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克萊頓 -【神秘之球／地動天驚】《全文完》

1月23

正文 四（1）

0 s) \9 g" J, o5 Q, [/ L9 ?; v 　　陰影

& a; r0 V  H3 _9 N
　　貝思從實驗室的床上坐起身來，直愣愣地盯着諾曼給她的那條訊息。“哦，天啊。”她說道。她把黑髮從臉上撥開。“這怎麼可能呢？”她說道。
2 g! u5 _" c  C% T: j0 O" q
  X- w3 ?. k7 A: n: s/ i　　“這全湊在一起啦，”諾曼說道，“你只要想一想就會知道。這訊息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是在哈里從大球中出來之後。魷魚和別的動物首次出現是在什麼時候？是在哈里從大球中出來之後。”
( S: v. [* s& l$ E/ V
　　“不錯，但是——”

. t, O. z1 ?* u　　“——起先，幾乎沒有魷魚，但是後來我們要吃魷魚時，突然連蝦子也有了。就在快要吃飯的時候。為什麼？因為哈里不喜歡吃魷魚。”

　　貝思什麼也沒說；她只是靜靜地聽著。
/ Y/ m9 c: H& j0 [& F! o
　　“還有，誰在小時候被《海底兩萬里》中的巨魷嚇得魂不附體？”

　　“是哈里，”貝思答道，“我記得他說過。”

　　諾曼繼續滔滔不絶地說著。“傑裡什麼時候在屏幕上出現？當哈里在場的時候。而其餘的時間裡，他毫無蹤影。我們談話時，傑裡會在什麼時候做出回答？當哈里在屋裡聽到我們說話的時候。為什麼傑裡不能洞悉我們的內心活動？因為哈里無法瞭解我們內心的想法。還記得嗎？巴恩斯堅持要問他的名字，而哈里卻不願問？為什麼？因為他害怕屏幕上會出現‘哈里’，而不是‘傑裡’。”
0 T2 W( w9 w' E  x' U
　　“還有那個水兵……”

9 ^, q* W+ V& u0 Y, \- _　　“沒錯。那個黑人水兵。哈里夢見自己得救時，水兵出現了，是嗎？一名黑人水兵來救我們了。”
5 t/ ^0 j1 h" ?! j5 y
　　貝思皺起眉頭，苦苦思索着。“那條巨型魷魚又是怎麼回事呢？”

　　“唔，就在魷魚向我們攻擊的當兒，哈里的頭部被撞，暈了過去。那條魷魚就立即消失了。一直到他睡覺醒來後它才又回來的，他還對你說他要接替你呢。”

+ r" ?. k, k; L- m1 q9 }- a  p　　“天啊！”貝思說道。

2 ^% f8 |4 o/ R" r1 E$ ~' M　　“是呀，”諾曼說道，“這樣就解釋清楚了許多事情。”

; T  z) m3 t2 k. Y! ?　　貝思沉默了一陣，呆呆地望着那條訊息。“可是，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呢？”
) B+ P1 u( Q5 M+ x( \# a+ b
) P( E& L7 O/ r; H, x' B) f　　“我懷疑他是否確實在做什麼事情。至少可以說，他做這一切時都是無意識的。”諾曼剛才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我們來設想，”他說道，“當他進入大球時，身上產生了某種變化——他在球體內時，獲得了某種力量。”
: O8 V: o6 K4 B1 [7 t+ g9 }
* n$ h0 w" o; A  {" Q　　“什麼樣的力量？”

2 X( n% t, }: S+ O" o4 x　　“那種力量使他憑想像就能讓事情發生。那種力量使他的意唸成為現實。”

  j* I, s- l2 R$ y　　貝思雙眉緊鎖。“使他的意唸成為現實……”
3 ]2 B. [* r1 f3 g: k% U) M
　　“這並不奇怪，”諾曼說道，“你只要想一想：如果你是一名雕塑家，首先你產生一個念頭，然後就用石頭和木頭雕刻，使之成為現實。那個念頭首先出現，隨後是製作，通過某種努力創造一個現實，來反映你原先的想法。這世界就是以這種方式為我們運轉的。我們想像出某個東西，然後設法使它發生。有時候，我們使它發生的方式是無意識的——就像有一個傢伙在午餐的時間突然回家，撞上他妻子和另一個男人正在床上。他無意識地做了這樣的安排？還是這只是碰巧發生的事情？”
' n9 [0 Z( t% c7 e* B) p9 E
( k' V' r- m3 B: M　　“或者那位妻子撞上她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正在床上。”貝思說道。
  [8 p, R; y7 R8 f' F
　　“是呀，當然囉。問題就在於我們得以使事情發生，而心裡卻總是沒有對它們多加考慮。我對你說這些話時，並沒有逐字逐句地進行推敲。我只是想表達某種觀點，而現在已經明確地說出來了。”

1 D0 B9 G* @: s　　“是呀……”
& |. ]1 }3 \4 u4 |" ]- P' Z" m
　　“因此我們可以毫不費勁地創造像句子那樣複雜的東西。然而我們無法輕而易舉地創造出像雕塑那樣複雜的東西。我們相信，除了有個念頭以外，我們還得做出某種努力。”
4 q* I1 l5 q2 y+ c9 E
+ V0 ~& q$ ^9 H( V1 [) R/ M- A$ |　　“我們是這樣做的。”貝思說道。
2 Z" L. [+ {5 O+ W
  d$ y4 E) G$ @( D- _; Q/ j, n$ F　　“唔，哈里可不是這樣。他不需要再雕刻那座像。他只要產生念頭，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他表現了事物。”
- L6 i* ~9 _" o5 }" y1 j
& G1 G1 v7 F! e+ o- Q4 k5 p　　“哈里想像一條可怕的魷魚，我們的窗外就突然出現了一條可怕的魷魚？”
1 P: f& m# {: X; ]& t
& I6 r1 j2 z2 S1 U& {　　“一點也沒錯。而當他失去知覺時，那條魷魚就消失了。”
+ h2 g: ]" o8 B) o
　　“他是從大球那兒得到這種力量的嗎？”

( Y- i+ d5 I0 p; Y　　“是的。”

' g$ i* R* }# ^5 q　　貝思又皺起眉頭來。“他幹嗎要這樣做？他在設法幹掉我們嗎？”

　　諾曼搖搖頭。“不是。我認為他正處於一種超越他本身理解能力的境地。”
% m! L$ J/ N9 L! |& I3 [
　　“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諾曼說道，“我們作了許多設想，猜測來自另一個文明世界的球體可能是什麼東西。特德認為這是一件戰利品，或是一個訊息——他把它視為禮物；哈里認為裡面有什麼東西——他把它視為容器。而我倒想知道，這是不是一枚地雷。”
. {6 F2 R* A' Z/ C$ M
　　“你的意思是，這是一件爆炸物？”

　　“不完全是這樣——不過，是一件防禦物，或是一種試驗。一個外太空文明社會可以把這些東西布在銀河系周圍，任何一種生靈只要在無意中得到它們，就會體驗到大球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你想到什麼，它就會成為現實。倘若你有些好的念頭，你就會得到佐餐的蝦子；倘若你有些壞的主意，你就會得到要殺死你的怪獸。其過程相同，只是內容不同而已。”

　　“那麼，就像地雷一樣，倘若你一腳踩上，它就爆炸；倘若有壞主意，大球就會把你毀滅嗎？”

; z( }$ \" p0 l0 I6 {　　“或者說，”諾曼繼續說道，“倘若你不能控制你的意識的話。倘若你能控制住你的意識，大球對你就不會有特別的作用。倘若你無法控制，它就把你毀啦。”
$ [3 K3 T$ _' C$ x
: A1 C/ n1 f( B& E( t　　“你怎麼才能控制住壞主意呢？”貝思問道。她突然顯得十分焦慮不安。“你怎麼能對某人說‘別去想一條巨型魷魚’呢？在你說話的一瞬間，也就是在他們設法不想巨型魷魚的過程中，他們已自然而然地想到了。”
" p3 q% R$ Z5 I  w6 a* B( u
　　“控制思想是可能的。”諾曼說道。

　　“也許對練瑜伽或是做什麼修煉的人而言是可能的。”
0 J' O# K; i# F4 T# H2 D/ D
! P2 u% H* X4 R+ q& o6 V　　“任何人都行，”諾曼說道，“我們能夠使注意力擺脫我們不希望產生的念頭。人們是怎樣戒煙的？他們怎樣改變自己對某個問題的看法？就是採用控制自身念頭的辦法。”
* d3 w" }4 N+ D# V
3 T3 T4 I) B; L( ]$ r" a　　“我還是不明白，哈里幹嗎要那樣做？”

　　“你還記得自己的想法嗎，認為大球會沒來由地打擊我們？”諾曼問道，“就像愛滋病沒來由地侵襲我們的免疫系統那樣？愛滋病從一個意想不到的層次上擊中我們，而我們毫無準備、束手無策。從某種意義上說，大球也是如此。因為我們總是認為，我們愛怎麼想就能怎麼想，不會產生任何結果。‘棍棒和石頭能打斷你的骨頭，咒罵卻傷不了你的一根汗毛。’我們常用這樣的格言來強調這種觀點。可是如今，咒罵突然變成像棍棒那樣實在的東西，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傷害我們。我們的思想被具體地表現了出來——真是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我們的思想全被表現出來啦，包含好的想法和壞的想法。而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不知應該如何來控制我們的思想。過去我們從來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嘛。”

) _1 ?2 x/ H5 |7 D$ w7 i! F　　“我小的時候，”貝思說道，“老是生母親的氣，而當她患有癌症時，我深深感到自己有罪……”
6 k* O# A% F8 O4 j/ `$ |
9 n+ u. D! o( }1 L. q　　“是的，”諾曼應道，“孩子總是這樣想的。所有的孩子都認為他們的念頭具有力量，可是我們卻耐心地教育他們，這種看法是錯誤的。當然囉，”他說道，“對於人們的思想始終存在另外一種傳統的觀念。《聖經》上說，千萬別垂涎鄰居的妻子，我們把這個戒條解釋成不要做出通姦的舉動。然而那並不是《聖經》真正對我們的要求。《聖經》是說，通姦的念頭和舉動一樣都是要禁止的。”

　　“那麼哈里呢？”
7 l. _5 D' u5 I- m5 H4 K% _
　　“你知道榮格的心理學理論嗎？”
5 Y! J8 F( Z+ |% c/ [3 U8 M& k; R
0 S# o, @: A" C2 M, w# g4 A( |　　貝思回答道：“我從來沒有把那種玩意兒看作是與我有關的東西。”
" h# g% a3 B( t
- R$ Q; \. L. V$ F% J0 o: e　　“唔，可是現在有關了。”諾曼說道。他解釋了這種理論。“榮格在本世紀初與弗洛伊德分道揚鑣，發展了自己的心理學理論。榮格覺得，人類精神有一種潛在的結構，這種結構會從神話和原型的潛在相似處反映出來。他有一個觀點，就是認為每個人的性格中都有陰暗面，他稱這個陰暗面為‘陰影’。陰影包含了個性中所有未被注意的方面——可恨的成分，虐待狂的成分，所有這類東西。榮格認為，人們必須瞭解自己的陰暗面。可是幾乎沒有人這樣做。我們全都寧願把自己看作是好人，從來不渴望去殺人、去使人殘廢、去強姦或去搶劫。”
% S/ \9 ^& e7 ]" O8 W
　　“不錯……”

! U% a/ Q2 a" j  ?: x　　“正如榮格之所見，如果你不承認自己的陰暗面，陰暗面就會主宰你。”
( M2 g% G8 Y6 f, M& v
　　“那麼我們正在目睹哈里的陰暗面嗎？”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哈里需要扮演成一個目空一切的黑人萬事通先生。”
' \: `) M; O5 x; b0 u& w! {, D
　　“他當然是這樣。”
7 H" f2 R0 V9 s- W6 ~2 d4 M* [2 t$ M: D
1 ^5 C) G5 q: r! y7 m  x　　“所以，如果說他害怕待在這兒的居留艙中——又有誰不感到害怕呢？——他又無法承認自己感到恐懼。然而不管他是否承認，恐懼卻客觀地籠罩着他。於是他的陰暗面便來為他的恐懼辯護——製造出東西來，證明他的恐俱是有道理的。”
' z& x  ?0 B2 K$ J( v" ?
$ }+ T- r; b& k9 b0 Z  h4 p　　“魷魚的出現是為了辯護他的恐懼嗎？”

　　“是的，就是那麼回事。”

* R, L( X: c% Z0 ~! \. o8 [6 l1 k　　“我可不明白。”貝思說道。她往後靠去，抬起頭來，那高高的顴骨被燈光照亮。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模特兒，雅緻、端莊、充滿活力。“我是動物學家，諾曼。我想親手觸摸到東西，把它們放在自己的手中，感覺到是實實在在的。所有關於表現形式的理論，只是……它們如此……充滿心理學的概念。”

　　“人的內心世界也像外界的現實世界一樣，是實實在在的，嚴格地遵循客觀規律。”諾曼說道。
6 W* G: w, ]4 z8 X+ y! \: t7 w# j6 N% P
　　“是呀，我相信你是對的，可是……”貝思聳聳肩，“這並不能令我十分信服。”

/ N" M) n" r. m9 O+ H6 J4 D! [　　“自從我們來到這兒以後，你瞭解周圍發生的一切，”諾曼說道，“那麼請你也提出一個能解釋所有現象的假設來。”

% j* H# L$ P  E- s& c. ]* |　　“我提不出。”貝思承認道，“在你說話的過程中，我一直設法作出假設，但我辦不到。”她把手上的報表紙疊起來，思忖了一會兒。“諾曼，我覺得你說出了一系列十分高明的推論。絶對高明，我對你刮目相看啦。”
- u2 ~4 B( w. a; G* H
4 O! U# D9 m  i5 ^5 X' }　　諾曼很高興她露出了微笑。自從他來到居留艙以後，在大部分時間裡，他感到自己像車子的第五個輪子，在小組裡是個多餘的人，現在有人承認了他的貢獻，因此他十分得意。“謝謝你，貝思。”
! L' a, d5 D1 G% h) @/ R/ P
9 R, _2 F# g( q4 N/ m8 L$ i　　貝思注視着他，兩隻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滿了溫柔。“你是個具有吸引力的男人，諾曼。我過去從來沒有真正注意到這一點。”她漫不經心地摸了下自己綳在緊身連衣褲下的乳房，雙手按住從衣服中鼓出的堅硬的乳頭。她突然站起身來，擁抱住諾曼，身體緊靠着他。“在這兒，我們得待在一起，”她說道，“我們得緊靠在一起，你和我。”

$ s' d$ r- f7 l+ a　　“是的，我們需要這樣。”
( M5 Q4 g. ~% P4 v7 S& x0 g
- Q2 R& d/ v! J* ~# d　　“因為倘若你所說的都確鑿無疑，那麼哈里就是個十分危險的人。”
( R" A- k; U- r1 `$ o
7 L: |7 F/ ^& [- ~9 N8 V% x　　“是的。”
( W, _: L4 O" |( S
. L9 H, W0 v5 Z: h" }　　“我們該怎麼辦？”

　　“嗨，你們這兩個傢伙，”哈里邊說，邊登上梯子，“在進行私人約會嗎？旁人能不能加入？”
6 H& S7 ~+ m; K7 H
　　“當然可以，”諾曼回答道，“上來吧，哈里，”他從貝思身邊走開。

　　“我打擾你們了嗎？”哈里問道。

　　“沒有。沒有。”
6 a0 O9 H8 _2 ~& R0 Q) U. s
　　“我不想妨礙任何人的性生活。”
4 C8 L% V+ Q$ f) I! p
　　“哦，哈里。”貝思說道。她朝一邊走開，坐在實驗室的椅子上。
5 P" R: W* a* M% Y8 ]: k
0 t8 }" b/ |$ ]　　“唔，你們倆一定是因為某種緣故而顯得精神振奮。”
' n/ O& b0 t$ [2 K  X9 t1 V) w
　　“是嗎？”諾曼反問道。
; C/ X" A1 B3 L2 ~3 ~9 \
, P: }; T. O/ \8 A' r7 \　　“一點兒也沒錯，尤其是貝思。我覺得她自從到這兒來以後，變得愈來愈漂亮了。”
0 j7 ^+ r. X  B0 Q  B
/ x( W* q) |! T- ~. d) G+ f　　“我也注意到了。”諾曼笑着說。

　　“你真的變漂亮了。戀愛中的女人。幸運兒。”哈里朝貝思轉過身去。“你幹嗎這樣瞪視着我？”
: _" |5 Y3 k* J) y& r
　　“我沒有瞪着你看。”貝思說道。
! c, k/ J- s2 B6 G: {/ T
7 D* {* b6 Y& z! t' Y5 T. d0 j/ Z- O: s　　“你也是一樣。”

* ?' x- u8 N/ q4 ?& \7 ], F　　“哈里，我沒有。”

　　“老天爺，誰要是盯着我看，我就能判斷出來。”

9 w" R9 {& D. G　　諾曼說道：“哈里——”

4 E7 t6 A0 c: o5 T" |5 Y3 G　　“——我就是想知道，你們倆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好像我是罪犯或什麼似的。”

　　“別疑神疑鬼的，哈里。”

　　“偷偷地躲在這兒，竊竊私語……”

' ?; F) N# c. _* ~! p. a6 R　　“我們沒有竊竊私語。”

3 \$ t4 H* `" v2 H; r) K　　“你們剛才就是在說悄悄話。”哈里看看四周。“那麼現在是兩個白人，一個黑人了，對不對？”

　　“哦，哈里……”

　　“你知道，我並不傻。你們倆之間有什麼秘密，我都看得出來。”
  N& J" F6 [( N" z  ?- e
0 l/ |0 U* l3 D; A" b% z% y　　“哈里，”諾曼辯解道，“什麼也沒有。”
  f4 B3 ^, G# l3 f! g, C/ {$ X% g
8 U7 S- n" D& F) y　　這時，他們聽到了低沉而持續的嘟嘟聲從下面的通信控制台傳來。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便下樓去看個究竟。
# L0 V/ M  O6 U$ F% b% [. P  A
　　控制台的屏幕上慢慢出現了幾組字母。

1 X8 k7 C7 S: R) J" C0 e/ [　　CQXVDXMOPLKI
; w3 h( L6 ?" {3 Z* |; a* a
: c- r2 `. ]  d6 {9 o; a, N　　“那是傑裡嗎？”諾曼問道。

7 h* M  |. o( {* }0 z4 r　　“我認為不是，”哈里說道，“我覺得他不會回來傳送密碼。”

　　“那是一種密碼嗎？”
4 h6 Z( W! X/ s- w/ m5 H
　　“我肯定是的。”
$ p. d/ a8 i/ `. z6 x6 ^" ~3 Q
/ k' B9 m0 A! S9 y: ^) `# j　　“為什麼顯現得那麼緩慢？”貝思問道。每過幾秒鐘，就出現一個新字母，持續而富有節奏。

　　“我不知道。”哈里回答道。

　　“這是從哪兒來的？”
, ~3 Z  @" R( a9 y1 r6 D1 M
6 K0 y9 x! y  `* N2 X! D　　哈里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但是它的傳送速度是最有趣的特徵，十分緩慢，真有趣。”
: h- j; _. f1 C/ J
　　諾曼和貝思等着哈里破譯密碼。諾曼思忖道：我們沒有哈里怎麼行？我們需要他。現在他是這兒最主要的訊息來源，又是最危險的角色，但是我們需要他。

8 Q! A, C8 j) T+ T4 J1 C, E: S% V　　CQXVDXMOPLKIXXCVRWTKGPIUYQA

　　“真有趣，”哈里說道，“這些字母每5秒鐘出現一個，所以我認為，而且可以很有把握地說，我們知道信號是從哪兒來的。威斯康辛州。”

" o1 V. c+ d: f* c9 ~; M* j6 P. s& ^　　“你怎麼知道？”
: z! g) \( X4 z) x' ~4 u
　　“因為在世界上，這是唯一能夠發出這些信號的地方。”哈里回答道，“你知道極低頻嗎？不知道？唔，是這麼回事。你可以通過空氣傳送無線電波，而且，正如我們所知，無線電波在空氣中傳播得很快。但是你無法在水中將電波傳送得很遠。水是一種不良導體，因此，即使要傳送很短的距離，也需要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大信號。”

　　“是呀……”
3 W. |2 x: e. m. f( x& ^; |
! j. S! \8 K  N! x8 y. M0 L　　“不過，穿透力是長波的功能。通常的無線電波都很短——短波無線電，諸如此類的東西。這些波都很小，往往幾千個波，甚至幾百萬個波才一英吋長。然而你可以製造極低頻波，這種波很長——每個波也許有20英呎長。那些波一旦被發射，就能夠在水中穿過很長的距離，幾千英里都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由於這種波很長，因此它們的傳播速度也就十分緩慢。那就是我們每隔5秒鐘才得到一個字母的原因。海軍需要尋找方法與海底潛艇通訊聯絡，於是他們就在威斯康辛州建造了大型極低頻天線來傳送這些長波。那就是我們現在得到的信號。”

　　“那麼這些密碼呢？”
3 l# d: ]9 @# P8 `
　　“這一定是一種壓縮碼。——三個字母一組的字母群，代表一大段事先確定的訊息。這樣傳送一段電文不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倘若你傳送一段平日的電文，逐字逐句地要花費幾個小時才行呢。”

　　CQXVDXMOPLKIXXCVRWTKGPIUYQAIYTEEQ
$ x5 u) n7 h2 x% Q: e
　　FVCZNBTMKEXEMMNOPWGEW
8 T7 G1 @9 k* o
& l9 B+ ~1 ?/ s# n3 ~: c　　字母到此為止。
2 `  l* e7 D( J' L1 T4 [7 A
　　“看上去是那麼一回事。”哈里說道。
: o* H$ p! o( s) w6 j# g% ]2 ~$ Z( M) S% i
　　“我們怎麼把它翻譯出來？”貝思問道。
$ {' P/ v' i0 A! D8 E3 P
　　“假設這是海軍發射的訊息，”哈里說道，“我們不懂。”
( y( g9 |' B$ {
) D7 b7 N5 F( ], _9 q( |! U　　“也許這兒有密碼本。”貝思說道。
/ C! A: d& }1 l3 h
　　“我們再等一下。”哈里說道。

　　屏幕上起了變化，字母群一組又一級地被翻譯了出來。
( f7 z' z3 E7 u0 J: V9 y
4 _* O1 b. |# y( L9 _0 f- ~# Q" U9 h　　7月7日23點40分，太平洋艦隊司令致DH-8號海底居留艙

& Q+ k2 m) M, S& L　　巴恩斯。

　　“這是給巴恩斯的電文。”哈里說道。當其餘的字母群被譯出的時候，他們一直盯住屏幕看著。
3 x. n  E' o" ]& b- ]) z9 c4 n
, D2 i. [, W. v. p. G" W* ~' k　　海面支援艦南迪號和維巴蒂號估計在7月巴日16時到達你們的所在地，回收自動裝置。祝好運。斯波爾丁。完畢。
: D. F2 R) b* P& @5 U
* ^6 n. Y$ u3 E0 C; J3 ~/ h# N+ V　　“這是不是我所理解的意思？”貝思問道。
) x2 M; w3 N0 k* Q) e
　　“是的，”哈里回答道，“艦隊已經出發。”
2 j2 U% x6 X. f0 e7 f! ^
　　“好極了！”貝思拍着雙手。

6 A/ g! e( y' l# l　　“風暴一定正在平息中。他們已經派出水面艦艇，再過16個多小時，就會抵達這兒。”
1 P& \7 w' B  Y- {" W- C/ q0 {
　　“那麼自動裝置呢？”

% y" N$ E9 ^1 F* X/ E  L8 Q　　他們立即得到了答案。居留艙內所有的屏幕都閃爍起來了，右上角出現一個帶數字的小方塊：16：20：00，正在倒數計時。
! g9 O8 O+ H+ h  Z: S4 ~
1 @7 k* z. y9 R, N! X$ _/ C, [& h7 G. S　　“它自動地為我們倒數計時。”
( {5 E% s4 W; G5 C
$ M& U) }& f, d3 h# }8 g　　“這是不是我們離開居留艙時要遵循的某種倒數計時？”貝思問道。
7 L* N3 P6 T0 J' I% z4 _1 ^
　　諾曼看看這些數字，它們飛快地往回倒着，就像在潛艇上一樣。他問道：“那艘潛艇怎麼樣？”

　　“誰還顧得了那艘潛艇呀。”哈里說道。
$ o. b- G$ e2 C& [. L7 R
　　“我認為我們應當保存那艘潛艇。”貝思說道。她校對了自己的手錶。“我們還有4個小時才需要重撥時問。”
; O, X/ J7 [- H) s
: O. I+ ?& z9 F! p% e4 r* `　　“夠長了。”

" ^/ R$ q8 |1 d# P　　“是啊。”

　　私下裡，諾曼卻在盤算他們能否熬過16個小時。

　　哈里說道：“唔，這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你們倆幹嗎那麼自暴自棄？”
4 C6 u9 |/ Z0 Z) u* d9 V0 |# E# O
　　“我只是想知道，我們是否會如願以償。”諾曼回答說。

0 M" V7 R: S0 }8 V" e# w　　“我們為什麼不能如願以償呢？”哈里問道。
' d7 H: v/ D* V* y+ ~' I
　　“傑裡也許會先有什麼舉動。”貝思說道。諾曼頓時對貝思感到氣惱。難道她意識不到，她這麼一說又在哈里的腦海裡種下了禍根嗎？

　　“倘若再一次攻擊居留艙，我們就沒命啦。”貝思說道。

4 ~! M# Z7 y1 D) |# z+ z% c　　諾曼內心在呼喊，閉嘴，貝思，你是在對他暗示。
1 p6 P; F8 x$ F& l" H0 o8 q
　　“攻擊居留艙？”哈里反問道。

　　諾曼飛快地說道：“哈里，我認為你和我該和傑裡再進行一次對話了。”

　　“是嗎？為什麼？”

　　“我想瞧瞧是否能和他講明道理。”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做到，”哈里說道，“和他講明道理。”
$ i. Q' K! ^( L  g3 I
5 L' y) |; h% m/ Z　　“不管怎麼說，讓我們試一下吧，”諾曼瞥了貝思一眼，一面說道，“這是值得一試的。”
7 j! x8 a* B" j# D0 i( T5 B  l
' i0 k2 V" u4 N; @& Z, S4 \, R% T　　諾曼心裡清楚，他並非真心要和傑裡對話。他是要和部分的哈里對話。無意識的部分，陰影部分。他應當如何進行呢？他可以利用什麼呢？
; b, `6 g8 [9 U3 P3 v  m
　　他坐在監視器屏幕前，心中思量着。我到底有多瞭解哈里呢？哈里是在費城長大的，當年身材瘦削、性格內向，靦腆得讓人難受；他是個數學天才，但他的才能卻受到家庭和朋友們的挖苦嘲笑。哈里曾經說過，當他對數學發生興趣時，其他的人卻都醉心於籃球。甚至在現在，哈里還是討厭所有的遊戲，所有的體育活動。在他年輕時，不斷蒙受恥辱，無人給予青睞，因此當他因為自己的才能最終得到應有的承認時，諾曼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為時已晚。損害已經造成。現在再來防止那種目空一切、自吹自擂的外表，當然是太遲了。

　　我在這兒。別害怕。
' o* b& [) O' v1 A3 ~7 G, _
7 \  a$ ]2 p9 }1 e　　“傑裡。”

5 ^4 ^* C9 M% X) b　　是的，諾曼。
& R  Q/ U" B* E& o4 |3 }. e9 t; j- M
　　“我有一個要求。”

　　你可以提出來。

& {( G: x. N. T$ I% e# }　　“傑裡，我們的許多實體一去不復返了，我們的居留艙已經不堪一擊。”
# Y! I; {( W* H& H
. b9 c2 w5 ?' V% F6 _5 @　　這我知道。提出你的要求吧。
; C7 j9 b0 _5 ?# T" i
( [  ~1 ~' r5 b" k5 }2 h3 k　　“你能不能停止表現？”
6 U# K2 k" }3 S' p
" P# D  e* W% R; h6 ]% U　　不行。
7 @5 `' _7 y0 K0 \6 e* m
　　“為什麼不行？”

　　我不願意停止。

( d: w% i/ V# [, Z8 m' R　　唔，諾曼思忖道，至少我們開始着手這件事情了。不能浪費時間了。“傑裡，我知道你孤身獨處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有幾個世紀啦。在這期間你一直非常寂寞，你總是覺得沒有人理會你。你總是認為沒有人願意跟你交談，或是分享你的興趣。”

　　是的，一點也沒錯。
& G1 P7 C* c: L% t1 k, |0 i& @
; A/ U. ^3 Q- `$ N' e! |　　“而現在，你至少可以表現自己了，因此你感到很快活。你樂意向我們表明你想做些什麼，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說得不錯。

　　“這樣我們就會注意到你。”
# g3 ~3 n# s8 ]; b( }
3 `# y7 I  E& b! k( B. C　　是的，我喜歡這樣。
$ a: Y6 J  }) h. }7 |5 L
" |- {  |0 Q! J& e: w　　“而且你成功了。我們確實注意到了你。”

7 V; q& j, B0 w, x, \* I　　是的，我知道。
* U& B7 Q' w, n& r  O0 e9 r
　　“但是這些表現傷害了我們，傑裡。”
) l9 {+ W3 F. ?5 }7 T, M
　　我不在乎。
! n# H- p8 W3 O# t! K; |! G
" P' H6 {8 _$ q% Q6 F4 u; R8 [1 s8 `: E　　“這些表現還使我們十分吃驚。”
5 v. ~, W) S0 C+ v
　　我很高興。

% |- {6 p3 c2 Y3 M+ X" E. D　　“我們驚愕萬分，傑裡，因為你僅僅是在跟我們做遊戲。”

- P) W: b5 b3 z% t# s6 g9 d　　我不喜歡遊戲，我不做遊戲。

! W1 p- [# _+ D9 [+ a　　“不，這是你的一種遊戲，傑裡，這是一種運動。”
0 R7 E$ y3 B* G1 D; \
* w/ T" R) H" [' l- k8 T3 e! Q　　不，這不是。

　　“不，這是，”諾曼說道，“這是一種愚蠢的娛樂。”
) \' O$ k) \/ Z' m1 N
& {4 X7 c" f# B) z　　哈里正站在諾曼身旁，他問道：“你想這樣和他對抗嗎？你會使他變得瘋狂。我認為傑裡不喜歡有人和它對抗。”
; G* |. H9 Z9 Y* N: s- y; Y: r
* N- c: k- T& K; m　　我確信你不喜歡有人和你對抗，諾曼思忖道。但是他說：“唔，我得把傑裡本身行為的真相告訴他。他並不是在做什麼有趣的事情。”

　　哦，毫無趣味嗎？
$ g' {8 f! V. J3 A6 H' }- Q' a% \
　　“是的。你被寵壞了，喜怒無常，傑裡。”

　　你竟敢用這種方式跟我說話。
" J0 @! u9 Y6 e5 s8 E4 p
　　“是的，因為你的行動十分愚蠢。”

% z# u, J8 h) p; F+ B0 \　　“天哪，”哈里呼叫道，“千萬別跟他發火。”
9 d- o* X5 j3 {; _
$ p0 }: c) C0 r4 }　　我很容易就能讓你為自己的言辭感到後悔，諾曼。

) h! {2 v* P& g; C2 P5 p" n& X) y　　諾曼在無意中發現，傑裡的遣詞造句已變得無可挑剔。原先那種做作的天真幼稚、那種外星人的模樣已蕩然無存。但是隨着談話繼續進行，諾曼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愈來愈有把握。他十分清楚現在在和誰談話。他並不是在和任何外星人談話。這兒沒有任何不可捉摸的假設。他是在和另一個人幼稚愚蠢的部分談話。

0 n4 p5 e* [+ T8 w  K　　我擁有的力量比你想像的還強。
" J* @) X" U3 C4 E" b( o, n# S0 S
" ]' F- Z1 K- [' W6 K, o　　“我知道你有力量，傑裡，”諾曼說道，“強大得很。”
7 s2 d' J4 S# T4 K) ?& G: X
　　哈里突然變得急躁起來。“諾曼，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快使我們全都完蛋了。”
/ z' a+ W' J4 i2 L- K; U3 Z% c% W
　　聽哈里的話，他是個聰明人。

" G  H9 m  g5 ]9 z　　“不，傑裡，”諾曼反駁道，“哈里並不聰明，他只是害怕了。”
5 K& N0 r# _$ j2 \; A7 X
　　哈里並不害怕，壓根兒不害怕。
% n& h* f4 Y5 O) v* I
　　諾曼決定不再和他糾纏。“傑裡，我正在跟你說話。只是跟你。你就是那個做遊戲的人。”

　　遊戲是愚蠢的。
3 O' u0 Q' Z. e$ p* e
( W0 ?* I! g9 H; y　　“是的，傑裡，遊戲是愚蠢的。你不值得去做。”

　　對於任何富有智慧的人來說，遊戲是枯燥乏味的。

　　“那麼，別再做啦，傑裡。停止再作表現。”

( C$ _4 @4 d6 F) s; _1 z% u  y　　我想停止時就會停止。
+ R0 c5 k" e2 A8 T/ q
) c' R/ ?; @* L7 N8 f- ]2 W　　“我不確定你是否能做到，傑裡。”
2 F3 ~" H* G! L& E
　　能，我能做到。

5 j+ X3 }  r/ l5 T" r2 b　　“那麼你來證實一下。停止這種表現的遊戲。”

& n2 Q$ V5 x: c! I　　一陣長時間的停頓。他們等待着傑裡的反應。

7 w! i: a4 h9 \8 x& Q" T4 E　　諾曼，你想操縱我的伎倆幼稚可笑，顯然已經到了單調乏味的地步，我沒有興趣再和你說話。我將我行我素，愛表現什麼就表現什麼。
/ W2 \( K, i% B5 t
　　“我們的居留艙禁不起更多的表現了，傑裡。”

