。」

1 ]- J9 t! u2 v. q$ ]　　「是。」青心接了落葉，「娘子，夫人讓奴婢提醒您去她那裡吃早膳呢。不過時間還早，還得一會兒才能擺膳，娘子還可以玩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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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心和青祿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主子，青心以為自己今日已經起的很早了，結果還是沒有見著人，心中有些氣餒，自家主子起的比雞早，簡直是要逼死她們這些下人的節奏。

　　崔凝沒有心情在外面轉悠，直接回去關在房裡打了一套拳，痛快的流了一場汗之後心情好多了。

　　沐浴過後，才有侍婢過來請她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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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p$ b5 t' l　　崔凝一副要上刑的模樣，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去了凌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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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2 ]& n/ ?4 J% d; ~% u　　吃了一頓沒滋沒味的早飯之後，一群女人聚在一起開始聊天，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從東家長西家短談到流行的妝容衣服，個個都還興奮的跟打雞血。只有崔凝暗自感嘆，貴婦貴女的生活原來是這麼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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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見她又開始兩眼放空，欲把她拉入，「凝兒，聽說你在看關於刀劍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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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y0 D; F) |+ \$ M　　「恩。」崔凝點頭。

　　她其實很想與凌氏聊一聊關於刀的事情，凌氏肯定知道不少，可是又不敢，她怕自己會露出馬腳。

. p' Z! s5 T( G# {' o$ R　　凌茉笑道，「這可真是巧，哥哥就喜歡這些東西呢，他有一把寶刀，只要出遠門便會帶在身上，喜歡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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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茉也知道這個是內定的嫂子，對崔凝亦十分好奇，只是崔凝的話不多，唯一一回說話，還是在宴會上犯錯。凌茉不會因一件小事情就厭惡一個人，但總歸是對她印象不佳，因此聽說崔凝開始看刀劍書籍，下意識就以為她是為了討好哥哥。

# {4 `) d; E$ F6 _2 F' Y) j　　「他有寶刀？」崔凝眼睛一亮，「什麼樣的刀？」

9 t- K! k4 `+ D/ \7 Z. C1 q　　凌茉見她似乎不知道哥哥喜歡刀劍，心道難不成真是湊巧？可哪有幾個女孩兒喜歡那種東西呢，「那刀模樣普通，看著還有些鈍，可是一刀劈下去能將鐵塊切作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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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看看，他能答應嗎？」大海撈針的時候崔凝還算淡定，因為知道著急也沒有用，可眼前出現一點希望之時，她突然變得急躁起來，恨不能現在就去找凌策要了刀來辨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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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著，開始無意識的摸著掛在腰上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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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茉發現崔凝似乎是真的感興趣，心裡好奇又多了幾分，「哥哥很好說話，定會答應。」

　　崔凝聞言就有些坐不住了，無奈凌氏警告的目光掃過來，只好耐住性子。

+ P, d) h$ u( c) T+ e2 P　　「他這次帶了過來吧？」崔凝忍不住向凌茉再次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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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J' F9 J, v( y/ l7 v! L9 i　　「帶了啊。」凌茉其實不太確定，但是看著崔凝那樣期盼的目光竟然不忍心破壞她的希望。

) v; b' f+ D( C, |$ ~　　那種渴望的目光裡頭似乎還藏著小心翼翼，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呢？

　　凌茉年歲還小便能看出這些，凌氏更不會看不出來，心裡不禁生出深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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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了一會兒天，崔凈便帶著凌茉去參觀族學，順便找族裡的姐妹們說說話。

　　崔凝迫不及待的打聽了凌策的去處，興沖沖的跑過去。

/ W2 x5 c7 k- V　　崔氏藏書若瀚海，凌策和他的兩個朋友都在書樓裡如饑似渴的

　　崔凝趕到的時候，就看見那三個人坐在臨窗的位置上。

　　符遠形容閒散，一副閒雲野鶴的模樣，魏潛坐的筆直，渾身上下連同表情都是一絲不苟。崔凝只撇了兩人一眼，便直衝一身華服如珠似玉的凌策跟前，「表哥。」

3 O. W1 b( Q8 }& }" e4 ^' }+ o　　凌策抬頭，迎面瞧見一張幾分肅然幾分急切的小臉，「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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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E; q+ w4 D2 b+ e! B4 r# Z　　「聽說你有一把寶刀？」崔凝道。

　　凌策道，「確有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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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d* [  M0 R! A8 y: q　　「能借給我看看嘛？」崔凝攥緊拳頭，生怕他說出拒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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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策瞧了一眼她肉呼呼的小拳頭，面上帶了三分笑意，「可以，只不過此次出門沒有帶出來。」

+ `6 p# e, K& H* z　　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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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茉明明說他帶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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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u4 v# h! S6 q5 k$ I) [0 Q2 y4 W　　崔凝心想，原以為凌策是不大待見自己，卻原來這麼不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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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0 {8 v7 L4 e6 T　　她皺眉想了想，湊到他跟前小聲道，「你要是覺著我不能夠做你媳婦，你可以換一個，你看我姐姐怎樣？她長得好看，還有規矩，多才多藝……」

　　崔凝毫無心理負擔的把自家大姐給賣了，反正凌策是個蠻不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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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S& a3 }' U1 f% R　　凌策盯著她看，十分想扒開眼前這小腦袋瓜，看看裡面都裝些什麼玩意！

　　崔凝見他不說話，想了想，又道，「你要是覺著換人麻煩，那我以後好好學規矩，保準你滿意。」

  ^2 G; m- e& h% j5 e" D　　為了師門，她真是很拼了！

　　結果依舊沒有等來凌策的回答，她睜大眼睛，「你不會想獅子大開口，多要幾個吧？我母親說，咱們族裡女孩可貴著呢！」

9 E# ?9 e5 Y7 k. M　　可不是「貴」嗎！你要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想娶一個崔氏女，那得般座金山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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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策臉色越發不好，這就是自己將來的媳婦！簡直了！他要不是晚輩，真想揪著這丫頭去問問她娘，怎麼教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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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d. G* J$ K5 t　　他得找醫生開服救心湯來喝。

　　「確實沒帶。」凌策艱難的維持君子風度，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

　　崔凝見他還是一口要定沒有帶出來，心知他恐怕鐵了心不給自己看，看來只能智取了。

　　想到這兒，崔凝哼哼一聲，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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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策愣了愣，轉頭沖符遠道，「你看看。」

　　「我看見了。」符遠笑笑道，「挺有意思，以後你的日子不會乏味。」

　　凌策啞然，他知道自己心底並非討厭崔凝不像其他貴女那樣規矩，反而挺嚮往，倘若他不是嫡長子，不需要背負家族，他也想肆意灑脫的活著。

% P, W+ U' t2 w　　只是不能，他的媳婦也不能。

- z+ b4 w6 G5 H* c' b　　那廂，凌氏自從看見崔凝的反應之後心裡就一直有些不安，好幾次令人去看崔凝在做什麼，最後得知她跑去看刀無功而返，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裡不肯出來，這才稍微安心，可是安心之餘，又十分心疼，不就是一把刀嗎，給我閨女看一眼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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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相約

( B% a' H5 x! }* _, J, l6 q　　崔凝在屋裡一遍一遍的打拳，越是累，心就越靜。

　　凌氏來了一趟，見她落湯雞似的狼狽模樣，心疼的要命，安慰了好一會才離去。

　　青心看著崔凝那雙眼睛好似要發光一樣，心裡頗為惴惴，暗下決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徹夜不睡守著自家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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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w$ f# J+ _8 p2 ~　　晚飯之後，崔凝去了凌策幾人居住的院子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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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心不安的問，「娘子來這邊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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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 k! z- q* M+ g　　不是要偷偷跑到凌策房裡看刀吧！青祿懷疑的看著她。

# [# ~" y3 B& x/ K+ B/ F　　「咳。」在兩個侍婢赤裸裸的懷疑目光之下，崔凝強作鎮定，「早上遇見魏長淵郎君，他邀請我來品茶。」

　　青心聞言，立刻道，「雖說娘子年歲小，不需要刻意避諱什麼，但是長信郎君與您有婚約，娘子不應該單獨去會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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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撇撇嘴，「我不去見魏長淵，他就能看我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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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D( P. C9 Q　　「可不能這麼說，凡事都是慢慢改變。娘子事事注意，長此以往長信郎君會改變看法的。」青心畢竟年紀稍大一點，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娘子這會子若是不努力，那婚後可艱難著呢！」

　　崔凝嗤笑一聲，「我不討好他又怎樣？」

　　崔凝從凌氏的意思中明白一個道理，無論如何，她將來都會是正房夫人，根本不需要去博誰的歡心。更何況，在崔凝的計劃裡可沒有那麼長遠的以後，她一定要快點找到神刀，返回自己本來該待的地方，將來也不會與凌策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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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神刀，如果有用的話，她倒是可以不要臉不要皮的去討好凌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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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 j# F) Q　　不過，眼看是不大可能。

　　崔凝不算特別會察言觀色，可是她的直覺很敏銳，一個人對自己是否友善，她自是能感覺的出來。

7 k5 X0 Q0 w( n$ `　　到了客院，崔凝便瞧見魏潛在鄰水的亭子裡擺了茶具，正在悠閒的往壺裡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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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渺渺，茶香四溢，他一襲煙灰色袍服，一手執壺，壺口的水流呈一道完美的弧線，精準的落入品茗杯裡，不曾有絲毫飛濺。

3 V& ?! L4 r: B) h4 f4 A% c1 V　　他見著她來了，抬頭微微一笑，十分隨意的道，「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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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早就知道她要來似的。

　　亭子裡也只有兩個席坐，空著的那一個顯然是為她準備，而且几上的公道杯裡也是剛剛泡好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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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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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在他對面的席上落座，「我早上失約，你也不奇怪，現在不約而至，你也一點都不吃驚。為什麼呢？」

