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剩女不淑】《全文完》

mwyife

6 x9 Z) |. _; h% J第五卷　第十六章　來客
; y8 ^! e. b; H5 ?# t
  a2 E8 @7 e# m" P) m( b; p　　籬笆外站著歐青謹和長壽，還有意想不到的兩個人──木斐和夏瑞昸。
& c# Q- r* `5 W/ o/ s
　　歐青謹看上去很疲憊憔悴，身上的粗布衣服看起來也有些髒，但到底還是完好的。他微笑著，眼睛裡滿是喜悅，只有夏瑞熙，看不到其他人。
/ @; i9 l% l: V" L- ?$ W
　　夏瑞昸沒變什麼，個子沒有長高多少，只是變壯實了，眉宇間更多了些堅韌，懂事了許多，他一直望著夏瑞熙笑。
+ K+ U! b* D/ Z$ {. z
　　木斐斜靠在籬笆牆上，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他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沒骨頭一樣的樣子，穿的比長壽還落魄，腳上的鞋襪開了一個口子，露出半根腳趾來，他絲毫不以為意。

' Q8 X% ^3 n( d8 V( ~　　長壽則提著幾個大包袱默默地站在一旁。
$ p9 h) {$ x1 ]# M; A+ i, @+ A- _- u
* X6 ^5 n' O- Y- |* M% r! [　　每個人都耷拉著肩膀，都是一副累極了的樣子，夏瑞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 U% l2 q# @% A9 K$ v; b- a1 D
( r7 E7 {2 g6 X% w) \' O　　只知道自己突然踏實了下來，就像久渴的人看到了清泉，嬰兒找到了母親的懷抱一樣，只要有歐青謹在，只要有親人在，她的世界就是完整的，這個天塌不下來。

　　夏瑞熙很想撲到歐青謹身邊，她覺得歐青謹一定也很想上來擁抱她，只是當著眾人不好意罷了。她上前幾步之後又覺得不妥，這裡這麼多人看著，所以她只是望著眾人傻笑。

　　這是她，夢裡夢了無數次的情形，如今清晰地實現在她的面前，歐青謹和長壽還活著，還有木斐、夏瑞昸，大家都好好的，她太高興了。高興到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好。

　　良兒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推了推夏瑞熙：“四少奶奶，怎麼不請四少爺他們進來，就這樣傻傻的站在院子裡大眼瞪小眼的？”

* L3 k3 X! G% j% [) v% z7 }& A　　夏瑞熙瞬間飛紅了臉。啐道：“幹麼要我請？這裡難道不是他家？他自己不會進來？”
6 ~/ a( X6 E" L1 W0 c
1 H) |) |! F) C6 z& h) d　　良兒調皮地上前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位四少爺請，木公子請，還有長壽大哥請。”

　　木斐咳嗽了一聲：“青謹，原來是你家呀，你就這麼帶著我們站在外面發呆，我還以為不是你家，要等主人家邀請才敢進去呢。”
) i% _0 d0 R" C6 r
7 c# M* U4 m$ g! T　　歐青謹被木斐排揎，大約也有些不好意思，轉而似笑非笑的看著良兒：“幾日不見，你這丫頭越發大膽了。主子的玩笑也是你開得的？都是你們四少奶奶慣的。”

　　他向來嚴肅，從不和丫頭開玩笑，也輕易不會罵人，良兒吐了吐舌頭，縮到一旁：“奴婢這是替四少奶奶高興地，所以忘形了。”
, W4 v, x, r3 j) Q; s# J
) L. ^6 K( F& R5 [　　夏瑞昸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去，一把拉住夏瑞熙的袖子，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二姐，我好想你們。”其實他離開家並沒有多長時間，只是第一次離家，讓他很不習慣。
" F1 N& a7 h: L$ ]
　　夏瑞熙見他額頭上有薄薄一層汗，便取出手絹像從前一樣地給他擦汗，結果他把頭一偏，躲開她的手：“人家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漢，男子漢，有汗才男子。”
- Z: P# b) J& S9 L! D
　　眾人都微笑起來。