　　我不在乎。
3 m* c* ]5 M& W" h2 S/ \0 B
3 c" m, H5 _" d. J2 i1 Y　　“要是你再損害我們的居留艙，哈里就會死去。”

　　哈里說道：“老天爺，我和其餘的人都會死去的。”
& M, ]7 v2 `1 D' e& `; F6 |
　　我不在乎，諾曼。

. \) h$ Y  V. N! f　　“你幹嗎要殺死我們，傑裡？”

2 W4 G9 h; L2 [5 n　　首先，你們不該來到這兒。這兒不是你們待的地方。你們這些驕傲自大的傢伙，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要插上一腳。你們愚蠢地冒巨大的風險，現在必須為此付出代價了。你們是毫無心肝、不管他人痛癢的物種，沒有半點兒愛心。
7 d9 A" H5 o7 `; p9 Z
　　“這並不正確，傑裡。”

' N( `/ Z1 D" u' z# X; i0 f  @9 C　　別再和我對抗，諾曼。
4 f$ i- H8 s2 R! v6 I
　　“我很遺憾，不過毫無心肝、不管他人痛癢的是你，傑裡。你不在乎你是否會傷害我們。你不關心我們所處的困境。正是你不管他人痛癢，而不是我們，是你。”
4 K) R, p4 N( ?/ h. U
　　夠啦。
/ b9 G- O$ R, j" p$ [3 S% M
　　“他不會再來跟你談了，”哈里說道，“他真的瘋了，諾曼。”
' F  N- c) Y! x1 {- j2 I& s
" q" W! [: S/ P9 s+ ~' ~6 f　　這時屏幕上卻印出了一行字：
: f8 ]% Q3 y# _, d
0 @/ \% \* [- p' A. H% U8 [' J- ^　　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 V( D! j( M3 s" t
/ d& ~4 A! R6 U6 ]# k　　諾曼渾身冒汗；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背過身去不看屏幕上的字。
; l6 f% I4 @1 g2 E! @
　　“我認為你無法和這種傢伙談話，”貝思說道，“我認為你無法跟他講道理。”

. \1 T" V9 m! Z: D8 M0 B　　“你不該惹他生氣，”哈里說道，他幾乎是在祈求，“你幹嗎要這樣惹他發火，諾曼？”

0 ]6 v; m) n% {) |　　“我得告訴他真實情況。”
3 E( x4 |6 X  N4 ~1 v
　　“可是你對他來說是那麼討厭，而現在他發火了。”

　　“發不發火倒沒關係，”貝思說道，“原先哈里沒生氣的時候，他也攻擊過我們。”
8 ]- g; G' G9 T2 k
2 D& Q# |& z9 c/ X! T6 R( s& _( v　　“你是說傑裡，”諾曼對貝思說道，“傑裡攻擊過我們。”

& b9 J+ ^8 \2 B. k" H　　“沒錯，是傑裡。”
( n) e+ H# V, |( v% P; D5 R
( M# e% [3 z+ o, Q$ L1 C　　“這個錯誤可不得了，貝思。”哈里說道。
0 x5 h0 A" u" R
　　“你說得對，哈里。我很抱歉。”
5 f9 g1 b9 ]+ S+ x# |; y; C+ O" Z
　　哈里神情古怪地望着貝思。諾曼思忖道，哈里看出了這個把戲，他不會就此罷休的。
9 Z/ t% g" _  i, n5 t  E! D
+ A8 c5 J3 D' c# _2 n5 r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把這兩個名字混淆起來。”哈里說道。

  M; R# o$ r! A( V, j　　“我知道。這是心不在焉的緣故。我真蠢。”
! [* b+ [  l9 J- P7 h, i- X. ?" F
( z9 O/ V, g5 M0 O/ h! V! F　　“我看也是。”
5 s4 X$ G( V' {0 T3 a) P$ g2 |
! w% u2 n" m: Z  v3 s, F& _8 b: U　　“對不起，”貝思說道，“我真對不起。”
1 Q) j9 T8 x% Y
  w/ d" O) E8 [  i& K　　“別在意，”哈里說道，“沒關係。”
7 C/ L5 e/ `% r! L
　　他突然顯得無精打采，說起話來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諾曼思忖道，呃嗯。

　　哈里打了個哈欠，伸了一下懶腰。“瞧，”他說道，“我忽然困得很，我想我現在要去打個盹了。”

* s. q+ R) j/ Q5 o; G. A4 [" c　　他離開他們去了臥艙。
" o2 k& o; {- X  \8 p2 ^0 n
　　16小時
8 u6 `9 Q4 u! H) P. |$ p0 t0 h2 R
　　“我們得採取些行動，”貝思說道，“光和他說理是沒有用的。”
1 j& v* q9 Q( K9 k; H! D; }1 D
　　“你說得對，”諾曼應道，“我們說不動他。”

0 {- _2 p5 H( W: L9 l& Q' }" ~　　貝思拍了一下屏幕。那行字還在閃爍：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 V- M) R2 b. G* X2 e& ~　　“你認為他是當真的嗎？”
' ?, T# F3 p! ^. i9 y3 n& u* \& x6 I% c
7 U9 {: {, u% v0 K　　“是的。”
; |% Z0 h1 R6 Y8 d
2 k# V3 H) V( R1 [; a　　貝思捏緊拳頭，站在那兒。“那麼不是他死，就是我們送命。”

　　“是的。我想是這樣。”

　　這種暗示懸在空中，不言自明。

　　“至於他的表現過程，”貝思問道，“你是否認為他得完全失去知覺，才能避免發生這一切？”

3 F. W. n. T/ E0 K& J& q7 n　　“是的。”

　　“或是死去。”貝思補充道。
  b; {+ j) |4 z0 Y$ Y, E7 @+ \
　　“是的。”諾曼說道。他曾經出現過這個念頭。如今他要在1，000英呎的海底，冥思苦想如何去謀殺另一個人，這樣一種人生道路上不太可能出現的轉折，似乎顯得荒謬可笑。然而這正是他在進行的事情。

　　“我可不願意把他幹掉。”貝思說道。
) v' J, A8 i  w! I# K" D% u
　　“我也是一樣。”
! T' I% n/ K" _/ l3 E
　　“我是說，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動手。”
: o4 q9 x2 K! P% ^* d
: ~  z+ }6 Y) B6 g. O　　“也許，我們沒有必要把他殺死。”諾曼說道。

　　“倘若他不做出任何舉動的話，也許我們不必把他殺死。”貝思說道，隨後又搖搖頭，“哦，見鬼，我們是在欺騙誰呀？這個居留艙禁不起再次攻擊啦。我們得把他幹掉，我只是不願面對現實罷了。”

4 m( ]! Z! r: v0 N　　“我也一樣。”諾曼說道。

- X- z' o) A8 }! g8 D2 G, M　　“我們可以利用魚槍製造一次不幸事故，然後等待海軍來帶我們離開這兒。”
6 G+ [: U, W- }5 x; E& M
: j& a( W; k2 Q1 B　　“我不想那樣做。”
( m: O. y& l4 `( n, R' b
　　“我也不想，”貝思說道，“可是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我們不必殺死他，”諾曼說道，“只要失去知覺就行。”他去了急救艙，開始準備藥品。
8 }0 |. K% ^2 ^3 [2 R& `
- t# f3 n4 g7 ?9 J7 N3 F) P1 a( q　　“你認為那兒會有什麼東西嗎？”貝思問道。
" u+ D+ A, u0 I8 t; O
　　“也許會有麻醉劑，我不肯定。”

　　“有效嗎？”

　　“我認為任何造成昏迷的藥品都有效。我是這樣想的。”

　　“我希望你的看法是對的，”貝思說道，“因為倘若他做起夢來，夢中表現出了怪獸，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 @: u. L6 z  _: X3 g/ p
6 x* N" x  w5 W2 @( n　　“不會的。麻醉劑會造成一種無夢的完全昏迷狀態。”諾曼看看瓶子上的標籤。“你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嗎？”

3 [$ j6 M: e# e7 ~4 E4 t　　“不知道，”貝思答道，“但是電腦裡的資料全都有記載。”她在控制台前坐下。“把藥名報給我聽，我來替你找。”
, W, a- h5 r- p! g0 J% e8 ~
　　“Diphenylparakne。”

, J/ F) l. v$ I0 h/ F2 }) F. G( s　　貝思撳下按鈕，掃視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這是，呃……看上去像……某種治療燒傷的東西。”

　　“Ephedrinehydrochloride。”
3 z4 Y( X1 L, [0 d6 q; _
　　屏幕上的文字又變了。“這是……我猜想是治療暈船的。”

' i/ A  q. _% g( z5 r8 b* K1 m& z　　“Valdomet。”
8 |# ~) v+ E6 {+ N8 @
, L8 x4 n* t; ~  b( E* C% f　　“治療潰瘍的。”

3 z5 U7 }( Y/ O  V2 J　　“Sintag。”
0 _1 N& U5 C' Q( A! ?5 v) M
　　“合成鴉片代用劑，效用十分短暫。”

- Z7 ]7 G. ^# N! H: w　　“能導致昏迷嗎？”諾曼問道。

　　“不行。根據上面的介紹是不行的，不管怎麼說，只能持續幾分鐘。”
1 [7 f( T# _) a1 @
" P7 w$ G0 K: x. H1 j　　“Tarazine。”
, z  s# Y8 L0 I% `; s
2 W' l: d. {( V　　“鎮靜劑。會使你昏昏欲睡。”
# G$ ]7 }+ Z2 `  w/ R8 e
　　“好。”他把那瓶藥放到一邊。

6 V- D% V3 C) i) o) l& Z9 i& N　　“‘還會引起胡思亂想。’”
8 O) d2 \& u# \& F( Y6 |
　　“那不行。”他說道，又把瓶子放回原處。他們不需要任何奇思怪想。“Riordan？”
" @# m( n3 x+ |
　　“抗組織胺藥。治療傷口的。”

　　“Oxalamine呢？”
8 a  b+ T2 e: C  q& }  b
3 ^9 `5 f8 Z: e; R　　“抗菌素。”

　　“Chloramphenicol呢？”

　　“也是一種抗菌素。”
/ ?* ^* q  V! _& z6 F1 A- l
　　“見鬼。”藥從瓶子裡滾了出來。“Parasolutrine呢？”

) ?8 i( d8 I/ q( n: l. p　　“這是一種催眠劑……”

　　“那是什麼？”

　　“導致睡眠的。”

' t! k3 p: G5 W7 \- `$ p: w& R4 g　　“你是說，這是安眠藥？”
  T$ p2 D) D7 s
& l) H3 h1 M3 j2 H+ G　　“不，這是——上面寫着你可以把它和Paracintrichloride一起使用，把它作為一種麻醉劑。”

　　“Paracintrichloride……是的。我在這兒找到了。”諾曼說道。

; ]1 k2 V9 g( L9 C! O/ i  u0 x　　貝思讀着屏幕上的說明。“20CC的Parasolutrine加上6CC的paracin，做肌肉注射，使患者沉睡，適合做急救外科手術……無嚴重副作用……睡眠，喚醒患者十分費勁……”
2 M' X- c* W8 K1 w+ k; ?! ]6 T
　　“這種狀況會持續多久？”

6 k. g* c9 q+ |　　“3至6個小時。”

! i& U1 k, V& }+ F: M7 k　　“藥性要多長時間才發作？”
! s! S; @' y/ D/ z
* w. N1 t- B5 n7 l# K　　貝思皺起眉頭。“上面沒有說。‘當麻醉劑發揮效用時，甚至可以開始做大範圍的手術……’不過上面沒有說藥性要多長時間才起作用。”

　　“見鬼。”諾曼說道。

　　“也許會很快。”貝思說道。

9 G8 x' B0 ?% I+ Z, F. [% O　　“但是，倘若很慢怎麼辦？倘若需要20分鐘呢？人能抵抗它的藥力嗎？能把藥力排拆掉嗎？”

　　貝思搖搖頭。“上面根本沒提到。”
4 w: Y5 n2 W+ b
　　最後他們決定把parasolutrine、paracin、duicinea、sintag和鴉片劑混合在一起使用。諾曼在一根大注射管內注滿了透明的液體。那根管子那麼粗，就像是給馬注射用的。
( L6 A$ S2 @. K0 ~
　　“你認為這藥水會致他於死地嗎？”貝思問道。
2 l% L  B) ]* N- `
3 t; y, M4 Y5 _' H( T; Y　　“我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沒有啦，”貝思說道，“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你以前有沒有替別人注射過？”

　　諾曼搖搖頭。“你呢？”
% Y; P2 d0 J1 j* M
2 g& j9 l( L/ ?' q5 g- ]　　“只有給實驗室的動物注射過。”

　　“我該在哪個部位注射？”
4 F4 @: `# V7 P- }+ B
　　“在肩部注射，”貝思說道，“趁他睡覺的時候。”
+ M; U- O( z; |3 N9 @# U% I  H
$ N) z  u  l% i) \# ?0 d　　諾曼把注射針管轉向燈光，從針頭上擠出幾滴藥水。“行啦。”他說道。
9 d, J" t% T( K4 w
　　“我最好跟你一起去，”貝思說道，“以便按住他的身子。”

9 {5 W/ q4 v6 v8 S: m　　“不行，”諾曼說道，“要是他醒着，看見我們倆一起去，一定會起疑心的。你得記住，你早已不在臥艙內睡覺了。”
# U. c! N! {9 w6 T
　　“可是，倘若他動武，那該怎麼辦？”
. v( T+ z* n  ^5 T! t
　　“我覺得我能對付。”
) p9 E# p* s. P& F. u
　　“好吧，諾曼。不管你怎麼說，都聽你的。”
2 R0 F, y  U# R8 y5 I9 S# {  o4 C. o
, U* q9 {. S" o' f  N　　C號筒體走廊上的燈光顯得異乎尋常地明亮。諾曼聽到自己踩在地毯上輕輕的腳步聲，聽到不停作響的通風器和加熱器的嗡嗡聲。他感覺到藏在手心的針管的份量，他來到臥艙的門前。
2 Q: f! m0 I6 r7 [; I0 n
  B# |9 d5 I: z5 @$ ]　　兩名海軍女兵站在艙門外。當他走近時，她們啪的一聲立正。
1 E6 u8 B! g! z6 C
　　“詹森博士！”

　　諾曼停住了腳步。那兩位女子相貌秀麗、皮膚黝黑，一副肌肉發達的樣子。“稍息。”諾曼微笑着回答道。
9 `# _5 A/ ~) z4 m
* D% [3 c; t5 s) |6 X( D　　她們絲毫沒有鬆懈。“抱歉，先生！我們命令在身，先生！”

% a1 ?' ~1 L0 d0 ?　　“原來如此，”諾曼說道，“好吧，那麼你們就執行公務吧。”他打算從她們身旁經過，進入臥艙。
& `$ z7 Z& x8 c
　　“對不起，詹森博士！”
  I+ ~! j4 r9 a: P7 g
　　她們擋住了他的去路。
; K3 n- @5 f, z! n) K
: f2 x, H7 o7 q+ K2 \　　“怎麼回事？”諾曼問道，儘力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來。
1 a5 w7 q; ?$ [+ J
$ ?- _; W" @+ B0 Y　　“這個區域誰也不能進入，先生！”
# H" w* C; I; m, d* s& ~
5 D2 z1 ?' M9 c8 i　　“可是我想睡覺啦！”
% O8 D7 {# |+ ?4 E8 X% G; X+ a
+ c  A5 Q# Z' ?1 E  h　　“十分抱歉，詹森博士！亞當斯博士睡覺時，誰也不准打擾他，先生！”

　　“我不會打擾亞當斯博士的。”

' @) q! Q! ]/ h8 ~1 G　　“抱歉，詹森博士！我們想看看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先生！”
! h* t  [, U8 \7 m) P
　　“我手上嗎？”

　　“是的，你手上有東西，先生！”

0 {, @9 |/ u" O& M7 S9 }　　她們見到他便立正，身上背着機槍，說起話來先生長、先生短地，這使他感到神經緊張。而他又看了她們一眼。那上過漿的軍服，遮蓋着強健的肌肉。他覺得自己無法強行從她們身旁經過。他看到了在門的那一頭，哈里正仰天躺着，鼾聲大作。這是給他注射的最佳時刻。
  {& d. c+ D! O) b
　　“詹森博士，我們能看一下你手上的東西嗎，先生？”
3 K9 y# c9 w6 Z5 X/ u
　　“不行，你們不准看。”

　　“很好，先生！”
0 L9 `9 U+ K3 C( t. A3 Z! u9 \! m" t
　　諾曼轉過身子，走回D號筒體。
6 D  g% O+ B1 c+ d' c: u4 b
' N  Z0 I* D$ F/ z　　“我看見了。”貝思說道，朝監視器點點頭。
! I# \, H7 ~$ p" |% P
　　諾曼望着監視器，望着走廊上那兩名女子。然後他又看看鄰近的那個監視器，屏幕上顯示出大球。

  H  m  \% R, `3 D5 o　　“球體起了變化。”諾曼說道。

　　入口處盤旋的溝槽明顯有了改變，結構更加複雜，而且伸展得更遠。諾曼深信這一切再也不是原來的模樣。
8 b* V: b4 k+ Y: ]7 o5 H! X
& d, h: h2 M9 `, T/ ~) z　　“我認為你說得沒錯。”貝思說道。
+ s% R  H& I# k- g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 z# K0 |1 z: L) r
& V/ N% s; I$ K/ n3 g1 o　　“待會兒你可以把帶子倒過來，”貝思說道，“現在我們最好注意一下那兩個人。”

　　“怎麼注意？”諾曼問道。
& r: Q2 H+ U- h" [9 Q5 a% @0 Z
( B; w- x, X  l8 M: b" B　　“很簡單，”貝思說著又握起了拳頭，“在B號筒體內，有五個帶易爆炸葯的魚槍頭。我去那兒拿兩個過來，把那兩名衛兵炸個鳥獸散。你就衝進去給哈里打一針。”
" M8 |  U  z1 |5 k! N3 e$ T. L
　　要不是她的模樣那麼美麗，她那冷酷無情的決心真叫人毛骨悚然。現在她的容貌嫻靜而高雅，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似乎愈來愈儀態萬千。

, m! I) O* d, i. h: K　　“魚槍在B號筒體嗎？”諾曼問道。

　　“當然囉。你可以看看錄影監視器。”她撳下了按鈕。“見鬼。”
' p" X1 d+ X; O7 j: h& k
　　B號筒體的魚槍失蹤了。

　　“我看，那個狗雜種已把守住了他的根據地，”諾曼說道，“哈里老奸巨猾，混蛋！”
# ]4 }- q9 O) k- z5 a
# N( e0 s# e8 m( Z/ x; G　　貝思若有所思地瞧著他。“諾曼，你沒事吧？”

6 S5 M  \& L0 E" U  y5 }, @: o4 f7 P　　“當然囉，問這幹嗎？”
. s6 K' ]& Z( {! k  H
　　“急救箱內有面鏡子。你去瞧瞧。”
+ y; n1 i$ `' s* P
1 h, T: h" \3 H" Y　　諾曼打開白色的急救箱，從鏡子裡望着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使他驚詫不已。那不是他預料中的健康模樣，他已經看慣了自己胖乎乎的臉龐，以及因為週末沒有刮鬍子而長出的灰白短鬚。
7 A. E& W. }2 l; D$ ]4 P9 m3 G- e) f
/ P3 ]% {3 f) d! P6 Z) R6 f　　可是鏡子裡的他是一張消瘦的臉，上面長着黑鬍子。那陰鬱而充滿血絲的眼睛下，映出一道黑圈。他的頭髮稀疏而平直，油膩膩的，會在前額上。那模樣就像一個危險人物。
7 L$ R0 d: K3 z
$ A$ R4 ~. D2 i1 S3 o  ?　　“我看起來像傑基爾博士，”他說道，“或者說像海德先生。”

; K  e- b7 c, k1 Y　　“是呀，你確實像。”

　　“你變得愈來愈漂亮了。但我是那個對傑裡來說很醜陋的人，因此我愈來愈醜了。”
* V  J( L3 x- s* h2 u
, @( ?; ^( A, j4 @2 j1 A* x' C　　“你認為是哈里起的作用嗎？”

" G3 G0 u1 u5 ?- E. ]　　“我認為是的。”諾曼說道，他心裡又加了一句：但願如此。
! v& w4 l$ S( ^
　　“你的感覺也不同了嗎，諾曼？”

' u4 E3 w+ n+ o　　“不，我的感覺完全一樣，只是外表看起來像個鬼。”

; a/ f" l/ P  |1 y' n　　“對，你的臉色有點嚇人。”
& v: _1 c: Z  I3 }# z
. ]: J% O- a( r1 Z1 P, Z+ E　　“我相信是這樣。”
! }: S+ n1 ~6 B
5 l9 H9 m2 g3 j5 q- B& p0 w　　“你真的沒事嗎？”

2 @- ?* g7 i; R9 O5 h　　“貝思……”

　　“好吧。”貝思說道。她轉過身去，又看著監視器。“我還有最後一個主意。我們倆一起去A號筒體，穿上工作服，再去B號筒體，關上通往居留艙其餘筒體的氧氣管道。這會使哈里失去知覺，他的衛兵就會消失，我們便能進去給他注射。你認為如何？”

) b: J1 s4 @  D  \1 v' i* m/ O　　“值得試試。”

　　諾曼放下注射針管。他們朝A號筒體走去。

* r1 g' X: o8 a! f9 w! a2 [$ C　　在C號筒體，他們從那兩名衛兵身旁走過，她們又是啪的一聲立正。

　　“哈爾彭博士！”
, O0 i* X) P. P" n2 h
　　“詹森博士！”
3 |; e0 D" Q7 V3 Y6 o- C
　　“繼續執行任務吧。”貝思說道。
" A1 n! p0 n! `/ \: j
　　“是！但我們想問一下，你們要上哪兒去？”

　　“例行巡迴檢查。”貝思說道。
$ `2 {3 z8 s. K) b9 }3 g/ o2 x
8 O, U! k) k  f8 H) F　　他們之間出現了一陣沉默。

% g1 M& V/ ^  V% x4 D2 g/ ]! d　　“很好，博士！”
& K+ }0 ]7 ?% T' [. ?8 R
/ b/ @# D4 t: j4 _　　他們被允許通過了。他們進入B號筒體，裡面是一排管道和機器。諾曼心神不定地看了一眼；他不喜歡在這維生系統前瞎轉，可是他不知道他們還能幹些什麼。

8 |% r+ i$ L, R/ B: B2 I) |" e' x　　在A號筒體中還剩下三套工作服。諾曼伸手去拿他的那套。“你明白自己在幹什麼嗎？”他問道。
& Y3 B. Q+ z' w7 B; o' B: I
　　“明白，”貝思回答道，“請相信我。”

　　她把腳套進工作服中，開始扯上拉鏈。
- s% N, i$ Y0 X5 G9 z
　　就在這時候，整個居留艙內響起了警報聲。紅燈再次閃閃發光。用不着別人提醒，諾曼的心裡就很清楚，這是艙外警報。

& x$ h. w, K* {+ Q& }, F　　又一次攻擊開始了。
; q; D) C$ }8 N# h! C/ C( _  

1 ]; X* x6 A! `) a# M: ]

1月23

正文 四（2）

　　15小時20分
5 g" w3 p. {& j6 _1 Q; G& o
3 O* d# D8 d) L( P( |( j1 n- z) ^
0 p' D6 }% ^1 A; b8 ?. s　　他們通過橫向通道，從B號筒體直接跑回D號筒體。諾曼忽然注意到，那兩名衛兵不見了。在D號筒體內，警報器嗚嗚地響着，監視艙外感測器的屏幕上發出耀眼的紅光。諾曼瞥了一眼錄影監視器。
* a0 d% q2 f' k
　　我來了。

# Z1 K) m- h( d　　貝思飛快地掃視着各個屏幕。
% C: x. N. a6 E% m! L' L, f$ d
　　“熱量感測器有變化。好啊，它來了。”
! N5 Z# x  s: G
　　他們感到一陣重擊，諾曼轉過身子，朝舷窗外望去，那條綠色的魷魚已經在外邊了，帶吸盤的巨大觸鬚纏繞住居留艙的底部，有一條觸鬚平拍着舷窗，拍在玻璃上的吸盤扭曲着。

& T" `$ Y5 E7 A: w+ j　　我在這兒。

　　“哈——裡——！”貝思高叫着。

　　魷魚的觸鬚抓住居留艙，試探性地搖晃了一下。艙體的金屬外殼發出緩慢而令人難受的吱嘎聲。
- Y' N* S+ ~' O7 L, n" H0 F2 U7 e
　　哈里跑進了屋子。

　　“怎麼回事？”

; {! `! \' V$ J) b6 V- b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哈里！”貝思大叫道。
6 Z0 j/ X! x0 ~$ u0 r9 c
　　“不，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 S( b) y0 t* H: i
: F6 @8 H( A, j　　“是那條魷魚，哈里！”
3 s1 @" @2 E" q3 K/ @( }  c+ f
　　“哦，天啊，不行啊。”哈里呻吟道。
! S! ?) Y2 R( t3 b! Y. D4 a
　　居留艙劇烈地搖晃起來。屋子裡的燈光閃了幾下，然後熄滅了。只有急救燈還閃耀着紅光。
2 {- _* P+ `# u$ s. A. w- h0 |0 N, p
　　諾曼向哈里轉過身去。“快停止，哈里。”
8 J; ?9 n, J( j- G: a3 W
　　“你在說什麼呀？”哈里無奈地叫道。
' D1 t# ?1 |4 Z3 {9 F( @( C4 z
+ E6 {. o: A( m, s' }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哈里。”

$ @! a% o, N) V3 n　　“我不明白！”
8 ?9 V2 R9 j0 v$ B/ z( u% C& E" v- i
2 e2 [2 p9 V5 ]+ K/ T* c, u1 g　　“你知道，哈里！這是你的緣故，哈里，”諾曼說道，“你幹的好事。”

　　“不，你錯了。這不是我！我發誓這不是我的緣故！”
' g6 a1 Z+ q  n1 v0 }) e/ G
; t) W4 N+ r4 S　　“是你，哈里，”諾曼說道，“要是你再不停止，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居留艙又晃動起來。天花板上有一個傳熱器爆炸了，滾燙的玻璃碎片和電線像雨點一樣落下。
* u- k, U$ ?' }- a: O' O
　　“快，哈里……”
# \2 ]( T1 A, X- q+ S/ f- p  L2 D' Y
　　“不是我，不是我！”
, i" i/ S: y+ h
　　“沒有多少時間啦。你明白你在幹什麼。”
; c0 u: ?! I- w/ P
3 o8 r( _7 _8 x$ a$ m; v+ v, n* |　　“居留艙再也經不起折騰啦，諾曼。”貝思說道。
8 S9 t: e; A$ q7 o
　　“這不可能是我的緣故！”

& e. C5 k2 [: W# H0 o　　“是你的緣故，哈里。你要面對事實，哈里，現在要面對事實。”

9 c7 K  q* U! u' m　　諾曼說話的時候，仍然在尋找注射針筒。他把針筒放在屋子的某處，可是報表紙從寫字檯上散在地上，監視器也倒在地上，四週一片混亂……

　　整個居留艙又晃動起來，從另一個筒體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新的警報聲又響起了，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使諾曼立即意識到——在巨大的壓力下，海水衝入了居留艙。

) @( J7 K7 M3 J+ _2 t( C/ j/ r3 N5 `9 j. {　　“C號筒體淹水了！”貝思看了一下控制板，大聲叫道。她順着通道跑去。在她關門的時候，他聽到艙壁上的金屬門發出格格的響聲，屋子裡瀰漫著帶有濃重鹼味的霧氣。

　　諾曼把哈里按在牆上。“哈里！正視現實，快停住！”
6 ]. @9 f. }1 ^# H
& @5 K/ I1 O3 Z& o　　“這不可能是我的緣故，這不可能是我的緣故。”哈里呻吟道。
8 G# p' `6 z1 ~3 B' k5 p2 H
　　又是一次猛烈的衝擊震盪，使他們的身子搖晃起來。
3 L$ s" [, P2 O" f
& E# t' q8 j6 ^& }7 B5 h　　“這不可能是我！”哈里大叫道，“這與我毫不相干！”
' R8 k. x0 `, A. j5 u/ V% b2 l
　　接着哈里尖叫起來，身子扭曲起來。諾曼看到貝思從他的肩部取下注射針筒，針頭上還沾着鮮血。
6 s. D: V  U% o/ X) p4 M$ G5 y
. Z! t+ Y+ \* U* i; a" J( `0 @　　“你在幹什麼？”哈里叫道，但他的雙眼已顯得呆滯而茫然。當又一次撞擊來臨時，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像喝醉酒似的跪倒在地。“不是，”他輕輕地嘟噥道，“不是……”
/ K; A8 q/ g, c$ D$ ~1 E% ?
　　隨後，他便面朝下地癱在地板上。使艙體金屬外殼扭曲的震盪立即停止了，警報聲也驟然消失。除了從居留艙內某處傳來汩汩的流水聲外，一切都陷入了不祥的靜寂之中。

　　貝思迅速地來回走動，看著一個個監視器的屏幕。
5 G7 o4 y. Q$ h6 l; p8 ^
　　“內部警報解除。艙外警報解除。一切危機都解除啦。沒錯！都沒有讀數了！”

　　諾曼向舷窗跑去。那條魷魚也消失了。窗外的海底一片空曠。
- ]) v$ @0 }1 w$ h# u/ S, H: G
* S: r: c/ N$ m　　“損傷報告！”貝思大聲吼道，“主動力損壞！E號筒體損壞！C號筒體損壞！B號筒體……”

　　諾曼飛快地轉過身去望着她。要是B號筒體毀壞，他們的維生系統將不復存在，他們就肯定完蛋啦。“B號筒體保存。”貝思最後說道。她的身子踉蹌起來。“我們沒事了，諾曼。”
6 e  n9 u4 X4 B; v0 d
. m) g3 A  I9 l0 x- {- O& P　　諾曼癱坐在地毯上，突然感到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是那麼緊張、那麼僵硬，他已經心力交瘁。
- i" ^: T- |9 `4 L! m! D
3 H/ t2 w0 Z+ q% E1 ?& w* l6 j. f! [　　事情總算結束了，危機已經過去。不管怎麼說，他們將恢復正常。諾曼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放鬆。

5 y' o* I" x/ W  T$ h　　事情總算結束了。
8 t+ J& f& ~0 W) q# \
4 h# V; v, W' s' y! D6 u. q' n* w0 P　　12小時30分

　　哈里被打扁的鼻子已停止淌血，現在他的呼吸也顯得更平穩、更順暢。諾曼拿起冰袋，瞧了瞧哈里那張腫起的臉，調節了一下哈里手臂上的靜脈輸液量。貝思方才在哈里手臂上插輸液針，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才總算把針頭戳進了靜脈。他們在為他輸入混合麻醉劑。哈里呼出一股酸味，就像錫的味道。不過除此以外一切正常，只是完全失去了知覺。

2 Z( i- A; T1 `: _) x' Q4 _　　無線電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我在潛艇上，”貝思說道，“已經進艙了。”

# F0 T$ a+ W2 Q6 G  v8 E　　諾曼透過舷窗，朝DH-7號居留艙瞥了一眼，只見貝思往上爬進潛艇旁的圓棚內。她將撳下“滯留”按鈕，最後一次這樣的出征是必要的。他又朝哈里回過身去。

& F. T( p" s( R' Z8 b, z　　電腦中沒有任何訊息說明諾曼使一個人連續睡上12個小時會有什麼後果，但那是他們必須採取的行動。哈里要麼逢凶化吉，要麼就完蛋啦。

2 i9 R3 @( f: b  k9 n　　我們其餘的人也是一樣，諾曼思忖道。他看了一眼監視器上的計時鐘。現在正是12小時30分，並且正在往後倒退。他把毯子蓋在哈里身上，然後朝控制台走去。
! e) w7 U/ f0 ^  Y+ b
　　大球還在那兒，但溝槽的結構全變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使他幾乎忘卻他最初對球體是何等着迷——它是從哪兒來的，代表着什麼。不過他們現在已經明白了這代表什麼。貝思是怎麼稱呼它的？智力酶。酶是一種物質，它促使化學反應成為可能，而本身卻沒有真的參加反應。我們的人體需要化學反應，然而人體的溫度太低，多數反應無法順利進行，於是我們要靠酶來幫助，使化學反應得以產生，並加快速度。酶使這一切成為可能。而她把大球稱為智力酶。

　　真聰明，諾曼思忖道。聰明的女人。她的情緒衝動確實恰到好處。如今哈里處於昏迷狀態，貝思看上去還是那麼漂亮。這時，諾曼發現自己的外表又恢復了原先矮矮胖胖的模樣，這使他鬆了一口氣。當他凝視着監視器屏幕上的球體時，他看到了屏幕反射出自己熟悉的身影。

　　那個球體。
" j- N' C: I9 p5 X. P9 {- V
　　由於哈里失去了知覺，諾曼心里納悶他們是否能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記得那一片光亮，就像螢火蟲一樣。哈里是怎麼說的？像是提到泡沫一類的東西。泡沫。諾曼聽到一陣嗡嗡轉動的聲音，便朝舷窗外望去。
6 M5 b$ T5 z! x: {& o( d8 q
' Y# H' K% |4 H) \" [3 {　　潛艇在移動。

; W9 {# C0 S4 r- n- X) R4 V　　那艘黃色的小型潛艇已解開纜繩，在海底滑行，它的燈光照射在海床上。諾曼按下了內部通信系統的按鈕。“貝思嗎？貝思！”
. G9 K4 [, |+ R
　　“我在這兒，諾曼。”

: x6 f5 E% y! d5 r. |　　“你在幹什麼？”

, K$ ]) ?* ^8 p- r　　“別緊張，諾曼。”

　　“你在潛艇裡幹什麼，貝思？”

　　“只是採取預防措施，諾曼。”

' Q$ T8 i6 a, e2 V/ t　　“你要離開嗎？”
" N$ g- I/ ?( {* p( ?9 {
! w9 p- j# E1 X　　貝思的笑聲從內部通信系統中傳來。輕盈的、自在的笑聲。“不，諾曼。不必緊張。”