, G: f! {2 g1 ?1 z. c　　魏潛不曾回答，抬手倒了一杯茶，「不是沒有嘗過露水泡的茶，試試吧。」

/ S6 W! q7 {/ ?; E3 u　　「你早上沒有泡？」崔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香氣在唇齒之間慢慢散開，入口的時候感覺有點苦澀，但苦味過去之後舌根處隱隱生甜，剛開始清爽的茶香味變成了荷香與花香。

　　她不會品茶，也覺得滋味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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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你早上不會來，便沒有準備。」魏潛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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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呢？」崔凝只覺得，他長長的手指執著紫砂杯子好看極了，連同那冷峻的臉也被茶香染出了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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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E8 q, u: B  w( |- i! a" a' ~4 H　　其實只是很簡單的猜測，昨日家裡剛剛來了客人，可是崔凝一個人跑去書樓看書，並沒有陪客，今日吃完早飯以後定然是要留下來陪客人說說話，自然不能過來喝茶。至於猜到崔凝現在會來，則是因為凌策的刀，當時在書樓裡，他將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她在凌策那裡遭挫，凌氏定要多看顧安慰，她也只能這會兒抽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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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X" m+ }6 B" N; c　　「對不起呀，我早上失約了。」崔凝未曾刨根問底，看著眼前準備好的一切，她生出些許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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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k* {3 O: b  B, m# }　　崔凝年紀再小，也是朋友的未婚妻，魏潛又怎會私下邀約？早上他開口相約的時候就料定她不會有時間來，只不過是客氣一句而已，實在沒有任何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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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沒有書樓裡發生的事情，他知道崔凝多半還是不會來。

) M) a/ Q! ^/ g7 s! a. E　　崔凝為了想辦法過來觀看寶刀，與他相邀喝茶的事情是現成的藉口。

. ]' f8 z' d6 e1 e; G* w　　魏潛很有興緻，想看看這小丫頭會怎麼做。

　　喝了一杯茶，崔凝聽見吱呀一聲，回頭看去，正見符遠手裡握著一本書從房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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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O3 k/ W0 g　　「遠遠便聞見茶香，勾起了茶癮。」符遠笑著入亭內，「長淵不介意我討杯茶喝吧？」

- _) ]3 V. b& t# W' D- J6 R6 T3 ?0 d　　白衣翩然，頗有些道骨仙風之意。

7 N& Y( p2 z) y　　崔凝總覺得他這樣的表象之下有一點壞壞的感覺，可是無論怎樣看都是君子溫如玉，崔凝心想，也許是受了二師兄的影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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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q8 G/ ^1 N2 w  R" `　　「露水只一壺，泉水管夠。」魏潛替他倒了一杯。

9 E" [' `8 P! d" b5 E　　「崔二娘子。」符遠頜首打招呼。

　　「長庚郎君。」崔凝起身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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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潛使喚小斯再擺上一席。

7 z7 ]/ o2 q7 a& h　　符遠把書放到一旁，端起茶杯聞香，「難得喝到長淵泡的茶，今日真是有口福。」

　　「魏長淵郎君平時不泡茶的嗎？」崔凝奇怪道。

# o9 l8 u/ E8 D. [. W　　符遠很明顯的感覺到崔凝對自己與旁人不同，心裡暗自奇怪，面上卻只溫和有禮的道，「他平日不愛做這些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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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4 M5 g9 d; E　　「本非雅人。」魏潛道。

　　「莫自謙了，連老師都贊你精於琴棋書畫。」符遠一派風度翩翩的君子模樣，嘴裡卻說道，「既然已經擺了茶具，索性多泡幾壺吧！我記得長信藏了一些鼎好的雀舌，趁他不在快去尋來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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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見符遠連喝了三杯茶，如此貪飲，又這般無恥，簡直與二師兄如出一轍。

& Q7 ~) U2 }6 P+ R2 _　　魏潛轉身與身後小廝說了句話，那小廝便飛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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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7 d5 k2 }# V: |) q1 T5 O/ t0 j+ r" h　　崔凝喝著茶，餘光卻一直跟著那小廝，見他進了符遠南邊的屋子之後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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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現在如果要求偷偷進凌策的房間裡看刀，符遠和魏潛兩人會不會同意？畢竟他倆都已經私自去拿茶葉了，她只看一眼，應該不會太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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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6 z5 q% Y* m5 O( N　　魏潛抬眼見她動來動去、目光閃爍，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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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遠面上笑意亦濃。

　　崔凝始終沒敢開口去凌策房裡尋刀，然而心裡貓兒抓似的，再好的茶水也喝著沒滋味，牛飲了幾杯便匆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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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J- x8 D% ~　　回到自己屋裡，崔凝開始翻箱倒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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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找何物？奴婢來吧。」所有的衣物都是青祿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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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h) ^' D0 P2 U　　「找一套方便行動的衣物，我明日一早便要去荷塘收集露水。」崔凝怕她不信，補充了一句，「剛剛喝魏長淵郎君泡的茶，味道極好。」

! n& y2 w1 J6 W: [8 V( S　　青祿連忙道，「明早奴婢們去收吧？」

　　「那怎麼行，我是要送給……表哥的！」崔凝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絕妙的藉口，「我親手辛辛苦苦收集的露水，就算他不喜歡也應該有點感動吧？那我要求看一眼寶刀，他定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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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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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原本只是撒謊，可是說著就真的有些動心思了，好生巴結一下凌策，會不會讓他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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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會吧，可是她不能等了！今晚就夜探凌策的房間一瞧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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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師兄說方外人的武功都不高，她只偷偷過去確認一下凌策手裡的是不是神刀，只要不出意外應該沒有問題。如果今晚尋不見神刀，明天再想辦法巴結討好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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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定主意之後，崔凝開始暗暗調理氣息。

, r! {  F$ S  \# r9 g* o　　入夜。

　　崔凝耐心的等所有人都入睡之後，換上輕便的衣衫悄悄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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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3 I* h, W7 W# G$ ~0 x　　她從學步開始就練武，至今也有六年多了，雖不說武藝高強，但能做到走路悄無聲息，不過青心就睡在外間，開門的時候難免會驚動。

　　崔凝站在青心床邊思來想去，點睡穴吧，她怕自己手勁不夠，用東西砸後腦勺吧，又怕掌握不好力道，萬一給砸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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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5 _0 k9 }　　愁死個人了！

8 G5 e$ j: M  F1 v; z. }& V2 V　　最後，崔凝決定試試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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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著師傅教過的點穴之法，集中精神，聚力於指，猛然朝青心的睡穴點去！

0 o- B& i. l. W1 W$ r2 T! g　　「唔。」青心吃痛，悶哼一聲，含糊道，「娘子作甚？」

　　崔凝一慌，急急道，「我、我、我、我尿尿！」

　　青心暈暈乎乎半晌，竟是昏睡過去。崔凝戳戳她的胳膊，見沒有反應才放鬆下來，拍拍心口，自語道，「真是嚇死人了。」

% `' e7 U8 M0 c/ e# `3 g# ?/ o: i　　弄暈了最大障礙，崔凝一路超小道、翻牆，避開所有守夜的婆子，輕輕鬆鬆來到客院。

9 M  E! q3 q9 A9 F　　白天喝茶時，符遠說要偷偷喝了凌策的茶葉，魏潛便令小廝去了符遠隔壁的屋子裡找……

　　崔凝站在這間屋子窗底下，輕手輕腳的撬開窗子，貓著身子翻進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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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c! I' g8 S* N5 U　　鼻端縈繞著清清淡淡的茶香，屋內光線很暗，崔凝稍稍適應了一下，摸了摸腰間的玉佩，又舉到眼前仔細看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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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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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1 A2 R9 }　　或許需要碰到刀身才行？崔凝收起滿心失望，開始在屋裡搜尋起來。

　　可能男子向來簡便出行，屋裡除了一些原有的傢具擺設之外，其餘東西並不多。崔凝搜完整間屋子，仍是一無所獲。

　　莫非在床榻上？

　　刀是防身用物，極有可能被凌策攜帶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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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萬一他會武功咋辦？

0 T: K) |. d, ~( S6 y　　崔凝糾結了一會兒，咬咬牙走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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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是夏末，夜裡已經有些寒涼，床榻四周的帳幔放下，加之光線很暗，根本看不清裡面什麼情況。

& ]8 o; E! p" E9 y, v5 P, t- X　　崔凝抬手輕輕撥開紗帳。

　　「誰！？」裡頭人的低聲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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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6 x. p: |　　崔凝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只見一道黑影如閃電直直襲面而來。

　　砰的一聲悶響，臉上遭到一記重擊，崔凝霎時間只覺得整個頭部都在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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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T" r5 [: B# L8 b+ n　　「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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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低低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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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朦朧的視線中隱約見那男人站了起來，身形修長，而自己鼻子裡有熱熱的液體滑落，緊接著翻了個白眼，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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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6 o/ Y8 Z' u/ P# j( u; v, J　　在暈倒之前的一瞬間，她滿心悲憤的想：二師兄！說好的方外人武功都很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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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t% Q; l: z) g+ [" J　　一覺不知睡了多久。

　　崔凝不斷的做夢，夢裡各種雜亂的畫面閃過，紛紛擾擾，鬧的她頭腦鈍痛。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個熟悉的女子聲音道，「凝兒沒有大礙吧？」

　　有個老叟答道，「老朽不與夫人繞彎子，一切都得等二娘子醒來才能確定。」

　　「我送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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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p* S% b9 T/ ^　　崔凝想起來了，說話的是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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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努力睜開眼睛，眼前都是一塊塊的顏色，慢慢的才凝聚起來，只是視物總有幾分朦朧之感。

　　「母親。」崔凝張嘴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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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8 I( d0 x9 `/ {5 a　　青心聞聲，驚喜的喊道，「青祿，青祿，快告訴夫人，娘子醒了！」