5 e2 _9 M* R' f, \　　夏瑞熙搖搖頭，這怪話，肯定是和木斐學來的。

　　鄔大嬸和朱氏見來了客人，寒暄了兩句，告辭而去，王周氏去送她們，良兒則忙著把院子裡的皮張收拾起來，準備另選好日子開裁。
6 N# [& I" D* W$ ?  X+ I3 j# z
" R* n0 V6 V" z& |  l　　良兒收好皮張，又去抬那塊大案板，她一個人不好抬，正想找個人幫忙，抬頭一看，只見長壽站在一旁傻傻的望著她，便道：

　　“快來幫忙啊？就這麼看著我忙。是不是不想要皮襖子過冬啦？”
& x+ E! e. s, k+ j7 M7 s& ^
9 W7 ~) B+ y1 }$ k/ Q　　長壽瞪了她一眼，板著臉把手裡的幾個大包袱扔到案板上：“先幫忙把東西拿進去！看見我提著這麼多的東西也不知道搭把手，淨想著你自己。”
. R% B9 @6 w$ j, |$ a
　　他吃了火藥啦？這麼兇？莫名其妙就發她脾氣？

　　良兒本來就想罵回去的，一瞧見案板上的幾個大包袱，頓時像個孩子似的興高采烈的叫起來：“真好啊，居然還能買著東西？都有些什麼？”

　　長壽正想回答，只見良兒已經先提著兩袋東西往屋裡走，根本就沒多看他一眼，不由就懊惱地在她身後大聲道：“良兒，你咋幾天不見就長這麼胖了呢？就是小豬仔也沒有你長得快！”
& j% {* Z, f% C* n/ p
　　良兒聞言，剎住腳，狠狠地瞪了長壽一眼：“你皮子癢癢了是不是？”

　　良兒喜歡欺負人，曾經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把可憐的團兒欺負的鬼哭狼嚎。現在沒了老實巴交的團兒給她欺負，只有一個不懂事的小黃屎總把鼻涕擦在她的裙角上，她早就鬱悶的很了。
3 ]6 X* E6 y; H# h( l
. I6 |9 y. C. O& |2 |$ _　　本來長壽平時與她們接觸的不多，況且長壽一直是喪著塊棺材臉的，她不敢惹，現在他居然自動送上門來，豈不是找抽？

　　長壽一副討打的嘴臉：“我就皮子癢癢了，你要怎麼樣？”
7 M4 P; w- Z8 R: l
7 q* ]; F! _  N5 I1 x　　良兒一怔，搖搖頭往裡走，這人出去一次回來就變成了這樣子，眼見得是瘋魔了，她可不敢惹。改個時候得問問四少，長壽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還得提醒其他人注意一下才行。

* i, K; P+ v. p' g　　見良兒不理自己，長壽沮喪地耷拉著肩膀撿起剩下的包袱也跟著進了屋。眾人都有人關心，只有他沒人理。
% j! _9 p$ I' ]1 r7 S: n& c  h
2 c% }6 @, k" }8 ?　　夏瑞昸一進了屋就往達兒的搖籃旁邊跑，從懷裡摸出個波浪鼓來逗達兒：“快看，舅舅給你從很遠的地方買來的哦。”
7 k$ B% A7 k& ?$ a6 ?" q
  g7 a3 `5 G- v# h! t　　夏瑞熙借著倒茶往歐青謹身邊靠，挨著就不想再分開，趁著沒人注意悄悄牽歐青謹的袖子。
0 l) p' M0 I* P, j$ j0 R5 k; ^
7 r) A. K- ^# ]9 u3 e, s　　歐青謹不動聲色地反手握住她的手，或輕或重地捏著，轉過臉卻一本正經地和木斐、花老虎說話。

- c, i4 B9 X4 S) ], R3 X　　夏瑞熙心裡甜絲絲的，仿佛有七八隻小手在裡面撓啊撓，她也就順其自然地悄悄伸了手指在歐青謹的手心裡撓啊撓。她以為其他人沒有見到他們的小動作，實際上個個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了夏瑞熙不安分的小手在他掌心裡撓，歐青謹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怪異起來，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就連木斐問他這附近有幾戶人家，他都神遊天外，答非所問道：
& i* c4 }; |! O( k& p$ ~
/ g( P* d; D6 D) V& r) P. }0 E　　“除了柴房和廚房，茅廁，這院子還有四間屋子。”