7 u. \6 U6 N+ B" T　　“告訴我，你在幹什麼？”

　　“這是秘密。”

　　“得啦，貝思。”諾曼思忖道，現在他可不需要貝思的情緒失控。他又一次想到了她的情緒衝動，剛才他還對此表示讚賞呢。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已絲毫不存在。“貝思？”

　　“待會兒再跟你說。”貝思答道。
0 ~8 e. o4 F" W1 `$ V% D& t2 D3 M
　　屏幕上呈現出潛艇的側面，諾曼看到它的錨臂上掛着紅色的箱子。他看不清箱體上印的字母，但這些箱子似曾相識。他正在觀察時，潛艇已從太空船那高高的翼翅旁駛過，然後又朝海底落去。有一隻箱子脫離了錨鈎，輕輕地落到淤泥上。潛艇使勁地攪動着海底沉澱物，又往上浮起，向前滑動了100碼，接着又停住，放下了另一隻箱子。它就這樣繞着太空船的四周，持續不斷地工作着。
; B& ^4 {) ]4 A# k6 P$ L
, D% A6 y/ w# U5 m  V　　“貝思？”
) ?: g3 x  p. }6 T0 I: e
　　沒有回答。諾曼眯起眼來看看那些箱子。上面印着文字，但距離那麼遠，他看不清。
) i8 I" t/ ?. ^
　　潛艇轉了個向，逕直朝DH-8居留艙駛來，艇上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當它駛近時，聲納的警報器響了起來，紅燈嗚嗚叫着，閃爍出耀眼的燈光。他覺得這警報聲真叫人厭惡，接着朝控制台走去，看看那些按鈕。他怎麼才能關掉警報器呢？他瞥了一眼哈里，哈里還是昏迷不醒。

　　“貝思？你在哪裡呀？你撞上那些鬼警報器啦。”
8 \) H- K) w+ S) V, C0 c
　　“按下F8。”

* I( }6 K2 u2 k  \9 C　　F8究竟是哪個按鈕？他四處找着，最終在鍵盤上看到了一排按鈕，上面從F1一直標到F20。他按下F8，警報聲停止了。現在潛艇已經靠得很近，燈光穿過舷窗射到居留艙內。儀表上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臉龐，儘管周圍氣泡四起，她的身影仍清晰可見。隨後潛艇又下沉，從諾曼的眼前消失。

1 P& I4 _/ b% {7 [　　諾曼走到舷窗前，朝外看去。深海星3號正歇在海底，從錨臂上往下安置更多的箱子，現在他可以看清箱子上的文字：

5 B6 }9 E3 b% v9 i# e4 f　　小心，Tevac炸葯附近禁止吸煙，禁止使用電子儀器
; _' H- u; t; [( ?; F; Y
　　“貝思嗎？你到底在幹什麼？”

　　“待會兒告訴你，諾曼。”

　　諾曼傾聽著她的聲音。她的嗓音聽起來正常。她是不是瘋了？沒有，他思忖道，她沒有發瘋。她的嗓音聽起來正常，我相信她沒事。
& p0 w; W. }3 ?9 P/ p( \+ n7 ~+ j! ?
  V' U+ C8 ]$ q& r# ~. ]( t6 C　　可是他並不確定。
; W, h+ u$ F. E% ~8 r( v$ u
0 N6 T3 k& a2 k* \/ N& C　　潛艇又移動了。螺旋槳把海底的沉澱物揚起，使艇上的燈光朦朧不清。那股混濁的水流從舷窗旁漂過，模糊了諾曼的視線。
5 p0 W/ `3 k! N  l
% j3 S- s0 T6 e( Y　　“貝思？”

　　“一切都很好，諾曼，我馬上回來。”

" I1 `. r& }1 }, W3 R+ H$ g　　當揚起的沉澱物重新落在海底時，他看到那艘潛艇又向DH-7號居留艙駛去，不一會兒，在半圓頂棚的下面停泊下來。接着，他看到貝思爬出潛艇，在艇首艇尾繫上纜繩。

( ^0 @9 e9 K7 u( n- |# m3 W　　11小時
  z' v  a' {, F
* B  k1 y: i. q: z　　“事情很簡單。”貝思說道。

# {+ b) E/ Z3 Q  l　　“是炸葯嗎？”諾曼用手指着屏幕。“上面寫着，在體積相等的情況下，Tevac炸葯是目前所知威力最大的常規炸葯。你把它們布在居留艙的四周，到底是想幹什麼？”

7 O. H. c# O, I4 d　　“諾曼，別緊張。”貝思把手搭在諾曼的肩膀上。她的撫摸十分溫柔，足以消除他的疑慮。他感到她的身子貼得那麼近，他的情緒稍微放鬆了。
) y( ?. k+ q$ H* o8 m+ s' C
8 u9 s7 `: S7 o% o# K4 I* S　　“我們應當事先商量一下這件事的。”

# X  L+ Y/ Q! w0 `/ t# b　　“諾曼，我不要冒險了。再也不要了。”

' u. X; X8 Z% p, M# H8 j) F　　“可是哈里仍然昏迷着。”
3 @9 R3 g) G3 O) l" ?3 K" o
  W) k' r4 r5 N1 q! M7 |( p  b　　“他也許會醒來。”

, e% d( W  ^9 S% N7 F- R0 [( Q/ D　　“也不會的，貝思。”

0 R) Y- x% u4 i! p' v' ~8 _　　“我不再抱有僥倖心理了，”貝思說道，“要是大球內再冒出什麼玩意兒來，我們就可以把它炸個稀巴爛。我已經在周圍安放了炸葯。”

　　“可是幹嗎要放在居留艙四周？”
/ ]& L( f* ~/ ?% E( o$ K+ R/ \
! S0 |9 o6 r- a. g4 w& c　　“防衛用。”

　　“怎麼個防衛法？”
, a0 c# G. A' \
　　“請相信我，這是防衛。”

) a$ j1 }6 i& V& u  `　　“貝思，讓這種玩意兒離我們這麼近是很危險的。”

　　“炸葯沒接上引信，諾曼。實際上，也還沒有把它沿著飛船連接起來。我還得出去用手把它們接起來。”貝思看了一眼屏幕。“我想我得先等一會兒，也許打個盹兒。你累嗎？”
$ }+ ?, a- M4 U2 L+ {
　　“不累。”諾曼回答道。
8 e# A7 o! {9 C( B4 D* o) K) P
　　“你已經很久沒睡覺了，諾曼。”
6 J8 M3 F& q+ ]- Y
1 @5 L; ]- V  \" s+ ?% O　　“我並不累。”
: h6 M+ o, h0 J/ }5 J5 W% k
　　她以審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要是哈里使你放心不下，我會照料他的。”
& u' e3 _! v: f7 N; Y( r1 P" g. P0 y
6 t: ?0 y- E' V1 G0 M" T　　“我真的不累，貝思。”
7 I4 O9 K0 f5 d
6 J. E: K9 A' D( N$ S6 ~3 C3 N& {　　“好吧，”貝思說道，“隨你。”她用手指把秀髮從臉上往後撥去。“我可累壞啦。我要去歇上幾個小時。”她起身登上階梯到實驗室去，然後又往下看看諾曼。“想來我這兒嗎？”

　　“什麼？”諾曼問。
7 B/ y- E: i- z. h9 n
6 o+ x3 @% Z+ f6 F　　貝思衝著他會意地笑了。“你聽到我說什麼了，諾曼。”
/ d5 m" k  Z2 U3 R/ E
　　“待會兒也許會去吧，貝思。”

　　“好。當然可以。”
! t8 _6 J* q, l8 _2 t- n' j
　　貝思順着梯子往上爬着，她那裡着緊身服的身子平穩而優美地左右搖晃。她穿著那套緊身連衣褲看起來很漂亮。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她是個長相不錯的女人。
  m. R' P. a, c* a8 ~; l5 {# u0 S8 W, F
- L- r4 t2 Q8 B1 K0 i　　在屋子的另一頭，哈里節奏平穩地打着鼾。諾曼檢查了哈里頭上的冰袋，心裡卻想著貝思。他聽到貝思在上面的實驗室裡走來走去。

; {+ W9 k- V# w+ G+ S8 r! U　　“嗨，諾曼？”
7 Q; O' u0 M9 b7 C. g' d4 A) C
, a$ _" i9 B# a/ Y  c/ C　　“什麼事……”他走到階梯前，抬頭望着。
9 e- y: {& P2 w" t1 u2 M
　　“下面還有沒有這種工作服？乾淨的？”一件藍色的衣服掉到他的身上。這是她的緊身連衣褲。

) Z) [; t/ x; K# z　　“有。我想是放在B號筒體內。”

% @0 m+ G# W- z; O' A5 I, K0 ~; e  t　　“給我拿一件來好嗎，諾曼？”
& Z$ m6 k4 W7 N1 t8 i* i# f
0 T" J- Z8 F9 A0 P　　“行。”諾曼回答道。
2 V& _1 ~  r8 |* D; e+ W5 y
/ ^7 a4 \; ^0 `8 y+ t/ R7 }　　諾曼去B號筒體時，發現自己有一種不可言狀的不安。現在發生的是怎麼回事？當然囉，他十分清楚正發生什麼事，可是為什麼是現在？貝思在施展她巨大的誘惑力，而他卻表示懷疑。貝思在與男人打交道時，總是咄咄逼人、精力充沛、態度直率、得理不饒人。誘惑根本不是她慣用的伎倆。
7 J+ t( G5 D! v3 {( W
　　而她正在勾引他，諾曼從貯藏櫃中取出新工作服時思忖道。他拿着衣服回到D號筒體，爬上了梯子。他看到上面有一種陌生的、略帶藍色的燈光。
7 V$ O4 [! r4 E* d$ i- V6 b$ O
% @9 f+ {# C2 e　　“貝思？”
; e4 Z  Z+ H' [! G8 g
　　“我在這兒，諾曼。”

5 a0 U+ c+ b1 s$ O6 x' o　　諾曼踏進實驗室，只見貝思一絲不掛地仰面躺着，身子上方是一排用鉸鏈固定在牆上的紫外線日光燈。她的眼睛上遮着兩隻不透明的杯子。她誘惑性地扭轉過身子。

　　“衣服拿來了嗎？”
, O7 i* H) j/ i1 [; X0 @
　　“拿來了。”諾曼回答道。
1 W/ ^3 t8 |$ p
　　“多謝啦。放在椅子旁任何地方都行。”

　　“好吧。”諾曼隨意地把工作服放在她的椅子上。

& v5 O, L! g" c7 k　　貝思翻身面對強烈的燈光，嘆了口氣。“我覺得我最好來點兒維生素D，諾曼博士。”
2 O7 K# _7 ?9 P3 D9 \
2 e+ P; ~; V4 H2 o　　“是的……”

  ~( ^- Q9 _' N+ {( p& N- e: _　　“或許你也該來點兒。”

　　“沒錯，或許是的。”可是諾曼心中在思忖，他不記得實驗室裡曾有一排日光燈。事實上，他確信這兒原先連一盞日光燈也沒有。他在那間屋子裡待了很久；要是有的話，他會記得清清楚楚。他回過身來飛快地走下階梯。
% ~, d, u3 x7 D5 t4 a( y4 ]% o
　　實際上，這階梯也是新的，由黑色的電鍍金屬製成。原來不是那樣的。這成了一道嶄新的梯子。

　　“諾曼？”
! K  }9 L& ?2 ^! o& Z1 I
　　“我馬上來，貝思。”

　　他走到控制台前，開始敲打按鈕。他曾見過一份資料，上面記載關於居留艙的種種參數，或諸如此類的東西。他終於找到了：
' @5 W: n; P3 Z* ^, g; @
$ p5 S* M( H3 C) D6 M- }' V- c' O　　DH-8號居留艙設計參數

　　5.024AA號筒體

　　5.024BB號筒體
2 P; g( d+ U+ X
3 w8 r7 Y1 o3 h& \　　5.024CC號筒體

  q( s4 E4 |0 Q7 H8 ^　　5.024DD號筒體

7 y0 o' W2 c( [  ~　　5.024EE號筒體
; Y; V# E& H; k" }  a" F
7 P4 c- P$ G6 |　　選擇一項：

. P7 A) X* Z0 k  W' W" K　　諾曼選擇D號筒體，屏幕上出現了另一屏內容。他挑選了設計計劃，看到一幅又一幅的建造設計圖。他不停地敲擊按鈕，屏幕上也飛快地變換着圖形，最後看到了D號筒體頂上生物實驗室的具體結構圖。
3 L3 m1 a% [9 n. y0 i8 L
　　設計圖上清楚地顯示出一大排日光燈，用鉸鏈固定好，收在牆上。這排燈一定是一直固定在那兒的，他只是沒有注意到罷了。還有許多別的細節，他原來也沒有發現——譬如實驗室圓拱形屋頂上有個緊急出口處。此外，地板入口處旁還有一張摺疊床，一道黑色的電鍍階梯。
9 R- {6 i. C: i: C, Y
8 S' C" n4 h- [* ^$ i5 _0 i　　你慌了，諾曼思忖道。這與日光燈以及建造圖紙毫不相干，甚至與性也沒有任何關係。你之所以慌了手腳，是因為貝思是唯一留在你身邊的人，而且她的行為有些反常。

　　在屏幕的一角，他看到了那倒計時的小鐘，鐘上的時間在倒退，速度慢得叫人難受。還有12個小時，他思忖道，我只要再捱過12個小時，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啦。
. [/ v) V/ L2 D; u, D
0 q) A4 k' H/ o8 l! u- K% N　　他感到饑腸轆轆，但是他知道沒任何東西可吃。他精疲力竭，可是沒有任何能睡覺的地方。E號筒體和C號筒體都被海水淹沒了，而他又不願上樓去和貝思待在一起。諾曼躺在D號筒體的地板上，靠近哈里的床鋪。地板又濕又冷，使他久久未能入睡。

　　9小時

　　撞擊，那種叫人喪膽的撞擊，還有地板的劇烈晃動，使他猛然驚醒。他翻了個身，站起來，立即處於高度戒備狀態。他看到貝思正站在監視器旁。“怎麼回事？”他叫道，“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貝思反問道。
% P) h% `' z9 s' q( ^5 s
% V% i; v( c9 C' L6 c　　她顯得十分平靜。她在對他微笑。諾曼望着四周。警報聲並沒有響起，紅燈也沒有閃爍。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不知道……”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 @+ k8 K1 J! V2 Y) v  ?' d0 N
4 N+ R0 P) ]4 t  b4 d7 `9 X7 j9 |2 @# h　　“你以為我們又遭到攻擊了？”貝思問道。

8 u! `4 ^1 M3 J# t, A　　諾曼點點頭。

　　“你為什麼會有那種念頭，諾曼？”貝思問道。
$ L/ v  @1 H2 E1 y1 `: I  P4 r. C
　　貝思又一次帶著那種古怪的表情望着他。一種審視的目光。她的目光專注而又冷淡，其中沒有絲毫挑逗的暗示。如果說包含着什麼的話，那就是昔日貝思的那種猜疑：你是個男人，你只會招來麻煩。
) P# A: v% x4 ]' x: u; c7 ~) Q; O
　　“哈里還在昏睡，不是嗎？那麼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們遭到攻擊？”

! ]' p9 R/ n) a; e- s+ p4 [　　“我不知道。我想我是在做夢。”
3 Q9 @! s' Q% l
　　貝思聳聳肩。“也許是我走路時造成地板的震動，”貝思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很高興，你終於決定睡一會兒了。”
6 g4 g, @( X9 m9 H+ x6 ]- S" v
　　還是同樣的審視目光，彷彿他出了什麼差錯似的。
0 C7 d+ W! f) {' H
% M" s) I7 G4 J$ o5 P% T8 e) I5 H　　“你沒有睡足，諾曼。”

+ y6 b' k6 y0 J, F1 T5 u　　“我們都沒有睡足。”

) h7 Y. E( h1 Z; U- B　　“你尤其不足。”

　　“也許你說得對。”他得承認。由於他睡了兩個小時，精神好多了。他笑了起來。“你有沒有吃咖啡和丹麥奶酥？”

0 Q+ w; D/ T; `9 E! `$ Q　　“這兒根本沒有咖啡和丹麥奶酥，諾曼。”
( j0 |0 w" z; f4 [, _9 G+ t, Y/ [
- w% B# c9 h5 E0 l, p2 m　　“我知道。”
7 ?; b+ i$ o8 J$ o' e$ h- C
( J5 K% H9 P4 r; Q　　“那麼，你幹嗎要那樣說？”她神情嚴肅地問道。
  Z! H+ P  \7 J4 `) W
　　“我是在說笑話，貝思。”
8 y. ?( O: l  B9 k
　　“哦。”
/ o/ I: z3 q5 V  |3 w6 U- y
5 A  N: L. w/ Z! V7 I$ I" z3 }　　“只是個玩笑。你知道，這是對目前狀況的一種幽默反應。”

$ \9 U- J/ g8 `) ]　　“原來如此。”她一直在操縱着監視器屏幕的圖象。“順便問一句，關於那個氣球，你瞭解到了什麼情況？”
$ W7 \. w& ]0 f: V/ i* R
( [- l# U4 [' @( E　　“哪個氣球？”

　　“那個海面氣球。你記得嗎？我們曾談過這件事？”
2 X# @( f8 G! B
4 C0 l3 Z$ s4 u　　諾曼搖搖頭，他一點也不記得。
& n5 ~( O. w0 g
　　“在我去潛艇之前，我曾問起向海面釋放氣球的操縱密碼，你便說你要在電腦中查一下，看看我們是否能找到操縱的辦法。”

0 E$ f" T% g  P+ z　　“我說過嗎？”

3 D) S$ g4 l" F3 O　　“是的，你說過，諾曼。”
) o4 e- F# s# W+ S. u' J
　　他在回想著。他記得，他和貝思如何從地板上抬起哈里那毫無生氣、重得出奇的軀體，把他放在一張床上；他們又如何堵住他那嘩嘩直流的鼻血，與此同時，貝思開始給哈里做靜脈注射。她曾給實驗室的動物做過注射，所以知道該怎麼做。事實上，她當時還開了個玩笑，說她希望哈里的情況要比她實驗室裡的動物好，因為那些動物往往是一命嗚呼。隨後，貝思自告奮勇去潛艇，而他說他將和哈里待在一起。那就是他所記得的一切。根本沒有提到過氣球的事兒。
8 s6 O+ T# K& ?7 B( r  W( E
　　“一定說過，”貝思說道，“因為那通信信號說明，我們應當確認已收悉來電，也就是說，要向海面釋放一個無線電通信氣球。而我們猜想，既然暴風雨已經減弱，海面上一定是平靜得多，可以讓氣球漂浮而不至於扯斷電線。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如何釋放氣球。你說你要尋找操縱指令。”

　　“我真的不記得了，”諾曼說道，“我很抱歉。”

% G8 a) m/ \& F. ^$ E3 K- B" H　　“諾曼，在這最後幾小時裡，我們得一起工作。”

/ I! Q3 W  M3 i$ B4 u　　“我同意，貝思，完全同意。”

　　“你現在感覺如何？”貝思問道。
+ I( Q$ K# Y2 C
( @1 M: h8 _8 r0 Y　　“不錯。事實上，相當好。”
% S  p  y9 @6 x
9 a3 z/ K3 S; f　　“好，”貝思說道，“堅持下去，諾曼。只有幾個小時啦。”
4 i! K2 @3 Q# v& t4 {/ q
　　她熱烈地擁抱了諾曼，然而當她放開他時，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依然是冷漠的、審視的目光。
" j* ]3 j8 X1 |/ T, u( o" Z7 F
　　一個小時後，他們終於知道了如何釋放氣球。當氣球箭也似的竄向海面時，電線從艙外的繞線輪上掙脫開，尾隨氣球而去。他們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金屬發出的聲音，接着是長時間的沉寂。
5 ?- n; Q, c+ F) w  ^
　　“怎麼回事？”諾曼問道。

: W* @7 C/ a' S7 k, Y. ~, y　　“我們是在1，000英呎的水下，”貝思答道，“氣球到達海面要好一會兒呢。”
& l: Q  c3 c( f- J' ^
6 z6 S5 }6 x# F/ `% _5 R6 k: s　　隨後，屏幕上起了變化，他們收到了海面狀況的數據。風速已降到每小時15節，浪高為6尺，氣壓為20.9。陽光可見。

　　“好消息，”貝思說道，“海面情況良好。”

  q6 k+ W1 o4 H& A3 a% O1 k　　諾曼直愣愣地望着監視器屏幕，思忖着陽光可見這個客觀事實。他過去從未曾渴望過陽光。真好笑，你把一切都看作理所當然。可是現在一想到能見到陽光，竟如此激動，就好像這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樂事似的。他無法想像，還有什麼比見到太陽、雲彩和藍天更令人高興的事。

3 e$ t; ]6 x& K　　“你在想什麼？”
3 O" c! y8 e. \% i
0 D) b; E6 G9 ^; H" p　　“我在想，我已迫不及待地希望離開這兒了。”
& q# I' O4 ~$ Y# E2 g" B; b! U" r
( u# h$ `# o, D, }; w0 _, {　　“我也是一樣，”貝思應道，“不過，這要不了多久啦。”

, ~- ?, q2 b' U' V+ O5 B　　砰！砰！砰！砰！
7 N0 O$ L, }6 @; F4 @
+ S3 R3 o. U. l& I0 \, N' w7 C　　諾曼正在檢查哈里，這聲音使他大吃一驚。“這是什麼聲音，貝思？”
8 R- y! `* f" Y- Q
  \; V- H5 l5 B6 }　　砰！砰！砰！砰！
) B1 d: ^7 i% S
4 N! [5 R/ w, F& F2 R4 l　　“別緊張，”貝思在控制台前說道，“我只是在想，應該如何操縱這玩意兒。”

+ S# g& m; j0 H! V　　砰！砰！砰！砰！
7 ^  q/ n2 Y9 o
　　“操縱什麼？”

+ y; u# N, a8 I+ B6 |　　“側面掃瞄聲納。虛監孔聲納。我不明白，他們幹嗎把它叫做‘虛監孔聲納’。你知道那是指什麼嗎？‘虛監孔’？”

　　砰！砰！砰！砰！
* O8 G& l5 i) }
1 k8 f* _0 u9 t5 O/ {" k" i* m6 b5 j　　“不，我不知道，”諾曼說道，“請把它關掉。”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安。

! [7 t: \& R& ^* V; Q4 }　　“這上面標着‘FAS’，我認為是代表‘虛監孔聲納’，但這兒又說是‘側面掃瞄聲納’。實在叫人不明白。”

* j  l- M1 _* T5 Q# a0 k8 X4 C　　“貝思，關掉它！”
5 v# K9 |3 b  W* e3 n3 j6 L
　　砰！砰！砰！砰！

　　“行啊，當然可以。”貝思答道。

" o% h3 m0 G8 w+ C  o　　“你為什麼想知道如何操縱這玩意兒？”諾曼問道。他感到十分惱火，彷彿貝思是故意用這種聲音來惹他生氣似的。
1 L" {9 Z+ j% f, ?
　　“只是以防萬一。”貝思回答道。
" O# @( S' t% P5 P+ I
　　“老天爺，你是在預防什麼呀？你自己說過，哈里還在昏睡嘛，不會再有什麼攻擊啦。”

# }3 u& F, K5 m　　“別緊張，諾曼，”貝思說道，“我想有所防備，就是這個緣故。”

2 [+ U* G2 y/ i" r% Y6 ^( |- q　　7小時20分
. t8 t2 \: c0 C7 `1 n2 P
6 O. C+ v$ t5 @3 X1 r4 `2 ?　　他無法使貝思放棄這個行動。她執意要去艙外把四周的炸葯用線連接起來。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已經根深蒂固。
& h( O* F5 w7 p% x, w
　　“可是你為什麼要那樣做，貝思？”諾曼一個勁兒地問道。

7 \' P8 Y! {3 `　　“因為那樣做了以後，我心裡會踏實些。”貝思回答道。

8 Z4 u3 u) e, S5 x; W* }. t0 J　　“然而這樣做是毫無道理的。”
" k, c$ t% i% N, L. {# T+ S. V
　　“如果我做了，就會好受些。”她仍然堅持己見。最後諾曼還是無法阻攔她。
: i8 Q$ X/ t: `9 |1 V! v" ]/ F
) D0 Q) w: T( i0 U; |, P　　現在，他看著她，一個面罩上射出一道燈光的嬌小身影，從一箱炸葯走到另一箱炸葯前。她打開每一箱炸葯，取出巨大的黃色錐形物，那東西看起來很像公路修理車上所用的錐形零件。這些錐形物被引線連在了一起，當她全部連接好時，它們的頂尖處閃着一盞小小的紅燈。
# n% a8 R0 Q1 n' |7 J3 E
5 q. |9 x5 z" T* f  N; n　　諾曼看到一連串小紅燈在飛船的四周上下浮動着，使他感到很不自在。

9 d" P9 A8 _: |　　貝思離開時，諾曼曾對她說：“你不會把居留艙旁的炸葯用引線連上吧。”

: c0 s, T2 V* h! t, L, R# {* b　　“不會的，諾曼，我不會這樣做的。”

　　“你要答應我。”

: F3 u! T$ Y  O　　“我對你說過，我不會這樣做的。要是這樣做使你不安，我就不會做。”
' j9 _( M/ \( I/ u
% V# b! q" s5 e　　“這會使我不安的。”

+ C9 F4 r& C( \# n  D* u/ V　　“好吧，好吧。”
% ^8 U' W7 N; \+ V0 a! a' Z8 X1 T$ s
　　而今，從露出珊瑚根部、依稀可見的船尾起，直到飛船四周，都出現了紅燈。貝思繼續向北，朝那些尚未打開的炸葯箱移去。

　　諾曼看了一下哈里，哈里正鼾聲大作，但依然毫無知覺。他在D號筒體內來回踱着步，隨後又向監視器走去。

　　屏幕在閃爍。
$ M% ]( Q7 z$ M5 t0 g  l
/ r4 N' [9 v' h) K' P4 b; F9 W　　我來了。

　　哦，老天爺，諾曼思忖道。他又想，這怎麼可能發生呢？這是不可能的。哈里還昏迷着呢。這怎麼可能發生呢？

- i0 o7 W$ O/ X3 g% z" _! s　　我是來找你的。
1 E1 E& K# i$ s' ?4 \! P# O0 P6 P
, M' r$ S$ Y& C  ?2 \$ i　　“貝思！”
1 [5 `7 s' A9 e
　　她的聲音在內部通信系統中變得很細。“我在，諾曼。”

　　“快離開那兒。”

　　別害怕。
3 N+ ?$ n0 v2 X
　　“什麼事，諾曼？”貝思問道。

　　“我看到屏幕上出現了東西。”

　　“看一下哈里，他一定是醒了。”
7 O+ S+ F$ Y) ]/ l
+ o4 U( ~2 P0 W9 E" l6 {. F　　“他沒醒。回到這兒來，貝思。”
7 _! _8 y5 N$ _5 _' z' F0 x
  t. c2 a* W9 p$ A; k4 z9 w$ v　　現在我來了。

3 L) U: a3 S. I; V0 ~　　“好吧，諾曼，我回來了。”貝思說道。
4 M9 F5 e/ ]" C2 j) a* w
　　“快，貝思。”

4 j  n4 {4 ^. E: j　　不過他無需那樣說，他已經可以看到，她在海底奔跑時，頭盔上的燈光在上下躍動。她離居留艙至少還有100碼距離。他從內部通信系統中聽到了貝思沉重的喘息聲。

( F8 i. t% z( i+ g9 H, l  [5 _　　“你能看到什麼東西嗎，諾曼？”

! s" o" j5 f% l　　“不，什麼也看不到。”他伸出脖子，費勁地望着正前方，因為那條魷魚總是在那兒出現，每次總是先露出綠色的光亮。可是現在他並沒有看到任何綠光。

. J; @: v$ m2 B9 W' l- }4 T　　貝思在那兒直喘氣。
3 Z/ C" ~0 e5 t$ B! }. |3 V0 k& ]8 Z
　　“我能感覺到什麼東西，諾曼。我感覺到海水……掀起了波濤……猛烈……”

) B% b8 H& h9 V: M$ u2 X) v　　屏幕上閃現出字母：我現在要把你殺了。

　　“你沒看到艙外有什麼東西嗎？”貝思問道。

　　“沒有。我什麼也沒看到。”他只看到貝思孤零零地在泥濘的海底。她頭盔上的燈光，是他唯一專注的地方。
: q1 B- c* ]2 c( q
　　“我能感覺到它，諾曼。它在靠近。老天爺啊，警報聲有沒有響起？”

　　“什麼也沒響，貝思。”
7 f0 L& e' K0 Y) K
( W; T; |7 x% X$ r8 o( M　　“老天爺。”她在奔跑時，傳來了她氣喘吁吁的聲音。貝思的體魄十分健壯，可是在這種環境裡，她卻不能施展全部的力量。不會太久的，他思忖道。他已經發現她的速度放慢了，頭盔燈的躍動頻率也變得緩慢許多。
& t0 y6 S! X9 U2 `- Y
8 S; y7 \+ E$ p. w) m6 [" I0 _　　“諾曼？”

　　“我在，貝思。我在這兒。”

　　“諾曼，我不知道我能否趕回來。”
% ~7 u1 o" E" d$ c) D6 G" Y. g
　　“貝思，你能成功。放慢點兒。”
. o5 N) `% m, ]7 n
　　“它在這兒，我能感覺到它。”

　　“我什麼也沒發現，貝思。”

8 f# o: }# y' Q　　他聽到一陣急促、刺耳的咋嗒聲。起先他以為是線路上的靜電聲，隨後意識到那是貝思全身顫抖、牙齒在打戰的緣故。她花了這麼大的力量，本該全身過熱，但她卻愈來愈冷。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 q3 f% O# @+ T& `　　“——冷，諾曼。”
: l$ J, x' P: ~
　　“放慢點兒，貝思。”
! q7 m- q& x- r
　　“沒法——談話——靠近——”
( R0 e9 ]2 V' R5 w
　　儘管她竭盡全力，速度還是慢了下來。她已經來到居留艙燈光所及的範圍內，離艙門不到10碼，然而他看到她的動作緩慢而笨拙。
/ K" N2 T, ?! c/ s
$ l, ?' M6 S4 [. [$ Z3 l2 d　　現在，他終於發現在貝思身後，在燈光外的陰影中，有什麼東西在旋轉，揚起了海底的沉澱物。那東西像一股旋風，一片由旋轉的污泥沉澱物組成的烏雲。他看不清這片烏雲的中心是什麼，但意識到其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 Z4 u4 T5 P5 S2 ^; A9 _; F# g3 [　　“靠近——諾——”

　　貝思絆了一下，摔倒了。那股旋轉物向她移去。

& E/ G* [1 V: V, {) U　　我現在要把你殺了。

0 r  g! }3 i  V* Z% J　　貝思站起身來，朝後望去，看到那股旋流正逼近她。那股旋流有某種成分，使諾曼深深地陷入恐懼之中，一種來自童年的恐懼，那是一場夢。

& a& a* ]7 L) ]3 W$ {+ g　　“諾曼——”
8 @$ h: h( j6 s( C: V8 q
　　這時諾曼奔跑着，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怎麼辦，然而他所見到的一切在驅動着他；他只想到得採取行動，得做點兒什麼。於是，他穿過B號筒體來到A號筒體，看了看自己的潛水服。然而已經沒有時間了，漆黑的海水在敞開的艙門前迴旋，發出嘩嘩聲響。他看到貝思戴着手套的手就在水面下，拚命地掙扎着。她在那兒，就在他的腳下，而她是他唯一的夥伴。他未加思索，便躍入水中，沉了下去。
; E/ o" \1 j1 j; p9 k5 K) A
　　砭人肌骨的寒意使他想高聲尖叫，那寒意幾乎撕裂他的心肌。他的整個身子立即被凍僵，瞬間裡，他感到完全癱瘓了。海水在翻騰，就像一個巨大的波浪那樣使他顛簸不停；他無能為力，無法抗拒；他的頭部與居留艙的底部相撞。什麼也看不到。
; F* Z4 o/ Y* D1 |) ]  h! m
　　他盲目地把雙手伸向四周，試圖能找到貝思。但他的肺部在灼燒。海水把他捲入漩渦，使他整個身子倒立過來。
6 }6 n! U6 v9 r4 q) X
* D; z( Y/ n/ Q3 O4 W" Q　　他碰到了貝思，旋即又失去了她。海水繼續使他旋轉。
2 z3 M# W+ [. Z+ t4 D4 m
( k- x' D2 p) t6 a! R, b　　他抓住她了。某個部位。手臂。他逐漸地失去感覺，感覺愈來愈緩慢、遲鈍。他用力拽着。他看到他上面有一圈燈光：艙門。他使勁地蹬着雙腿，可是似乎並未挪動身子。那圈燈光並沒有靠近。

+ ?8 C/ u8 ^' D% o: o　　他又蹬了一下，使勁拽着像死屍一樣沉的貝思。也許貝思已經嚥氣了。他的肺部在灼燒，這是他有生以來最痛苦的感覺。他在和痛楚對抗，他在和狂暴的漩渦對抗。他不斷地蹬着腿，朝燈光游去。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向燈光前進，靠近燈光，到達燈光處，燈光，燈光……

! n. J/ M8 c9 G2 z　　燈光。

. k- N- {/ g$ o; c6 m6 u1 h* {　　他所看到的景像一團模糊。貝思在密封艙內，穿著潛水服的身子，撞在金屬艙板上弄出噹噹的響聲。他的膝蓋靠在金屬艙門上，鮮血不停地往下滴着。貝思把顫抖的雙手伸向頭盔轉動着，試圖把它解下。手在抖動。海水在艙門口起伏。燈光射到了他的眼中。某個部位在劇烈地疼痛。緊靠他臉部的，是一條輪廓分明、鐵鏽色的金屬邊。冰冷的金屬。冰冷的空氣。躍入眼簾的燈光，朦朧一片。慢慢退去了，一片漆黑。