　　說罷又問崔凝，「娘子，您可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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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心提到這個，令她不禁想起之前的一幕——八成是凌策一腳把她給踢暈過去了！

' L' E/ J& K0 p, s& |' p+ H( r7 b　　多大的仇啊！竟然下腳這麼狠！

  S4 \! G! @) u% X( y　　崔凝嘶了一聲，抬眼就看見侍婢打起簾子，凌氏快步走了進來，「您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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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一個老叟上前來，伸手翻開崔凝的眼皮，又按了按幾處穴道，問她，「小娘子可覺得哪裡刺痛？」

　　「沒。」崔凝也生怕被踢出啥毛病，很是配合，「就是感覺臉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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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叟又按了頭頂幾處穴位，和藹的問道，「痛否？」

　　崔凝道，「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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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叟檢查完畢，轉身對凌氏道，「夫人且放心，想必是有人發現了二娘子的身份，及時收了力道，二娘子並無內傷，只是眼裡有一點淤血，待老朽開了方子，服了藥後認真調養十天半月便可完全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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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勞神醫了。」凌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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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朽份內之事。」

　　這老叟姓孫，名邵，出身藥王世家，年輕的時候四處行醫，且所賺錢財盡數用於救治病人，名滿大唐，如今年歲大了行動不便，於是接受了崔氏供養，主要為崔氏族人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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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族人對他十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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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e- t* h7 W/ n' @) A　　凌氏親自送走了孫神醫，這才回來看崔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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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l# z8 @8 i1 A　　「臉疼不疼？」凌氏既生氣又心疼，「你真真不讓我省心！前日見你目光閃爍，便猜到你又要淘氣，特地讓人盯了你幾回，誰料想你竟然半夜……」

$ v1 F2 i2 _' P8 H4 V　　崔凝聞言，心道原來自己已經昏睡兩日了啊！可惜連刀鞘都沒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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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 M3 E0 N6 T! e7 h% }　　凌氏見她這時候竟然還走神，這種死不悔改的表現當真把凌氏惹怒了，「且養著吧，好了之後送去佛堂裡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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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吩咐青心青祿好生照料，便離開了。

　　出了崔凝的院子，正見凌策站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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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w7 P) L4 X0 W" u# x　　「姑母，表妹沒事吧？」凌策見了凌氏，拱手施禮，「我心下實在不安，所以過來看看。」

  ]. Y. U, _0 e6 S' L! z　　「不必如此，再怎樣都是她自找！」凌氏嘆了口氣，「是我沒有教好女兒。」

　　凌策忙道，「姑母哪裡的話，表妹只是年歲還小。」

　　「放心吧，她沒事，受了點皮外傷而已。」凌氏恨鐵不成鋼的道，「嘗嘗疼的滋味，盼她以後能收斂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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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 T$ B# ^. r- E　　出了這樣的事情，凌氏也想通了，崔凝的性情瞞是瞞不住，不如早早的讓娘家人知道。

　　雖然婚約已定，但換人也不是難事，崔氏想與凌氏加深姻親關係，又不是要結仇，定然也願意選一個德貌雙全的女兒嫁過去，倘若崔凝真的不行，絕對不會強行將她嫁過去。

　　可是無論用什麼理由，崔凝被悔婚，以後的婚事可就艱難了。這才是凌氏最擔憂的地方。所以凌氏想等一等，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爛泥糊不上牆。

; v& E2 o5 e' k' `& `　　「姑母，我想親自向表妹致歉。」凌策道。

　　凌氏頓了一下，道，「此事不是你的錯，你去看看她也行，莫要道歉，否則她還以為自己有理了！」

　　「好。」凌策應了。

　　凌氏知道凌策去了肯定是要說一些致歉安慰的話，她怕影響崔凝判斷是非對錯，本意是不想讓凌策去，可是再一想，若兩人真是因此在心裡落下疙瘩，日後真的成了親，恐怕會不好，遂最終沒有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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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策了院子就聞見濃濃的藥味。

　　青心迎上來，「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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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姑母說過了，過來看看表妹。」凌策道。

　　既是夫人同意，青心便不敢攔著，「郎君請。」

　　凌策進了屋，走到床榻前一瞧，忍不住笑了出來。崔凝臉腫了一圈，胖胖的像隻大包子，右側臉頰青青紫紫，看起來像個大狸貓。

　　「你竟然還笑！」崔凝險些氣的跳起來，「你是專程來嘲笑我的？」

- ^4 D: e# ]" |2 ?% I　　「咳。」凌策清了清嗓子，認真給她施了一禮，「前日是我沒看清楚，誤把表妹踢傷了，還請多多包涵。」

4 [% Q  p7 A, t& [$ H- x　　「偽君子！你讓我踢一腳，再包涵給我看看！」崔凝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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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8 j+ E3 A% M6 J　　凌策就知道她會蠻不講理，決定今日非得好好給她分說分說，作為他的未婚妻，不能一直是這個樣子，「我是不會半夜跑到女子閨房讓人踢一腳，恐怕要教表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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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 o4 D' P( ]' [　　「哼！」崔凝臉頰一熱，自知理虧，只能別過臉去不看他。

　　她臉頰腫脹，凌策沒看出來臉紅，只以為她不服氣，於是令屋裡的侍婢退避，打算來一場深入的溝通，「表妹是打算一直如此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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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不語。

　　「我且問你，琴棋書畫、禮儀德行、管家御人、女紅，你學會了幾樣？」凌策問。

　　琴棋書畫崔凝算是擺弄的不錯，女紅方面，勉強縫縫衣服襪子，禮儀德行嘛……就有待商榷了，御人管家又是什麼玩意？她聽都沒聽過！

4 e9 d# [, U6 ?% w2 H# S　　凌策繼續道，「你今年過完生日便滿九歲，女子十六可嫁，你只有七年時間！別的且不說，單就御人管家這一樣，便是學個二十年也不嫌多。」

4 A  M. `3 D8 v' e" z　　「我承認自己有些浮躁了，我也不是要你一下子全都學會，但你總要認真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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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起碼得讓他看得見希望啊！

8 `5 U0 H: D$ X# ~; N0 r+ v　　凌策這幾天已經零零碎碎的聽說了關於崔凝許多事情，沒一樣是好的！作為清河崔氏家的姑娘，不成為天下貴女的表率就已經算是平庸了，崔凝呢，純屬是拖後腿。

& c5 p( f' P" N4 t- b! V4 b　　「族裡有很多好姑娘，你就不用擔心自己將來缺媳婦，或者娶一個不好的。」崔凝實在不耐煩聽他嘮叨，可是想到神刀，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氣，好聲好氣的道，「你只要給我看一眼寶刀，叫我做什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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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A1 ^; ?  h6 ?5 k　　她很相信機緣，忽然出現在身邊的寶刀，說不定就是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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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玉佩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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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D5 f) Y! v4 {- K4 i  `　　凌策有些鬧不明白，這小姑娘為何對刀如此執著。

　　「這次出行帶來不少護衛，故而不曾帶刀。不過只要你能做到我說的那些，別說看一眼，便是送給你也無妨。」凌策心裡盤算的很清楚，反正日後成親，人和刀都是自己的，兩全其美的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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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立刻道，「其實我早就認識到錯誤了，那日宴上發生了一件小事，姐姐應對的極好，我卻不行，那時候我就已經決心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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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真是發自肺腑，半句虛言也沒有，當然她的本意是不要節外生枝，而不是為了成為讓凌策滿意的未婚妻。

　　「你能如此，再好不過了！」凌策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我這就寫信回去讓家裡把刀寄過來。」

　　崔凝睨著他，滿是懷疑的道，「你真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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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r) N; l. R　　「我騙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麼？」凌策皺眉道，「是茉兒同你說我收藏刀吧？」

　　想到這個，凌策也不免懷疑崔凝那日埋頭在一摞刀劍書籍之中苦讀，是為了討好他。可他畢竟有幾分看人的眼光，這姑娘腦子缺根弦，恐怕不大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你喜歡刀？」凌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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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Q" t) |3 O, ]/ M　　崔凝用力點頭，「比命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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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用命能換回師門，崔凝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去交換。她年紀尚小，尚不知懼怕生死，只是一門心思想著不能失去師父和師兄們。

! d0 ?  e# u3 ?　　凌策盯著她毅然的目光，心頭微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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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p% f; A1 A2 N4 I　　他不知道崔凝在想些什麼，只是看到她的目光，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在心底做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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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w$ m5 v/ z　　凌策天性愛玩，喜歡呼朋引伴遊山水，然而當一個百年大族的重擔壓在身上，他也曾感覺到難以喘息，也曾試圖掙扎擺脫，可是在漸漸懂事之後，終究慢慢放下渴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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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5 L# I- n+ N2 Z! {　　「其實有時候我不太明白，一生鬱郁，得到至高的榮耀是為了什麼。」凌策揉了揉她的髮，笑嘆了一句，「也罷，你若是不能變成合適的樣子，我便想辦法讓你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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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1 Q, d4 w: Q" z: Z; _　　崔凝腦袋被他揉的很疼，可是聽他笑著說出這句話，心裡莫名有點難受，他看起來比二師兄小很多歲，卻如行將就木的老者一般，沒有一點屬於少年的朝氣。

" F# a, u7 P" F' P3 x+ u　　凌策離開以後，崔凝又瞇了一會兒，手摸摸自己的腰邊，又摸了摸枕邊，整個人登時清醒過來——玉佩不見了！

( V. _& n$ Y) r1 R/ }6 {　　玉佩竟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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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睜大眼睛，感覺喉嚨裡乾乾的，心臟已經蹦到嗓眼。