# L8 I2 @% J% M# j/ v: ~　　木斐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王周氏和良兒偷偷笑起來，被夏瑞熙面紅耳赤地翻了個白眼，二人忙借口準備飯菜去了廚房躲著笑。

4 ?* t& t) I  C, L5 b5 A( X　　“林小姐呢？怎麼都沒看見她？“歐青謹也很尷尬，忙轉移了話題，手裡卻不肯放開夏瑞熙的手。
3 X8 s+ R- t" `, e- C
  o- W2 u( Y/ R
: j$ g3 ^# q" z; _( M
# q6 R7 C6 j9 N0 K$ X第五卷　第十七章　逃生記
* B) {# p7 ]$ l( |8 w. U
5 M4 k& ~3 J* G/ _　　見歐青謹問起林輕梅來，夏瑞熙斂了笑容正要回答，夏瑞昸已經大喊起來：“呀！二姐，你快來！你看達兒這個小壞蛋。”
! l% j( L1 ?2 c, E. y8 ]- ^7 a
　　夏瑞熙顧不上回答，忙往搖籃邊趕。只見夏瑞昸苦著一張臉，前襟已經濕透了，始作俑者達兒還笑嘻嘻地揮舞著小拳頭。
# f# K9 \, ?% b6 n. S
　　“我好心抱他，他怎麼一見面就尿濕了我的衣服？”夏瑞昸很鬱悶，卻又敵不住達兒燦爛無邪的笑容。
+ j6 D  e: `, h4 C8 f7 V! F! h% n
6 r5 d. w" b: f% H9 [4 x  F  \　　“他這是親你呢，童子尿，辟邪的。”夏瑞熙胡亂安慰著夏瑞昸，笑著拉了他去換衣服。
; f' B& B/ B0 v  E0 {- n+ i
　　等夏瑞熙抱著達兒出來的時候，花老虎已經把林輕梅的事情說了。歐青謹沉默不語，木斐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瑞熙，夏瑞熙從他眼裡看到了擔心。
: {9 ]* X3 }$ d/ }
　　她感激地對著木斐一笑，她大概能猜著木斐在想什麼。木斐肯定在替她擔心，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現代人一夫一妻制深入人心，還有那麼多的人要搞外遇，包二奶，結婚離婚如同吃飯一樣輕鬆，何況是在三妻四妾成慣例的古代？

( V9 [+ d3 N) c* f5 j9 c; M2 \+ K- ?　　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古代男人太少了，今日是林輕梅，那麼以後還會不會有其他人了？歐青謹婚前招的桃花可不少。

9 O0 I% U" T: C" [2 A6 e9 o　　不過夏瑞熙覺得，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相處，她相信歐青謹是一個值得依靠，言出必行的好男人。他答應過他此生只有她一人，必然就會做到。

$ i4 X) @5 c) }　　這條路，一個人走很累，但如果是兩個人互相攜手，互相依靠，再累也只是身體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她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

　　木斐微微嘆了口氣，上前去看達兒：“還是像青謹多一些。不如給我做乾兒子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將來讓他給我養老。”

+ ~7 v6 _1 G% d/ G" s5 f　　夏瑞熙聽了他這話，沒來由地覺得傷感起來，想必他一定很孤獨吧，便笑道：“說得這麼可憐，想不給你都不行。”她推了推歐青謹：“有人要當達兒的乾爹呢。”

　　歐青謹忙壓下心事，擠出一個笑容：“好啊，不過見面禮可不能少。”
/ O6 x- D. u) A3 I; U
; B1 H- k% }9 _7 Z0 w　　木斐認真地摸著下巴：“想要什麼？”
& p0 J  D0 D5 v! L- ?& ~7 B
3 U* N# h( W9 G　　歐青謹笑道：“自家兄弟，就不敲詐你了，把你壓箱底的招式教他就行了。”他自己受先天和機遇限制，未能成為一代英明神武的大俠，咆哮江湖，自然要把這願望放到達兒身上去實現。