& L, Y1 E/ q* G0 J* `3 K) O　　溫暖的感覺叫人渾身舒坦。他聽到身邊發出響亮的嘶嘶聲。他朝上望去，見到了貝思。她已脫去潛水服，赫然出現在他上方，正在調節那台大型取暖器，調高溫度。她還在瑟瑟發抖，但正在打開取暖器。他閉上了眼睛。我們度過了難關，他思忖道。我們仍然在一起，仍然安然無恙。我們度過了難關。

+ A" r) J( H3 I+ B# O9 I　　他的全身鬆弛了下來。

5 s% U6 |! d- F　　他感到有東西在他身上爬行。是因為發冷的緣故，他思忖道，不過他的全身正由冷變暖。身上有東西爬着的感覺很不好受。這種嘶嘶聲也令人厭惡，嘰嘰作響，斷斷續續。
; v. [% a* B# _; j4 `+ r
1 ^7 f/ `1 P4 S6 ~9 u; t) K　　他躺在甲板上，有什麼東西輕輕地滑到了他的頦下。他睜開雙眼，看到了一根根白色的管子，於是聚精會神地望去，又見到了一對細小而明亮的眼睛，和一伸一吐的舌頭。這是一條蛇。
% G5 a3 ?5 }# K5 q8 t, U
2 {. n& U) a6 q　　他一下子僵住了。他向下看去，只敢活動一雙眼睛。
2 b8 y# n; F. m: K) U+ o- h
5 Z/ U2 J# B$ Y　　他的身上佈滿了白色的海蛇。
! S0 ?0 @& e7 ?0 Z1 q8 c
　　有十多條蛇纏繞着他的腳踝，在兩腿之間滑行，在胸部蠕動。他感到有一個冰涼的東西爬過他的前額。那條蛇爬上了他的臉，經過鼻子，又從嘴唇擦過，然後離開了他。整個過程中，他的雙眼緊閉，內心充滿不可名狀的恐懼。
- X7 ]; E0 u) N% v0 Y! h
　　他聽著這種爬行動物發出嘶嘶的聲音，心裡想到貝思曾說過，這些海蛇的毒性非常厲害。貝思，他思忖道，貝思在哪兒呀？

' }" ?5 P8 O4 s# u/ R　　他不敢動彈。他感到海蛇繞住他的脖子，滑到肩上，又滑到手指問。他不願睜開眼睛，只是感到一陣陣的噁心。老天爺，他思忖道，我要把它們全甩開。

　　他感到海蛇來到他的腋窩下，又感到海蛇滑過他的腹股溝。他冒出一身冷汗。他使勁地克制自己，千萬別嘔吐。貝思，他思忖道。他不想說話。貝思……
" I# x" n3 G; E" u& k, q& l! L/ M4 c
　　他聽著這嘶嘶聲。最後，他實在無法忍受，便睜開了雙眼，只見那堆白色的肉體在扭曲蠕動，還有那些蛇頭，一伸一吐的蛇舌。他再次閉上眼睛。

　　他覺着有一條蛇爬上連衣工作服的褲腿，來到他赤裸的皮膚上。

6 V; l! m: q: Z- g　　“別動，諾曼。”
1 i- ~" J2 o2 |2 `1 q" V; H
. G8 g1 j+ L" Q1 h9 y7 s　　這是貝思。他可以聽出她聲音中的緊張情緒。他抬頭望去，看不到她本人，只能見到影子。
, q7 K5 t6 u: y; {5 A9 x: t0 h
/ V0 V0 a8 \. {, E7 I　　他聽貝思在問：“哦，老天爺，是什麼時候啦？”他心中思忖道，去他媽的時間，誰還在乎什麼時候？現在幾點鐘對他來說，真是毫無意義。“我得知道時問。”貝思在說著。他聽到她在艙板上走動。“時間……”

6 z2 f8 }$ d& v+ U' ?" D7 K　　她走開了，離開了他！
6 k) w% l; o1 e4 Q
6 I; c0 ?' E( L+ p# t) ^* f　　海蛇溜到他的耳朵、下巴，滑過他的鼻孔。那蛇身濕漉漉、滑膩膩的。
; q% _# H& M7 q; j% n
　　接着，他聽到了貝思在甲板上的腳步聲，以及她打開金屬艙門時發出的聲音。他張開眼睛，只見貝思正對他俯下身子，大把地抓着海蛇，把它們扔到艙門外的海水中。海蛇在她手中扭來扭去，纏住了她的指關節，但她還是把它們甩開，扔到一邊。有幾條蛇沒有被扔到水中，還在甲板上蠕動着。不過，大部分海蛇如今已離開了他的身體。

# e4 S+ b& q( z) ?% m3 |7 I　　又有一條蛇爬上了他的腿，向他的腹股溝滑去。他感到那條蛇又迅速後退——貝思抓住它的尾巴，把它拽開了！
- S5 [0 I( i- V
　　“老天爺，小心——”

% w; r' T, p* W" [4 t　　那條蛇被她往肩後一甩，離開了他。“你可以起來啦，諾曼。”貝思說道。
+ E$ |9 E8 f) `6 }! B
　　諾曼跳了起來，隨即大口地嘔吐着。
# `( ?5 A* N8 C4 Z+ J# o

9 L+ B* V2 f3 H2 U; W6 t5 J

1月23

正文 四（3）
  N* P9 p+ i- t
' H) B4 [/ F) Y( d 　　7小時

2 T5 [0 @+ D$ l* f3 Y+ y
　　他的頭部隱隱作痛，就像要炸開一般。這使他覺得居留艙裡的燈光耀眼得刺目。他還是渾身發冷。貝思用毯子裹住他的全身，把他移到D號筒體那個大型暖氣機旁，靠得那麼近，以至於他滿耳迴蕩着電子元件的嗡嗡聲，可是他依然感到冷。他低下頭來看看貝思，貝思正在為他包紮膝蓋的傷口。

　　“傷口怎麼樣？”諾曼問道。
" z; R4 W9 `. y* a* t- @' Z
! t) q! E; C. f　　“不輕，”貝思答道，“都碰到骨頭了。但是你會復元的。現在只有幾個小時了。”
' |; A" L# m9 z5 I' L/ c; V
2 j' b+ d$ o4 Z6 A2 f7 V　　“是呀，我——哎唷！”
/ }5 P9 l6 V7 p0 A/ [& W! Q2 v  c
7 m3 E9 |7 b, N1 y# A　　“很抱歉。快包紮好了。”貝思遵照電腦中的急救指令操作着。諾曼為了使自己不注意傷口，便看著屏幕上的文字。
$ [  |* q$ b& {& s# z8 l
　　輕微醫療（非致死性）併發症
: R7 o: n3 f9 V; ^0 d, a$ p
" M+ B" g4 B5 Y( u/ h* j$ e　　7.113外傷
/ t3 Y" a' W1 l# `  V
　　7.115短暫的昏睡
( L, N' k+ v# s5 p' z% ?$ H; M
6 L  }3 V' _2 v" B1 [  s0 z　　7.118氦震顫

: t$ s! W# {* q, _% j' n. z　　7.119中耳炎

　　7.121有毒污染物

　　7.143滑膜疼痛
% U$ Y- E# ?1 }2 k) Z5 L: N
　　選擇其中一項：

. K" _1 }- v, B5 B" Y+ W8 C　　“那是我所需要的，”諾曼說道，“短暫地昏睡一會兒。或者最好是大睡一場。”
/ J8 d2 F& P1 G
; Z- Q: B+ }, c. s8 e# n$ o　　“是的，我們都需要大睡一場。”
- g% D: B" d$ i, t- |0 r+ g
2 {3 i* v# l- g# N4 r　　一個想法出現在諾曼的腦海裡。“貝思，你還記得你把海蛇從我身上取走時的情景嗎？你當時念叨着時間，那是怎麼回事？”
  {) Q! L. H3 ]; N! B/ f
, ^( p0 W4 c7 J% e. U" W" U　　“海蛇是夜行性動物，”貝思回答道，“許多毒蛇在一天24小時中，有一段時間十分活躍，而另一段時間充滿惰性，這完全取決於是白天還是夜問。白天時，這些蛇十分馴服，你可以任意處置它們，它們絶不會咬人。在印度，人們從未聽說過劇毒的金環蛇在白天咬人，甚至兒童逗它玩時也毫無危險。可是在晚上，千萬要小心。所以我當時算着，這些海蛇正處在哪個週期。最後我確定，那時是它們容易馴服的白天。”

　　“你怎麼知道？”

2 H% h; y4 ?; v* N5 {% U8 b　　“因為你還活着嘛。”於是她使用赤裸的雙手取走他身上的蛇，因為她知道，那些蛇不會咬她。

　　“你雙手抓滿了蛇，活像個美杜莎。”

　　“美杜莎是什麼？搖滾樂歌星嗎？”
0 O& l) V" X0 h; u* u
　　“不，是一個神話中的人物。”
. i$ W4 t. Y/ q1 ]% j, e: r' `
. S/ z4 i' i! H　　“是一個殺了自己孩子的角色？”貝思又問道，滿腹疑慮地看了諾曼一眼。貝思總是對隱含的侮辱抱有戒備心理。
0 ]7 L& P* U5 U/ U
　　“不，那是另外一個人。”那是美迪亞。美杜莎是個神話中的女性，頭上長滿了蛇。男人如果看了她，她就把他們變成石頭。柏修斯從自己鋥亮的盾牌上去看她的映像，終於把她殺了。

　　“抱歉，諾曼。我對此不在行。”

　　曾經有一個時期，諾曼思忖道，每一個有教養的西方人對他們昔日的神話和傳說都瞭如指掌——就像熟悉他們家庭以及朋友的一切那樣熟悉那些往事，這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神話傳說一度代表了人類的常識，它們是人類意識的一種反映形式。
9 T$ F9 G8 }  A2 {
6 K7 p( O1 g' h$ ^2 A　　可是現在，像貝思這樣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卻對神話一竅不通。彷彿人們認為，人類意識的反映形式完全改變了。然而，真是改變了嗎？諾曼顫抖起來。

, S2 P! p; [1 W　　“還感到冷嗎，諾曼？”

. h( A6 y7 c9 H+ h+ f' Y0 N, T, K　　“是的。不過最糟糕的是頭疼。”
+ t/ Y1 z& h! ?; K5 J+ ^8 k
' L8 V  x0 }! ^　　“也許是脫水的緣故。讓我瞧瞧，能不能找點什麼給你喝。”她向牆上的急救箱走去。

　　“要知道，你幹了一件糟透了的事，”貝思說道，“沒穿工作服就跳下去。那海水的溫度才零上一兩度。非常勇敢。很愚蠢，但是勇敢。”貝思微笑着。“你救了我的命，諾曼。”

" `8 a2 ?2 q. j1 S9 P8 u　　“我沒有作任何考慮，”諾曼答道，“我只是這樣做了。”接着，他告訴貝思，當他看到她在艙外，那股被揚起的海底沉澱物旋轉着向她逼來時，他如何感到一種舊時的、孩提的恐懼，那是來自對遙遠往事的回憶。
' B4 a/ b6 y  C9 Y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諾曼說道，“這使我想起《綠野仙蹤》中的旋風。小時候，那股旋風可把我嚇得靈魂出竅。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發生那種事情。”

　　隨後他思忖道，或許這就是我們的新神話。多蘿西和托托和邪惡的巫師，內莫船長和巨魷……

: k) o$ {- n* n* v1 P$ K  |0 B8 a　　“嗯，”貝思說道，“不管是什麼理由，反正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

3 E' z( D" c+ M$ k2 [6 B+ G　　“不論在什麼時候，”諾曼微笑着說道，“都不要再那樣做了。”

1 J' A$ U$ k7 t+ `% j2 k　　“好的，我不會再出去了。”

' h4 s1 E! }' v2 C- F　　她用紙杯端了一杯飲料過來。這是杯糖漿，味道甜甜的。
' ~+ M7 o' ?$ p4 s; x
1 r! z/ k. j5 k' H& S$ S　　“這是什麼？”

　　“葡萄糖添加劑。喝吧。”
2 J. ]) V" H) T
　　他又喝了一口，可是那味道令人很不舒服。屋子的那一頭，控制台屏幕上還亮着“我現在要把你殺了。”他又向哈里望去，哈里依然處於昏迷狀態，靜脈注射液不停地輸入他的膀子。
$ P4 q0 r  x0 \% X
" i, i2 |5 [: j, @7 ]2 B　　在這段時間裡，他始終神志不清。

　　諾曼一直沒有正視這種狀況暗示的一切。現在該面對現實了。他不願那樣做，可是他不得不那樣做。他問道：“貝思，你認為正在發生的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0 K8 r. x6 _, n! Y( o5 E
　　“這一切什麼？”

　　“屏幕上出現的文字。又一種表現形式攻擊我們。”
1 b: u, N( K! g$ w& a8 L2 d
　　貝思反應平淡、毫無表情地望着他。“你是怎麼想的，諾曼？”
1 w# I7 ~2 l! O" s( |
4 y" |  w; j5 U4 ]8 s6 a　　“這不是哈里的緣故。”

' X, g6 V. k, _/ B; `/ Y　　“是的，這不是哈里的緣故。”

　　“那麼，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呢？”諾曼問道。他掀開裹在身上的毯子，站起身來。他彎曲了一下綁着繃帶的膝蓋；膝蓋還是疼，但是不那麼嚴重。諾曼向舷窗走去，看著窗外。他可以看到遠處那一串紅燈，貝思已把它們接上了炸葯。他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她對這一切的態度和行為是如此反常。諾曼低頭朝居留艙的底部看去。
% g/ H+ V( ?( F2 J7 L, t9 _
　　那兒也閃爍着紅燈，就在舷窗的下方。她把居留艙四周的炸葯也接上了引信。
9 X* V' _) e5 ?4 t  v
. b/ ~0 C3 i! W+ ?8 V　　“貝思，你做了些什麼？”
: n: X) g& N* k! X9 [" ?/ V
　　“做了？”
$ K' b  z2 X- R
　　“你把DH-8號周圍的炸葯全接上了引信。”
' n% U0 V9 g: N! {( y
　　“是的，諾曼。”她回答道。她站在那兒注視着他，紋絲不動，十分平靜。
+ N8 H* ~2 X+ W+ d) F
6 u! @+ v1 S2 P. s　　“貝思，你曾經答應過你不會那樣做的。”

　　“我知道。但我不得不那樣做。”

! G" \# l8 ~) b( `- u　　“它們是怎麼連接在一起的？按鈕在那兒，貝思？”

& n' _( R( A7 ~　　“沒有按鈕。它們連接在自動震動感測器上。”
: ]" j& i3 _. A" D+ g
* ^8 R% e& G- F: g7 g; O& _　　“你是說，它們會自動爆炸？”
, u% V9 B2 p( k! S1 p$ X
　　“是的，諾曼。”

　　“貝思，這樣做是愚蠢的。還有人在進行這些表現。到底是誰在表現，貝思？”
1 L( Z/ g" p* p7 \; W* r- R; o' q
" V  b" p" r% h! v* r　　貝思緩緩地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懶洋洋的、極為滑稽的微笑，彷彿他讓她覺得好笑。“你真的不知道嗎？”他知道。是的，他思忖道，他知道。而這個念頭使他渾身感到一陣涼意。“你在進行這些表現，貝思。”

　　“不，諾曼，”貝思回答道，神態還是那麼平靜，“我沒有進行表現。是你自己在進行表現。”
- ]! g6 G7 s& I: h2 s( Q' D
　　6小時40分
, c( Y1 f* a  h+ M* N; Z
% w: H. w$ p* q; g　　他想起多年以前，他剛開始受訓的時候，在博裡戈的州立醫院工作。諾曼被他的導師派去寫一名特殊病人的治療狀況報告。那名病人約28歲，樣子討人喜歡，受過良好的教育。諾曼和他無所不談：奧斯摩比汽車裝配油壓自動控制傳動裝置、最佳的衝浪海灘、阿德萊·史蒂文森近日的總統競選、懷特·福特的投球，甚至還有弗洛伊德的理論。那小夥子十分可愛，只是一個勁兒地抽菸，而且內心似乎相當緊張。最後諾曼拐彎抹角地問他，為什麼會被送到醫院來。

　　小夥子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他感到抱歉，似乎記不清什麼原因了。在諾曼的再三盤問下，他不再那麼可愛了，脾氣愈來愈急躁。最後他變得勃然大怒，敲擊着桌子，命令諾曼談別的事情。

　　直到那個時候，諾曼才知道這個青年是何許人物：阿倫·懷蒂爾，十幾歲的時候，在棕櫚灘的拖車中，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和妹妹，然後在加油站殺死了6個人，又在超級市場的停車場上殺死另外3個人，最後去警察局自首。由於身犯重罪、悔恨無比，在那兒哭哭啼啼、歇斯底里。懷蒂爾在醫院已經待了10年，在此期間曾數次野蠻地攻擊醫務人員。

　　就是這個人，滿懷憤怒地站在諾曼面前，用腳踢着桌子，把椅子摔向身後的牆上。諾曼當時還是一名學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場面。他轉過身來，想逃離屋子，可是身後的房間是鎖着的。他們把他鎖在了屋裡，這是與狂暴的病人談話時慣常的做法。在他身後，懷蒂爾舉起桌子向牆上砸去，現在正朝他走來。諾曼一時驚恐萬狀，最後他聽到了開鎖的聲音，三名身材高大的護理人員衝了進來，一把抓住懷蒂爾，把他拽走了。懷蒂爾還在高聲尖叫，惡聲惡氣地詛咒着。

　　諾曼去找他的導師，要求知道為什麼讓他陷於這種境地。導師對他說：陷於這種境地嗎？是的，諾曼說道，陷於這種境地。導師說道：難道事先沒有把那個人的姓名告訴你嗎？難道他的姓名對你來說毫無意義嗎？諾曼回答說：我並不留意這種事。
$ ]& h( f1 i/ K- y& y$ A& W' L( `- B1 e
　　你最好多加注意，諾曼，導師說道。在這種場合，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鬆警惕。這樣做太危險了。

　　如今，他看著在居留艙另一頭的貝思，心裡思忖道：多加小心，諾曼。你不能放鬆警惕，因為你是在對付一個失去理智的人，而你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 }3 W& J" G) ]+ L, p
　　“我看得出來，你並不相信我的話，”貝思說道，還是那麼安詳，“你能加以反駁嗎？”
6 B* D# J) T6 ~# G9 M& G: v( Y/ \
" X$ j& y0 ]4 V  [　　“當然能夠。”諾曼說道。
; F1 e4 }* a( N4 |; @
　　“你能作出合乎邏輯的解釋嗎？”

　　“當然能夠。”諾曼回答道，心裡思忖着，在這兒失去理智的可不是我。

# l/ i" K$ X/ l, b  O: D4 |4 ]　　“好吧，”貝思說道，“你還記得你和我談論哈里時，你是如何把所有證據指向哈里的嗎？”

( @6 P6 D( F3 }% z' s　　“當然記得。”
2 R; D5 A; _( ^$ R3 M# h: X
0 g# {4 a: b$ W3 p: t) v　　“你當時間我是否能想出另一種解釋來，而我說我想不出。然而，確實存在着另一種解釋，諾曼。你一開始就忽視了某些論據就像水母。為什麼會有水母？這是因為你那幼小的弟弟曾經被水母螫傷，諾曼，而且正是你後來為此感到內疚。傑裡是什麼時候開腔的？當你在場的時候，諾曼。巨魷是什麼時候停止攻擊的？當你被撞擊得失去知覺時，諾曼。不是哈里，是你。”

　　她的聲音那麼從容不迫，那麼通情達理。他竭力思索她所說的。她的話語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回過頭來，看一下你漫長的過去，”貝思說道，“你是個心理學家，和一夥處理硬件的科學家一起來到這兒。在海洋的深處，你無所事事——你自己這麼說的。在你這一生中，你是否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在職業上被人忽視過？是否從未也沒有過使你不自在的時刻？你不是曾經對我說過，你討厭一生中有那種時刻？”

% i( d3 V8 a% `& o　　“是的，不過——”
# B3 b" E# |8 i# [1 y( a! k# a
, @* z4 C' [2 F$ X) f　　“當這些怪事開始出現時，問題就再也不在於硬件了。現在是心理學上的問題了。這正是你的一技之長，諾曼，你的特殊研究領域。”
) y. H8 v7 {* F
: [) o+ l* m4 `+ c　　不對，諾曼思忖道，這是不正確的。
4 O" a6 W9 _$ l2 ~6 {
　　“當傑裡開始和我們交流時，是誰注意到它具有感情？誰堅持認為我們應當小心應對傑裡的感情？我們之中沒有人對感情有興趣，諾曼。巴恩斯只是想瞭解有關武器的問題，特德想談論科學，哈里只想玩弄他那套邏輯的把戲。你正是那個對感情有興趣的人。那麼誰在操縱傑裡——或者說得以操縱傑裡？是你，諾曼。這一切都是你。”
% h7 P7 q3 G4 B5 D0 X" x* C
8 w: r. f7 I. L! g　　“這是不可能的。”諾曼說道。他的腦海裡一片混亂，他拚命想找出其中的矛盾，他找到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並沒有進入過那個大球。”

　　“不，你去過，”貝思說道，“你只是不記得了。”
& s1 H/ U$ e5 V. F( n
$ W& F) d8 ~& i% c　　他感到受了重創，接二連三的打擊和重創。他似乎無法保持平衡，而打擊依然接踵而來。

　　“就像你不記得我要你找一下放氣球的密碼一樣，”貝思用她那平靜的嗓音說道，“或者就像巴恩斯問你關於E號筒體內的氦濃度一樣。”
9 K3 x6 `5 ^2 D1 w8 W
) |9 o/ e5 x) p: W( _. O　　諾曼思忖着，什麼E號筒體內的氦濃度？巴恩斯什麼時候問過他這件事？
2 @: N9 ~  l. r3 T! p/ S
, o* G3 g- F  L4 ]0 ]2 c& q　　“有很多事情你都不記得了，諾曼。”
' a. o5 c8 w  D' B6 _% E' @; m: }' O
　　諾曼問道：“我什麼時候去過大球？”

, \% A/ d) ]* K% V( P　　“在巨魷第一次攻擊之前。哈里從大球出來之後。”

( t( N0 a, M' o) e! E　　“我當時在睡覺！睡在自己的舖位上呢！”

　　“不，你沒有睡覺，因為弗萊徹來找你，而你不在那兒。我們有兩個小時找不到你。後來你又出現了，呵欠連連。”

　　“我不相信你的話。”諾曼說道。

1 O. R6 A# d- ^! E　　“我知道你不信。你寧願把這說成是別人的問題。而且你很聰明，心理操縱是你的拿手好戲，諾曼。你還記得你所做的那些試驗嗎？把一些毫無戒備心理的人留在一架飛機上，然後告訴他們，飛行員心臟病發作了？把他們嚇得半死？那是毫無憐憫心的操縱啊，諾曼。”

) r( X+ i; H2 v: d& ]8 Y  C6 q　　“而這兒，在居留艙內，所有事情都發生了。你需要一個怪獸，於是你就使哈里成為那個怪獸。可是哈里並不是怪獸，諾曼。你是怪獸。那就是你的外表發生變化的原因，那就是為什麼你會變得奇醜無比。因為你就是怪獸。”

　　“可是那個訊息。它說：‘我的名字叫哈里。’”

. D# a; a- \2 z1 \8 q  X- Y　　“是的，它是那樣說的。就像你指出的那樣，造成這一切的人害怕他的真實姓名會出現在屏幕上。”
/ z, l9 T' D4 }% Y2 E
4 X2 `. E2 m) |$ }  r　　“哈里，”諾曼說道，“那名字是哈里。”

4 c- V# M, k8 g( r2 ]% k0 [　　“那麼你的名字呢？”

4 _1 L1 R$ p, o, \+ I( O　　“諾曼·詹森。”

, ~# m2 w. V3 E+ b3 I0 n* S! u# O　　“你的全名。”

　　諾曼停頓了一下。他的嘴巴不知怎地變得不聽使喚。大腦一片空白。
' I* s& I% u8 H% T
% P4 S* ^9 X' B' o& C　　“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貝思說道，“我查詢過了。你的全名是諾曼·哈里森·詹森。”
" u- \6 e7 z* o; `9 c
0 x" }. @: h: m　　不，他思忖道，不，不，不。她不可能對。

　　“這叫人難以接受，”貝思用她緩慢的、幾乎是催眠的聲調不停地說著，“我能理解。可是如果你好好想一想，就會意識到你希望我得出這個結論。你希望我能解開這個謎，諾曼。嘿，就在幾分鐘之前，你正在對我講《綠野仙蹤》的事，不是嗎？我還沒掌握關鍵時，你一直在幫助我理出頭緒——或者說，下意識地做着。你還夠冷靜吧？”

$ i* X$ m1 W1 c. f+ \0 ?" w. Z　　“我當然夠冷靜。”
9 A) |! D5 [7 N0 y/ j
" H) E& ?. X5 l0 Q6 |% X　　“好吧，繼續保持冷靜，諾曼，讓我們合乎邏輯地思考一下，你願意和我合作嗎？”

1 [, w/ k: x; [/ Y8 ^9 P. |　　“你想幹什麼？”

" x4 ?+ [) b9 C- A　　“我想使你處於昏迷狀態，諾曼，就像哈里一樣。”
/ i0 {) d! L& T  E$ q0 k/ f2 ?
　　諾曼搖搖頭。

. N3 s% `* _! [! L& m* ?8 |　　“只要幾個小時，諾曼。”貝思說道。接着她似乎做出了決定，快步向他走來。他看到她手上拿着注射器，針頭在閃閃發光。他趕忙閃過身子。針頭戳到了毯子裡。諾曼甩開毯子，向梯子跑去。

　　“諾曼！回來！”
( W! [6 D) ^7 s& J0 o
% t5 L! C  a) Z1 i! h8 z　　諾曼爬上了梯子。他看到貝思拿着針筒向前跑着。他一蹬腿，進了她的實驗室，然後關上了艙門。
' ?! O0 d5 `4 T6 \3 m2 c
　　“諾曼！”
2 ?  X. N" [, K! H
0 b/ X# ^# W4 @; {+ B. @　　貝思敲打着艙門。諾曼站在艙門上，因為他知道貝思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舉起。貝思繼續敲打着。
# _8 L: E3 ]" F  g2 h
& k) W3 X& _& H6 g1 A; q# b7 z( ~　　“諾曼·詹森，打開艙門！”
  h- a8 z. [  U4 q& g
　　“不，貝思，我很抱歉。”
- ^8 f, b7 K' ]! v! f
) |) e8 ~4 |6 @6 T　　他停了下來。她能採取什麼行動？無計可施，他思忖道，他在這兒安全無虞。她無法上樓來。只要他待在這兒，她就不可能對他採取任何行動。

! F4 F8 r% x% ?　　隨後，他看到艙門中心的金屬支軸在移動，就在兩腳之問。在艙門的另一側，貝思正轉動着輪盤。
* T$ b, y! ~; x4 `$ {- t7 D' i+ D% I
. R: p  J& @2 q0 f! c& b) e# a　　她把他鎖在屋裡了。
" p6 u0 m# E5 ^) Y  N$ D. X' h
  v# r4 z1 [+ X2 Y( b4 X+ k4 u- d" M　　6小時
+ p2 }6 y* A( t  l& l* o8 p
/ r! S8 b& A9 X9 ^$ d0 d　　實驗室內唯一的一盞燈照在長椅上，旁邊放著一排整整齊齊的標本瓶，裡面分別裝着魷魚、蝦子、巨魷的卵。他毫不在意地摸了一下這些瓶子。他打開實驗室的監視器，敲擊着按鈕，最後在屏幕上看到了貝思，正在D號筒體的主控制台上工作。在另一頭，他看到哈里依然毫無知覺地躺着。
; k! `" }& {9 U! o
　　“諾曼，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8 ?6 ^- r2 s# a! U9 W3 H7 g
8 @" R' H, O( U: d- \& t　　他高聲回答道：“能，貝思。我聽到了。”
" x" U2 q& b# P
# u* f9 T) |+ o* j　　“諾曼，你不負責任。你對整個探險活動而言，是一種威脅。”
9 e! J! q. [5 t3 r0 d
　　那是真的嗎？他很想知道。他認為自己對這次探險來說並不是一種威脅。這不是真的。不過，在他的一生中，他曾多少次碰到這樣的病人，他們總是拒絶承認在他們生活中發生的一切？甚至一些微不足道的例子——有一個人，是一名教授，最害怕坐電梯。他總是說，他之所以爬樓梯是因為這是良好的鍛鍊方法。那個人曾爬上15層高的建築物；他拒絶參加在更高樓層進行的會議；他對整個生活的安排，都是為了避免一個他怎麼也不承認存在的問題。這個問題一直不為人所知，直到有一天他心臟病發作，才真相大白。還有一位婦女，多年來一直照顧患精神病的女兒，已感到心力交瘁。她給了女兒一瓶安眠藥，因為她說女兒需要休息。那女孩自殺了。另一位是個初出茅廬的水手，他高高興興地說服全家人在一場風暴中到卡塔林那航行，結果差點兒使他們全都送命。
* I+ f3 S' G3 D: k
　　數十個例子湧入他的腦海。這是心理學中的老生常談，對自我的盲目性。他是否設想他可以免除這種盲目性？三年前，曾有一件小小的醜聞，心理學系的一名助理教授在勞動節的週末，把槍管放入自己的嘴裡自殺了。報上對這件醜聞以一欄大標題處理：“心理學教授自殺，同事們深表驚奇，他們說，死者生前一向樂觀。”
# i( s7 s& d( D+ U( R& e
: O( j/ c# P7 `$ @( V& W$ @　　系主任在籌措基金時，感到十分難堪，還因此把諾曼狠狠訓了一頓。然而，真正令人感到不安的真相，是心理學有着極大的侷限性。即使你具有淵博的專業知識，懷着最好的主觀願望，你的密友、同事、妻子或丈夫，以及孩子，依然有很多的隱私是你所不瞭解的。
" a0 Q% t; h8 k3 D
7 e( C) X. T  \1 X9 |　　而你對自身情況的無知比這更嚴重。有自知之明是最困難的，只有極少數的人做得到這一點。或者說，無人能做到這一點。
8 g- F* {. |& ~( s9 {( p
　　“諾曼，你在那兒嗎？”

  @  k* Y1 m/ i* ^2 R　　“是的，貝思。”
1 ~+ p# T9 Q, C4 l; _
: B* ^! }3 a, s( v7 V( a* B; x. }　　“我認為你是個好人，諾曼。”
. f3 i$ {* O* Q- z$ l9 u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望着貝思在監視器裡的身影。

　　“我覺得你為人正直，能面對現實，雖然這對你來說很不好受。我知道你在拚命動腦子，想尋找藉口，怪罪別人。但是我認為你願意麵對現實，諾曼。哈里做不到，可是你做得到。我認為你能承認這嚴重的事實——只要你保持意識清醒，否則這場探險就會遭到威脅。”

5 h2 ], u1 ]% G　　諾曼感覺到她的信念的力量，聽到了她的聲音中那暗藏的威力。貝思說話時，讓他覺得她的想法彷彿像一件衣服，正緊緊地裹在他的身上。他開始依照她的方式來看問題。她是那樣安詳，她準是對的。她的想法具有如此的威力。她的想法具有如此的威力……

　　“貝思，你有沒有進入大球？”
3 z5 ~' O- b  l- O
　　“沒有，諾曼。那是你的主意，又一次設法迴避要害。我從來沒有進入大球。但你進去過了。”

# ^0 N3 c. _; L- J% F, Q　　他確實不記得曾經進入過大球。他根本一點兒也想不起來。當哈里在大球中的時候……後來他回憶着：為什麼自己會忘記？為什麼他會記憶中斷？

　　“你是個心理學家，諾曼，”貝思在說著，“你，就像所有的人一樣，不願承認自己有陰暗面。由於職業上的利害關係，你相信自己心智健全。你當然會否認任何陰暗面。”

7 F& B& N" \7 A9 Y6 |* i4 O　　他並不如此認為，但是如何來消除疑慮？如何確定她說的是否正確？他的思路運轉不靈。他那被割破的膝蓋隱隱作痛。至少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他那受傷的膝蓋是真實的。
& i' {1 @) |, [# Y
: d* o/ a8 a; D( o; m- c　　現實檢驗。

+ W5 e0 c! n8 V4 I2 L4 m8 i0 s　　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他思忖道，現實檢驗。證明諾曼曾進入大球的客觀證據是什麼？他們把居留艙內發生的一切都錄成了帶子。要是諾曼在許多小時之前曾進入大球，一定有錄影帶能顯示他獨自在密封艙內，穿上工作服，悄悄地溜走。貝思應該能夠向他出示這盤帶子。帶子在哪兒呢？
$ N: ?$ ^% l; {9 p3 U% {
2 p: T  H' I! k( J　　在潛艇裡，這是毫無疑問的。
' Q6 d& h  M% x* q7 Y) h1 K
　　帶子早就放到潛艇中去了。也許是諾曼去潛艇的時候拿過去的。
2 B5 j3 O5 L# D% K2 h  b
, K4 n7 f3 i  R1 c! B: ^　　沒有客觀證據。
) H7 [5 r! h) w8 p$ {" c$ h& _0 V
0 @* N% K% g, q: C4 L5 j　　“諾曼，投降吧。請別固執了。為了我們大夥兒。”

　　也許她是對的，諾曼思忖道。她對自己的看法那麼有把握。如果他是在迴避事實真相，如果他危及了這次探險，那麼他不得不投降，任貝思使他處於昏迷狀態。他能信任她採取這種措施嗎！他不得不那樣做，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6 w% v$ K+ R) h　　一定是我，他思忖道，這一定是我。這種念頭對他來說是如此可怕——其本身就十分可疑。他是如此強烈地抵禦這種念頭——不是一個好徵兆，他思忖道，抵禦得太過分了。
' d/ v$ b$ h1 r3 j% x# ~$ u  i  R
9 m+ i3 L: ?& Y% w　　“諾曼？”

　　“是的，貝思。”
6 m4 }2 F6 N0 _4 P
　　“你願意這樣做嗎？”

* a. i) W) E& U1 H3 G　　“別逼得太急。給我一分鐘時間，行嗎？”
8 h+ r& c) X' ~% r6 i
( V2 q5 `( |2 J7 w/ B+ E3 N　　“當然可以，諾曼。”