1 ~6 q5 z. t. s2 K# z　　腦海裡紛紛亂亂，她瘦小的身子止不住顫抖起來。待到稍稍回過神，她飛快的穿上衣服衝出去。

1 X8 S: Y% |7 P7 _2 k　　「娘子！娘子！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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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t. u! K7 e8 `　　青心和青祿焦急的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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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8 ^) G7 A, a% d　　崔凝人小腿短，可是這時候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速度，如風如電一般跑到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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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拱門之後，眼前一白，竟是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個人。

　　「崔二娘子？」符遠垂眸看著這個撲在自己懷裡的小姑娘，感覺到她身上細微的顫抖，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背，「發生何事？」

　　這般語氣，這般動作，讓崔凝的情緒一下子決堤，伸手抱著他嗷嗷哭了起來，「我真笨，我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符遠愣了愣，聲音越發柔和，「你還是個孩子，自是有些事情做不好，不必放在心上，日後再好好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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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i, B8 g; w$ w/ E. u　　崔凝緊緊抱著他，哭的幾欲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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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u( B2 w7 U" q; E- n　　青心青祿看到這一幕被震住了，呆怔了好一會兒才急急上前去拉崔凝。

　　「娘子快別這樣。」青心急的滿頭大汗，又不敢硬把她從符遠身上扯下來。

　　「臉都哭花了，隨我來洗洗。」符遠也知道這種情況被太多人瞧見不好，遂牽著崔凝往凌策屋子裡去。

　　崔凝的臉腫的越發厲害了，眼睛像核桃上面開了一條縫，腦袋暈乎乎的，走路直打晃。

( d) `8 c% i+ o: s( N2 e　　符遠蹲下來，背起她快步進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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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簡單的梳洗之後，崔凝渾渾噩噩的想睡，但她打起精神，問道，「表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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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書樓了，我正要過去，不如順便替你轉達一聲？」符遠瞧著前兩日還請清秀秀的小女孩今日已經辨不清容貌，暗嘆好險，若是長信沒有及時收回力道，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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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道，「我玉佩丟了，你幫我問問他可曾見著。」

# s7 F# r5 o$ J0 D. ]9 n" }- P　　符遠心想，這姑娘可真不把他當外人，面上微微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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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W& m0 N" K3 K- _" x　　崔凝本就受了傷，又大哭一場，睏倦湧上來的時候根本無法阻擋，她這才說完話呢，就咕咚一聲栽倒在席上，嚇的青心青祿寒毛都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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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禍兮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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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L. N5 p+ h　　崔凝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佛堂了，躺在第一次來到這裡的那張床上。

* @  U9 t4 l, l3 Z- X　　可是玉佩已經不見了。

: i, m( E& n. L# G& C; `# }+ W　　崔凝一咕嚕爬起來，許是起的太急了，一時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撲到了冰冷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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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娘子。」林氏進來，看見崔凝摔倒在地上，連忙放下手裡藥碗，上前扶起她。

* L; `! {& v+ L) @　　崔凝見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便喚了句，「林姑姑。」

　　林氏扶著她坐下，「娘子都傷成這樣了，可得心疼自己。」

　　「我怎麼在這兒？」如果崔凝沒有記錯的話，凌氏說是等她身上的傷養好才會送來佛堂思過。

( f% n4 j) o9 R3 t: ^　　林氏扯了薄被給她披上，言辭直白，「娘子抱著符郎君不撒手，被許多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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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只有八歲，也得考慮凌策的感受。

　　崔凝要崩潰了，她在這裡真是做什麼錯什麼。

5 u5 Y* V, e+ m; E6 d" R$ ^　　忽然之間，崔凝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所有的事情彷彿都在一次次證明她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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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 ?8 z- i6 I: g: Z7 c　　她辜負了二師兄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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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看見她絕望的目光，心底一跳，以為是自己話說的太刺人了，「凝娘子不必在意這些小事，您年紀尚小，算不得什麼錯。」

8 l0 T/ B8 O1 b1 [9 x* B　　崔凝其實很聰明，在山上時，她雖然有些懶散，但是師父要求做的每一樣事情，她用比別人少一半的時間就能輕鬆完成，書背的好、武功在同年紀的孩子中也是佼佼者，就連掃地都比別人要乾淨。可是如今的一切都狠狠挫傷了她的自信心。

* T6 }$ \$ y8 U: N　　林氏的話，不能起到絲毫安慰作用。

　　老夫人進來，看見崔凝這副模樣，皺眉問道，「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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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孩子剛剛醒來的時候還不曾有這般頹敗之色，究竟是受了多大的打擊才弄成這副樣子！老夫人坐下，握住她的手，心疼道，「有什麼難處和祖母說，不許一個人憋著。」

　　崔凝聞言抬起頭，空洞的眼睛慢慢有了神采，聲音裡帶了哭腔，「祖母，玉佩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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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摸摸她的髮，「我當是什麼事呢，你最近又不曾出門，丟也是丟在家裡了，那玉佩是祖傳之物，誰敢貪圖？一會兒祖母便令人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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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E: _  Q' r$ F* b9 X' J# G0 t7 {　　「對對，我怎麼忘記了呢！」崔凝喜極而泣，眼淚止不住往外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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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5 i& p4 Y4 s　　從小到大，崔凝很少掉眼淚，短短的八年人生裡頭，最灰暗的時候便是最近這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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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K& V: e4 G" y' d' I: a, z* t　　「瞧瞧我的乖孫女，像花貓似的。」老夫人掏出帕子，輕輕的幫她擦拭眼淚，「臉上還疼不疼？」

　　「不疼了。」崔凝抬起袖子抹了抹臉，笑容燦爛。

+ p6 s9 L. r3 J- L" W　　老夫人沒有責怪她粗魯的舉動，反而安慰道，「你剛才的生無可戀的樣子可把祖母嚇著了，小小年紀，何至於如此？後頭的人生還長著呢！人死如燈滅，萬事皆休，人呀，只要還有一條命在，就什麼都有可能。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所伏，一時的不好沒什麼大不了，以後你再遇上什麼難事一定要記得祖母同你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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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點頭，「嗯。」

　　「我就知道，你是個豁達的孩子。」老夫人見她神情若撥雲見日，心中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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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老夫人懂得大道理，勸得凝娘子眉開眼笑。」林氏端了藥遞過來，「娘子服藥吧。」

  G) v4 M) d# f  h  t: U　　崔凝接過藥碗，試了溫度剛好，便仰頭一口氣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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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藥不久，又有些睏意，她心中鬱結已解，很快便睡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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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這才離開。

; Y2 _8 d& n2 Z* A. K　　凌氏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見老夫人出來，立即起身迎上來請安。

" E$ B& f& l' h2 P　　「坐吧。」老夫人道。

; m& C$ v# P5 j* m3 F. b+ W3 A　　待老夫人落座後，凌氏才坐下，「母親，凝兒可好？」

　　「好。」老夫人看著桐樹上簌簌落下的花，手裡撥著佛珠，緩緩道，「她心性堅毅豁達，是個頗有靈氣的孩子，莫再用那些死規矩拘束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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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e7 C) A7 N% }　　凌氏遲疑道，「可是我娘家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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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一切隨緣吧。」老夫人頓了少頃，接著道，「換旁人吧，族裡斷不會送個擔不起宗婦責任的女孩兒去做凌氏嫡長媳。」

　　凌氏道，「不瞞母親，我也尋思讓淨兒嫁過去，可是萬一被悔婚之後凝兒名聲受損，匹配的大族怕是不肯娶的。」

　　「三歲看老，凝兒的性子不合適嫁入世家大族，我很喜歡她，便讓她留在我身邊吧。」老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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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u  x( E) T2 G　　凌氏心中一喜，忙起身道謝，「多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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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I% l3 _4 t1 X! [; z4 h/ r# }　　老夫人出身陳郡謝氏，待字閨中時便是有名的貴女，德才兼備，容貌出色，許多大族都爭相聘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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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1 i3 {. V　　山上桂花初，王謝滿晉書。陳郡謝氏起於三國時期，東晉時期的當軸士族，與琅琊王氏並稱「王謝」。而清河崔氏的起源也可追溯到三國時期，但其後的百年裡都不算是頂尖貴族，是直到後來才慢慢崛起。與陳郡謝氏這樣古老的士族相比，清河崔氏算是「新貴」。而儘管如今謝氏已經不如從前，但數百年的底蘊仍然不是任何新興貴族可替代。

　　凌氏心裡也想過請老夫人親自教導崔凝，只可惜她久居於佛堂，不太管俗務，沒想到崔凝竟是得了她的眼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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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五歲以前便留在佛堂裡，平常你出門應酬可帶她一併前去。」老夫人道。

! l9 Z6 T+ Z- }! k% G9 S　　「是，都聽母親的。」凌氏面上的喜悅掩藏不住，她也並不刻意掩藏，「就是勞煩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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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撥佛珠的動作停住，雙手靜靜放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整個人安靜的像是院子裡的一處景。

$ u- I1 y9 S' H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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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v2 h- h% G2 B1 h9 e0 Z　　凌氏復又起身施禮，「媳婦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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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裡的侍婢有序而安靜的隨著凌氏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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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望著滿地的枯葉，似是自語又像是對身畔的林氏說話，「她遇上了好時候。」

/ \2 o% P( K* u: m　　林氏微微躬了身子，沒有接話。

　　院子裡一片寂靜，時間仿如凝滯，直到崔凝醒來，走出屋子的時候仍舊看見這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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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老夫人看見她，面上才有了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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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n' P, v) t+ r　　崔凝望著老夫人，明明是鬢髮蒼白，滿面皺紋，卻讓人覺得那樣端莊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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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規矩如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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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崔凝蹭到老夫人身邊撒嬌，「我餓了。」

　　老夫人面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轉頭吩咐林氏，「林娘，去傳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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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u/ {3 e+ `( c, H7 @　　林氏應下，心裡卻覺得震驚，老夫人是個生活十分有規律的人，每天不到飯點絕對不會吃飯，近來卻頻頻為崔凝破例，可見是真的打心底裡喜歡這位娘子。