) @  H% U1 T5 D; G6 L　　木斐皺著眉頭：

. {" j" C2 v1 }) r2 u　　“這還不是敲詐麼？瑞昸我都捨不得教他的。算了，總比自己養個兒子省心。我以後每年來教他幾個月，順便解決那幾個月的生計得了，到時候弟妹記得做拿手的菜給我吃。”
9 o' n! K( X2 H" d) i+ Q
　　歐青謹先是笑，覺得自己賺到了。隨即聽說木斐要連連都在他家住幾個月，還要吃夏瑞熙的拿手菜，心裡就有些酸，但因為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也只得忍了。

, g# u& i* {- N' j5 u　　誰知木斐又對著他翹起腳：“我的鞋破了，就讓弟妹做一雙給我，當做乾兒子的見面禮好了。”
' v: a0 }5 y' v# i1 W1 W$ J: |& m
　　歐青謹臉都青了，上一次木斐做了一段時間的憂鬱先生。這次見面，木斐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居然敢向他要夏瑞熙做的鞋？這是什麼意思？
3 u# L: e  M4 F  k# [& i1 R6 t
" h: P' `  d4 ~! U　　木斐翹著腳，把一根腳趾從破鞋洞裡伸出來對著夏瑞熙晃，對歐青謹變形了的臉視而不見：“弟妹呀，你可知道我這雙鞋是怎麼破的？”

& S# {! l) @- M+ \# i' L　　夏瑞熙直覺二人肯定有事瞞著她，便道：“願聞其詳。如果說得好，也不是不可以做雙鞋給你。”
) y  f: _- _$ e( O4 V# x
　　歐青謹警告地看了木斐一眼，將夏瑞熙拉到一旁：“你做什麼鞋？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沒養好，這麼瘦，帶達兒又累，又沒時間。讓良兒給他做一雙得了。”
* Q6 v& J6 E" |' R* t6 a. S
　　木斐笑道：“小氣鬼，裝不下去了吧？一雙鞋而已。不給就不給吧，找這麼多的理由。”

　　歐青謹道：“是真的，你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 P" F. v9 }  M5 l6 F
　　木斐哂笑著：“走，瑞昸，咱們去週圍瞧瞧。”

5 }, B8 S  S' G; o- f　　夏瑞昸呲牙咧嘴地道：“大哥，我腳疼。”說完拿眼睛瞟夏瑞熙，希望為他求情。

) T- S& }# u- [3 s. ~" o　　木斐把眼睛一瞪：“腳疼？走這麼點路就腳疼？你還練什麼功夫？走！”不由分說，提起夏瑞昸的衣領就往外走。

　　夏瑞熙很是心疼夏瑞昸，硬生生地忍住沒有為他求情，男孩子不學會吃苦是不行的。

　　花老虎看了夏瑞熙一眼，忙喊住木斐和夏瑞昸：“慢著，我陪你們去。”

　　長壽抱著小黃屎在外面玩耍，王周氏帶著良兒在廚下做飯，此時房間裡只有夫妻二人，氣氛反而沒有先前輕鬆。
! w* E  X& }5 }" G" D
　　歐青謹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林師父，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不給她留一點餘地，狠著心不帶她來這裡，或者早些把她送走，她也不會死。”
% _0 ?; R6 e6 E# E; j9 y# \
0 C& V: f! U' ]7 S8 m# c* S  w　　他很自責，他覺得是怪他沒有和林輕梅說清楚。如果他不顧及那麼多，不要帶林輕梅來，或者在她第一次表現出那種苗頭的時候就狠狠地，不留情面地罵她。
# [+ J6 s; z. Q2 A. @
( U) q5 H1 `# v  O　　她就不會對他有所期待，轉而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歐青英，她也就不會如此悲慘地死去。他覺得最對不起的是救了他的命，又千里迢迢把他送回家的林師傅。