% D: b* |( B# u; s　　他看著監視器旁的錄影機。他想起了貝思如何用這台機器一遍又一遍地放著同一卷帶子，在那卷帶子上，大球自動開啟了。那卷帶子現在正放在錄影機旁的櫃子上。諾曼把帶子放進機內，啪地按下了開關。幹嗎現在費神去看這個？他思忖道，你只是在拖延時間，你在浪費時問。

　　屏幕在閃爍，他在等待貝思吃蛋糕的那個熟悉的鏡頭出現，她的背部正對著監視器。可是這是卷迥然不同的帶子，這是大球的直接監視器反饋圖象。那個閃光的球體就停留在那兒。
9 O' [- O$ I" V9 y7 X& L. ]
1 K0 t+ t1 t  I7 y% A　　他看了幾秒鐘，然而什麼也沒發生。那球體像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動靜。他又看了一會兒，但還是沒什麼可看的。

　　“諾曼，要是我打開艙門，你是否會乖乖地下來？”
. [/ V8 ~: J: Y) j" U# i
　　“是的，貝思。”
9 E! @6 m% E' _; K7 K
( T. d+ H" u+ L% ]  s/ E% H　　他又嘆了口氣，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他將會昏迷多久？只剩不到6個小時的時間了。這沒什麼問題。可是，不管怎麼樣，貝思說得對，他都得投降。

　　“諾曼，你幹嗎看那卷帶子？”
2 d9 `+ b9 G. z
　　諾曼飛快地環視四周，屋裡是不是有錄影機，使她能看到他的一舉一動？是的，高掛在天花板上，就在通向上面的艙門旁邊。

. b8 o1 [2 {8 c　　“你幹嗎還在看那卷帶子，諾曼？”

　　“帶子在這兒嘛。”
: p& t0 L: b* D" B* u# b; E
1 F6 \# t( e9 D( l. h　　“誰說你可以看那卷帶子？”

' a( M9 D2 Q* f　　“沒人說過，”諾曼說道，“但帶子就在這兒。”

　　“關掉，諾曼。立刻關掉。”

　　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再那麼平靜。“怎麼回事，貝思？”

- |  g) W! E% L4 ^+ h　　“關掉那鬼機器，諾曼！”
" ?. @8 u8 X$ \7 q. P8 n
% U# w) |) H, z; Y: c; ?* Q　　他剛要問貝思為什麼不准他看帶子，貝思突然在屏幕上出現了，就站在大球前面。貝思閉上雙眼，握緊拳頭。球體上那旋轉式的溝槽分開了，露出漆黑的一片。正當他注視這情景時，貝思跨進了大球。
6 ~: X+ |5 l3 |% K, z
( i, b, i# I# u　　大球隨後又關上了。

, H: e; _$ V4 Q7 q　　“你們這些混蛋男人，”貝思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們全是一個樣；難道你們不能少管些閒事？”
* v1 E) n% ?; A$ f- u# T4 D9 t
　　“你在對我撒謊，貝思。”
& n& P' R9 G; R1 S$ L
　　“你幹嗎要看那卷帶子？我懇求你別看的。看這卷帶子只會使你受到傷害，諾曼。”她不再那麼憤怒；她是在祈求，幾乎要哭出聲來了。她的情緒迅速發生了強烈的變化：波動起伏，難以預測。

5 v! f2 P# S  l6 S' `　　現在她正控制着整個居留艙。
+ _3 i% n/ F4 {1 M) m, F. C
" N6 y1 S3 N( e( X% k  F　　“貝思。”

. G/ ]4 ?3 B  Q- C  i( o　　“我很抱歉，諾曼，我再也無法信任你了。”
! \% f1 N- F- P3 z- A) z
3 _3 f/ J4 q4 D% _/ v- ^, Z　　“貝思。”
* k8 v; X# G2 o9 Q5 x$ ^: l. U* E
- U/ U. n0 z% x$ i　　“我要關掉了，諾曼。我不再聽你——”

　　“——貝思，等一下——”

6 m6 A) V" e9 X  ?: R$ G& z3 C　　“——不再聽你說話了。我知道你有多麼危險。我看到你是怎麼對待哈里的。你是如何歪曲事實，結果一切都成了哈里的過錯。哦，當你擺脫困境時，一切就是哈里的過錯了。而現在你想把它說成是貝思的過錯，對不對？唔，讓我告訴你吧，諾曼，你無法如願了，因為我已經把你禁閉起來了。我聽不到你那娓娓動聽、令人信服的言詞。我不受你的擺佈。所以別費口舌啦，諾曼。”

　　諾曼停住了帶子。現在監視器裡顯示出貝思在樓下的控制台前的景象。

　　她在撳控制台上的按鈕。
' a- A8 @6 R/ @" A
9 G/ R1 V5 t% v" e) r　　“貝思？”諾曼叫道。
8 ]' ?2 p8 N& p
　　貝思沒有回答；她只是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一面嘟嘟噥噥地自言自語。
! w' ?2 e' d! V
　　“你這個狗娘養的，諾曼，你知道嗎？你覺得自己很下賤，因此想把每個人變得和你一樣卑鄙。”

; q' |) g; \* s- k& C　　她是在說她自己，諾曼思忖道。
. z. J( e9 L: R" U
+ s4 C& Z; J; x. Q　　“你那麼偏愛潛意識，諾曼。潛意識這個，潛意識那個。老天爺呀，我實在討厭你。你的潛意識也許想把我們全殺掉，那僅僅是因為你想殺死自己，於是你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和你一起去死。”
' a, t+ a. T* A4 F8 R
　　諾曼感到一陣寒意，不禁顫慄起來。貝思曾進入大球，她現在的行動就具有大球的威力。然而她平日就缺乏自尊心，內心深處充滿了自我憎恨，因此思想極不穩定。貝思把自己看作是個犧牲品，因為她一直在和命運搏鬥，卻從來無法成功。貝思受了男人的害，受了現存社會體制的害，受了科學研究的害，受了現實生活的害，而每一次她都看不清她是怎麼使自己受害的。於是她把炸葯佈滿了居留艙的四周，諾曼思忖道。
' h& r% {5 ^! V1 W
2 u, i2 t7 y' g6 F　　“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做，諾曼。在你殺死我們之前，我將制止你的行動。”
. l0 K- L; L& Y  A+ Q1 |
* ]4 i" R6 s# ?　　她所說的一切都與事實相違背。他開始明白了她的思維模式。

　　貝思當時摸清了打開大球的方法，而且悄悄地去了大球，因為她始終為力量所吸引——她總是感到缺乏威力，並且需要更多的力量。然而當她取得力量時，她並沒有做好支配力量的準備。她依然把自己看作犧牲品，因此不得不否定這種力量，而把自己安排成這種力量的受害者。
( s% s! ?( ]0 K' v/ B; L
! \6 n# _. s( I2 c4 P　　這和哈里大相逕庭。哈里否認自己的恐懼，於是恐怖的形象就表現了出來。然而貝思否認她的力量，於是她就表現為一股無形的、無法控制的旋流。

+ J7 T' e1 \. b' t　　哈里是個數學家，他接觸的是抽象的概念、不同的方程式、嚴密的邏輯推理，那是一個充滿自我意識的世界。像巨魷那種具體的形式，正是哈里所害怕的。但是貝思是個動物學家，整天和動物打交道，這是些她摸得着、看得見的東西，於是她便創造了抽象的概念。一種她看不見、摸不着的力量。一種無形的、抽象的力量便來到她的身上。
' _+ j% S& V' N# y
% T) L$ f: P) }　　為了保衛自己，她就在居留艙的周圍布上炸葯。這不會有多少防衛作用的，諾曼思忖道。

　　除非你是想偷偷地殺死自己。
8 O) a: E) h, [; W  @
　　他陷入了危險的境地，現實的可怕景象已清楚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2 y1 v' s6 z7 d% b& z- S5 {$ K
　　“你不可能僥倖取勝的，諾曼。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她敲打着控制板上的鍵盤。她打算幹什麼？她能對他採取什麼行動？他得好好思考一下。
6 L2 y; u+ [/ G# L% f
2 J$ g# z. `1 H6 Z6 i　　突然，實驗室裡的燈全滅了。又過了一會兒，室內的暖氣機停止運轉，通紅的電極冷卻下來，漸漸變成黑色。她切斷了電源。
3 @8 J! w) V) ~' X0 q2 q, ?% [
# n* F" z8 H# v" P　　暖氣機停止運轉後，他能熬多久？他從貝思的床上取過毯子，裹在自己身上。沒有取暖裝置，能堅持多久？當然不可能是6個小時，他痛苦地思忖道。

　　“很抱歉，諾曼。可是你很清楚我的處境。只要你不處於昏迷狀態，我就處於險境之中。”
0 Z- c* g0 e  S  W
　　諾曼聽到了輕輕的嘶嘶聲。他胸章上的警報器在發出警告聲。他低頭望了一下胸前的徽章。在黑暗中，他仍然看到胸章呈現出灰色。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情況。

1 K" o7 z1 R' k) E. v+ T　　貝思切斷了空氣開關。
4 B1 ?: \1 G- k7 y  

1月23

正文 四（4）
6 w; f0 w! a6 Y! [
　　5小時35分
- D; V/ L( U+ M- Z
( ?7 ^6 C2 h, e
. K) j5 k! q( ?4 l/ N7 D* `' d- O　　諾曼在黑暗中縮成一團，聽著胸章嘟嘟的警報聲，和室內空氣鋭減的嘶嘶聲。艙內的氣壓在迅速下降：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和飛機起飛時的感覺一樣。

　　他的心裡湧起一陣陣恐懼。得採取某種行動，他思忖道。

0 T% X/ [+ c" L/ U　　可是他無能為力。他被關在D號筒體的上艙，無法走出去。貝思控制了所有的設施，而且她知道如何操縱維生系統。她切斷了電源，關閉了暖氣機，現在又切斷了他的空氣來源。他完全陷入了困境。
" v7 [6 R) L8 `* w% M5 c6 s6 y9 T6 ~
　　隨着氣壓的下降，那些標本瓶就像炸彈一樣爆炸了，玻璃碎片向四周射去。諾曼躲在毯子下面，感覺到玻璃把織物戳破，撕出一條條裂縫。呼吸愈來愈困難。起先他以為這是緊張的緣故，隨後意識到空氣愈來愈稀薄。他將很快喪失知覺。
. Y. `7 d/ O* G2 I- X, V
　　採取某種行動。

　　他彷彿已喘不過氣來。
2 D7 {! o$ _$ i, N$ W
　　採取某種行動。
+ c  M9 T6 p- Z% x" m
　　然而他能想到的就是呼吸。他需要空氣，需要氧氣。隨後他想到了急救箱。急救箱裡是否有急救用的氧氣袋？他不確定。他似乎記得……他站起來時，又一個標本瓶爆炸了，他趕忙轉身，避開那四處飛舞的玻璃片。

, f' {4 g; ?% P9 c5 U1 O8 `　　他大口地吸着氣，胸口快速起伏。他的眼前開始冒出金星。

　　他用手扶着牆，在黑暗中尋找急救箱。他碰到了一隻圓筒。氧氣嗎？不，這筒太大了——準是滅火器。急救箱在哪裡？他用手扶着牆往前走。在哪兒呢？

　　他摸到了那只金屬箱，有浮雕圖案的蓋子，上面還有個豎起的十字架。他把蓋子打開，急忙把手伸了進去。

9 ?7 ]+ Q* ~) ]. [* b　　更多的金星在眼前飛舞。時間剩下不多了。
7 y" C" }6 k( @+ i
　　他的手指碰到了小瓶子，裡面是柔軟的繃帶包。這兒沒有氧氣袋。見鬼！那些瓶子掉到了地板上，接着又有一件又大又重的東西啪的掉在地上。他彎下腰，在地板上摸着，感到有一塊玻璃劃破了他的手，但他毫不在意。他抓過了一個冰冷的金屬圓筒。那簡不大，幾乎和手掌一樣大。筒的一端有個裝置，一個噴嘴……
& |* g% s: q: G% q4 }
　　這是個噴霧罐——一種見鬼的噴霧罐。他把它摔到一邊。氧氣。他需要氧氣！
6 r5 N  U/ d' D" F6 ^
- L( A2 m- A3 c* ]# F+ N　　在床邊，他想起來了。在居留艙的每個床邊，不是都有急救用的氧氣嗎？他摸索着尋找貝思睡覺的那張床，摸索着貝思平時枕頭上方的牆壁。那附近肯定有氧氣瓶。他已頭暈目眩，思路有些模糊。

　　沒有氧氣。
: ]- f- r# O0 S9 V
: T2 B6 r, Y* V- z, b" Q　　接着他想到，這不是一個常規的床鋪。它不是用來睡覺的。他們不可能在這兒放置任何氧氣瓶。活見鬼！這時他的手碰到了一個金屬圓筒，是掛在牆上的。筒的一端是個軟軟的東西。軟軟的……
3 r" p1 d; f. W( I
　　氧氣罩。
( n& L5 x2 a8 q: Z
　　他迅速將面罩套在嘴和鼻子上。他摸着氧氣瓶，轉動圓形鈕，聽到了嘶嘶的聲音，吸到了一股涼氣。由干情緒緊張，他感到一陣暈眩，隨後大腦變得清醒了。氧氣！他的狀態良好！
4 K7 [0 ^& s; A# S
6 K# p! j. G6 G9 d9 ~, u4 ?　　他摸着瓶子的形狀，估量着它的尺寸。這是個急救用的氧氣瓶，只有幾CC的容量。能熬多久？不久，他思忖道，幾分鐘而已。這只是暫時延遲死亡。
, I4 R6 ?& y" T9 W4 k, D! J
6 J( m8 C, A, M7 R! U　　要採取某種行動。然而他想不出可以做什麼。他毫無選擇。他被鎖在了屋裡。
. D+ a  t' R; n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老師，胖胖的特姆金博士。“任何時候總會有供你挑選的辦法。任何時候你總能採取某個行動。你絶不會沒有選擇。”
& p0 L, j! D  v. F7 D
* d% G' @! U( L. c; v) \7 i　　我現在就是沒有選擇啦，諾曼思忖道。話說回來，特姆金博士是在議論如何給病人治病，而不是在議論如何逃離封閉的囚室。特姆金對逃離囚室毫無經驗可言。諾曼也是一樣。

% F. `9 T5 C9 y. s　　氧氣使他的頭腦暈暈的。或者說，氧氣用盡了嗎？他看到往日的老師一個個出現在他面前。這是不是就像人在去世前看到往事又一幕幕地在眼前重演？他所有的老師：傑佛遜夫人，她曾要他去當律師，而不是心理學家。老喬·蘭普曾大笑着說：“一切都是性。相信我。最後總是歸結到性。”斯坦博士總是說：“沒有牴觸的病人這回事。你給我介紹一名牴觸的病人，我就給你介紹一名牴觸的治療專家。如果你對一名病人的治療沒有進展，就換一種方法，什麼方法都行。但一定要採取行動。”

4 B' t6 S" X, u2 J　　要採取某種行動。
# E7 r( ~4 I, `1 e* q2 J
# O* B  u+ Z$ N, q　　斯坦鼓吹採取瘋狂的舉動。如果你無法對一名病人產生影響，那就裝瘋賣傻。你穿上小丑的服裝，用腳踢病人，用噴水槍向他射擊，有什麼古怪的念頭都不妨一試，但一定要採取某種行動。

　　“瞧，”他常常說，“既然現在你的做法沒有效果，那還不如另外換個做法，不管看起來多麼古怪都無妨。”
. b/ H) V/ s; e8 G% r
　　那種話說得很好聽，諾曼思忖道。他倒想看看斯坦是如何來評判這個問題的。斯坦會叫他怎麼辦？

　　把門打開。我辦不到；她把門鎖上了。

　　和她談談。我辦不到；她不會聽。
0 a# P2 L7 c( M: Y, o) [5 d
, Y; c4 P! s2 {) y　　打開你的空氣調節器。我辦不到；她控制着整個系統。
, K. |5 X- R+ v( N& T+ M; t+ A2 H
　　在屋子裡尋找能幫助你的東西。我辦不到；屋裡沒有任何可以幫助我的東西。
8 x# Q1 w4 [9 a& h" z: i9 m2 P
8 Y8 _* z5 n! J1 C( ~) d　　那麼離開屋子。我辦不到；我——
- a4 p4 j' s1 Z
/ O0 l0 a3 I8 u- H2 h　　他停了下來。那不對。他可以打碎舷窗，或者打開天花板上的艙門，來達到這個目的。但他沒有地方可去。海水的溫度接近冰點，但他沒有工作服。他曾經在這接近冰點的海水中僅僅泡了幾秒鐘，就差點兒一命嗚呼。要是他離開這裡，投入寬闊的大海，那麼他必死無疑。或許在這囚室還沒有注滿水時，他就會被凍僵。他死定了。

- ^' A0 I% T4 M; [4 m, b$ ^0 h　　在他的腦海裡，他看到斯坦揚起了兩道刷子般的濃眉，給了他一個嘲弄的微笑。

% m0 q5 j; g& `' E; i　　是嗎？反正你死定了。試一下又何妨呢？
+ {0 R: g4 f( g. M0 H; e) f, l) S
　　一個計劃開始在他心中形成。要是打開天花板上的艙門，他就能走到居留艙外。一旦他來到外面，也許就能去A號筒體，再從密封艙進來，穿上他的工作服。那麼一切就很順利了。

/ R; e4 W; H5 ~7 @( q　　要是他能去密封艙就好了。那要多久？30秒鐘？一分鐘？他能熬那麼久嗎？他能抵禦寒冷嗎？

0 h  f, \% T9 P2 \2 U　　反正你死定了。
- C! i- _* t+ i4 o% E
# u, W& i  G, \2 s% P/ c5 a　　可是接着他又思忖道，你這個大傻瓜，你手裡不是拿着氧氣瓶嗎？倘若你不是老待在這兒，一味地憂慮，白白浪費時間，那麼你的氧氣完全夠用。立即行動。

9 |5 f* \% E4 j8 M/ U) e　　不行，他思忖道，還有其他情況，其他情況我忘了……

　　立即行動！
" k6 n/ m! `: P4 `
. ?3 s( [! @. y. ^* y# [9 q3 w　　他不再考慮，向筒體最高層的天花板上的艙門爬去。隨後，他憋住氣，轉動輪盤，打開了艙門。
- r% ?+ H- e! V& |
　　“諾曼！諾曼，你在幹什麼？諾曼！你瘋——”他聽見貝思在吼叫，接着，那冰涼的海水像瀑布一樣灌了進來，很快淹沒了居留艙。水流的巨大聲響蓋住了貝思的叫聲。
) X1 X+ j& j8 t, `) u
* d) M5 o. W9 ?% \　　他一到艙外，便立即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他需要增加重量才行。他的身子具有浮力，一個勁兒地把他往上拽。他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扔掉氧氣瓶，死命地抓住居留艙外冰冷的管子，因為他知道，要是他放手，就沒有任何東西會制止他上浮。沒有任何東西可抓住，就會一直向海面漂去。他會到達海面，然後像氣球一樣爆炸。
5 U1 h0 a0 K. w& t0 D
　　他抓住管子，然後又尋找下一根管子，下一個可以抓住的突出部分，使自己一步一步地往下移。這就像下山的情景；倘若一失手，他就會往上漂去，迎接死亡。他的雙手早已麻木，身子已凍僵，寒冷使他的動作十分遲鈍。他的肺部在灼燒。

6 X- @; p# S# c8 l- D0 A　　他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
+ n! F, x0 M- z7 Z4 o  v0 V
　　他來到海底，很快地鑽到D號筒體下面，拖着身子向前走去，在黑暗中尋找着密封艙。不在那兒？密封艙不見了！接着他發現自己正在B號筒體下方。他向A號筒體移動，摸到了密封艙。密封艙關着。他用力拉了一下艙門，門關得很緊。他又繼續扳着，然而無法扳動。

　　他被關在艙外了。

　　巨大的恐懼感深深地攫住了他。他凍得幾乎無法動彈；他知道，只要再過幾秒鐘，他就會失去知覺。他得打開艙門。他使勁地敲擊艙門，敲擊金屬的門框，麻木的雙手竟然毫無感覺。
2 @# [3 N. @& \" H" b
　　輪盤自己轉動了起來。艙門啪的打開了。這兒準是有緊急情況下使用的按鈕，他準是碰——
) D% p" J+ p; E1 s( v
　　他躍出水面，吸了口氣，沉了下去。他又浮了上來，但是無法爬進筒體。他的身子麻木得太厲害，肌肉都僵硬了，整個身體對外界毫無反應。
, `6 l# I" J2 ~' l: h
: B* _( W* h) c2 [  B# }1 p% U　　必須進艙，他思忖道。他抓住了金屬，滑開了，又重新抓住。拉一下，他思忖道。他拉了一下，撲通一聲翻上艙板邊緣，靠在金屬的邊框上大口地喘着氣，胸部在猛烈地起伏。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是那麼冷。他蜷起身子，試圖把腿收攏，結果又掉進寒冷刺骨的水中。

　　不行！
! [9 A2 s% |$ Z* K# F
　　他最後一次把自己拽上來——靠在邊框上，又翻上了艙板邊；他扭動着身子，抬起一條腿，身子晃動不停。再抬起另一條腿，他沒有實在的感覺。接着他出了水面，躺在艙板上。
5 p: E" _' e) |+ T9 u# X
0 p8 D  U" |. g4 E5 d　　他渾身在顫抖。他企圖站起來，但又摔倒在地。整個身子抖動得那麼厲害，使他無法站穩腳跟。
# c" I# B& M7 w1 X; Q
　　他看到他的工作服在密封艙的另一頭，正掛在簡壁上。諾曼慢慢地朝工作服爬去，身子在劇烈地顫抖。他設法站起來，可是做不到。他的工作服和靴子就在眼前。他試圖用手抓住靴子，然而手握不起來。他試圖用嘴咬住工作服，借助牙齒的力量使自己直立，可是他的牙齒在不由自主地打顫。

　　內部通信系統劈啪地響了起來。
8 z" D- {! B/ p% @
) J' [* v8 b* W　　“諾曼！我知道你在幹什麼，諾曼！”
/ l+ M. [! z4 c6 l2 y8 j. L' v
/ w7 r# H/ ?0 N0 U3 v: b6 b　　貝思隨時會來到這兒。他得穿上工作服。他直愣愣地盯着工作服，那衣服離他僅僅幾英吋遠，可是他的手仍然在顫抖，什麼也握不住。最後他看到齊腰處有一個繩環，是用來扣住儀器的。他用一隻手鈎住環，設法把環抓牢，使自己站直。他把一條腿套進工作服裡，然後又套進另一條腿。

5 }% l0 s$ {' d" w$ S& `　　“諾曼！”

9 p: v1 e5 A7 O- |" P　　他伸手去取頭盔。頭盔不斷地撞在牆上，發出響聲。他好不容易才把它從掛物鉤上取下，戴在頭上。他轉了一下頭盔，便聽到了彈簧鎖咔嚓響了一下。

　　他還是感到很冷。工作服怎麼還沒有升高溫度呢？接着他明白了，沒有電。電源在貯備罐裡。諾曼又背了貯備罐，沉重的罐子壓得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他得把帶子構上——他把手伸向後背，摸到了傳輸帶——抓住它——把它掛在工作服上——在腰部——鉤上了——
: t  U( u. s* g) M, [% f
+ c: q( O) T$ P4 G8 F0 a( m　　他聽到咔嚓一聲。

! w5 Z$ d: c# ~+ E( ~- @  J　　風扇嗡嗡地轉動起來了。

$ a4 |+ n$ f/ y; p+ _' ?. z; V# F　　他感到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產生痛感。電子元件在加溫，使他凍僵的皮膚疼痛不堪，彷彿有針在刺着全身一般。貝思在說話——通過內部通信系統，他聽到她的聲音——然而他無法聽懂她在說些什麼。他沉重地坐在艙板上，使勁地喘氣。
! m6 g2 A# R2 }/ T5 K9 v* j! f, n. @
　　不過他已經知道，他即將恢復正常；痛感在減弱，頭腦變得愈來愈清醒，而且他不再顫抖得那麼厲害。他一度受凍，幸而時間不長，沒有影響他的中樞神經。他的身體復元得十分迅速。

5 i9 Y- g! _  u- r) K( M　　無線電發出急促而輕微的聲音。
% F7 F. [2 h) Z4 p1 q9 L2 }) h
　　“你永遠也接近不了我，諾曼！”
8 G( O3 I& ~3 f/ F2 i6 D
9 o9 a* p; y! m& v. M8 E　　他站起身來，拉緊負重帶，扣住鈕子。
6 Z5 @- b, r7 k0 a/ F. n
) w' b$ s; n6 l3 D# D1 l! D) K　　“諾曼！”
1 C; d; V4 @- D0 X+ b5 V! N' N
/ b! W: D- c9 i* T; I+ s7 p　　諾曼什麼也沒說。他現在已感到相當暖和。
8 [- {" X( E  [
　　“諾曼！我在我的四周佈滿了炸葯！不管你從哪兒靠近我，我都會把你炸得粉身碎骨！你現在只有死路一條，諾曼！你永遠也接近不了我！”

　　然而諾曼並不打算去貝思那兒。他有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計劃。空氣均勻地充滿他的工作服時，他聽到貯備罐內的氣體發出嘶嘶的響聲。
1 H1 a! g. _# X+ ]0 @4 F2 I% q
　　他又返身跳入水中。

8 ^8 Z- M4 R; P7 i4 E- U9 f　　5小時

* B% a1 V- J, o' Y　　大球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諾曼看到球體的表面映出了自己的身影。當他繞到球體的背面時，又看到自己的映像在錯綜複雜的溝槽中變得支離破碎。
7 `# O& r8 b* q1 A/ f
3 ~9 G- G! f8 u, I% ^- R　　來到門那兒。

　　這道門看起來就像一張嘴巴，諾曼思忖道，像一個原始動物的胃，準備把他吃掉。面對這個大球，再次看到那些天外來客的、非人類所有的、彎彎曲曲的圖案，他感到自己不再有任何意圖。他突然產生了恐懼感，覺得自己無法度過這道關卡。
+ \! b  H( h% ^7 D9 W  c7 b$ k, g# o
　　別傻了，他對自己說道，哈里做到了，貝思也做到了，他們也都倖存下來了嘛。

　　他又檢查螺旋形的花紋，似乎是為了恢復信心。然而他並沒有產生更多的勇氣。只有彎曲的溝槽向外反射着燈光。

　　好吧，他決定了。我來試一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之前的困難都應付過來了，我還是試一下吧。

4 M2 G! M9 w: T$ V9 w6 `　　向前去，打開門。
4 v- B1 y5 f% l+ Y" p
! f; n8 Y0 ^9 @$ n2 p9 N) t. A　　然而大球並沒有打開，還是像原先那樣，表面光滑，閃閃發光，完美無缺。

　　這東西的意圖究竟是什麼？他多麼想瞭解它的意圖。
( O3 U: R$ u  S5 G$ e
　　他又想起了斯坦博士。斯坦愛說：“理解是一種耽誤時間的做法。”斯坦常常為此而大發雷霆。每當研究生們高談闊論，對病人和他們的問題喋喋不休地作理性探討時，他就會惱火地打斷他：“誰會在乎？誰在乎我們是否能理解這一病例中的心理因素？你是想理解如何游泳，還是想直接跳進水裡游？只有那些怕水的人才想作理性探討。而其餘的人則跳進水裡，使自己渾身濕透。”
0 {7 G* i! k, |  y8 T
　　行，諾曼思忖道，我就來個渾身濕透。
( r/ Y5 ^8 E& u1 N1 C" x) B$ E/ D
　　他又轉過身來面對球體，心裡想著，打開門。
; H* Q: _' y# U/ i% @+ X, |
　　大球的門沒有打開。
4 u/ L; z/ b. K& i
% `8 U8 n: k* o1 @8 N! v　　“打開門。”他大聲說道。

; H, V! a1 U: _. f$ F　　門依然緊閉着。

6 ^. Y" c. o1 N$ |. G( V- D　　當然，他知道那樣做沒有用，因為特德曾經試了幾個小時。哈里和貝思進入大球時，他們並沒有說什麼話。他們只是在腦海裡採取了某個行動。

　　他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然後思忖道，打開門。
8 @  \5 e  C3 `6 d
　　他睜開眼來瞧著大球，門依然關着。
+ @! k1 R# y' B. o1 Y( B3 u/ j
/ w, u" |8 D  Z! l2 W　　我已做好讓門打開的準備，他思忖道，我已做好了準備。

　　什麼也沒有發生，大球的門沒有打開。
4 X' J/ ?8 M3 j. j' [
) E2 l4 c, n  r* O  s* k1 {　　諾曼沒有想到他可能無法把門打開，不管怎麼說，另外兩位已經做到了。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4 v- |6 Q+ e7 ?8 N) u/ A( ]2 Y; q
　　哈里以他善於邏輯思考的頭腦，首先掌握了訣竅。然而，哈里只是在看了貝思的錄影帶後，才恍然大悟。那麼，哈里是在錄影帶中發現了線索，一個重要的線索。

　　貝思也看了那盤帶子，一遍又一遍地研究，最後也悟出了真諦。帶子中的某個關鍵……

　　太糟糕了，沒有把帶子帶來，他心中思忖道。不過這卷帶子我已看了許多次，也許能回想起來，在腦海裡重新放一遍。那過程是怎麼進行的？他的腦海中出現了這些景象：貝思和蒂娜在交談。貝思吃著攀，接着蒂娜講起那些帶子被存放在潛艇中。貝思又回了她一些話。後來蒂娜走開了，在畫面中消失，但是她問道：“你認為他們最終能打開那個大球嗎？

　　貝思回答道：“也許能的。我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大球打開了。

　　為什麼？

  T1 G, N+ t8 m　　“你認為他們最終能打開這個大球嗎？”蒂娜問道。貝思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內心一定想像大球已經打開，想像着大球打開時的景象——
/ n2 r) h) V) O9 s8 B( l
　　屋子裡發出一陣低沉的轟鳴，那是一陣充滿整個屋子的震盪。
8 f! _9 x7 t5 ?  j/ c2 R3 c& V
+ x/ h( C5 J/ `' N0 h. E3 Z5 q　　球體打開了，大門洞開，呈現出一片漆黑的景象。
, \2 c) g- Z( d
　　成了，諾曼思忖道。只要想像這件事已經發生，它就真的發生了。這意味着，要是再設想球門已經閉上——
" ?1 N$ s. s6 [: z
; v/ P: N1 ~1 U# `( h- z　　又是一陣低沉的轟鳴，球體合上了。

! w5 y) p1 O5 K& {" |4 l' `% a　　——或是打開——
4 o. B5 b* T. V' L1 z
　　球體再次打開。
- O7 u, J' t3 f# N! _6 q
5 U) N2 \8 ]& l. ?. u　　“我最好別得寸進尺。”他大聲說道。球門還是開着。他站在門口，眯着眼朝裡望去，然而他只看到深不可測、一成不變的一片黑色。機不可失，他思忖道。
  b9 v% n! ?; |5 P
! v2 F% `4 M- G9 _3 U, w4 s　　諾曼跨了進去。
1 ?/ U, j$ U. P& c# b6 F
　　門在他身後合上了。
: x2 D1 A1 @. Y
　　球內漆黑一團，等他的眼睛逐漸適應時，他看到了螢火蟲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構成數百萬計的光點，在他周圍飛舞，形成一片閃閃發光的泡沫。
8 C5 h3 u  Z  b
　　這是什麼？諾曼暗中思忖道。他所見到的全是泡沫。沒有一定的結構，而且顯然是無邊無際的。這是個洶湧起伏的海洋。一種閃着磷光的多種成分的泡沫。他感覺得到一種巨大的美感和平靜。這兒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他伸出雙手去抓泡沫，這一動作使泡沫飛揚起來。然而他發現，他的雙手變透明了，他可以看到閃光的泡沫滲透進肌肉裡。他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軀體。他的腿、他的軀幹，一切都被泡沫所滲透。他已成了泡沫的組成部分，這種感覺令人十分愉快。
- L" t( L7 Z% t5 C) A) q! }6 B9 [
2 l2 I3 d# t$ K6 X8 w- n9 K　　他的身體變得愈來愈輕。沒多久，他就浮了起來，在浩瀚無邊的泡沫海洋中漂游。他把雙手放在脖子後面，到處漂流，感到滿心舒坦。他覺得自己可以永遠待在這兒。
1 n! n, V! i' J
- W. y7 {. P1 {/ }; o6 M; B1 f  U　　他開始感覺到泡沫海洋中還有別的東西，還有別的存在物。
' w; t, K+ L* }, i$ @
　　“有人嗎？”他問道。
. @. S7 F6 p$ D+ W; M
　　我在這兒。
# {3 x! E- d7 Y' V+ Z: L/ [
　　他幾乎跳起來，那聲音竟是如此響亮。或者說，顯得如此響亮。隨後他又覺得納悶，到底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你在說話嗎？”
6 N/ K! y) b7 @
　　沒有。
: u8 x, p* l8 a9 I" e8 N" q
4 ?7 H7 I7 U, }3 o4 K　　我們怎麼進行交流呢？他心裡嘀咕着。
3 t! O& `& j/ N  X, P# @  M
4 L& D5 m; O7 j$ Y　　以一切事物與其他事物進行交流的方式。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方式？

　　如果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問？

　　可是我並不知道答案。

　　泡沫輕輕地、緩緩地搖晃着他。他仍然沒有得到答案。他想知道，他是否又是單獨一人了。
' Z! s0 I' q5 f: O
# d+ r" I6 M, Y( Z- F+ T　　你在那兒嗎？

$ K) c+ ^! O) j3 W　　是的。

# ?$ E8 n' o9 v5 i4 }) t" s' t　　我以為你走了呢？

　　無處可走。

% i' G; D8 n! |* S0 ^# B" M2 B　　你是說你被囚禁在球內嗎？

& N7 B2 W" a$ \% D' b& J' i& c　　不是。
& R/ E: K: G3 \1 n9 j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誰？