3 L( Y3 G, `2 N8 F2 t. o+ V& T　　林氏不禁多看了崔凝一眼，合族優秀的娘子多了去，偏偏這位拖後腿的被老夫人瞧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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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O2 ^9 t6 |+ _/ Y- H　　其實仔細想起來，也不算什麼稀奇事，老夫人年輕的時候頗有些灑脫的大家氣派，只是嫁入崔氏以後便與過往斬斷，再不復從前了。

2 P2 {0 j: H. h$ u) K　　等傳飯的時候，老夫人便與崔凝在院子裡說話。

　　老夫人越看她目光靈動，心中越是喜歡，「告訴祖母，你平日裡都喜歡做些什麼？」

; t: s1 {2 {* o) [' m  i　　崔凝想了想，「我說實話，祖母可不能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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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I  ~& b& T; ?8 Y　　老夫人笑道，「合著你還想讓我聽假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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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f1 P! o5 `/ R1 @　　「我平日裡多誦讀道家典籍，最常撫琴下棋。」還有畫符、煉丹，崔凝心裡默默補充了一些，而後繼續道，「其實我可喜歡聽人吹嗩吶了，可是……別人說聽嗩吶不利於養成清靜平和的性情。」

　　「怪丫頭。」老夫人手中撥著佛珠，眉宇間竟是透出幾分頑皮的樣子，「其實我也不愛誦佛。」

　　「啊？」崔凝長大嘴巴，半晌才反應過來，「祖母不怕佛祖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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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垂眸看了一眼佛珠，「我心中無佛，又如何在乎佛祖喜怒？我一個人在這院子裡過的實在寂寞，找些事情做罷了，不論是佛家還是道家，但凡是有道理的話都便信。我讀它們也不過是想求個心平氣和。」

　　「祖母好像不開心。」崔凝從她平靜的神情中能感覺出一絲的哀傷。

% Y9 k3 d- I/ G1 v5 s　　「不開心。族裡那些個女孩兒，我是一個都瞧不上，她們也怕我，輕易不往這裡來。」老夫人拍拍她的腦袋，「好在我有生之年還能在你身上找到一些慰藉。」

　　崔凝疑惑道，「姐姐們都很好，進退有度，知書達理，祖母為什麼不喜歡？」

　　這個原因實在不好解釋，陳郡謝氏赫於魏晉，他們留戀那般輝煌的階段，亦以此為傲，因此雖歷經歲月，但整個家族中難免還保留了一些魏晉士族的影子，這就使得他們與後來的一些新興貴族相比多了一些灑脫不羈。老夫人出身於這樣的家族，年輕時候又從名動一時，骨子裡並不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人。

　　老夫人道，「進退有度、知書達理固然好，可若是每一個都差不多，看起來可就沒有什麼意思了。你想日後的路走的順，就必須學會規矩，但祖母希望你永遠不要忘記本來的自己。」

　　崔凝不解，「本來的自己？學規矩不就是為了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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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i; }+ u& E- [　　「不。」老夫人認真道，「規矩如衣服，一般的規矩用來避體遮羞，你若學的精緻、學的好，就彷如穿上了一件漂亮的衣裳，能為你增色不少，而你不能讓自己變成一件華麗精緻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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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一時沒有完全理解，但是心裡已經覺得好有道理！

　　「祖母的意思是，不學規矩就像光著身子出去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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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老夫人笑道，「你年紀小的時候光著身子，旁人看著只覺得你天真爛漫，待你大了再光著跑，你覺得旁人會怎樣看？」

. P- z2 n/ N2 K/ B  h# B　　崔凝大窘，忙鄭重道，「我日後定然好好學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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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 l" \+ r" l7 O) D　　老夫人知道她已經理解了，卻繼續道，「旁人的看法還是次要，你學規矩是為了自己。這世上有許多人已經變成了衣服，而你並沒有，他們把你當做異類，你不想被那些衣服白白當做消遣的笑話，就得學會披上偽裝，這是生存之道。祖母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那些簡單的規矩定然是一學就會，只是我擔心你會被衣服束縛，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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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Y& B3 [. ]" g& i/ g) b　　「祖母放心吧，我一定可以穿了衣服見人，脫了衣服睡覺。」崔凝道。

2 t1 H. D( D$ t( r　　話粗理不粗。

　　「你學會了呀，就會發現說話、做事其實都是很有意思的事兒，日後我慢慢與你說。」老夫人怕一下子塞過去太多東西，崔凝會覺得混亂，便不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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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3 C+ s7 B. y# ?　　她摩挲著手裡的佛珠，道，「世間純真人寥寥，存得本心是寂寞。」

　　崔凝歪頭想了想，沒明白，但她知道這話只是老夫人的感慨，於是並未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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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的時候，崔凝刻意注意了自己的舉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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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瞧她做的生硬，便指點道，「你做這些規矩是使自己看起來更優雅更好看，同時不影響到其他人。一切以此為根本，就算與別人有些不一樣也不礙事。」

4 Y; E; I, R% `; q5 i1 W' ~　　人們天性裡就願意包容美好的事物，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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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 ]- E7 L　　餐桌上這些禮儀都是十分微小的事情，沒有必要一舉一動都拿著尺子比著來。

　　老夫人親自示範，崔凝學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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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6 f1 s6 I$ K* m" `: n　　她這種改變不同於凌氏教的那種刻板，而是自然而然的透出一種嫻靜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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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S& b2 ^* }# |2 h& z, J% h. L　　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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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t8 M6 n  D3 B& s) D( d　　崔凝就抱著枕頭硬是要跟老夫人一起睡，老夫人很高興。

; w* J) ^4 R+ A7 x. A. u2 h! p$ X　　崔凝就請教老夫人怎樣才能睡的規矩，因為凌氏一直教她該如何睡覺，她卻怎麼都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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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H+ g' U9 I# x　　「你願意怎樣睡就怎樣睡。」老夫人沒想到凌氏連這個都管，心中有些不快，「將來若是把夫君踢下床去，那也是他沒用，合該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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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哈哈大笑，「在祖母這兒真好！」

: h4 B. H4 W- W0 }/ @7 g1 D8 ^　　「你就是圖個自在吧！」老夫人拆穿她。

　　崔凝笑嘻嘻的抱住老夫人，「也自在，除了自在別的也好。」

3 M- N% D, r3 J8 \8 x1 j% Z1 w4 X% v3 D　　凌氏雖然是崔凝的母親，待她也十分盡心，可是崔凝總覺得兩人之間隔了點什麼，縱使她心裡極度渴望母愛，算時間內也難以真正的親近起來，而她在老夫人身上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了濃濃的親情。

2 p1 n# Z4 ]: l' W　　崔凝睏了，迷迷糊糊中還不忘提醒，「祖母，莫忘了幫我尋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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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老夫人撫著她的背，眼中澀然。

8 [0 ]3 P2 t& Z$ |+ d0 b　　一夜夢甜。

8 G+ c9 o  _& a: ^. p; X, V4 H" H　　次日，崔凝醒來的時候，老夫人已經去做早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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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i% i& Y$ j　　她爬起來正要穿衣服下床，忽然看見枕邊有一縷紅穗，伸手拽了一下，竟是拽出一塊玉佩來！

8 F* s" ?' N& d. ^2 g% m& Z, G　　玉佩通體瑩白，兩條魚頭尾相連，呈太極之狀，正是她原來的那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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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 b: }$ N/ H' l, U% }　　崔凝大喜，抱著玉佩親了又親、蹭了又蹭，才珍之重之的緊緊繫在衣帶上。她想著，改日要尋個結實的繩子把它掛脖子上。

　　她穿好衣服，腳步輕盈的跑到了佛堂，見老夫人正在念經，便在她沒有打擾，在一旁的蒲團上坐下靜靜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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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第二次來佛堂，屋子不大，收拾的很雅緻，只是不知怎的，比旁的屋子要涼爽許多。她朝四周瞧了瞧，並沒有發現冰盆之類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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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老夫人念完經，祖孫一道去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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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9 h  O4 ~) N+ C2 _　　崔凝恨不得黏在老夫人身上，「祖母，您是如何找到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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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幽亭香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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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3 Q* K5 c+ T9 f& g& C  u- p( i　　其實崔凝最想知道老夫人是在哪裡找到的玉佩，她敢確定自己在被踢暈之前玉佩還在身上，有可能是摔倒的時候掉在了凌策屋裡？

　　「你母親找到之後送過來的。」老夫人道，「吃飯吧。」

　　崔凝現在很喜歡和老夫人學習禮儀規矩，因為她覺得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佛堂裡過了十來天，她像是一塊漸漸被雕琢出來的璞玉，除了外在的禮儀之外，更是由內而外的透出一股子精氣神，令她看上去與旁的女孩子不同。

3 o- X4 c, H/ E4 ^9 c　　這些天，崔凝傷勢漸好，狀態比剛剛來到崔家的時候好了許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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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她如往常一樣早起，掃了院子裡的落葉，然後去佛堂裡等老夫人一併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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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坐的時候，她想起了許多事情，譬如老夫人剛剛開始騙她……

　　在佛堂這段日子，崔凝了解到族裡的女孩子對老夫人十分敬畏，而老夫人對她們也很疏遠，也許是沒有人在身旁陪伴，老夫人覺得孤單，所以才會逗個小孫女玩兒。可是這些並不是問題的關鍵，崔凝疑惑驚懼的是，老夫人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失憶」一樣！

　　試想，一個被罰到佛堂裡思過的孫女，不可能不認識自己的祖母，老夫人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