　　夏瑞熙道：“沒有人想到她會這樣。我帶你去她的墳前看看吧？”她找不到話可以安慰歐青謹，真說起來，可能最傷心的人是歐青英吧？

　　將來再見到歐青英的時候，還不能告訴歐青英實話，他若是知道林青梅是為了去追歐青謹而死去的，還不知會怎樣看待歐青謹吧。
7 k( y9 B% B/ e# t9 I( p5 b
- t4 H# [1 U7 a/ ^4 P* [/ j　　歐青謹疲憊地擁過她：“我很累了，明日再去吧。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病了？”
) \# r: ^) ~) {
　　夏瑞熙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病，只是想你，擔心你。很後悔，應該無論如何都不要放你走的。”
) B" ^8 h/ D8 h6 g
' G9 q. v! E5 a7 Y3 e　　歐青謹嘆了口氣：“本來想早些回來的，只是外面實在太亂，所以多耽擱了段時間。”
: T4 T6 B' i5 C7 J3 q  L
　　外間的亂，超乎他的想像，他根本沒進去西京城，他只是多打聽了一下西京城裡的消息，就險些被當做奸細抓住了去。
4 z/ C" a; |% m/ o# n
　　他那個時候才明白，兵既是匪，匪既是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苦惱扎扎實實讓他痛苦了一把。
  l2 t1 D; q# ~
　　如果不是長壽機靈，如果不是夏老爺施粥做好事讓他認識了許多流民，如果不是遇到木斐，他也許就再也看不見夏瑞熙了。

5 d  U" l7 ?% c" h" h  w　　外面的戰爭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特別是對於西京這塊戰略要地的爭奪，完全呈膠著狀態。
$ B; ?' z; j7 n3 [0 w
　　對於西京，越來越強勢的叡王是勢在必得。他派了十萬軍隊，把個西京城圍的水洩不通。

　　叡王的這支隊伍，兇猛異常，是由正規的，受過多次戰爭洗禮的守邊騎兵和流民組成的。特別是其中一支由流民組成的敢死隊，兇悍異常。

0 ?4 u. ~1 e5 P4 O" r6 U! f. w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當兵就是為了吃糧，活下去，因此他們比趙明韜的軍隊更敢豁出命去拼搏。幾次交鋒後，趙明韜的軍隊吃了大虧，虧損大半，趙明韜只得死守不出。

　　西京城城牆又高又厚，糧草充足，可以苦守三四個月都沒有問題。

　　趙明韜因為之前已經派人去京城下過聘禮，只等他的正派老丈人嫁女，關係既定，加上西京城又是戰略要地，所以他很有信心，偽帝肯定不會放棄他這裡。

2 L2 p" P  }( l　　他是糧草充足的，但叡王的兵士沒有糧草，必然耗不過他，多守上一段時間後，等沒了糧草自然會離去。要是真賴著不走，等援兵一到，他就裡應外合，殺他個落花流水。

9 T0 o( Q0 X; H# P4 n8 t　　趙明韜怎麼算都是勝算，便專心專意地關起城門來等。
+ [( F% O- S: S% K+ j
　　叡王的兵士也很有耐心和勇氣，有恃無恐地在西京城外駐扎下來，打算困死城裡的守兵。他們來的時候真是秋季，早就把沿途的地裡的莊稼收了個乾乾淨淨。
4 ?. M, N6 o- Q" w, o& b
* t$ x4 L0 R1 w$ s4 z2 m　　一方不走，一方閉門不出。於是就出現一個很可笑的現象，每日都有人站到城牆上和城牆下叫罵的人對罵，罵累了又換人，看見箭射來了，便一溜煙地躲開。

　　歐青謹在西京城附近徘徊等候了很久，想盡了一切辦法，始終無法探知到西京城裡的任何消息。
# a" ?6 W8 R5 b% }& z
　　盡管流民隊伍中有不少人因為吃過夏家施捨的粥而認識他，很熱心地幫他想法子，去問那些戰俘，也問不出任何消息。
9 A- m: T* H6 |1 v+ P2 R# M
/ D6 N$ p/ [, q　　問來問去，他反倒引起有關人士的注意。有人偷偷告訴他，讓他快走，他當時逃掉了，走了一天發現又被人家吊上了，怎麼甩也甩不掉。