　　我不是誰。
+ q! ^; c& Z6 W
　　你是上帝嗎？

　　上帝只是一個詞。

- g  X9 B( i/ Y5 \/ o3 t　　我是說，你是不是一種更高等的生靈，或是一個更高等的意念？
5 c  H) G4 a% t2 X3 [/ @( S
% k" c& @& p4 p  s$ ?+ a　　高於什麼？
$ H) @3 t$ a* [) O+ _! y
　　高於我。

; X/ x" ]( s% S3 Y　　你有多高。

　　我低得很，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 v/ L$ x# p" L; G9 k- p. _* \/ Z2 h' P
1 F1 B# c2 F% g1 q$ L) e　　唔，那這就是你的問題囉。
1 g, }# Q8 p& d  I) n
　　諾曼在泡沫中漂游，覺得也許是上帝在捉弄他，心裡感到十分不安。他思忖道，你是在開玩笑嗎？
: e9 }3 K0 A& W3 P/ b- {( J/ Q" ~$ |' \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我是在和上帝交談嗎？
  v6 n& r$ v' O6 q& c/ R
8 _$ r% E+ t, Z9 [" P: x9 R　　你根本沒有交談。

. y8 q$ S( M1 v) |. B0 l* U　　你對我說的一切都咬文嚼字。這是否因為你是來自另一個星球的緣故？

　　不是。

( G7 A, `; N, X3 B/ @　　你來自另一個星球嗎？

　　不是。

　　你來自另一個文明世界嗎？

1 U7 X( T! e1 g& Z+ L7 F+ i　　不是。

　　你從哪兒來的？

8 h9 u" s( A2 B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 @. M9 c: K# Y- Y6 o　　要是在另一個時候，他思忖道，這種不斷重複的回答早就把他激怒了，然而現在他卻一點兒也不發火。這兒沒有任何是非的判斷，他只是在接受訊息，一種反應。

0 a" I6 X7 O5 x" x; x5 D; j" j　　他思忖道，不過這個大球是來自另一個文明世界的。

  E" w) g8 ^6 q5 J　　是的。
- A) v- n' }7 D
　　而且也許來自另一個時期。
* q5 r6 `6 W# U8 Y2 ]
, x; l5 g/ q& ]7 R5 D" N　　是的。

　　你是球體的組成部分嗎？
  j; T( a4 Y8 X" J# D. T( O" ~/ G" x
8 A" q" e4 x* L' u　　現在是的。

　　那麼你從哪兒來的？
+ P1 z* B/ o$ a) x
4 w; h; P8 I. o( f! [: f8 J! \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問？
3 ~; _; I' H- N' D) c& W8 Y' q% x
4 `3 n) N3 L! W6 e3 N　　泡沫輕輕地移動着他，使他覺得心曠神怡。
0 C! ~. ?  Z8 L6 x; z5 k
　　你還在那兒嗎？
- u% [9 n/ c' e" S3 i8 \! \6 @7 s
　　是的，我無處可去。
2 ~9 e. {7 c  A+ F. _* L* g. `, ?
9 C2 ~) a) h7 b  Q　　我怕我對宗教知之甚微。我是個心理學家，研究的是人們如何思維。在我所受過的訓練中，我對宗教的瞭解並不多。

　　哦，原來如此。
$ I& X3 `1 i; j
- P7 D! h; e6 ^: x5 S7 m8 F2 |! X　　心理學和宗教沒有什麼關聯。
! k$ ]" o! J/ A4 ?: a
　　當然囉。
5 `! {9 G4 K% O! @
$ K; a1 k* N0 @1 m7 y$ D0 k- \　　那麼你同意我的看法？

　　我同意你的看法。
/ F. r; T6 p: z9 v7 e/ ]8 ]3 S: y
/ q) M# Z; j; r; F+ ~8 y! _. g　　這使我消除了疑慮。

' k& A8 Z+ R% f' e- B　　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

6 x) t6 f0 o! B% K  ]7 c" p* \6 I" u. q$ d5 |　　“我”是誰？

　　到底是誰？
9 E0 H: K/ o. K4 f, @' b) H
　　他在泡沫中左右搖晃。儘管這場談話很費勁，但他還是深深地沉浸在寧靜之中。
4 b+ o, a' K3 I  I2 u
' _! m2 j1 y1 K- w　　我感到憂慮，他思忖道。
. d0 [3 W$ h0 f3 Z, c
　　告訴我。
+ w- F8 A/ U2 n" \3 K" n
3 W3 P8 z4 n4 |5 S& n7 G, o% Z　　我感到憂慮，因為你說話的樣子很像傑裡。

. b$ y  b1 j/ ~1 e1 I- v5 N  I　　那是可以預料到的。

" S) X; T5 T5 ?# z　　不過傑裡實際上是哈里。
7 \1 c8 |, I: E. d. ^8 G/ T* Z
　　是的。

; ~  o: L  F2 o　　那麼你也是哈里嗎？

　　不，當然不是。
/ I( l. C% Y+ ^  Z$ d4 {8 L  o" q
　　你是誰？
- l4 d: E  ~: d& f, M& Y2 z
( d: e9 s2 E7 H4 p5 a7 w' T　　我並不是誰。
7 B* X, O4 ?, z2 n# m+ u
　　那麼為什麼你說起話來像傑裡或是哈里？
9 L' `: d: r9 y, t3 n- t. r
9 D; w9 O$ k% X# [: @　　因為我們來自同一個源頭。

1 B& O* y- O, Z4 w/ {: Q　　我不明白。

* J1 x& @, W# G- }0 m2 |　　當你照鏡子的時候，你會看到誰？
# y: R/ y8 C5 a; T* N1 R) D
+ Q" ]. o& g+ j　　我看到自己。
) c& _% r6 {: I& e% ^! A' Z
5 \7 Y2 ~4 o5 f　　我知道。

　　那不對嗎？
6 Q4 X1 j' `7 a, x+ W9 ~0 _
1 F2 ?- Y! Z+ [3 T3 |, W, s+ D　　這取決於你自己。
; N5 a% @3 X$ U7 X# G
　　我不明白。

　　你看到的是什麼，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8 X# e# ?. u% N) W. M: l9 Y
; ~8 x1 E: G* U　　這我已經知道。每個人都知道。那是心理學裡的老生常談，是陳詞濫調。

　　原來如此。
9 {. O6 u  j5 ]
　　你是外星人嗎？

　　你是外星人嗎？
* ?2 G- v# w9 a* u. ~% ^) i& {
　　我發現很難和你交談。你能給我那種力量嗎？
  h& Z: G: q9 I( B0 I9 T& ?
6 F6 C( M1 @9 k7 _* E　　什麼力量？
' `4 f" W/ e5 E, b; X
1 U  H6 a1 k3 O: M! ]4 W: k　　你給哈里和貝思的那種力量。憑想像就能使實體產生的那種力量，你能賦予我嗎？
" _7 }* v! O1 d/ w' q8 a
; R3 d- d, G. u) d　　不行。

　　為什麼不行？
4 s# [  ~, q9 y- E" E
  b8 T6 m( T& R3 h$ Y　　因為你已經具有了這種力量。
/ f- i7 x1 n) d6 T
* B2 \, i' w+ U/ ?　　我並不覺得我已具有這種力量。
% s1 A; @1 [) ?$ s* |1 q
　　我知道。

" V3 l4 I2 r+ P) X8 X# J  N& j5 k　　我怎麼會已經具有那種力量了呢？

1 K$ {+ G$ Q, k) v# f　　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呢？
$ D* r% a0 T' E9 p6 l4 D* {+ a
$ }/ f! Z4 Q* y　　我想像門已經打開了。

# P" m9 i1 W1 B7 Z5 R3 g# [! L　　是的。
2 f% `( C6 t$ ]% P& h2 V
　　諾曼在泡沫中輕輕搖擺，等待着對方的進一步反應，然而對方已經沒有反應，只有泡沫在緩緩地移動，寧靜而永恆，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感覺。
$ H$ B" g+ Q: _0 G$ W- Z* O8 \7 H
$ |$ b& X6 X( Q! {　　過了一會兒，他思忖道：我很抱歉，不過，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別再讓我猜謎了。

- m7 r/ |6 l4 D) J2 Y　　在你們的星球上，有一種叫做熊的野獸。那是一種很大的野獸，有時候比你們還大。它很聰明，也很靈巧，腦子和你們的腦子一般大。然而熊在一個重要方面與你們迥然不同，它無法進行一種你們稱為想像的活動。它無法在腦海裡形成現實中也許會有的形象。它無法回顧你們稱為過去的一切，也無法展望你們稱為未來的一切。這種進行想像的特殊能力，就是使你們這個物種變成像現在這樣了不起的原因。沒有別的原因了。不是你們模仿的本能，不是你們使用工具的本能，也不是你們使用語言、行使暴力、關心後代或形成社會集團的能力。都不是這些能力，因為這些能力在其他動物身上也可以找到。你們之所以了不起，就在於你們具有想像力。
# \2 [, D5 e8 w! U
' D. R5 L+ e+ ^; {% W5 |- x　　想像力是你們稱做智能的能力中，最重要的部分。你們認為想像力僅僅是解決問題，或是使事情發生的過程中一個有用的步驟。然而，正是想像力才得以使事情發生。
  w: @% |2 m7 Q0 L3 R$ a
　　這是你們這個物種的天賦，但也是你們的危險所在，因為你們並不想控制自己的想像力。你們想像美好的事物，也想像卑劣的事物，而且不負起選擇的責任。你們說，在你們的內心深處有善的力量，也有惡的力量，但是實際上，在你們內心只有一件東西——想像的能力。
: E; }5 l2 z# a% K6 T( L' z
　　我希望你贊同這番言論，我打算在下一屆美國心理學家和社會工作者協會的會議上進行演說。這次會議將於三月份在休斯敦召開。我認為，大夥兒都會對這番言論表示歡迎的。
5 g* Q! D$ D2 {# c
7 i4 E  ^/ b/ b$ Y  j6 v　　什麼？諾曼吃驚地思忖道。
0 v7 H3 a5 F/ d% P. V; k
' i+ F4 V5 Z' K% ^' }　　你認為你在和誰談話？上帝嗎？
5 Q& I2 W" E( @: w2 L
　　到底是誰？他思忖道。
/ _# m( y" z! G! }8 a0 W) P6 h) m
+ X% Q* X- J! S　　當然囉，是你。
, A5 X. E# Z6 J6 W' E
& }9 L" P4 `' z8 ^* J! }7 r　　可是你是個與我不同的人。你不是我，他思忖道。

　　是的，我是的，你想像了我。
% H% I2 d- P' f
　　請告訴我更多的事。
8 x0 w1 Y& k0 \6 B' U, q
3 R+ ]3 r+ ?% }( V' h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他的臉頰貼在冰涼的金屬上。他翻過身子仰面躺着，望着上方球體光亮的弧形表面。那門上錯綜複雜的圖案又起了變化。
1 C, N" }0 V3 v) A1 |1 u' d4 P' f
　　諾曼站了起來。他感到身心舒坦，十分平靜，彷彿睡了好久，且覺得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他穿過太空船，回到飛行艙，隨後走過瀰漫著紫外線的通道，來到牆上佈滿管子的屋子裡。
8 O, `1 D; j9 e* ]% T& p5 {
* O5 t2 L, ]3 h4 ]9 w4 Q- g　　管子都裝得滿滿的。每根管子裡面都是一名船員。

　　就像他所認為的那樣：貝思表現出一名船員——孤零零的一名婦女——作為對他們警告的手段。現在是諾曼在主宰一切，他發現管子裡都裝滿了船員。
& A# Y9 Z4 v% \" e1 M# P
4 _5 W, I9 c+ p- w* f0 s; K　　不壞，他思忖道。
1 r% Z7 u. i, |% K* F5 j
　　他看看這屋子，心裡想著：全走吧，一次一個。

　　管子中的船員在他面前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最後一個也沒留下。
( |* ]1 K9 [3 M1 j5 ?" ]
6 k4 K; o: N( n- p# }; X, n3 P　　回來，一次一個。
- I, d4 y+ f$ `
% q& p7 ?# a, l# d1 ?4 {　　根據他的命令，那些船員又重新出現，啪啪地回到了管子中。
, d% ]1 O( P- E& ?
- g+ R% f; t8 S. a" c　　全是男子。
$ P! S4 N5 ~6 i$ H0 |$ b0 X
　　那些女子變成了男子。
$ ?5 v4 s; F  D- e4 c  S, e
　　全是女子。
$ ?3 r' A0 P8 ]
( q$ S7 r8 z, P- f, o; {　　他們又全變成了女子。

0 W8 C, l! z0 C. M8 I　　他有了這種能力。
9 [( ^" r$ p) |' h5 @; s/ I* B
& W6 a  G' D% a. h! k) t/ w　　2小時

8 P9 ^2 q  y6 u2 u* ^% e* e　　“諾曼。”

　　貝思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嘶嘶地穿過了空蕩蕩的太空船。
0 c& H4 j1 h& M0 V% ?
; Y: ^& W% ~1 p5 T3 o6 i　　“你在哪兒，諾曼？我知道你在某處。我能感覺到你，諾曼。”
1 X5 o& |. Y" l' q) ~
: h7 C5 D0 M7 k7 J# m　　諾曼穿過廚房，經過放在餐桌上的那些可口可樂空罐，然後跨過沉重的大門，來到飛行艙。他在控制台的屏幕上看到貝思的臉，貝思似乎也見着了他，那影像閃動了十幾下。

  i. M% L3 D) {$ [9 n( g0 H  n2 H2 g　　“諾曼，我知道你剛才去了哪兒。你剛才在大球內，是嗎，諾曼？”
$ |  B7 u! c: [
　　諾曼用手掌按着控制台，設法關掉屏幕。
2 ]0 t- f* K  L2 R8 n% h
　　他無法做到這一點；影像仍然保留在那兒。

　　“諾曼。回答我，諾曼。”
+ E4 o" s3 H3 T! [3 a
1 H- ?! G4 ~- Q1 \# H! Z% T; K+ K　　他穿過飛行艙，朝密封艙走去。
9 m/ m5 l! I6 }% g7 w
9 k: o( x' q' @% w( t) `6 M　　“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諾曼。現在我主宰一切。你聽得到我的話嗎，諾曼？”
2 o0 `1 R/ G7 H6 k9 {
1 ]5 ?9 @2 o' P. {3 a　　在密封艙裡，當他的頭盔環鎖上時，他聽到了咔嚓一聲，貯氣罐裡輸來的空氣涼爽而乾燥。他聽著自己平穩的呼吸聲。

) L) |) O0 N) v7 @　　“諾曼。”頭盔內的內部通信系統傳來了貝思的聲音。“你幹嗎不跟我說話，諾曼？你害怕了嗎？”
  `3 t- W1 u" d
- C2 t  e  `, Q% h& e3 p7 C　　貝思不斷地提到他的名字，使他感到惱火。他按下電鈕，打開了密封艙。海水從地板上向內湧入，並迅速地升高。
- I* M. E# Z- i. ~$ Y7 Q" @8 V
　　“哦，你在那兒，諾曼。現在我看見你了。”貝思笑了起來，發出響亮的咯咯聲。
7 T4 r. V& d% h; c" [8 H. _
　　諾曼轉了一圈，看到裝在機器人上面的攝影機仍然在密封艙內。他猛地一推，把它摔到一邊。

* L/ }* s. T: @  b) J0 m* f　　“那樣做沒有任何好處，諾曼。”
% r' @3 U/ g$ N, w* @0 b; R6 s4 {) S
　　諾曼走出了太空船，站在密封艙旁。那些Tevac炸葯，一排排閃光的紅點，像一條條游移不定的帶子伸展開去，猶如一個神經錯亂的工程師鋪設的飛機跑道。
, }4 B3 x( `* ^( \5 y
　　“諾曼？你幹嗎不回答我，諾曼？”

　　貝思失去了原先的鎮靜，情緒變得激動起來。諾曼能夠從她的聲音中聽出這種變化。他得從她手中奪下武器，要是可能的話，得切斷這些炸葯的引爆線。
4 T& t, [* ?3 p7 m
　　切斷它，他思忖道，切斷這些炸葯的引爆線，解除她的武裝。

　　所有的紅燈立即滅了。

　　不壞，諾曼思忖道，一陣快意油然而起。

& e' ^+ h* _& F+ P, O. L" x0 x, p　　過了一會兒，那些紅燈又重新亮了起來。
" w- B+ n0 c, S; H. `' Q
　　“你辦不到的，諾曼，”貝思笑着說道，“對我沒用。我能和你對抗。”

9 }8 z4 f: f, R　　他知道她說得沒錯。他們正在進行一場爭執，一場意志的測試，把炸葯引爆線切斷又接上。而這場爭執永遠也解決不了。不能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得採用更直截了當的辦法才行。
# Q3 h6 ^+ @+ c5 D# A) ^
- i# o$ e6 D0 Z* u  G1 D1 y　　他向靠得最近的一箱炸葯走去。那圓錐體比他預想的要大得多——4英呎高，頂上有一盞紅燈。

% ]' e. E1 h1 [/ I5 R6 R　　“我能看到你，諾曼。我看到你在幹什麼。”
$ Z& Z6 O1 X# {
　　圓錐體上有字，灰色的表面印着黃色的字母。諾曼彎下腰來看這些字母。他的面罩上微微地罩着一層薄霧，不過他還是能辨別出上面的文字：
. V( ]/ J  w) X* w
" e* \( p% T+ z9 E9 q9 H9 M　　危險——Tevac炸葯：

　　美國海軍僅用於建築/軍事爆破
' @' {0 B5 K  `  C: e) a
, h( {* K5 R# g1 P& K. ]　　延緩引爆程序：20：00
( y0 v, j" J+ S7 ]! g
; g# F. M2 @5 \　　查閲手冊美國海軍/VV/512A
+ [# H1 V+ g) F0 |7 `% `
+ a+ h4 W$ V4 k+ J+ g　　僅供認可人員使用
6 O9 L6 E- N0 n3 E- x# q5 V. k2 `6 n
9 D5 c; k& |8 K2 N# |$ F( ^　　危險——Tevac炸葯
7 Z0 _; f- o; }- |# V/ x  F( J
　　下面還有一些文字，然而字母要小得多，他看不清楚。
( E# f3 q( G0 @
　　“諾曼！你在我的炸葯上搞什麼名堂，諾曼？”

+ H' N; O+ s1 ~0 ?　　諾曼沒有回答她。他看看那導線。一根細導線進入圓錐體的底部，另一根細導線又從底部引出，穿過泥濘的海底，來到另一個圓錐體。那兒也是兩根導線——一根進，一根出。

* b, P7 y+ J# \1 h2 ^　　“離開那兒，諾曼！你讓我心神不定。”

, J9 a- O! I" G8 p, I& B0 [　　一根導線進，一根導線出。
& M3 s6 E' ~7 ^( T
　　貝思把這些圓錐體串連在一起，就像聖誕樹上的小燈泡一樣！諾曼如果拔掉一個燈泡，那就會使炸葯的一整個線路中斷掉。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抓住了那根導線。

　　“諾曼！別碰那根導線，諾曼！”

　　“別緊張，貝思。”

　　他抓住了導線。他感到上面有一層柔軟的塑膠外皮，便把它緊緊抓住。
. m. Y: S/ Y0 [7 y8 l3 W( Q2 |7 D. f3 S
& H5 ]' d# F% Q" }- X　　“諾曼，你要是拉那根導線，就會引爆炸葯。我對你發誓——你會把你自己、我、哈里和一切都炸掉，諾曼。”
8 }3 A2 ~- d$ f- W( o0 ]
　　他認為這都不是的。貝思在撒謊。貝思已失去控制，她是個危險人物，而且她又在對他撒謊。
7 r" c) U+ ]9 @
　　他把手往後拽，感到導線收緊了。

) }/ u: @7 q+ F/ u. _8 \　　“別這麼幹，諾曼……”
3 p0 i( M% I' r/ f# Y  L+ J
% Z- m4 w8 J: H3 x3 j* ^. Q3 O8 J　　他手上的導線已綳得緊緊的。“我要把你的電源切斷，貝思。”

　　“看在老天的分上，諾曼。請相信我，好嗎？你要把我們全殺了！”

& Z% Q' c# M' Z2 I　　諾曼還在猶豫。她說的是否是真話？她懂得如何連接炸葯嗎？他看看腳下那灰色的大型圓錐體。當它爆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到時候他還會有什麼感受嗎？
- ^! m  b/ }4 `
　　“見鬼去吧。”他大聲說道。

8 [1 V( _& N6 S+ T0 `7 J　　諾曼把導線從圓錐體中拉了出來。

4 T  F* k3 ?3 J1 q7 j　　頭盔中響起了一陣警報聲，使他不禁跳了起來。面罩上端的小型液晶顯示板上正飛快地閃爍着一個詞：“緊急狀態”……“緊急狀態”……

, G& _. G# o+ P$ U+ g/ x　　“哦，諾曼。見鬼。你拉斷了導線。”

8 h2 m) \% C7 L8 Q! c3 s　　在警報聲中，他勉強聽到她的聲音。那一排炸葯上的紅燈在閃爍，一直延伸到太空船那邊。諾曼做好了迎接爆炸的準備。

4 L1 _  Q8 Y3 v2 g1 j　　但是，那警報聲卻被一個渾厚、洪亮的男子聲音打斷：“請大家注意。請大家注意。所有的建築人員立即撤離爆炸現場。Tevac炸葯現在啟動。倒數即將開始……從20分鐘起，現在開始倒計時。”

　　在圓錐體上，一個紅色顯示器閃爍着20：00。接着它開始倒計數：19：59……19：58……

6 B9 m# T+ `& ~　　頭盔頂上的液晶顯示器也在重複着同樣的數字。
8 U" j- z. ?5 Y! e1 q- m0 K% B* A
# g) x/ {: B/ P+ C) P; }! z　　他等了一會兒，才理出個頭緒，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直愣愣地盯着這圓錐體，又一次看了上面的說明文字：美國海軍僅用於建築/軍事爆破

　　當然囉！Tevac炸葯並不是一種武器，它們是用於建造房子和拆除建築的。炸葯裡面裝着安全可靠的計時器——事先安排好的20分鐘計時，讓工人們能離開。
5 i4 M1 e: X% P$ u4 A6 @7 a% a9 \
8 f" `$ l: Z# ~　　20分鐘的離開時間，他思忖道，綽綽有餘。

7 `3 V& u% l# U8 M　　諾曼轉過身來，開始大步地向DH-7號居留艙和潛艇走去。
$ Z' a0 L3 B3 w. z: W" R$ K  

8 j4 C) X: T$ k: @

1月23

正文 四（5）

　　1小時40分

/ q0 B5 ~2 O) L# g5 x' q4 S7 X  i
　　他步履平穩地走著，並不緊張。他的呼吸自如，穿著這身工作服感到很舒坦。整個系統運轉順利。
( u% b: ^* u* |) k5 i( p
　　他正在離開。

　　“諾曼，請……”
( `& P4 H, T# _7 \! n$ m
3 ^4 m* s4 ~; q　　現在，貝思在祈求他，又一次不穩定的情緒變化。諾曼不理睬她，繼續朝潛艇走去。那個事先錄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請大家注意。所有海軍人員離開爆炸現場。剩下19分鐘，繼續倒計時。”

0 h9 H& H7 E9 t9 w　　諾曼知道自己的目的十分明確，而且具有強大的力量。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也不再存有任何疑問。他知道他該怎麼辦。
" x1 }* F! n( \
3 U4 x% i9 [0 @　　“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的，諾曼。我相信你不會拋棄我們的。”
4 w* }6 M/ l( |
　　你就別相信吧，他思忖道。他到底還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呢？貝思已經失去了控制，變得危險異常。要挽救她已太晚了——事實上，現在再去接近她是十分愚蠢的行為。貝思成了殺人狂。她曾經試圖殺害他，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

　　哈里被注射藥物已達13個小時；如今，從臨床診斷的角度來看，他也許已經死了——大腦停止了活動。諾曼沒有任何理由要留在這裡。在這兒他已無事可做。
, Q1 i0 ^9 V: A& s: R; t% @! i
% Y' T- O5 `/ m/ Q; @4 q0 E" y6 n　　現在潛艇就在眼前。他可以看到黃色外殼上的那些裝置。
; W3 n5 i2 s5 t( D
　　“諾曼，請……我需要你。”

　　很抱歉，他思忖道，我要離開這兒了。

: v) ^7 _. U: F0 Z$ I& G　　他在那雙螺旋槳下轉來轉去，弧形的船體上漆着船名——深海星3號。他踏上踩腳板，向半圓頂棚爬去。

6 c( J: ?4 Q2 {; V/ R1 V　　現在貝思已經無法通過內部通信系統和他取得聯繫，他完全自行其是了。他打開艙蓋，爬進潛艇內，解開頭盔，把它取了下來。

* H! u1 D& b! T8 X( g9 P4 w+ t0 f　　“請大家注意。剩下18分鐘，繼續倒計時。”
1 I& L$ k, V0 k  X0 C* ^* R
: s+ v5 t4 D% y5 g7 _+ y5 y8 Q- e; d　　諾曼坐進駕駛員那放著墊子的座椅，面對著控制台。那些儀表亮了，他面前的屏幕閃着光。
$ ]* [+ Q) ]& Q" L6 K; G4 s
　　深海星3號——指令艙

' A$ h' b( t/ ]. S　　你需要幫助嗎？
  |$ T/ U0 M. J
  h6 z4 o" V& q! o# Y　　是否取消

0 K) F- X, f/ D2 _4 s7 T　　他按了下“是”，等待屏幕上出現另一些文字。
& t0 {5 v; _" j' `# A. I) X
  |4 K, i5 R# W3 p' q" q3 u+ \3 C　　哈里和貝思的狀況太糟糕了；他對於把他們丟在那兒感到很遺憾。可是他們倆由於自身的緣故，都未能探索內在的自我，因此在大球和它的威力面前毫無抵禦能力。這是歷來科學家們所犯的錯誤，這種所謂的理念超越非理念的勝利。科學家們拒絶承認他們身上有非理性的一面，拒絶把它看得非常重要。他們只和理性打交道。對科學家來說，什麼都有道理，倘若某件事沒有道理，就會像愛因斯坦所說的那樣——僅僅是個人的東西——從而受到摒棄。
0 h! h, r1 S' I: N  u: s
　　僅僅是個人的東西，他思忖道，心裡產生蔑視的感覺。人們互相殘殺，原因就是那些“僅僅是個人的東西”。

: Q" s$ u; [8 Y6 k: k/ v& h" _　　深海星3號——清單選擇
3 ?# O! `+ ]/ B3 J- y# a3 ~
　　上浮下潛

! {8 Z# [8 y  r# _% K8 I　　拋錨停機

　　監視取消

7 T. \: E3 Q# x! c* R. k  B　　諾曼按了一下“上浮”。屏幕上變成了儀表板的圖象，並出現閃光的亮點。他等待着下一個指令。
4 g" x9 E( E7 k  F; U
　　是呀，他思忖道，一點也不假：科學家拒絶和非理性打交道。但是，即使你拒絶和非理性的一面打交道，它還是在那兒。非理性不會因為你不去理會它，就萎縮起來。相反地，如果不加以處置，人類的非理性面就會日益強大，無所不在。
  |$ i; b9 f8 ]. b7 Y: w
: n0 S: p- M# u" _0 t% y5 ^　　抱怨非理性也是無濟於事的。有些科學家舉起雙手，在星期天的報紙增刊上哀嘆人類固有的毀滅心理和暴力傾向。那種做法並不是在對付非理性的一面。他們只是在正式承認，他們對非理性無能為力、甘拜下風。
& A/ `$ D  n! f
　　屏幕上又起了變化：
8 G  g& n6 ]2 s# m
  A  z9 m( r( e, c* z) `" F　　深海星3號——上浮清單

/ l7 I) l% c3 `; ~9 Z　　1．把壓艙增壓器調到：開
" x- X) A" g. K5 E4 }. X! Z
3 N2 [6 `( P! @6 v4 K  [8 [　　繼續下一步程序取消

: y, T5 T+ H# \　　諾曼在控制台上撳下按鈕，開動壓載增壓器，等待屏幕出現新指令。
# V# A" V. B0 v) T+ S
2 v9 W  e0 C) N! \/ X/ e　　那麼科學家究竟如何對待他們自己的研究呢？科學家們一致認為：科學研究不能停止。如果我們不製造炸彈，別人也會製造。然而，要不了多久，炸彈就會被一些新人所掌握，他們說，我們不使用炸彈，別人也會使用的。

( y$ i4 _/ \& U* m0 `5 i　　在這種情況下，科學家們說，那些人是壞人，他們沒有理性、不負責任。科學家是無辜的。那些傢伙才是真正有問題的。

　　然而，事實上責任感與任何人都有關，與他們所作的選擇都有密切關係。任何人都有一次選擇。

- i0 t, b3 g" D9 W) W$ E$ R) J　　唔，諾曼思忖道，他對哈里和貝思已愛莫能助。他得拯救自己的性命。

/ E9 |/ E! F" z$ o1 Q8 q, e/ @　　開啟發動機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然後是螺旋槳的顫動聲。屏幕上又閃出一行字：

　　深海星3號——駕駛員儀器啟動
; ?5 M  t+ V/ A: X; \1 o
　　他很有信心地將手擱在控制台上，心裡思忖道，我們要出發啦。他覺得潛艇在對他作出回應。
' Q1 t9 d6 |0 f8 ]6 j$ P
2 \; B. u" b; H. ^7 m  ^& `　　“請大家注意。剩下17分鐘，繼續倒計時。”

　　隨着螺旋槳的轉動，座艙罩的四周揚起了泥濘的海底沉澱物，接着，小型潛艇滑出了那半圓形的蓋頂。這就像駕車一樣，諾曼思忖道。一切都很簡單。

3 E7 z% [8 }( K% b4 _# f　　他使潛艇在水中慢慢地劃了個弧形，離開DH-7號居留艙，向DH-8號居留艙駛去。他離海底有20英呎高，因此螺旋槳碰不到沉積的淤泥。
! _3 ^2 b& d0 M& j
　　還剩下17分鐘。如果以每秒上升6.6英呎的最快速度——他毫不費勁地、飛快地心算着——便能在2分半鐘內到達海面。
$ ]9 G: B8 j( R9 u% k$ A
. U, M+ r" d1 H4 Q0 r& H8 F　　時間綽綽有餘。
+ Y$ M: {$ O! M5 _; ?
　　他使潛艇靠近DH-8號居留艙。艙外的探照燈射出暗淡的黃色光芒。電力準是在減弱中。他可以看到筒體所受的創傷——從損壞的A號筒體和B號筒體壁上冒出一串串氣泡；D號筒體上佈滿凹痕；E號筒體上有一個缺口，海水正嘩嘩地往裡湧。居留艙千瘡百孔，危在旦夕。

　　他幹嗎要靠得那麼近？他從舷窗朝裡窺視，隨後意識到，他希望再看到哈里和貝思——最後一次。他希望看到哈里渾身毫無知覺、毫無反應。他希望看到貝思站在舷窗旁，氣急敗壞地對他揮舞拳頭。他希望證實，他離開他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 q. b7 o: M& ^" O, s+ \
　　然而他現在只見到居留艙內愈來愈暗淡的燈光。他感到十分失望。

　　“諾曼。”

8 j, R2 c) B, y) d& N　　“是我，貝思。”回答員思的叫喚使他得到安慰。他把雙手放在潛艇的控制台上，做好了上浮的一切準備。現在貝思已對他無能為力。
# ^7 I" n4 `! l) c1 l; {2 G
$ t, I' b$ j9 I* V5 i　　“諾曼，你真是個狗娘養的。”
( p; [: c! u$ X$ e+ @* n
: A8 N0 d; X6 T　　“你企圖殺死我嘛，貝思。”
+ f( ?3 M/ I- j0 E; J- S. s% e
　　“我並不想殺死你。我沒有別的選擇，諾曼。”
- ~8 }& G. e+ l# u1 m3 h1 I
3 y5 z6 |4 G& W! t0 z9 ~　　“是呀，我沒有別的選擇。”他說這番話時，明白自己是對的。有一個人倖存總比全完蛋來得好。
: }. q; M! h6 }) O1 v  `6 B+ O5 B% y
' v' e- X. B/ C2 @/ c4 i　　“你打算離開我們嗎？”
; R& `/ F. w7 m  }- j1 P
　　“沒錯，貝思。”
/ c  e6 ~. M: F0 i4 D/ J
+ _2 ]$ a: @8 i( r0 ^# Z, O8 j　　他把手移到上浮速度儀上，把它撥到6.6英呎。準備上浮。

　　“你打算就這麼逃跑了嗎？”他聽出貝思的話中有一種蔑視的味道。
- X) _2 S, S% V1 f
% @# g0 |' i1 I1 v) B　　“沒錯，貝思。”

　　“你不是一直在談論我們要在海底共生死嗎？”

　　“抱歉，貝思。”
5 c3 E2 ~% Z4 d2 i# b
　　“你一定是很害怕，諾曼。”
9 F$ j4 O9 _1 C
　　“我根本不害怕。”確實，他感到自己正充滿信心地掌握著控制台，準備上浮。幾天來，他從來沒有這麼好的感覺。
/ U9 C* f* b* @+ k) \# R- Y
. ~, p0 B3 ?9 @+ e: p　　“諾曼，”貝思說道，“請幫我們一把。幫幫忙。”

　　貝思的話深深打動了他，喚醒了他對同伴的關心之情、勝任工作的責任感以及人類善良的本性。他突然感到迷惑，力量和信心頓時減弱。然而他又立即把握住，連連搖頭。力量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 C% J8 g/ h# ~9 F
3 R0 R) V+ l9 g) e- W. X% l　　“對不起，這樣做已太晚了。”

　　他按下“上升”的按鈕，聽到壓載艙發出巨大的爆炸聲，深海星3號左右搖晃着。居留艙從他下面滑走，他開始向離他1，000英呎的海面前進。
" z# M" q4 J: g; m) Z3 D8 q
7 R8 T2 H; g8 }, W　　四周是漆黑一片的海水，倘若不是看到儀表板上閃爍着綠光的讀數，他根本感覺不到潛艇在運動。他開始在腦海中回顧海底發生的一切，彷彿他已經在面對海軍的調查似的。他把其餘的人留在那兒，這樣做對嗎？