　　而當她胡說自己失憶，老夫人不但沒有驚訝，反而很淡定的替她找了一個理由。也許是原來的崔凝確實高燒不退？才讓老夫人以為燒壞了腦子？

+ F& m, C5 B& B# u　　而且崔凝得知，並不是族裡所有女孩犯錯的時候都會被罰到佛堂思過，他們都會去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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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越想，越覺得害怕，望著老夫人的背影，鼻尖一下子冒了汗。

　　思來想去，她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老夫人早就看出她是個假冒的！可老夫人既然已經看出來了，還是對自己這麼好，應當不會有什麼壞心，多求求她，或許她不會拆穿自己？

　　老夫人做完早課，見崔凝一臉凝重的神遊天外，心裡起了作弄，屈指輕輕彈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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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嗷的一聲跳起來，「祖母！我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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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5 d* _) ~0 m5 h* b　　老夫人雙手微攏，「錯在哪兒了？」

8 w! G5 b  y+ ]- a8 k( I# T5 p　　崔凝這才回過神來，眼睛轉了轉，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音震動耳膜，腦中一直在無限循環：要問？不要問？要問？不要問？

　　「一驚一乍。」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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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w! H. M( K+ [1 I- C9 X　　老夫人的手微涼，令她慢慢冷靜下來。不管是什麼原因，既然老夫人沒有拆穿她，那她大可不必自己跳出來承認。

' y! {" m) y1 j( ]8 X% g7 j; }' f　　心中略微定了定，崔凝反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那屋裡太涼了，夏天時候還好，冬天可怎麼辦？」

6 E' v, i* M$ X4 I7 b5 [$ C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丫頭知道心疼祖母了？不妨事，過幾日便讓林氏把過道的那個小門捂嚴實便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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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2 C! i% M. C& D　　「為什麼要在那裡開個門呀，灌風。」崔凝看過那間屋子的結構，本來佛堂就處於院子最中央，連接了三道長廊，前後各開了一門，又在另外一條長廊的地方開了一個小側門。

& A. l9 T& Y1 K0 E, a; y! C　　夏天的時候把那個側門打開便有過堂風，十分涼爽，冬天若是還打開小側門，就太過寒冷。可是依照屋子的結構，就算們沒有小側門也不至於熱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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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f$ E; I: ]+ }% E4 Z$ v" Z1 [6 c　　吃過飯之後，老夫人便吩咐林氏帶人去封了側門，她則在院子李教崔凝調香。

# O) T2 y/ p. y) ^* k3 \1 L/ d4 G, G　　如今貴婦們閒暇之餘最喜愛品香，許多人都會簡單調香，但真正精通的還是那些專攻香道技藝之人。老夫人擅長香道，年輕的時候還曾編纂過一本《幽亭香譜》，是如今學香道之人必讀的一本書。

　　崔凝捧著那本由老夫人親手書寫的香譜，眼睛亮晶晶，「祖母真厲害！」

　　「這些只是娛己而已。」老夫人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尋不到知己便會異常寂寞，所以後來嫁人之後投在人際關係上面的時間極少，空閒的時間就多了起來，專門鑽研一些她認為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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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道，「除了這個，我還寫了好些東西，都放在我屋裡了，你若是喜歡都去尋來看看。」

　　崔凝簡直迫不及待，直央求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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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被她磨的沒法子，只好將教調香的事情挪到明日上午，今日便縱著她，順道同她說一些道理。老夫人很了解崔凝，專門給她硬生生的灌輸一些道理，她不見得聽得進去，反而是在合適的時機點撥幾句，她則一點就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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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來過老夫人的房間不止一次，這一回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見著什麼都覺得不可思議。

; A7 [" U8 |6 [+ F; b　　老夫人屋裡有兩個大書架，約莫有幾百本書，崔凝見過崔氏族學的大書樓之後，這些數量著實沒怎麼看在眼裡，可是現在知道裡面有好多都是老夫人親手抄的孤本或者是她親自編篡的書，感覺就截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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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M' ]. g6 C4 r6 T+ u　　「《政要針砭七略》……」崔凝翻了翻，裡面是老夫人的字跡，「這也是祖母寫的？」

. U( Y+ Z9 p4 T4 G; \: q6 t　　老夫人略頓了一下，伸手接過來翻開來看了幾眼，「我剛剛嫁過來的時候寫的東西，如今都過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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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感覺到老夫人情緒有些低落，「我能看看嗎？」

9 T: S5 v6 z0 k　　「這些書都留給你，可你要答應祖母，不可辜負祖母一生心血。」老夫人道。

　　崔凝沒有急於答應，「怎樣才不算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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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萬一老夫人讓她去考女官振興家族之類的，她可不能隨便答應。

" ?2 R  Y3 }: C& w　　老夫人似乎看穿她一般，淺笑道，「你日後所做一切對得起你自己，便不算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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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B' S& H/ r　　「好！」崔凝畢竟經歷的事情還少，心中覺得此事簡單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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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翻看手裡的書冊，即使她並不知道當時朝廷有哪些弊端，但單看這本書便覺得其中許多話特別有道理。

1 R, g! q2 s/ Y& p0 H: e　　老夫人彷彿很久都沒有碰過這些書了，見崔凝看的津津有味，於是也隨手抽出一本來翻閱。別人看這些書都覺得是知識，而對於她來說，每一本都是故事。

　　她的記性很好，甚至能及其書頁上低落的一點墨跡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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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1 {- w0 q  M　　崔凝越看越覺得《政要針砭》裡面的內容太過晦澀，實在看不懂，打算換一本。她一抬頭掐看見老夫人垂眸看著一本書，面上是崔凝從沒有見過的一種神情，彷彿很難過，又似乎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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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Y% R/ ]% c3 k　　過了很多年後，崔凝終於明白，那叫做蒼涼。

　　「看不懂？」老夫人很快斂去了所有情緒，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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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 k) W0 K9 y. x　　「裡面好多都不懂。」崔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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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Q) X, M- |) V/ S9 A& _　　「哪裡不懂？」老夫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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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政要針砭》裡面有很多引用、列舉史料，若是沒有通讀過史書，沒有豐富的閱讀量，確實不容易看懂。

　　老夫人很有耐心的與崔凝解釋其中的典故，像聊故事一樣，教她一些道理。

- R9 V7 [7 A* U$ H3 x5 s+ M　　崔凝很感慨，不論是知識淵博還才華、性情，老夫人的存在都顛覆了她對女人的理解。她有個犯上的想法，老夫人的才華恐怕比當今女皇陛下也不差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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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E* w) ]$ ?8 [+ m, E　　崔凝八歲，已經有了明確的男女有別意識，只是在這之前她還沒有把自己劃入這個範疇，而在她印象裡，所謂女人，就是山下鎮子裡那些，一生總結起來就是嫁人、生孩子、養孩子。

　　「我長大也要像祖母一樣。」崔凝有了屬於自己的理想。

1 e4 x5 `6 S1 J5 F: A, ]- X9 t　　「我的孫女定然會更好。」老夫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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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驟變

　　崔凝待在佛堂裡，發現很多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她可以從族學的大書樓裡借書！那書樓裡有規矩，一般人不能將書籍帶走，而老夫人在這方面似乎有特權。

　　老夫人在佛堂裡寸步不出，像是犯了錯被幽禁，可是從特權這方面來說，似乎又不是。

5 o* I5 H4 V  T+ E　　崔凝沒有多想，整日就泡在了書堆裡，老夫人念經、抄經的時候，她就在老夫人的屋子裡看借來的書，有時候也會看看書架上的書，日子過得簡單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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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 s# U  m/ H　　崔凝就像一塊海綿，不斷的吸收水分。她發現看的書越多，便越覺得自己知道的越少。

　　她一直在努力的了解大唐的一切，努力的尋找神刀蹤跡，廢寢忘食，片刻不願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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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讀書方面，她也表現出了過人的天賦。沒有人知道，在全族眼裡這個拖後腿的小少女卻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迅速成長。

　　是日。

/ r1 g7 c: M1 C* M: M* ]　　看了一早上的書，崔凝頭腦昏昏，抬頭時愕然發現外面陽光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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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O& N! s3 i/ o* J. [- \  F* y0 Y　　她愣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平常她看書忘記時間，林氏都會過來喊她去與老夫人一道用早飯，今天卻沒有，而且看天色快到中午了，老夫人也不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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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連忙闔上書，快步往佛堂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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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裡靜悄悄，一個人都沒有，遠遠就看見緊閉的佛堂門。

* `+ g. p/ E/ N. i& W8 Q: Q% k　　崔凝到門前，沒有聽見誦經和木魚聲，便敲門喊道，「祖母？」

, O) Y; k2 t' U0 i3 T9 A# M9 ^　　無人應聲，她便伸手推了推，門從裡面栓上了。

　　「祖母？」

　　依舊無人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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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坐在台階上等了一小會，心裡不住的打鼓，不會出事了吧？祖母這麼大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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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個，崔凝蹭的站起來，抬腿使勁踢門。

　　兩聲巨響，沒有把門踢開，但是屋裡依舊毫無動靜，這讓崔凝心裡更加確信是出事了！

! m9 o# z2 g' w' N5 v5 e　　她顧不得腿腳發麻，使勁踹了十來下，當一聲，佛堂的門豁然敞開，一陣風捲攜著香火氣撲面而來。

　　老夫人跪坐在蒲團上，一身煙灰色衣裙，素淡而不失精緻，風掀起她的衣袂，她卻毫無所覺。

1 k; e" p7 y! E0 H/ Z7 b　　「祖母？」崔凝走到老夫人的正對面，只見她雙目緊閉，面色青白，唇邊有血跡滲出，神情卻如往日一般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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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顫聲道，「祖母，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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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 G/ @9 i: Z& M  K. K　　她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一片冰冷，再不復昨日溫暖。

　　過堂風吹的人連心底都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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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如被針刺了一般，突然收回手便往門外跑去，「來人！來人啊！」