! ~! w2 g2 j; d% B　　他不敢把人引到山裡來，便引著他們往不同的方向漫無目的地去。

0 k: C6 C& n5 a& C0 U; X4 l# V" a　　那些人跟著他們走了兩天，不耐煩了，便衝上去圍住他們。歐青謹先前還嘗試跟他們溝通，告訴他們，他不是奸細，只是平常老百姓，擔心家裡人的安危，所以才會打聽西京城裡的消息。
  t' V" ~$ c! L3 H
& M6 D" G+ U- Q5 c; b0 Z7 u9 ]　　可是對方一口咬定他們就是偽帝派來的探子，要聯合趙明韜對他們不利，要拿了他一起回去，不然就要了他們的命。

　　真要跟他們去了，能落得了好麼？必死無疑。歐青謹自然要奮起反抗，哪怕就是有一線生機，他也要博得。

! [% R: V& E) P+ h+ K. {　　對方人不算多，四五個，卻是殺慣人的，手腳也很靈敏利索。但歐青謹也不算弱，長壽也機靈勇猛，二人硬是博得了一線生機，順利逃走。
2 Y8 }4 C; U8 T, j6 s* u
+ t5 ]4 N2 t1 M- b　　卻又遇上個武功高強的剪徑大盜，如果不是剛好遇上了夏瑞昸纏著要回來看看的木斐，他和長壽也許就要交代在那裡了。木斐的那隻鞋，就是為了救他，扔去撞在大盜的刀口上才破的。
3 e5 }' Q5 U/ N8 b# O
　　而長壽手裡的那幾個大包裹，自然也是搜刮了剪徑大盜的窩棚得來的。要擱在從前，他們肯定是不屑一顧的，但此時不同，多有一點財物就多一份保障。
: \) u, O; @$ F1 X! d
　　這些險惡，歐青謹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告訴夏瑞熙，只撿些輕鬆的說。夏瑞熙也知道斷然不會那麼輕鬆，也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在聽。

mwyife

第五卷　第十八章　降城（一）
1 V8 t  ]6 x+ \; R" E
/ ]0 ~" M9 i' ]+ a$ z7 b- r3 {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雪的白映襯著街道和牆壁的黑和灰，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店鋪統統關了門，使得原本就已經很凋敝的西京城顯得更加淒清冷寂灰暗。
( T3 j! X' \$ y& D& L4 N: m; H
' v/ U( B+ ]( ]2 O1 n1 m* u! q: C　　黃昏時分，雪停了，趙明韜身穿重甲，立在城樓上憂慮地往外看去。但見白茫茫的原野中，炊煙四起，到處都是叡王士兵的帳篷和做飯燃起的炊煙。
) u& u5 n+ S  j6 ?' O
　　西京城作為一座孤城已經整整兩個月了，城裡的糧食就要消耗殆盡，仍然不見偽帝的援兵來。

5 s% Z# s- ]: H0 a　　久攻不下，受糧草和戰局的限制，叡王的軍隊撤走了一大半，但卻派來了新的統帥，這位統帥據說是後起之秀，攻城略地很有一套。

　　新統帥一來，就改變了策略。隔幾天就要騷擾攻打一次，或是夜裡，或是清晨，或是黃昏，每次總要弄死幾個人才走，實在是令人煩不勝煩。
. }% ^) E1 m) N/ T' F+ E
! _. Y8 ~9 a( i2 ~  v, m　　時間一長，西京城裡兵士累計損失得不少，精神壓力也逐步增大，加上糧食緊張，天氣寒冷，已經有不少人出現了厭戰情緒。
, h! [$ M! j9 Y0 L9 q
　　再這樣下去，趙明韜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 N3 G, Y$ x1 t2 X3 ]　　他近來總是噩夢連連，總覺得對方不會只是想把他困死，小打小鬧那麼簡單，肯定還有更厲害的後著。

　　譬如挖地道之類的，西京城沒有護城河，如果對方真的採取這個法子，當真是防不勝防。

　　“爺，天晚了，回去吧？”李鉞躬身請他回去。
  V; {$ `9 @$ R3 [8 V" m- v
- Y: P. i3 E) p; j& x+ u9 {) t　　趙明韜嘆了口氣，轉身往下走：“夜裡加派人手，特別是要仔細查看城牆週圍，要是聽到奇怪的聲響，一定要及時上報。”