+ S& g4 S+ U' i+ Z- T2 z　　毫無疑問，他沒有錯。大球是外星人的產物，它使人具有表現內心活動的能力。這本來不是件壞事，只是人類的大腦有着雙重性，人類的思維過程有着雙重性。這就好像人們長着兩個腦袋瓜似的。有意識的大腦可以有意識地加以控制，不會出錯。可是無意識的大腦桀驁不馴，當它的行動表現出來時，就非常危險，具有極大的破壞性。
, y0 g& x; O5 K1 n' E7 ?1 E4 K) s
　　哈里和貝思的毛病就在於他們的發展其實並不平衡。他們有意識的大腦發展過了頭，但他們卻從來不會去探索一下自己的潛意識。那就是諾曼與他們不同之處。作為一名心理學家，諾曼對自己的潛意識有一定的認識。這對他來說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 y" Y* ?! F. _/ `/ C　　那就是為什麼哈里和貝思表現出了野獸，而諾曼沒有的原因。諾曼瞭解自己的潛意識。沒有野獸在等待着他。
- H0 G) h, ?9 T! X6 O- B9 B% B1 P
/ `. W& e  H2 |  J) H* d! W　　不，錯了。

. n4 B5 w+ k% |' T$ V　　他突然冒出了那種想法，那突如其來的念頭使他大吃一驚。他真的錯了嗎？他細細地推敲了一番，又一次斷定，不管怎麼說，他的決策是正確的。貝思和哈里由於自身潛意識產生的後果而身處險境，然而諾曼安然無恙。諾曼瞭解自我，而其餘的人卻都被蒙在鼓裡。
( O9 g& B: w" V6 k, p
! u1 [. C4 p+ r2 d: k; X　　由於和新的生命形式接觸而產生的恐懼，並沒有為人們所理解，這種接觸最可能導致的後果，就是絶對的恐怖。

1 I  V/ k) u) x/ j. [　　報告中的結論躍上了心頭。為什麼他現在會想到這些結論呢？寫完這個報告已經有許多年了。
5 E8 B( b" v; K. V
  d! Z6 a3 L* h  S: J* B　　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下，人們做出愚蠢的決定。
( `" T" v4 X: G$ L
* d  _+ h6 ]- w( W+ p, F' P　　不過諾曼並不感到害怕。他信心十足。他有一個計劃，並且正在執行，為什麼他會想到那個報告？當時他曾為此苦思冥想，細細斟酌每個句子……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腦海裡？這使他感到煩惱。
0 P) p& Q# j( ^0 l
　　“請大家注意。剩下16分鐘，繼續倒計時。”
9 H; l  }2 E1 O9 R" j& t
6 f  b4 V, k7 W6 W/ p　　諾曼掃視了一下他眼前的測量儀器。他正在迅速上浮，距離海面900英呎。不再返回。

/ ]& ^. ^- t' Z) {. J! S　　為什麼他會想到返回？

$ J5 d% z, E; r　　這一切怎麼會進入他的腦海？
; h5 L# s% M# [7 O, ?
　　當他默默地穿過烏黑的海水上浮時，愈來愈感覺到內心產生了一種分裂，幾乎就像患了精神分裂症一般。他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有什麼東西，他還沒有考慮到。

; x4 A9 Z/ b2 p% b/ w! r: _　　可是他會忽視什麼呢？沒有什麼被忽視的，他在內心下了斷言，因為我和哈里、貝思不一樣，我是具有意識的；我覺察得到內心發生的一切活動。
6 B' O- ~/ F+ i& e! a2 E
6 ^& r# z; _& v1 Q　　除非諾曼並不是完全相信這一點。完全覺察也許是一種哲學上的目標，然而事實上是達不到的。意識就像一塊卵石，會使潛意識的表面泛起微波。當意識擴散時，在它的外圍仍然有着更多的潛意識。潛意識總是非常寬廣，使你根本摸不着它的邊際。即使是具有人道主義的心理學家也是如此。

9 S4 j: a- C0 O9 e' B, O  e# K! e, Z　　斯坦，他的老教授：“你總是會有陰暗面的。”

　　諾曼的陰暗面是否正在起作用？他的潛意識、他自己大腦中被否定的部分，正在發生什麼情況？

% `: e' {; L  l4 Y　　什麼也沒有。繼續上浮。
9 d8 N4 M' D; h# L/ [$ }3 C" c, \
) J4 d" r$ e9 d6 B　　他在駕駛員座椅上很不自在地挪動身子。他是那麼渴望去海面，他是那樣確信……

9 i) Q" z! ^, l! c- o' }  H　　我討厭貝思。我討厭哈里。我討厭為他們操心，討厭關心他們。我再也不想費神啦。這不是我的職責。我要拯救自己。我恨他們。我恨他們。

1 m8 d" D6 Z! \# v3 Q6 W4 H　　他感到震驚，為他的想法、為對他們的憤怒感到震驚。

　　我必須返回，他思忖道。

, L/ @7 A  \5 Q7 \　　要是我返回，我會死去。
9 M" T9 F3 w% P9 o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另一部分自我變得愈來愈強大。貝思說得沒錯：諾曼就是那個一味鼓吹他們得待在一起、工作在一起的人。他怎麼能在現在拋棄他們呢？他不能這樣做。這種做法和他的信仰相違背，與一切至關重要的，以及人道主義的東西相違背。

# V+ J, K+ d! N. N. I1 C　　他得返回。
3 h6 m+ z7 }: b/ H- R2 E, s: [
　　我害怕返回。

　　終於暴露出來啦，他思忖道，問題就在這兒。恐俱是那麼強烈，以至於他否認它的存在；恐懼使他把拋棄其餘的夥伴解釋成合理的行為。
% E6 W7 \3 \. v; Y' y( }* A- K( t
8 C& o* a) j* b, I) T5 h; \　　他按下控制器，停止上浮。當他開始下潛時，他看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

2 R) b2 T3 b9 e' f8 D　　1小時30分
; J2 _4 m3 M# ~$ u
　　潛艇輕輕地落到海底，停靠在居留艙前。諾曼跨進潛艇的密封艙，過了一會兒，便從側面爬下，走進居留艙內。Tevac炸葯的錐體上閃爍着一排紅燈，看上去十分特別，就像過節一般。
0 k" I+ i! \. Q6 s: D$ Y" ~
　　“請大家注意。還有14分鐘，繼續倒計時。”
/ W- o8 t' w& h# X) v
　　諾曼估計了一下他所需要的時間。1分鐘進入艙內。5分鐘，也許6分鐘的時間，讓貝思和哈里穿上工作服。再花4分鐘時間到達潛艇，讓他們登上潛艇。2至3分鐘時間用來上浮。
+ x9 I% @+ S/ b0 D$ d% q) g& E3 a0 x
　　這樣時間就差不多了。

　　他鑽到居留艙下，在巨大的支架下走着。
- u' d  T" C$ L. Y) v. x0 B
. w' P6 X2 Q; F% k" c　　“你回來了，諾曼。”貝思通過內部通信系統說道。

　　“是的，貝思。”

. f0 w9 c" J( _1 o: ]# [2 g　　“感謝上帝。”貝思說道，隨後哭了起來。諾曼正在A號筒體的下面，從內部通信系統中聽到了她的抽泣聲。他找到了艙門蓋，轉動輪盤想把它打開。然而艙門關得緊緊的。

　　“貝思，把艙門打開。”

8 T5 _# p  @9 e) {5 d　　貝思在內部通信系統中哭着。她沒有回答諾曼。

　　“貝思，你能聽到我的話嗎？快把艙門打開。”

　　貝思哭得像個小孩，歇斯底里地抽泣着。“諾曼，”她說道，“請幫我忙。”
6 B) j1 q- g- y4 \! I7 T- @2 W
# [0 w$ N/ a6 K  e% A* d9 U* @0 m　　“我在設法幫助你，貝思。把艙門打開。”
: p8 {: Q& K! |: o( f$ _8 w! H
. [! G  K* b& ~7 v0 C- x　　“我辦不到。”

- k% o! K% P9 r; P5 Q& B# Q7 \　　“你辦不到？這是什麼意思？”

/ j# ^$ s8 e% C& p5 W; ^　　“這沒有什麼用。”

$ c1 @* {2 q* o- c　　“貝思，”諾曼說道，“快，現在就……”
% S& }: b' n9 e$ u8 j) H, x
7 M1 x- r, [2 F. C　　“我辦不到，諾曼。”

　　“你當然可以辦到。把艙門打開，貝思。”

" w' C, y3 X. c& \2 _5 j　　“你不該再回來的，諾曼。”

　　現在沒有時間再糾纏了。“貝思，打起精神。把艙門打開。”
0 T2 ~  {" k/ Y" Q( X
: d) E; Y' w0 i1 r' f　　“不，諾曼。我不行。”

　　貝思又開始哭泣了。
6 M3 x* p% Z1 y
　　諾曼試了所有的艙門。B號筒體關着，C號筒體關着，D號筒體關着。
( F5 m7 B1 E) d
' D9 h4 P1 s0 L2 _　　“請大家注意。還有13分鐘，繼續倒計時。”
& {6 K/ K, s2 W5 Z7 a
( J+ [9 Y8 ~( B$ v) Y. M　　他站在E號筒體旁，上次居留艙遭攻擊時，那兒已經被水淹沒。他在簡體的外表上看到了裂縫以及鋸齒狀的缺口。那缺口夠大，他可以從那兒爬進去。然而缺口的邊緣十分鋒利，要是工作服被戳破……

7 _5 h/ }" `& _6 G8 S* ^　　不行，他打定了主意。這樣做太冒險。他移到E號筒體下面。那兒有艙門嗎？
+ p8 J; v  n- E) ]; ?9 O. |
　　他發現了一個艙門，便轉動輪盤，輕而易舉地就把門打開了。他往上推起圓形的蓋子，聽到它咔嚓一聲撞在筒體內的牆上。
1 v8 J3 G+ k/ }9 K
　　“諾曼，是你嗎？”

　　他進入了E號筒體，用手和膝蓋在甲板上爬着，由於費力而氣喘吁吁。他關上艙門，又重新把它鎖上，然後停下來喘口氣。

　　“請大家注意。還有12分鐘，繼續倒計時。”

　　老天爺啊，他思忖道，只剩下12分鐘啦？
' t: @. \/ k; F; G
; v& Y: n( ~  k# s" V5 s　　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從他面罩前飄過，把他嚇了一跳。他往後退了一步，才意識到這是一個裝玉米片的盒子。盒子碰到他時，那紙板在他手中散開，玉米片像黃色的雪撒了開來。
" e2 A, A0 D/ P' R4 s1 z4 u
! B' g  {& g; `5 |( t$ u　　他進了廚房。在爐子的上方，他看到了另一個艙門，是通向D號筒體的。D號筒體沒有淹水，這意味着他必須用某種方式給E號筒體加壓。

　　他抬頭望着，看到頭頂上方艙壁上有一個通向起居室的艙門，艙壁裂了一個缺口。他飛快地爬了上去。他得找到氣體，一種氧氣瓶。起居室裡漆黑一片，只有探照燈的反射光透過艙壁的裂縫射到屋裡。枕頭和床墊在水上漂着。有什麼東西碰到了他，他迅速轉過身子，只看到烏黑的頭髮披散在一張臉上。當頭髮晃動時，他看到那張臉已殘缺不全，有一部分被削掉了，顯得畸形可怕。
: h, y5 ?3 \2 ~" _0 k
# k. `7 X2 X; Z2 B6 D# w　　蒂娜。
! x; ^6 i1 S$ y" L
9 p" R, }/ E% d# ?/ }　　諾曼渾身直打顫，把她的身子推到一邊。那屍體漂開了，繼續向上浮去。
5 s: q# G! z- ~; P) K0 `
　　“請大家注意。還有11分鐘，繼續倒計時。”

6 y7 `- j7 z4 R+ Q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他思忖道，幾乎已沒有足夠的時間。現在他得進入居留艙了。

2 Y4 p- P' J; L$ q( F4 H8 K2 p　　起居室裡沒有氧氣瓶。他又回身往下爬到廚房裡，把上面的艙門關了起來。他望着那爐子和烤箱，然後打開烤箱，一股氣流朝外湧出。氣體被貯存在烤箱中了。

　　可是，這不對勁，因為氣體還是在不斷地外洩。一串串的氣泡仍然從打開的烤箱內冒出來。

　　氣泡不斷。
0 d! i% k: `# G4 X4 U/ H
　　巴恩斯是怎麼講解在高壓下進行烹調的？其中有一些非同尋常的地方，但他已記不得了。他們使用煤氣嗎？是的，但是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氧氣。那就是說——

9 w! `+ g* N* M9 e% v7 ]) O. H' N　　他從牆上取下爐子，一邊費勁地嘟噥着。隨後他找到了。有一個又矮又粗的瓶子裝着丙烷，還有兩個很大的藍色罐子。

+ ?' D8 h5 D0 `　　氧氣罐。

4 ~+ X2 Q8 q9 X6 c# p　　他擰着Y型的閥門，戴着手套的指頭顯得十分笨拙。氣體開始呼呼地往外噴着，氣泡一直衝到天花板上，又被天花板擋了回來，形成更大的氣泡。

　　他又打開第二隻貯氧罐。水位迅速下降，退到他的腰部，接着又退到膝部。之後，海水不再繼續往下退。那兩個氧氣瓶準是空了，不過現在已沒什麼關係，水位夠低的了。

　　“請大家注意。還有10分鐘，繼續倒計時。”

　　諾曼打開了艙壁上通向D號筒體的鐵門，跨了過去，進入了居留艙。
" K9 F$ A6 A. [
　　艙內的光線十分暗淡，牆上長着一層奇特的、黏黏的綠色黴菌。

　　哈里神志昏迷地睡在躺椅上，手上仍然插着靜脈注射管。諾曼替他拿出針頭，鮮血從針眼呼地冒了出來。他搖晃着哈里，試圖把他喚醒。

5 F9 Q2 N; i' j7 ~+ S5 A　　哈里的眼瞼抖動了幾下，可是除此以外他仍然毫無反應。諾曼把他扶起來，扛在一側肩膀上，拖着他穿過居留艙。
# [0 C) n" U, j/ }# i
+ W2 u1 Z6 a, G2 R　　內部通信系統中依然傳來貝思的哭泣聲。“諾曼，你不該回來的。”

　　“貝思，你在哪裡？”

　　他讀着監視器上出現的字：
, a/ S/ i8 M" f% W" t7 {
; z7 ?; s6 H6 A+ `5 p  W　　引爆程序：09：32

　　繼續倒計時。數字似乎變化得太迅速了。
- |; C0 [! s) r0 F6 q
　　“帶著哈里走吧，諾曼。你們倆快走。別管我了。”
9 d. r/ c7 c8 m
' ]' }. a& Q+ ~　　“告訴我你在哪兒，貝思。”

　　諾曼在居留艙內走着，從D號筒體來到C號筒體。他找不到貝思。哈里沉甸甸地伏在他的肩上，使他穿過艙壁的門洞時十分費勁。

6 U; x# G5 H9 s3 |　　“這樣做沒有用，諾曼。”

　　“來吧，貝思……”
; h4 X, F+ S& b
　　“我知道我不好，諾曼。我知道我已無可救藥。”
- Q; B; Z: Y. U
　　“貝思……”他從頭盔上的無線電裡聽到她的聲音，因此無法通過聲音來確定她的位置。可是他絶不能冒險取下頭盔。現在絶對不行。
$ ^' o7 P% t. w) Y7 l
　　“我死了活該，諾曼。”
9 i- i2 p* w0 N
　　“住嘴，貝思。”
9 A* k5 ^6 b# R: Q+ L8 F
　　“請大家注意。還有9分鐘，繼續倒計時。”
. G  z- c; T- g$ O- |! E  n
. G" i) F. n; h- ?/ q　　警報聲重新響起，這是一種間歇的嘟嘟聲；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那聲音變得愈來愈響，愈來愈急迫。

　　諾曼正在B號筒體內，在一大堆管道和儀器中問。這兒曾乾淨整潔、色彩繽紛，但如今一層黏黏的黴菌覆蓋所有東西的表面，有些地方還垂着條條苔蘚。B號筒體看起來就像一個熱帶森林的沼澤。
  v# y& v& o% z+ l
　　“貝思……”

7 j5 `" V3 f% y　　貝思不吭聲了。她一定是在這間屋子裡，諾曼思忖道。貝思最喜歡停留在B號筒體內，控制着整個居留艙。諾曼把哈里放在艙板上，靠在一面牆上。但是牆很滑，哈里滑了下來，頭撞在艙板上。他咳了幾聲，睜開了眼睛。
1 |; G( U$ I& p
- q9 E" n, G2 ?4 H/ B$ s　　“老天爺，諾曼嗎？”
# w& R; _! Q: l
　　諾曼舉起一雙手來，示意哈里別做聲。

　　“貝思？”諾曼喊道。
* |9 G7 X6 y( j: U7 d
　　沒有任何回答。諾曼在滑膩的管道間移動。

　　“貝思？”
" |% C2 ^/ B( h, q6 ^# e: i
7 j9 B) a6 j+ Q( t5 K　　“別管我，諾曼。”

　　“我不能那樣做，貝思。我要把你也帶走。”

　　“不行。我就待在這兒，諾曼。”
. ?7 F; A9 s9 ~. E! a" q
+ n2 P# R+ N5 \$ g( Y7 B8 Z7 Z7 ?　　“貝思，”他說道，“我們沒有時間再爭辯了。”
2 m, b+ T! F$ T+ K$ V8 N
  v5 Z, ?) o' R1 d% D% i- T　　“我要留下，諾曼。我活該留在這兒。”
) F, O. _4 Q/ ~3 ~* d) L
7 W( R# z5 @2 ^　　諾曼看到了她。貝思正在後面，擠在管道中間縮成一團，像小孩子般哭泣着。她手裡拿着一支頂端裝有炸葯的魚槍，滿臉淚水地望着諾曼。

  ]8 E  H/ W2 Y! y2 d% S　　“噢，諾曼，”她說道，“你剛才差點就要離開我們了……”

% y* E' J/ \+ h: m3 G- a　　“我很抱歉。我錯了。”
* d  m4 `+ H! \0 R% @/ C7 f2 Z
  r# }" e; f5 p& G3 K　　諾曼伸出兩隻手，向她走去。貝思把魚槍猛地掉過頭來。“不，你是對的。我要你現在就離開。”

　　在貝思的頭部上方，諾曼看到了一架閃着螢光的監視器，上面的數字不停地往後退着：08：27……08：26……
% ~; y; O$ n' }! Y$ l) Y/ J2 k
5 I6 i' U' O, l3 Q' i7 J　　諾曼心裡思忖道，我能改變它。我要停止倒計時。

# ^# Z" I. X9 E) ?/ [5 ^( a3 _　　數字仍在倒計時。
0 t- p/ b7 O/ |& d
　　“你鬥不過我的，諾曼。”貝思蜷縮在角落裡說道。她的雙眼由於極度的興奮而亮了起來。

! @, u3 n( M* {8 C! L* y1 `2 A# r　　“我可以看得出來。”
2 g1 d& @8 S0 ?/ r: m
% Y# w9 t5 {" G0 `　　“沒多少時間啦，諾曼。我要你離開。”

# i: h# X% ]8 T5 ~+ n: T　　貝思握著槍，槍頭對著諾曼。諾曼突然感到自己的舉動十分愚蠢可笑，他居然回來搶救一個不願被拯救的人。現在他又能做什麼呢？貝思藏在管道中，他既不能接近她，也不能幫助她。他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離開這兒，更不要說還帶著哈里呢……
, |2 T/ V" [) _
% D, G1 ^1 T6 L  z　　哈里，他突然想到，哈里在哪兒？

　　我希望哈里能幫助我。

2 O+ g2 C# |7 H" s; [' O　　可是他懷疑是否還有時間；數字仍在向後推移，只剩下不到8分鐘的時間了，現在……

) f7 E% ?% ^/ _5 d; r9 [　　“我是為你而回來的，貝思。”
4 i7 G/ T  \+ X; w1 y
　　“走吧，”貝思回答道，“請你走，諾曼。”

　　“可是，貝思——”

2 A5 a+ P' i' c) F6 Q! w+ Q" `; R　　“——不，諾曼。我是當真的！走！你幹嗎不走？”接着，她開始露出懷疑的神色；她開始環顧四周；就在這時候，哈里站到了她的身後，揮動那把大鉗子，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一個沉悶的敲擊聲，貝思倒了下來。
" ~+ {2 N! j; @4 W: ?6 }- ]
　　“我把她砸死了嗎？”哈里問道。
0 A+ C9 f7 u% t" i
/ `% W. i- e* t　　接着那渾厚的男子聲音又響起：“請大家注意。還有8分鐘，繼續倒計時。”

) w8 {8 Q0 y2 U# ?! o　　數字在後退，諾曼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鐘上。停止。停止倒計時。

　　可是當他看鐘時，數字仍倒數着。警報在響着。是不是警報使他不能集中注意力？他又試了一次。

( z& f4 l) D9 ^+ |　　現在就停。現在將停止倒數計時。已經停止倒數計時。

　　“別試啦，”哈里說道，“不會有用的。”

% E6 z0 Q! x7 V　　“可是應該會發揮作用的。”諾曼說道。

　　“不，”哈里說道，“因為她並沒有完全失去知覺。”

5 K5 a  N' T0 n% a* E　　貝思在他們面前的地板上呻吟着。她的雙腿在動彈。
6 n2 l! ?1 \+ l2 i% u
　　“她依然能在某種程度上控制，”諾曼說道，“她十分強壯。”

　　“我們能給她打針嗎？”

　　諾曼搖搖頭，沒有時間去拿注射器了。再說，倘若給她打針，又發揮不了作用，那就是白白浪費時間——

6 h) D( s  R3 o8 ^8 M8 i　　“再給她來一下好嗎？”哈里問道，“再重些？把她殺了？”

4 o" W- ?+ n& Q$ k0 i* ]　　“不行。”諾曼說道。
/ G6 O# t/ _- [
- g  e" f2 o: n9 J$ {　　“殺了她是唯一的出路——”
# Z& {# w# S" l8 V* C+ M. w0 [# O
　　“——不行。”諾曼答道，心裡在思忖，我們當時也有機會的，哈里，但我們並沒把你殺掉。

　　“如果你不殺掉她，你也沒辦法解決這個計時器，”哈里說道，“那麼我們最好趕快離開這塊地方。”

' X. F' [/ z  ]1 K　　他們跑向密封艙。

8 T8 O" y5 ~2 F/ Z　　“還剩多少時間？”哈里問道。他們在A號筒體的密封艙內，試圖給貝思穿上工作服。貝思在呻吟，她的後腦勺沾滿了血。她不時地掙扎，很難給她穿衣服。
0 ?# ?& i$ u) ^) p
5 n: ~5 w" F' Q) P# L' E　　“老天爺，貝思——還有多少時間，諾曼？”
% w; i2 g" {3 h+ _8 k0 W: m- U
　　“7分半鐘，也許還不到。”

( w4 Q" p7 p- l　　她的兩條腿套進了工作褲；他們迅速地把她的手臂也塞進了衣服，然後拉上胸前的拉鏈。他們為她打開送氣閥。諾曼又幫哈里穿上衣服。

! f; R" I( U  v6 T8 c* q  r! I5 X　　“請大家注意。還有7分鐘，繼續倒計時。”

8 B! _# \) g. V( y& T( g/ Z$ ]　　哈里問道：“你認為要多久才能到達海面？”

　　“我們進入潛艇後，再要2分半鐘。”諾曼回答說。

　　“好極了。”哈里說道。
' m; f6 ]1 w8 M7 o% i  X7 f
5 n+ k1 K7 s8 }% B9 o, V　　諾曼啪的一下扣上哈里的頭盔。“我們走吧。”
+ ?: k6 Y6 E" T9 i" M; K: h
, z/ y" j6 A" _0 G7 A　　哈里跳入水中，諾曼放下了貝思那沒有知覺的軀體。她身上背着氧氣瓶和壓載物，顯得十分沉重。
+ L- d8 a& ^. n7 v+ l1 s+ M7 [
　　“來吧，諾曼！”
# x8 c2 H. ~, Z0 B- c: p4 E' A+ r
% g9 C2 E" Z( K* J2 l, c% L　　諾曼跳進了水中。
, r. j+ j4 J6 m7 @# {5 V# W0 }& k
( Z2 X  G& h. m8 m+ R* ?　　來到潛艇旁，諾曼往上向艙門入口處爬去。沒有繩子拴住的潛艇被他一碰，便不停地搖晃起來。哈里站在海底，使勁地把貝思往上推，試圖推給諾曼，然而貝思老是從腰部彎下身子。諾曼伸出手來抓她，結果從潛艇上掉下來，滑到了海底。

　　“請大家注意。還有6分鐘，繼續倒計時。”

　　“把握時間，諾曼！只有6分鐘啦！”

* R8 G) {8 R( H. \! @) A8 x" `　　“我聽到了，見鬼。”

" a3 y. h9 e! S" J% W: n　　諾曼站起來，又往潛艇上爬着，可是他的工作服上全是污泥，手套也滑膩膩的。哈里在那兒數着：5分29秒……5分28秒……5分27秒……諾曼抓住貝思的手臂，可是她又滑走了。

　　“見鬼，諾曼！抓住她！”

　　“我在抓呢！”
; E$ ^4 N  L, j: h1 Z
9 b* c7 [- r8 J7 f$ V0 @　　“這裡。她又在這裡了。”

　　“請大家注意。還有5分鐘，繼續倒計時。”

　　現在警報器的聲音已變成尖聲呼叫，並且持續發出嘟嘟聲。他們得高聲吼叫，才能使對方聽到。

) G9 g9 x3 V8 z1 T  s4 G( g　　“哈里，把她遞給我——”

- v3 F" b' e( ]2 Q+ ^4 M$ _) \　　“好，這兒，接住她——”
) s" E$ G5 J* t" g! Y2 X$ O
　　“沒接住——”

5 o2 j+ }: L& z6 y& _1 Z　　“這兒——”
' t* G5 X' J% P; p6 l/ U- }
　　諾曼終於抓住了貝思頭盔後的軟管。他不知道這根軟管會不會被拉掉，但他不得不冒險試一下。他抓緊軟管，把貝思往上拖。最後她總算仰面躺在潛艇的頂部。然後他又把她緩緩地放入艙門內。

　　“4分29秒……4分28秒……”
2 K3 D1 Q; A* G/ k
　　諾曼很難保持身體的平衡。他把貝思的一條腿放入了艙內，而另一條腿彎着，頂住了艙門的蓋於。他無法使她下去。每次他要放直她的腿，整個潛艇便傾斜起來，使他再次失去平衡。

8 W5 R" p1 y  v+ I5 k　　“4分16秒……4分15秒……”

　　“請你別數啦，幹些實在的事吧！”
' _& D* q8 p, U+ B6 y: |7 l' Y
5 h; w! B7 v5 R) N: O　　哈里把身子靠向潛艇的一側，用他的重量來減弱艇身的晃動。諾曼俯向前去，把貝思的腿壓直。她終於滑入艙內，隨後諾曼也爬進去。這是個只容得下一人的密封艙，然而貝思神志昏迷，沒法操縱。

　　諾曼得替她幹這些活兒。
4 H( s3 t1 T' D3 C
1 m# t$ F- c) }: G7 O　　“請大家注意。還剩4分鐘，繼續倒計時。”

9 M0 L1 O) i/ \* h6 B1 v2 H0 y2 `% z　　諾曼被卡在密封艙內，他的身體緊挨着貝思，胸部貼著胸部，頭盔碰着頭盔。他費勁地把頭頂上的艙門拉下來關上，用強大的壓縮空氣把海水排出。現在，貝思的身體由於沒有海水的支撐，重重地癱在他身上。
. R, V$ \. h5 g0 [$ O% D! V, E7 l
, m# S2 Y3 i0 P- ~　　諾曼的手繞過她的身子去抓內艙艙門的把手。貝思的身體擋住了他的去路。他試圖扭過她的身子，把她推到一邊。在這有限的空間，他實在無法找到任何支撐點。貝思就像一具死屍。他想把她的身體轉個圈兒，以便能走到內艙的艙門前。
8 q9 G$ P. _# U% F/ `
　　整個潛艇開始擺動起來——哈里從一側爬了上來。
; x7 n" D% Z# Z( g
　　“你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 u5 ]+ F" M. ]$ |  j　　“哈里，請你閉嘴吧！”

; k9 S6 V) ^& t' l- E$ x　　“唔，是什麼原因耽誤時間？”
$ s2 j  _: e; l% i; t, F" m
　　諾曼的手握住了內艙艙門的把手。他打開了鎖，但沒有打開艙門：門是朝裡開的。貝思擋住了艙蓋，他無法把門打開。裡面太擁擠了；她的身子使他無法打開門。

　　“哈里，我們遇到麻煩了。”
# @. M- W" z% e) |
' `1 Z+ n. a+ S% U　　“老天爺……還剩下3分30秒。”

　　諾曼開始渾身冒汗，現在真的陷入困境了。

  k) `7 g- Z+ W1 t, P6 v  c　　“哈里，我得先把她弄出來給你，獨自一人進去。”
5 L: L9 ~9 U. K) b1 `- G
　　“老天爺，諾曼……”
  B' k' o3 q; _, t/ b9 \# t2 p
. h7 Z+ f7 I( J3 o　　諾曼讓密封艙進了水，再次打開上面的艙門。潛艇頂上的哈里左右搖晃，站不穩。他抓住貝思頭盔上的軟管，把她拖了上去。

# k/ f7 V# L& Y" O+ d　　諾曼把手往上伸回去，想關住艙門。

4 [5 N, J4 s& ~9 q! O6 @# ~　　“哈里，你能把她的腳移開嗎？”

2 I$ V" I) w# X/ E　　“我在設法保持平衡呢。”

　　“難道你看不見她的腳礙事——”諾曼心急地把貝思的腳推到一邊。艙蓋啪的一聲關上了。一陣氣流呼呼地從他身旁吹過，艙內在加壓。
1 K9 r. X3 D2 ^$ F/ @8 n2 I) O  g
3 L4 p0 }! p; c% L$ ^# R# M/ s　　“請大家注意。還有2分鐘，繼續倒計時。”

2 [6 P0 E( M7 M  l　　諾曼已經來到潛艇內。儀表閃動着綠光。

0 I4 x9 y- S/ p# M　　他打開內艙艙門。
1 y% ~2 d. V- ^  `' U' q4 r$ l
　　“諾曼？”

0 V/ t% l. b# Z8 K  r1 c$ p　　“想辦法讓她下來，”諾曼說道，“動作愈快愈好。”
* _7 Y: ~( o# O; D
0 \" @# w+ k! W; k5 c　　然而他內心在思忖，他們的情況糟透了：把貝思弄進艙內至少要花30秒鐘；哈里進艙還要30多秒鐘。總共1分鐘——

　　“她進來了。加壓。”
# c: g1 M  G/ T( ?  M4 t* ?; ]
　　諾曼跳起來去加壓，排出海水。

5 e2 E) I" k" ^  \* F: f　　“你怎麼能那麼快就讓她進來的，哈里？”

　　“最原始的方法，”哈里答道，“讓人們通過狹窄的空問。”諾曼還沒來得及問他是什麼意思時，便已打開艙蓋，看見了貝思的頭部先被塞進了密封艙。諾曼抓住她的肩膀，讓她落到潛艇的地板上，然後啪的關上艙門。不一會兒，當哈里也在密封艙裡減壓時，他聽到了呼呼的風聲。

& I1 Q1 {7 p5 E: a; u　　潛艇的艙門響了一聲。哈里進來了。

　　“老天爺，還剩1分鐘40秒，”哈里說道，“你知道如何操縱這玩意兒吧？”
  n: b/ X1 ^' ^' g$ X" n$ ?
　　“知道。”

　　諾曼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放在控制板上。
( A* z& q, G+ G, F
; W  g" E" H! e/ R9 z" m　　他們聽到了螺旋槳發出嘎嘎的聲響，感覺到一陣陣的轟鳴。潛艇猛地傾斜，離開了海底。
( [' _9 Z& k/ q8 l! O  w
* k; ~( h4 Q) {& y" U　　“1分30秒。你說到海面要多久？”
# |4 @1 ]' u' ]; c3 W" \; E3 _
　　“2分30秒。”諾曼回答道，一邊加快了上浮的速度。他把速度調整到超過每秒鐘6.6英呎，指針一直指向了儀表的另一頭。

$ b$ r2 a+ J7 F# c6 v　　當壓載艙噴氣時，他們聽到了空氣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艇首猛地翹起，開始飛快地升起。

　　“它的上浮速度和儀表上指示的一樣嗎？”
( ?6 U( _3 h3 W
　　“是的。”
8 P3 R4 d) p( ]5 m3 W" m( Z8 d
4 C" j) g5 C, Y6 \, b! s5 D: ?8 L　　“老天爺。”
# N) k" a& s! s% S% H8 C! v
　　“別緊張，哈里。”

　　他們回頭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亮着燈的居留艙，隨後可以看到安放在太空船那兒的一長排炸葯。他們繼續上升，經過了太空船高高翹起的翼翅，然後把它拋在後面。現在只能見到一片漆黑的海水了。

　　“1分20秒。”

5 d  g+ J% Q) E. w　　“900英呎。”諾曼說道。他們幾乎感覺不到潛艇的上浮速度，只有儀表上變化的讀數告訴他們，他們正在運動。
, a* ?/ T; P4 |6 O+ V
& Y+ a& s& X( G2 O/ d; ]3 e- V　　“還不夠快，”哈里說道，“下面有很多炸葯呢。”

　　速度已夠快了，諾曼在心中反駁着哈里的話。

　　“衝擊波會把我們擠得像沙丁魚似的。”哈里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0 V* o* ~  G# o3 B% a
8 q3 j0 V5 n; N- e& R0 T. W　　衝擊波傷害不了我們。
: ]7 g" s/ o* X
　　800英呎。