5 i# V* m# G1 _3 I: @　　院子外面有人聽見了崔凝的呼叫聲，有兩個僕婦迎過來，「凝娘子。」

8 u1 X1 v  I: R7 ]8 d　　「快去請神醫！祖母出事了！」崔凝急道。

　　那兩個僕婦臉色一變，其中一人跑去請孫神醫，另外一人則往族長那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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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f# O9 v2 T　　崔凝又返回佛堂內，坐在老夫人跟前一動不敢動。她大概能看出老夫人是中毒，之前師父曾經說過，移動中毒之人會讓毒加速發作，所以她不敢隨便動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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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Y1 c! a  i. [　　須臾，院子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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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長和孫神醫同時趕到。

3 j% ]0 e6 D  `& q% j6 X　　「神醫請。」族長道。

　　孫邵沒有客套，徑直進了佛堂，他一見老夫人的面色便覺事情不妙，手指再往她腕上一搭，心便沉了下去。

　　佛堂裡一片靜謐。

　　孫邵緩緩站起來，沖老夫人行了大禮，而後才與族長道，「老夫人已去了有兩個多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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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耳中嗡嗡，二師兄葬身火海時的那種感覺又鋪天蓋地的席捲過來，讓她難以承受。

　　族長見老夫人的模樣，揮手讓屋裡的閒雜人等都退出去，「神醫，謝氏這是中毒？」

　　「是。」孫邵十分敬重老夫人，便也知無不言，「歹人應是分兩次下毒，昨晚老夫人便已然中毒，今早再加一些劑量便可致死。」

. S2 ~" m; M3 C　　族長皺眉看了一眼崔凝，旋即又道，「還請神醫莫向其他人透露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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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B$ G* Y! ^4 z　　「這是自然。」孫邵知道族長這是準備暗中了結此事，若是謝氏知曉此事，必會令人前來質問，崔氏絕不能背上暗殺媳婦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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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 X# A, `" O0 b7 J1 d3 D; m　　很快凌氏、大房的人還有其他族老都已經趕到，在院子裡等候。

　　族長沉吟片刻，出去道，「李氏、凌氏，你們二人身為媳婦，進來服侍婆母最後一回吧。」

　　院中所有人都是一驚，心裡明白老夫人這是仙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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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長在外頭安排其他事情，留下族老們商議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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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誰會害弟妹？」一名族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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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平素從不與人結仇，就算與誰有些不對付，也不至於要殺了她的地步。

. ~% c$ n* t* t9 G1 ~2 N　　族長道，「我方才過去不曾看見林氏，只有凝娘一個人在老夫人身邊。無論如何，此事先不張揚，私底下查查吧……謝氏身子一向不大好……」

" j+ n( y/ q3 y# M　　滿屋子的人默不作聲，他們心裡明白，孫邵、凌氏、李氏還有崔凝都見過老夫人臨終前的模樣，再說謝家人前來弔唁的時候萬一看見老夫人的樣子，此事也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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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 \6 J" F2 r7 I' u　　「咱們崔氏行的端做得正，此事不可瞞著親家。」有族老站起來道，「那林氏是謝氏陪嫁過來的侍女，就算能瞞得住一時，可紙終歸包不住火，誰能保證能瞞得住生生世世？早早的寫信告之謝氏，請他們一併過來查，咱們族裡若真是出了敗類也應當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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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族老乃是上一任族長，今已耄耋之年，在族中德高望重，說話比現任族長還要管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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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說的是。」族長附和。

　　族長都表態了，其他人更是沒有意見，隨後他們便就寫信的內容進行了商討，最終決定由族長親自執筆寫一封信快馬加鞭送至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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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凌氏等人，見著老夫人的樣子，都是驚得厲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尋了早就裁好的壽衣幫老夫人換上。

$ r$ Q. Y5 D" \1 u* u% W; `+ c　　不多時，伺候老夫人的林氏聞訊回來，一見老夫人的模樣，登時暈厥過去。

3 S2 y' O' }2 a, C4 P- R　　林氏是老夫人帶過來的陪嫁侍女，二十歲的時候由老夫人做媒嫁給了外院一名管事，生了兩個兒子，之後又回到老夫人身邊伺候，一直到現在，如今老夫人身邊也就她這麼一個親信，旁的都是些粗使婢女，可見她與老夫人的感情不一般。

7 k4 A7 w3 G# ^, [　　崔氏按著此事，一直都沒有發喪，只將屍身保存好，等謝氏來人之後商議應該如何處理此事。

　　謝家收到信，先派了老夫人的親弟弟日夜兼程趕到，前後只用了十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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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涼，放棺材的屋子裡又置了幾十隻冰盆。

5 G, }2 t1 g" }6 H' L9 G' \, Q　　崔凝身上已經換了薄薄的夾襖，便是如此，跪了一整天，嘴唇都凍得烏紫。她這時才真正意識到老夫人死了，也終於明白死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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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_' X1 K: e7 q( [, |　　那日在山上，她只見師兄們一個個倒下，溫熱的血濺落在她臉上，只看見二師兄在大火裡沖她淺笑，聽著他絮絮叨叨，轉眼間她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些事情恍如隔世，就好像師兄們都還在，只要她找了神刀回去就能再見到他們。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死亡，就是昨天還與之說笑，還能感受到他們手上的溫度，今日卻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肉身，從此之後陰陽兩隔，再說不上一句話。

　　待下葬之後，這個人就永遠的消失了。

　　這一回，她沒有暈過去，清晰的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痛慢慢將自己的心鯨吞蠶食，眼淚不受控制的不斷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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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江左小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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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 y6 s: ^& K* g+ Z2 v　　「凝兒，去隔間休息一會兒吧。」凌氏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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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 Y5 Y. q3 ^: Q6 Z( N! d　　崔凝已經連續跪在屋裡十幾天，比她們這些長輩都盡心，凌氏很欣慰她如此孝順，可是更加心疼。

　　「母親，我沒事。」崔凝聲音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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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淨和崔況也陪著跪了許多天，崔淨紅著眼睛也跟著勸，「妹妹，去吃點東西吧，你幾番折騰，身體哪裡受得住？祖母見你如此，在天之靈也不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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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z) g, C4 O( p1 d7 q　　崔凝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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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2 N0 M. M: `! W3 Y9 c　　崔況道，「二姐願意跪就讓她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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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p1 D' p: z( b& t# g7 U　　這時一個小廝進來，欠身道，「夫人，謝家舅老爺來了，族長請凝娘子過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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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聞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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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愛憐的摸摸她的頭，「去吧，莫怕，長輩們問什麼認真答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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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9 ^( U5 p# a　　崔凝點頭，隨著小廝離開。

" V) F$ z! m; e　　到了堂中，崔凝看了一圈，滿屋子都是鬚髮花白的老者，只有幾個是中年男子。

　　首座上的族長五十歲左右，精神矍鑠。

* y, f3 q; i+ P2 ?+ K& S　　待崔凝站定以後，他便介紹客座首位的那名中年男子，「這是你舅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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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看過去，略有些吃驚，老夫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了，可是她的同胞弟弟好像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是個頗為儒雅俊美的男子，眉宇之間與老夫人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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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爺。」崔凝欠身施禮。

3 V, p1 u/ J! v  e; D4 g; A! i　　謝灝見崔凝滿面悲戚又是一副倦容，心下便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語氣比先時柔和不少，「不必多禮。」

　　族長見狀心頭略略一鬆，便開始問話，「凝娘，那日你第一個發現你祖母出事？」

　　「是。」崔凝答道。

　　「你細細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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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o2 n& m6 x! k4 m( H$ M/ l7 |% S　　崔凝仔細想了想，「那日我在祖母屋裡看書，一時忘記了時間，一直看到快晌午，後來林姑姑沒有喊我吃早飯，心裡有些奇怪，便出去找祖母。誰知道……誰知道……」

% j1 x1 u4 z% D7 J* x- l　　她原是理好了思緒開始敘述，可是說著說著，腦子裡竟又是一團紛亂，全是老夫人的面容。

1 V2 Z3 E7 z* V. R$ b% Y% g! y　　謝灝嘆了口氣，給了她一點時間穩穩心神，才又問，「你發現的時候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崔凝吸了吸鼻子，「我覺得什麼都很奇怪，林姑姑不知道去哪兒了，佛堂的門緊閉，是從裡面栓上的，我心裡怕祖母出事便將門踹開了。」

, B+ M: D- e! M% W　　「胡扯！」族長臉色不太好看，「你一個小姑娘怎能將門踹開？」

9 a: \7 T1 C) ~/ w　　那門又不是紙糊的，莫說一個小孩子，就是成年人也得費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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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何會擔心祖母出事？」又有人問道。

　　「因為以前祖母做早課時我都在房裡看書，待她做完早課，林姑姑便會來叫我一起吃飯，那日卻到了晌午都沒有動靜。」崔凝感覺自己被懷疑似的，心頭堵了一口氣，「我去敲佛堂的門，門從裡面拴上卻沒有人應聲，祖母這麼大年紀了，我豈能不擔心！」

( j1 |. D; d) c3 S* A　　話是這麼說，可一個小姑娘抬腳踹開了門，怎麼都有些讓人懷疑。

　　眾人沉默。

& [2 ]% j5 f) }  l% U　　謝灝再問，「你在看書的時候有沒有聽見不尋常的聲音？」

" y% \6 |9 \( [) a$ ?# N! ~　　他不相信姐姐中毒之後沒有求救，如果一切沒有破綻，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姐姐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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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 ~# a  w9 a% h/ ~  H　　崔凝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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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事她就十分自責，如果不是那麼沉迷看書，到了吃飯的時候就去找祖母，那祖母是不是還有救？

　　謝灝緊繃的那根弦一下子斷裂，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竟是抑不住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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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名璟，字成玉，年輕的時候名動一方，人稱江左小謝，與謝家曾經的才女謝道韞齊名。那時候的謝成玉便如皓皓明月，百家來求。女子太過優秀難免挑剔了一些，就在二十歲那年，她嫁給了比自己小三歲的崔玄碧。