　　二人帶著一隊親兵騎馬在西京城緩緩走了一圈，趙明韜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
3 {& U/ _4 y$ k( |* u* C% x. @
. m+ q+ I; V" h2 v( X; h1 m8 K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是死人和糞便的臭味。已經有人開始餓死了，沒有糧食，沒有取暖的炭火，接下來死去的人可能會更多。
! W3 b0 s. w" f4 c/ E
　　本是黃昏時分，家家戶戶做晚飯的時候，可是不要說房頂上沒有炊煙冒起，就連燈火也是零零落落的，曾經繁華的西京城，冷落凋敝，猶如死城。
9 \' f+ f- N  n) D; {- V0 z
　　趙明韜覺得他的前途前所未有的渺茫，呆呆地勒馬立在空無一人的街口，幾乎茫然失措。
# b1 X2 Y( u( D: [, q
3 [. H& |, H- K( c; s, E: o) Y2 z　　李鉞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爺，要實在不行，我們是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 r/ g0 d# R- `. y
) T% U: J# t5 w) `  k/ T　　趙明韜沒有吭氣。投降的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現在再投降，是不是已經有些晚了？

　　良久，他才道：“再等些日子吧。我們派出去的人，算來也該到了。”他還猶自對偽帝抱有幾分希望。
' ?% p  D1 a9 m( x0 i. r/ U
　　夏瑞蓓飯也不吃，只圍著燻籠發呆，芳兒立在一旁輕聲抱怨：“這炭這麼差，一大股子煙味。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辦的差，送來的飯菜，也越來越沒點樣子了。”

　　夏瑞蓓不耐煩地說：“有用的有吃的你就知足吧。外面冷死餓死的人多的是。”

　　芳兒知道她心情不好，忙噤了聲，垂手躲到了燈影裡。

- @6 X) C0 k* g　　夏瑞蓓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探了探，天上又下起了雪。因為趙明韜不來，院子裡只一盞燈籠在風中搖晃，到處靜悄悄的，人影子也沒半個。
& `; M! Z+ Q2 f
　　她冷笑了一聲，這些人，當初她得勢的時候，狗一樣地搖著尾巴貼上來，只為了討她一個笑臉。如今她倒了霉，不要說外面的人，就是她院子裡的僕從也有些怠慢了。

. w& L+ ]3 ?! }( y! @- \　　她現在很後悔，很後悔。
% x2 q9 P: o" l& L. |$ Q2 C
( S: b8 u0 g* z' I5 q! h5 M　　趙明韜，根本沒她想像的那麼好哄騙，這麼多的錢，她不過是替人管著而已，只是她這個賬房先生，還兼著一個職責，陪他上床消遣。

1 R2 T3 J( m: d　　以往趙明韜心情好，戰事未起的時候，還會多聽她嘮叨幾句，會給她幾分薄面，她提出要送點銀票回夏家去，他也不表示反對，也會常常送她點小東西，誇贊她幾句。

% J! Z0 u, r! A5 V0 k9 q0 U　　可自從夏瑞熙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就總認為是她嫉妒派人去放的火，認為夏瑞熙是被她燒死的。

　　只是因為夏瑞熙是他假借她的名耍了手段接走的，事情沒有放到台面上，也找不到憑據，他不好發作。
( e. G2 @+ V* ]0 X, |9 C/ l1 k7 \6 o( Q
　　但到底心頭窩著一把火，便借著一點小事情狠狠地發了一回脾氣，她只是稍微辯白了幾句，他就下死勁地劈臉一巴掌，又踢了她幾腳，疼得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個多月才起得了身，
7 @. L5 v: J- s, k9 ^
5 d% u  E7 k$ b" b4 ^4 w: L1 ^/ N如今身上還是隱隱作痛。
  n! `* ^* f  x! U  f: E
　　此間他不曾來看過一眼，也不曾讓人來問過一聲。反而讓人來她這裡拿走了二十萬兩銀子讓人去京城送聘禮，大肆修葺壽王府，準備迎娶正室。