* Z8 Z; }: h$ c2 }　　“40秒，”哈里說道，“我們怎麼也成功不了。”
8 V& d0 }) b/ [' l$ ^, }
. i- C- L. U3 n  D- F( S1 e　　“我們會成功。”
$ }/ _% M6 N8 w- c) `$ i& N
　　他們在急速上浮，已經到了700英呎的深度。四周的海水呈現出淺藍色：陽光已透了進來。

　　“30秒，”哈里說道，“我們到了哪裡？29秒……28秒……”
5 T* \' Z/ R5 ~; z
　　“620英呎，”諾曼說道，“610英呎。”
0 e$ |& V7 }; p" q$ z2 y! J. v9 M
  q9 q* u, P# D2 z% W  ?　　他們從潛艇的側面朝下面望去。他們幾乎分辨不出居留艙來，它已變成在他們下方，遠離他們的幾個暗淡的光點。

　　貝思在咳嗽。“太遲了，”哈里說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無論如何也成功不了的。”
9 u! H7 F; }* Z
　　“不，我們會成功的。”諾曼說道。

6 [4 D/ b- n( ^2 @. Z- p　　“10秒，”哈里數道，“9秒……8秒……做好準備！”

　　諾曼把貝思一把拉到胸前。爆炸使潛艇劇烈搖晃，像一件玩具似的旋轉起來，一下子使它倒立，一下子又使它複位。巨大的波浪把它拋起。
" g* Y' g6 Q$ D" w
　　“我的媽呀！”哈里大聲叫道。但他們還在上浮，一切正常。“我們成功了！”
" \/ K4 T; V3 h
2 e) ~" h! n/ [! I4 ~6 T( Z　　“200英呎。”諾曼說道。艇外的海水已變成淡藍色。他撳下按鈕，放慢了上浮速度。他們上升得十分迅速。

0 m7 X2 f/ o6 k3 P; `　　哈里高聲尖叫，捶打着諾曼的背部。“我們成功了！見他媽的鬼。你這個狗娘養的，我們成功了！我們得救了！我從來也沒想到我們會成功的！我們得救了！”

: {  g  ?& X  S　　諾曼被淚水遮住了雙眼，看不清控制台上的儀表。

9 A$ l& H6 u. W" e　　接着，當他們來到海面時，他們見到了一平如鏡的大海、藍天和浮雲；當燦爛的陽光射進水泡形的頂篷時，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 J1 H  v6 H9 m  X* R. g9 R  \" W" t　　“你見到了嗎？”哈里叫道。他在諾曼身邊叫着，“你見到了嗎？這是個陽光普照的大好日子！”
; n4 L" Y6 U2 Q  
1 y1 Q3 p% T/ D/ Q  

1月23

正文 四（6）
7 @& p- A8 E1 e2 ^3 l
0 w) B: X6 ~7 n# v! H 　　0時0分
2 l7 e$ i' g( e8 o; K) _* x; ], b- s
　　諾曼醒來時，只見一束明亮的光線穿過單扇的舷窗，照在減壓艙角落的化學處理盥洗室。他躺在自己的舖位上，朝艙內的四處瞧著：這是個50英呎長的圓筒，水平安置着，裡面有幾張床鋪，中央是一張金屬桌子和幾把椅子；艙內還隔出一小間作盥洗室用。哈里就在他的上鋪，正呼呼大睡。艙的另一頭，貝思也沉浸在夢鄉，一隻手臂擱在臉上。他隱約地聽到遠處有男人在大喊大叫。

2 U4 x) E% {, @8 U' ?　　諾曼打了個哈欠，然後從鋪上跳下。他感到腰酸背疼，不過除此之外，一切良好。他走到有陽光照射的舷窗前，朝外望去，對著太平洋上的太陽眯起了眼睛。
6 U9 f$ E% V& `0 {9 P: N
　　他看到了約翰·霍斯號考察艦的後甲板：白色的小型直升機機場、一捆捆沉重的電纜、一個潛水機器人的管狀輪廓。一夥海軍人員正在船側，往海裡放下另一個機器人，嘴裡又是高喊，又是咒罵，還不停地揮動着雙手。透過減壓艙厚實的鋼板艙壁，諾曼仍然依稀地聽到他們的聲音。
; l' M) k+ s% _5 ], K# f
　　離減壓艙不遠的地方，一個身強力壯的水兵推着一輛裝着一隻綠色罐子的車，上面寫着“氧氣”二字，甲板上另外還放著十幾隻罐子。那個監視減壓艙的三人醫療小組正在那兒打牌。
9 \8 N" i, U1 J6 _; u7 {
　　諾曼透過厚約寸許的舷窗玻璃看著窗外，感到自己彷彿在窺視一個幾乎與他毫無關係的小型世界，一個小型動物飼養箱，裡面群居着有趣的外來物種。這個新世界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就像他身在居留艙內觀察漆黑的海底世界時所產生的感覺一樣。

　　他看看那幾個醫護人員在木箱上啪啪地甩着紙牌，看著他們打牌時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模樣。他們始終沒有朝他這邊望一眼，也始終沒有對減壓艙望一眼。諾曼絲毫不理解這些人的心理。他們是否應該密切注視減壓的過程？在諾曼看來，他們年紀輕輕、毫無經驗。然而，他們的注意力全在玩牌上，對身旁的大型金屬艙無動於衷，對艙內的三名倖存者麻木不仁——對這個使命的重大意義不聞不問，對倖存者帶回的消息不理不睬。這些興高采烈的海軍牌迷似乎對諾曼的使命毫不在意。不過，他們或許什麼也不知道。

　　諾曼在艙內回過身來，在桌旁坐下。他的膝蓋陣陣抽痛，繃帶四周的皮膚腫了起來。從潛艇轉移到減壓艙時，海軍的醫生給他做了治療。他們待在加壓的潛水鐘內，離開了深海星3號小型潛艇，又從那兒來到考察艦甲板上的大艙內——海軍把它叫做SDC，也就是海面減壓艙。他們要在這兒停留4天。諾曼不能肯定他已在這兒待了多久。他們當時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而牆上又沒有鐘。他的手表表面已被砸得稀巴爛，不過他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被砸壞的了。

1 x2 a( E. F, S; q　　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人在桌面刻下了“美國海軍是大騙子”的字樣。諾曼用手指摸着這些刀痕，想起了銀色大球表面的溝槽。可是他、哈里以及貝思現在都在海軍的手中。

7 P7 p/ G0 T* e! o8 Q, e$ m　　於是他思忖道：我們將對他們說些什麼？

　　“我們將對他們說些什麼？”貝思問道。

　　這是幾個小時以後的事了。貝思和哈里也都醒來，如今他們一起坐在那張刻着字的金屬桌子旁，沒有人試圖和艙外的監護小組說話。他們彷彿達成一種默契，諾曼思忖道，想單獨在艙內多待一會兒。
6 C; o  W, E  O: o* r
　　“我認為，我們得把所有情況和盤托出。”哈里說道。

　　“我覺得我們不該告訴他們。”諾曼的意見令人信服。他的話語堅定有力，連他本人都感到驚訝。
% J  N0 o% c0 U. @- U
　　“我同意諾曼的意見，”貝思說道，“我不能肯定現實世界是否已做好接受那個大球的準備。我本人是沒有這個準備的。”
% h; I4 l7 R# y. I
# \: I& I+ @# s　　她侷促不安地看了諾曼一眼。諾曼把一隻手按在她的肩上。

% I8 S7 [  _  d* t. C/ T　　“那很好，”哈里說道，“不過，讓我們從海軍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吧。海軍展開了一個聲勢浩大、耗資上億的行動：6個人送了命，兩座居留艙被毀。他們一定會希望得到答案——他們會一個勁兒地詢問，直至得到答案為止。”

, {& @" t- x6 g1 }　　“我們可以拒絶談話。”貝思說道。

　　“那也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哈里說道，“請記住，海軍掌握著所有的帶子。”
4 }; F8 U7 \# [- A  {
4 {8 t) @% N& R# F6 b4 k, H　　“沒錯，那些帶子。”諾曼說道。他本來忘掉了那些他們送往潛艇的錄影帶。幾十盤帶子，把他們在居留艙內發生的一切都作了記錄。記錄了那條巨魷、那些人員的死亡，還有大球。一切都作了記錄。
" e1 k8 @7 R/ e9 N
, q  p2 G$ S9 m& L, Z　　“我們本該毀了那些錄影帶的。”貝思說道。
7 e* O* V. e+ Y6 J
( g7 v  s6 m* A! y; R0 S' C& e　　“也許我們確實該這樣做。可是現在為時已晚，我們無法阻止海軍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M+ \* U9 R" b6 y
　　諾曼嘆了口氣。哈里說得沒錯，事到如今，已無法掩蓋所發生的一切了，也無法不讓海軍瞭解有關大球的所有情況，以及它所顯示的威力。那種威力將表現為一種終極武器：只要想像發生了什麼，就能克敵制勝的能力。這種武器叫人恐懼萬分，然而他們卻對此無能為力。除非——

9 s) d) _3 Q' E# k5 S* x: o　　“我想，我們可以不讓他們瞭解真相。”諾曼說道。
5 H( ?* z# K' [/ k5 t
　　“怎麼辦？”哈里問道。
: F: O2 p6 D& F- [) A7 M0 V
　　“我們仍然具有這種力量，不是嗎？”
* ^% K6 Z% m4 m1 X
, t6 @, v" W4 ^1 A! x0 D　　“我想是的。”
% ]9 x/ m+ i) D6 p
　　“那種力量，”諾曼說道，“只要你想一下，就能使任何事情發生。”
; K% Q7 m# g: {- X) C, Y9 e1 M7 n# X
% m+ F, Y0 b4 x' g3 n+ }. P　　“是的……”
6 |0 }, s: [1 p- d
* q8 E4 L5 \! Y- i+ m* _' R　　“那麼我們就能不讓海軍知道事情真相。我們可以做出決定，把這一切都忘掉。”
5 n2 \' v8 ]0 U0 b
　　哈里皺起了雙眉。“這是個有趣的問題：我們是否具有忘卻這種力量的力量。”

4 h% @5 \+ e% A# d　　“我認為我們應當忘掉它，”貝思說道，“大球太危險了。”
: C4 ]9 ]0 C; x1 d! x
　　他們都不再吭聲，默默地思忖着忘卻大球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麼。因為忘卻大球不僅將使海軍無法掌握大球的情況——也將消除人們對大球的任何瞭解，包括他們自己對大球的瞭解。使它從人類意識中消失，彷彿它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把它永遠從人類的知覺中清除掉。

　　“重大的步驟，”哈里說道，“在我們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就這樣把它遺忘……”
" e5 Z/ ^' Z2 l. B
　　“正因為我們經歷了這一切，哈里，”貝思說道，“讓我們面對這個現實——我們沒有好好地掌握住自己。”諾曼注意到，貝思現在說話時已經沒有怨天尤人的情緒，原先那種咄咄逼人的模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害怕這是真的，”諾曼說道，“這個大球的建造，就是為了考驗任何可能發現它的生靈，而我們恰好沒能通過這場考驗。”

　　“你認為這就是建造大球的目的嗎？”哈里反問道。“我不這樣認為。”
+ E' V6 S5 ]1 u
1 P( M& q- ~8 k( j　　“那麼你說是什麼目的？”諾曼問道。

% a3 \+ y! e' l) l+ m　　“唔，”哈里說道，“我們可以抱持這樣的觀點：假設你是一個漂浮在空中，具有智能的細菌。你碰上了一顆由我們發射，圍繞地球運轉的通信衛星。你會想：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外太空物體，讓我們來作一番探索。假設你把它打開，爬到了裡面，你會發現那裡十分有趣，有許多大型的東西需要你去苦苦思索。然而，你也許最終爬進了一個燃料艙內，裡面的氫便把你殺死了。那麼你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外太空裝置顯然是用來考驗智能細菌的智能，要是我們走錯一步，就會把我們殺死。”
( u$ ?9 ^1 ~, O6 X4 A2 M% _' @
　　“那麼，從一個瀕死的細菌來看，這個結論也許是正確的，然而從衛星製造者的角度來看，就不是這樣了。以我們的觀點來看，通信衛星與具有智能的細菌毫不相干。我們甚至不知道，宇宙中存在具有智能的細菌。我們只是設法建立通訊聯繫，製造一個我們認為十分尋常的設備，來達到這個目的。”

　　“你是說，大球或許只是一條訊息，一個勝利紀念品，或是一個圈套？”

　　“沒錯，”哈里繼續說道，“我們認為大球是在探索其他生命形式或是考驗其他生物，但是它也許與我們想像的那些活動毫無關係。大球在我們身上造成了如此深刻的變化，但這也許是個偶然現象。”

6 U; _* |6 Z% ^5 S6 I# A　　“那麼，為什麼有人要建造這樣的機器呢？”諾曼問道。
9 c( O* G1 o' A- O* m" J
　　“具有智能的細菌對通信衛星也會提出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有人會建造這樣的東西？”

　　“就此而言，”貝思說道，“大球也許並不是一台機器，而是一種生命形式。它也許具有生命。”

　　“有可能。”哈里點頭說道。

　　貝思接著說：“那麼，倘若大球具有生命，我們是否有責任使它繼續保持生命？”

! _% u! Z; @5 S& \# `　　“我們不知道它是否具有生命。”
# S2 x& f- S  A
( U" K# _: Y: G% h+ i2 M　　諾曼向後靠在椅子上。“這些想法都很有趣，”他說道，“但是當我們開始認真探討時，我們確實對大球沒有任何瞭解。事實上，我們甚至不應當稱它為‘這個大球’。我們也許應當僅僅稱呼它為‘大球’。我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是否具有生命，甚至不知道它是怎麼來到太空船內的。除了我們的想像外，我們對它一無所知——而我們所想像的一切與其說是大球的情況，還不如說是我們自己的情況。”

( A! I. ], H: M/ Z' L0 C　　“對。”哈里說道。
1 ]5 F) x) p8 s7 T  g
# H. Q8 _4 i' X# w% t　　“因為這確實是我們的一面鏡子。”諾曼說道。

8 @+ n2 i: ^* D) E* k　　“說到這裡，還有一種可能性，”哈里說道，“也許這根本不是天外來客。也許這是人造的。”
, m$ R" l! V5 W' c' A5 ?  u
( ]' H8 I" {0 b( n2 b3 u　　哈里的設想使諾曼大吃一驚。哈里對此做瞭解釋。

　　“請思考一下，”哈里說道，“一艘未來的太空船穿過黑洞，到了另一個宇宙，或是我們這個宇宙的另一個部分。我們無法想像這會發生什麼情況。不過，假設出現了重大的時間扭曲。假設那艘太空船帶著一組人類乘員於2034年離開地球，在途中飛行了數千年。難道這組人類乘員在這段期間不可能把它發明出來嗎？”
. \8 Z; y) @9 O& p: p2 ?
% T  l% J- `: |8 n! k# R: z' @: W　　“我認為不太可能。”貝思說道。

　　“唔，讓我們來思考一下，貝思。”哈里溫柔地說道。諾曼注意到哈里不再像原先那樣傲慢自大。他們都在想著同一件事，諾曼思忖道，而且他們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共同合作着。在海底的整個期間，他們吵吵嚷嚷，意見不一，然而現在他們卻步調一致，氣氛和諧。一個團體。
$ K/ b2 M+ h3 E9 Z' R
* n4 F, Y- x6 ]9 p" g7 J$ `　　“對於未來有一個實際問題，”哈里繼續說道，“而我們並不予以承認。我們認為自己對未來的瞭解深度總是超過我們實際能做到的。達文西在500年前就試圖製造直升機啦；凡爾納①在100年前就預見潛艦啦。藉着這些例子，我們常常認為，可以用某種方式來預見未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因為無論是達文西，還是凡爾納，永遠都想像不出像電腦這樣的東西。電腦這個概念本身包含如此多的知識，在他們所處的年代裡，是絶對不可能理解的。這種訊息，請聽我說，後來不知是從哪兒產生的。”

3 s. q8 ~! V; O1 k3 `* O　　①JulesVerne，1828～1905，法國作家，現代科幻小說重要的奠基人，着有《海底兩萬里》、《環遊世界80天》等書，在《神秘島》一書中，曾預見許多項如潛艦、電視、太空旅行等科學器械之發展。

　　“而我們現在坐在這兒，腦袋瓜並不比他們聰明。我們本來不可能想到有人會把太空船送進黑洞——幾年前我們才開始猜測有黑洞存在——當然也無法預料人們在幾千年後會完成什麼樣的壯舉。”
. P! _5 n) A, k3 S7 r7 T+ _
　　“這是假設大球是由人類製造的。”

　　“是的，是這樣的假設。”

　　“那麼如果不是呢？如果這確實是來自外星人文明的大球呢？我們抹去了人類對外星人文明的瞭解，這樣做說得過去嗎？”
% Z: S: P+ b/ U0 m9 J' o
　　“我不知道，”哈里搖搖頭說道，“要是我們決定忘卻這個大球的話……”

. D, X8 s1 P' Q( Y" o4 ~1 @- p5 w, U　　“那麼記憶就消失了。”諾曼說道。

; J/ T# U3 \5 G7 G8 u　　貝思直愣愣地望着桌子。“要是有人能讓我們請教就好了。”貝思最後說道。
4 N: }3 B% K* t0 m0 B: M1 S
　　“沒人可請教嘛。”諾曼說道。
' Q+ T0 _# U& h! [
　　“可是我們是否真能把它忘掉？這有效嗎？”

! M% W2 X' J* N: F6 c4 F2 f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 r2 `. ]/ W6 i, Y1 ~. m0 p　　“能，”哈里說道，“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我們已經有了證據，證明我們能把它忘掉，那個證據解決了我一開始探索太空船時就感到困惑的邏輯問題。因為那艘船上沒有某個十分重要的情況。”
& W+ g2 V7 ~3 n
　　“是嗎？是什麼？”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太空船的建造者知道穿越黑洞是可能的。”

　　“我不明白你的話。”諾曼說道。

　　“唔，”哈里回答道，“我們三位已見到了這艘曾穿越黑洞的太空船。我們還在它上面走動過，因此我們知道，這樣的旅行是可能的。”
. S. L9 M( q7 S3 {: w
4 A. r0 O) @! m" r; |! Y　　“是呀……”
* p& E! \# l' M' O6 f
　　“然而，再過50年，人們將試着用實驗的方式建造那艘船，顯然他們不知道這艘船已被發現，而且是在50年之前。這艘船上並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太空船的製造者已經知道這艘船原來就有了。”
5 z3 t# E" a# z: b
/ @( H' W2 Y9 ?　　“也許這是一種時間的矛盾，因為，你不可能在時間上向後倒退，與過去的你見面……”

　　哈里搖搖頭。“我認為這並非是相悖的，”他說道，“我覺得所有對太空船的瞭解將被遺忘。”

( ?# O$ U/ |% R) m　　“你的意思是我們會忘掉太空船。”
, o% ~! `5 C" C  z, k5 O' b
　　“是的，”哈里說道，“而且坦白地講，我認為這個結果要好得多。在海底時，我一直以為我們都不會活着回來。那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結果，也就是我想立遺囑的原因。”

7 `4 L$ T5 T+ ^# G- M! Y8 [: ^　　“可是，倘若我們決意忘卻……”

　　“沒錯，”哈里說道，“如果我們決意忘卻，那就會產生同樣的結果。”

　　“這種瞭解將不再存在。”諾曼低聲說道。他發現自己變得優柔寡斷起來。現在他們已到了這個關頭，奇怪的是他卻不情願再往前了。他的指尖觸摸着留有字痕的桌面，在上面划來划去，彷彿這樣做能給他提供答案似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諾曼思忖道，我們全是由記憶構成的。我們的個性以記憶力素材，生命圍繞着記憶組成，文化建築在共同記憶的基礎上，這種記憶我們叫做歷史和科學。而現在，要放棄記憶，放棄知識，放棄過去……
3 }7 e6 [# U* I% F
+ A4 }; ?  ]  x) D1 ?- a" s' q　　“這不是容易的事。”哈里說道，一邊搖頭。

　　“是的，”諾曼說道，“很不容易。”事實上，他發現這種放棄是如此困難。他不禁感到納悶，他是否正在體驗像性慾那樣原始的人類特性。他簡直無法放棄這一認識。這個訊息對他來說是如此重要，其內在涵義如此迷人……他的身心都在反抗要忘卻的念頭。

! |3 r5 Z) ]1 e, v　　“唔，”哈里說道，“不管怎麼說，我認為我們不得不這樣做。”
0 p; W( o# w" v
$ u' p& e. d$ z; n　　“我在想著特德，”貝思說道，“還有巴恩斯和其他幾位。他們死去時，我們是僅存的見證人。他們是為何獻出了生命的。如果我們忘卻了……”

# k  O3 {( ^/ t5 [　　“當我們忘卻了。”諾曼堅定地說道。
) Q& W5 \* p  M8 X8 z/ |
( ^: d5 {8 w. w6 K　　“她所說的有一點是對的，如果我們忘記了，將如何來處理所有的細節？那些意外的死亡？”
" u" W& P; R. v9 I0 Y7 z
* n2 X! X! D* x1 Q( v- \　　“我認為那不是問題，”諾曼回答道，“就像我們已看到的那樣，潛意識具有巨大的創造力。這些細節在無意中就會被考慮到。這就像我們早上穿衣服一樣。我們在穿衣時，無需考慮到每一個細節，什麼樣的皮帶、襪子等等。我們只是有一個基本的、總體的打算，想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模樣，然後我們便穿戴就緒。”

　　“即使如此，”哈里說道，“我們最好還是做出一個全面的決定，因為我們都具有這種威力，要是各想各的心事，就會搞亂了。”

  o. o$ _# X* @* u- g8 f; e　　“好吧，”諾曼說道，“讓我們就所發生的事情達成一致的意見。我們幹嗎到這兒來？”
' t1 `, |- B$ c3 x" u" ]& I; n0 R
　　“我以為這兒有一個飛機墜落事件。”
/ Y6 ~, K' b0 W5 f! f
　　“我也一樣。”

+ Q: U' u8 {2 r0 |0 n. U; l1 M' {( ~　　“行，假設這是一次飛機墜落事故。”

/ Z: V, Q$ G8 X　　“好吧。那麼發生了什麼情況？”
0 @/ Y. n* {; T: r
* L6 n9 v0 e! N0 A9 K　　“海軍派了一些人來調查這次墜機事件，但產生了另一個問題——”
+ M" m0 ?0 B* l! U" I+ A
　　“——等一下，什麼問題？”
8 G% q& l/ _2 ]
　　“是巨魷？”

　　“不。最好說是技術問題。”
: ^8 E4 f7 \+ C. Z- a% ~6 i& x
　　“與一場風暴有關。”

　　“結果有好幾個人死於非命？”
2 l5 u, }% c4 R9 W' [
　　“等一下。別發展得那麼快，是什麼使維生系統失靈？”
/ I% X3 H4 ?8 \) S. a" ]
　　貝思說道：“居留艙的裂縫愈來愈大，海水腐蝕了B號筒體的濾毒罐，造成毒氣外洩。”

  c+ }' W$ C2 J! q3 `　　“那種事故可能發生嗎？”諾曼問道。
) ~, m; q3 k8 N2 c1 @* u6 @/ V1 s4 L( y" `
　　“可能，而且很容易發生。”
7 ]7 E, N; T  M9 w( o
　　“由於那個事故，造成數人喪生。”

) m# s$ s$ h+ e) p: A6 A　　“好吧。”
# y& `& h& s! _
* H. |2 w7 G# L　　“可是我們倖存了。”
3 w4 D/ V/ K6 `+ w+ }* |$ A/ y
　　“是的。”
8 V: w, ]: `- @5 k' U% B1 Y
　　“什麼原因呢？”諾曼問道。
( ]8 k- M/ B" u9 c, z
- |0 [4 R0 K2 ^0 r1 x　　“我們在另一個居留艙內嗎？”
+ C5 X  T$ r5 `* G7 F! d: |1 k4 J
. m. F7 C4 D) t  _* |# {. i( X! o. l　　諾曼搖搖頭。“另一個居留艙也被毀啦。”

　　“也許這是後來毀掉的，由於爆炸的緣故。”

　　“太複雜了，”諾曼說道，“我們得使它保持簡明扼要。這是個意外事故，突如其來、出乎意料。居留艙出現了裂縫，濾毒罐失靈，結果大多數人身亡，但是我們僥倖逃脫，因為——”
# g5 r" N; G' }$ r' Y* N; k
　　“我們在潛艇內？”
" N  Z; _: ^- Q# b* F( N( L6 J7 V
　　“行。當系統失靈時，我們在潛艇內，因此我們逃脫了厄運，而其餘的人遭了殃。”

9 ^  b2 i& Q# I& {% C　　“為什麼我們在潛艇內呢？”
" `& \) J3 u, f& z; z8 C% n
/ f- o$ M# O) M; F　　“我們根據工作日程表，正在轉送錄影帶。”

, \2 C: f, ?: i. q, w$ n4 Y　　“那些錄影帶怎麼辦？”哈里問道，“帶子會顯示出什麼內容？”
* {( R( V3 K7 n1 u. M& `9 [6 M
　　“帶子會證實我們的說法，”諾曼答道，“一切都會和這種說法相符，包括起先送我們去海底的海軍人員，還包括我們自己——除了這種說法外，我們將忘掉一切。”
9 E. n3 _: C& z# z
2 A$ }& R6 P, w　　“那麼，我們再也不會具有這種力量了嗎？”
) m4 m& w+ W4 s6 g9 ]
　　“是的，”諾曼答道，“再也沒有了。”
6 @) i4 ^$ g# g& U2 Y. x
　　“行啊。”哈里說道。

3 V  L+ T0 O- N% [　　貝思咬着嘴唇，似乎還在考慮。然而她最後還是點點頭。“好吧。”

3 ?0 S2 t- z: {2 T; u0 _. X( z　　諾曼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哈里和貝思。“我們是否已做好準備，忘卻大球，忘卻我們曾經有過心想事成的能力這一事實？”

　　他們點點頭。

　　貝思在椅子上扭動着身子，突然變得狂躁不安。“那麼，確切地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V6 {$ A: L# q  e) L4 C　　“我們就這樣做，”諾曼回答道，“閉上你的眼睛，對你自己說忘掉它。”
1 Q% A( x- \( g, j0 h
) H& d3 `( n; q5 Z　　“可是你是否確信你應當這樣做？真的確信嗎？”她仍然激動不安，憂心忡忡地扭來扭去。

! t2 U9 D! M8 J- V* y' s& I; h　　“是的，貝思。我們只是……放棄這種力量。”

　　“那麼我們得一起行動，”她說道，“同時進行。”
5 I5 l: `- R* B, E
　　“好吧，”哈里說道，“我們數一二三。”
* p' I( j, H* f: ?3 W
9 Y1 U6 H4 J9 f- r, s: ?　　他們全閉上了眼睛。
6 Y" }& ?& G# [# w
　　諾曼閉着雙眼思忖道，人們總是忘記他們具有力量。
& c: r9 ~  ~& |- l, o; B
0 e/ C- H. \' r/ m& t　　“二……”哈里數道。
9 k* ]- E5 ?1 G0 f* S) K
: @, l3 P9 q! f8 [% h- r8 M3 V　　諾曼集中注意力。他又一次看到了大球，像一顆星星，完美無缺，閃閃發光，於是他默默想道：我希望忘掉我曾經見過這個大球。

& N5 I+ s% E/ K- n　　大球在他的腦海裡消失了。

　　“三。”哈里數道。
; }% @' z) ^* i8 b% [) [3 E2 O! Q, v4 y
4 B& j. a* r4 s　　“什麼三？”諾曼問道。他的眼睛灼痛得厲害。他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雙眼，然後睜開眼睛。貝思和哈里和他一起圍坐在減壓艙的桌子旁。他們全顯得精疲力竭、滿臉沮喪。考慮到他們所經歷的一切，他思忖道，這都是意料中的事。

　　“什麼三？”諾曼再次問道。

　　“哦，”哈里說道，“我只是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只剩下我們三個了。”

- [2 e! @2 }4 S9 }　　貝思嘆了口氣。諾曼看到她的眼中含着淚水。她在口袋裏摸索着紙巾，用來擤鼻涕。
- L* B- N' z+ g2 K. H# e
! `* r/ X7 d6 X+ x　　“你不能責怪自己，”諾曼說道，“這是個偶發事故，我們對此毫無辦法。”

　　“我知道，”哈里說道，“可是當我們在潛艇上的時候，那些人卻悶死了……我的耳邊老是響起他們的尖叫聲……老天爺，我真希望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些事情。”

) G, ]0 A- R3 e7 l( z  r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貝思又在擤鼻涕。

　　諾曼也多麼希望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可是現在光有這種希望又會有什麼區別呢？
/ {0 G" J& m/ H- ^! w
/ r5 M; @% i5 J. v/ E　　“我們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諾曼說道，“只能學會接受事實。”

　　“我知道。”貝思說道。

　　“要不停地對自己說，這只不過是那些類似事情中的一件，”諾曼說道，“不斷地提醒自己這一點。”他從桌旁站了起來。他們該吃點兒東西，他思忖道，他們該有些食物。“我去要點兒吃的來。”

　　“我不餓。”

$ _) z( F! S1 Y% W3 K　　“我知道你不餓，不過我們總得吃點兒東西。”

9 `8 e5 B; @! Q. R" x' N5 T　　諾曼向舷窗走去。海軍護理小組的人看到了他，立即按下了無線電通話器。“我們能為你效勞嗎，詹森博士？”
; P2 r# `; \: B) O- y4 E) V3 w% w: Q
% r# t( [4 k6 {" S　　“是的，”諾曼回答道，“我們需要一些食物。”

　　“馬上送到，先生。”

　　諾曼見到海軍護理人員的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這幾名高級醫務人員明白，這三名倖存者一定是受過巨大的打擊。
4 N* v! d$ ]0 o  s) k0 l
5 R( U' v2 G1 l) w+ ?# w% \3 T/ }: K6 C% G　　“詹森博士嗎？你們三位是否已準備好要和某人談話？”

" @0 \1 ~: S- a　　“談話？”
0 k+ @9 C! V  v8 U9 Y
　　“是的，先生，情報專家一直在反覆檢查來自潛艇的錄影帶，他們有些問題要問你們。”
, b8 {. Z$ ~' n. |8 a" o
% S, F7 b5 q6 r　　“關於哪方面的？”諾曼毫無興趣地問道。
4 \* L( l* {, Z7 O: z1 I
/ T/ g& n6 w7 e　　“唔，當你們被轉移到海面減壓艙時，亞當斯博士提到有關魷魚的事兒。”

　　“是嗎？”

　　“是的，先生。只是錄影帶上沒有錄下任何魷魚。”

　　“我不記得有什麼魷魚。”諾曼迷惑不解地說道。他轉向哈里。“你說過什麼魷魚嗎，哈里？”
3 R. z+ R& }6 j7 G' @! s" b+ }+ ~
　　哈里皺起了雙眉，“魷魚？我認為我從沒提起過。”

　　諾曼又回過頭來看著那名海軍人員。“確切地說，錄影帶顯示了什麼了？”
7 `' U( O& i. P! j8 K9 k( M
- S, s" R0 F1 s  m1 W　　“唔，錄影帶一直記錄到居留艙裡的空氣……你們知道……那個事故……”
. }8 t9 Q# |! s$ @7 E8 f* B4 T$ E8 y
　　“是的，”諾曼說道，“我記得那個事故。”

. ]2 H2 ^, O  a8 V3 b/ M1 u　　“我們認為，從那些帶子裡，我們瞭解到發生了什麼情況。顯然是居留艙的牆上出現了裂縫，濾毒罐進了水。它們失去了功能，周圍的空氣出了問題。”
! `* G$ O% }/ l: {  ]0 V9 c2 P
0 U! B; w% m) T* c6 b　　“我明白。”

　　“這一定是突然發生的，先生。”

　　“是呀，”諾曼說道，“是這樣。”

0 [9 p2 C: E! d  ]6 q: I$ k　　“那麼，你們現在已做好與某人談話的準備了嗎？”
8 K( v$ @" z5 `4 [4 W8 \. ?+ {
4 V6 \0 k1 G1 A　　“我想是的。”

4 U# q9 n9 Q" J) y) [　　諾曼回過身，離開了舷窗。他把手插進上衣口袋中，摸到了一張紙片。他取出一張照片，好奇地仔細看著。

7 |- J, _( L+ W- t　　這是一張雪佛萊考維特紅色小跑車的照片。諾曼感到納悶，這張照片是從哪裡來的。也許是一輛屬於別人的小轎車，也許是海底災難中死去的一位海軍人員。

. P) j+ N' T6 n　　諾曼一陣顫慄，把照片捏成一團，丟進了垃圾箱。他不需要任何喚醒記憶的東西。這場災難他記得太清楚了。他知道，在他的餘生中，他是絶不會忘懷的。

4 g+ i2 Y0 {/ ]2 N　　他回頭瞥了一眼貝思和哈里，兩人看起來都疲憊不堪。貝思凝望着空中，在想自己的心事。儘管在海底遭受了種種磨難，她的臉色仍十分平靜。諾曼覺得，她看起來幾乎稱得上漂亮。
" w$ ?8 }8 w1 Y3 l- Q
) [3 _! Q* Y: z( }0 q! d! B. H2 p8 c9 Q　　“知道嗎，貝思，”他說道，“你看起來很可愛。”
: j1 m: c0 N. E5 _* N
9 @! v  D0 ^# o& k& H& r* D　　貝思似乎沒聽清楚他的話，但是她隨後緩緩地向他回過身來。“噢，謝謝你，諾曼。”她說道。
! `8 _/ w. U: j5 w  n$ W
　　諾曼露出了微笑。
  

+ t1 b' M* V. o! O5 S/ M& t       --------------------
( x; d; b+ j2 e1 J: T) I
( V+ L5 r1 i  {4 D+ u/ L- e. k' f9 x
      全書完~
9 Z1 ?9 R, W  n1 u' T7 N9 e

' s/ R# E, U. f3 i( J0 `. o
. d6 G/ p  q1 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