　　本以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是婚後謝成玉漸漸孤僻起來，最後乾脆把自己關在佛堂裡寸步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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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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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嫁過來的時候是何等容華，持家育子，從不曾出過半分差錯，而今竟落得這個結局！寫信叫崔玄碧回來，我要當面問問他！」謝灝悲憤至極，連一聲姐夫不願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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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D& L6 W& E　　「舅老爺的意思是發喪？」族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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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i% _! Q" x4 w5 B　　「不發喪崔玄碧就不能回來看一眼結髮妻子？！」謝灝雖猜測姐姐可能是自殺，但有一星半點的疑點，他都不能放過！

　　族長被噎了一下，「就依舅老爺之言，我即刻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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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玄碧如今是兵部尚書，已在長安安家。二十年前還沒有當上兵部尚書的時候便與謝成玉分隔兩地，只帶著兩個侍妾去了長安。彼時謝家曾寫信來問，讓謝成玉擋回去了。

　　事情商議清楚，族老安排謝灝去休息。

4 p; D( l4 E- s7 n8 V  W　　謝灝哪有心情休息，由於姐姐是中毒身亡，事情特殊，他一來都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便被崔氏族長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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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L- L# f) m1 o5 _: ^　　崔氏安排了住所，請謝灝先休息片刻，他到屋裡匆匆安排一下便打算去看看姐姐。如今還沒有鬧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不好與崔氏撕破臉，可萬一姐姐的確被他人所害，那謝家也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 v* d) @" P3 e& e8 j　　謝灝剛剛起身，便聽見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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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開門，第一眼沒看見人。

" G; Z4 B- V' z% r" ]　　「舅爺。」

$ I6 o; m- h( Z0 a1 N2 f　　謝灝聞聲低頭，瞧見一個小老頭似的孩子，背著手正仰頭看著他，一臉肅然的自我介紹，「舅爺，我是崔況。」

' t0 C4 C1 d$ r* L6 j& I( v. w5 u　　是崔玄碧的小孫子。

　　「況兒。」就算有深仇大恨也不能遷怒孩子，況且崔況身上也算是流著謝家的血，謝灝蹲下抱起崔況，「還記得舅爺？」

　　崔況彆扭道，「舅爺，況兒已經是大人了，你這樣抱著怪教人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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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d% D( N5 h, W, e　　謝灝無奈道，「道郁怎生出你這麼個老氣橫秋的兒子。」

9 D2 y& b6 X# ?: G/ W2 M　　「不過，舅爺若是這麼做能好受點，那我情願犧牲一點男人的尊嚴。」崔況抬手安慰似的拍拍謝灝的肩膀。

# E) o# G7 L$ @7 g* V! c: n' V' o　　謝灝笑了笑，抱著他往正院走去，「走吧，跟舅爺去看看你祖母。」

+ [: `- P* }$ t6 y* F　　老夫人生前居於佛堂，但是死後停棺卻是放在了正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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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7 Q/ X5 g; D8 v' h. `　　崔家秘不發喪，但在崔家做客的凌策等人早就聽到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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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凌策是崔家的親戚，不好離開之外，魏潛和符遠都是外人，這時候就不好在人家裡叨擾了，可也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於是一早就問過凌氏之後，一併過來給老夫人磕個頭，然後再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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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正與謝灝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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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廝同凌策介紹了謝灝的身份，凌策恭敬施禮，「小子是凌家長房凌策，見過表舅爺，這兩位是小子同窗長庚、長淵，與小子一併過來給老夫人磕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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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P3 I; n; y　　魏潛與符遠施禮，「見過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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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執禮甚恭，因為謝灝身上雖無功名，但是才華橫溢，人稱江左第一人，若不是場合不對，三人必要請教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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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6 J+ `. W& v6 D$ b7 j　　「不必多禮。」謝灝猜到三人身份，不禁多看了符遠和魏潛幾眼。

7 c' d( T) w$ _! V　　崔況真不願意被人看見自己，先是把臉埋在謝灝肩上裝鴕鳥，一會兒許是知道藏不住，只好強作一臉淡定的朝三人拱拱手，「表哥，長淵哥、長庚哥。」

　　「哪位是魏長淵？」謝灝問道。

　　魏潛被點名，先是一怔，旋即拱手道，「是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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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狄公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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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灝沖他點了一下頭，又看向符遠和凌策，「我聽徐友提起過三位。」

　　他們三人都知道謝灝與徐洞達是忘年之交，兩人只見過幾次面便引為知己，常常書信往來，因此謝灝也算是他們的長輩了。

　　三人又施禮。

　　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便沒有人多說什麼。謝灝放下崔況，接過小廝遞過來的香，斂衽肅然拜了靈柩。

　　凌策三人隨之上香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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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灝站在一側許久，才過去看棺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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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H: V$ Q. _9 J# u　　棺口尚未封，老夫人一張素面，鬢髮花白。謝灝面色僵住，眼中滿是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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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三年不曾見過姐姐了，說長也不長，他記憶中姐姐還是風韻猶存的模樣，短短三年，怎麼會讓她衰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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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灝今年四十二，他與老夫人相差八歲，五十歲的女人也是個老嫗了，然而大家族出來的女子大都頗懂得一些駐顏之術，謝成玉更是個中翹楚，如果她願意，輕而易舉便可讓外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上五六歲。

　　「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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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B. B3 Z: }# P　　謝灝循聲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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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眼睛紅腫，蒼白的面色中透出灰敗，「小郎君節哀。」

# U8 V$ M3 G8 z! u　　謝灝在家中是幼子，以前謝家僕人都稱他為小郎君，如今他已經成家立業，兒子都好幾個了，在謝家已經再無人喚這個稱呼，如今乍一聽來，便勾起了許多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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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娘，姐姐她這幾年過的如何？」謝灝聲音止不住有些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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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裡都很照顧老夫人，兒女也都孝順，只是老夫人心裡鬱結，開懷的時候少。」林氏哽咽，停頓了須臾，才又繼續道，「奴婢已經許多年不曾見老夫人笑過了，只是近來有凝娘子陪伴，瞧著心情好了許多。」

. b' a) n- K0 ~5 F# V- i　　謝灝心疼姐姐，同時聽著林氏這話，心裡便更懷疑姐姐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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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嘆道，「或許這般，老夫人才得解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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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R. l- e+ X2 F; x　　謝灝很想再問問姐姐與崔玄碧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裡人多，他知道就算問了林氏也不會公然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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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Y+ Z6 M5 V1 r4 L; `- ~- Y& ^　　這時候，謝灝心裡滿是憤怒，當初誰人不說江左小謝風華絕代？怎麼生生就被折騰成這樣？甚至就算避居佛堂仍舊還有人容不下她？！難道崔玄碧仍舊放不下當年之事？

　　謝灝拭了眼淚，回頭深深看了老夫人一眼，彷彿要把她的模樣刻進腦海裡，而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 s1 H( c0 G: A, l( E* B6 W　　回到房裡，謝灝立即令人請魏潛過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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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魏潛方才被謝灝特地詢問，心中便已經猜到謝家對老夫人的死心存質疑，而又礙於兩家情面無法報官，於是回屋收拾好東西之後便安坐等候，果然不多時便有小廝過來請。

5 `; ^: d4 ~, K  L8 _. t　　到了謝灝那裡，謝灝一言不發，竟先是給魏潛深深施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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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o9 E, x: s4 E; e& D9 C　　魏潛側身避開，又上前扶他，「前輩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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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 D2 N1 I! V# R　　「我是有求於你啊！」謝灝也不拐彎抹角，「我嘗聞你有狄公之才，眼下之事，除了你之外再無合適人選，還請長淵幫我。」

$ z3 ^2 |* b4 p1 T/ L: G$ ?　　符遠的才名遠在魏潛之上，魏潛知道自己在刑獄方面的才華遠遠勝於其他，因此謝灝在這樣悲傷的時刻特別關注他，多半是因為老夫人之死有蹊蹺。

3 {- K' w3 G8 A　　魏潛道，「前輩但有差遣，晚輩定當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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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f4 J8 X1 r7 ?3 \/ Z　　撇開謝灝與老師的交情不談，魏潛也很敬重他，這個忙豈能不幫？

　　兩人都不是拐彎抹角之輩，既已達成意見，便落座仔細說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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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 \5 V- [3 T+ l/ W　　「我懷疑是崔玄碧暗害了姐姐，可是苦於沒有證據。」謝灝咬牙切齒，「在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我們多少得給崔氏一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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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老夫人是不是被殺還難說，萬一不是崔家殺了老夫人，就算官府最終查出來真相，崔氏保住清名，那謝氏不顧及崔氏臉面的事情也已經坐實了，這是要鬧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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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A* Z$ t. I' l1 y　　世家大族絕對是不容許自家人被欺負，可是這種情況下，還是留一線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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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灝原本打算自己先查著，如果發現更多疑點，就索性撕破臉告官，「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你，這樣就更有把握了。」

　　謝灝也不要求魏潛能夠找出真兇，只要他能找到老夫人是他殺的證據，他就立刻去報官。

　　那麼耀眼的閨女嫁到崔氏便逐漸黯淡就已經讓謝家頗為不快，若再被殘害，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怕崔氏現在是門閥世家第一姓，謝氏也絲毫不懼！

　　「前輩先說情況吧。」魏潛道。

　　謝灝把早上與崔氏族老們的談話一句不落的轉述給魏潛，包括崔凝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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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1 j: |- b7 c/ e' X) Z) L  T1 u: w　　魏潛聽罷，道，「我得看看案發之地，與崔二和林氏聊聊，最好能再看看老夫人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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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問題，我並沒有打算瞞著崔氏暗中查探。」謝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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