　　從那個時候開始，這院子裡的風向就開始變了。
. c3 H1 U2 W4 k! ]8 c& y2 ]! F; q
9 `" u* w8 _) R$ @0 J　　她那時才算體會到當初夏瑞熙勸她的話都是真話，給人做小，實在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愛不愛，這樣的被對待，拿自己的錢去給他討大老婆，其中滋味實在難言。

　　她好了以後還得去給他賠禮道歉，低頭伏小。
1 ~+ m0 _! A, j
　　他若是恨她燒死了夏瑞熙，不喜歡她，不要來就是了，可他倒好，要麼幾天不來，要麼來了就是兩件事，要錢，上床，在床上狠命地折磨她，羞辱她。

　　她也不知道趙明韜到底是把他得不到夏瑞熙的氣出在她身上，還是嫌棄她不是夏瑞熙。
+ O; ?: z5 b6 N* C3 |! O
' L" }! ]( R0 ]6 D" ^　　有一次她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她哭著求他放過她，乾脆休了她，他惡狠狠地說：“你不是要替我賺錢嗎？還沒做到就想走？你休想！”

　　接著又把她按倒在床，邊撕扯著她的衣服，邊威脅她：“你也想死是不是？死了好，我殺了你全家！”

　　仗打起來以後，趙明韜顧不上她，她過了幾天好日子，第一個反應就是高興。還沒高興完呢，又開始擔心戰事。
# c% Y& t5 _& L& v8 I6 p
' h5 S7 ]' k8 y/ p% W/ W　　若是趙明韜勝了，費小姐還是要來，她的日子更難過，若是趙明韜敗了，敗軍之將，會有什麼好下場？家眷，肯定也是難逃被凌辱，死去的命運的。

　　她很想為自己打算一下，卻不知道，這樣情況下，她能做些什麼？夏家，她是回不去了。夏瑞熙，不知是死是活。逃走？怎麼逃？能逃到哪裡？死？她不甘心。
8 a+ q+ T$ h! q1 M7 `* q3 g
　　她斜倚在窗邊，冷風一陣一陣地往裡吹，吹在她臉上，把房裡的燭火吹得忽明忽暗，她也沒反應，猶如木雕泥塑一般。
) \) D4 V# O: `
6 }! H9 y/ M5 V1 h1 C　　有人在門口悄悄探了探頭，芳兒出去片刻後回來：“夫人，家裡來人了。”

7 |- K1 g: P, }; D　　夏瑞蓓“嚯”地回過身，兩眼灼灼生輝：“真的？快請進來。”夏老爺對她一向是不聞不問，怎麼今日會突然讓人來尋她？

" Z/ H' ~+ J" C/ h7 Y' I

第五卷　第十九章　降城（二）

, T8 f. Z3 a" @2 z8 [' p　　麗娘裹著兜頭大斗篷進了屋，首先打量了一下夏瑞蓓屋裡的擺設。
. u- K- [! Z8 f0 @0 ], H* V/ G
　　金碧輝煌，家具和裝飾都是上好的，就連坐墊，也是上好的錦緞。可是桌上放著的飯菜是冷的，炭盆裡的炭，也不是好炭，發出刺鼻的嗆味兒，伺候的人也沒幾個。

　　夏瑞蓓穿著件寶藍色的皮襖子坐在燻籠邊，衣服的顏色，不太襯她，就算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看得出她的臉色不好，人很瘦，沒有什麼精神。

　　麗娘給夏瑞蓓行了禮問了好，夏瑞蓓微笑著示意她坐下：“家裡可還好麼？”家裡來人，恐怕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最開心的事情了。
5 M7 m8 R, m" V+ n- M
: w! }* a; S# a　　芳兒就在下首給麗娘安了一個錦墩，麗娘坐下來，捧了熱茶，恭恭敬敬地答道：“都好。”

. X! R( P2 d) [+ h6 d$ j　　夏瑞蓓一瞧麗娘的模樣，就知道不是很好，雖然衣服還是好衣服，看不出什麼來，可是臉頰卻瘦得凹了下去，頭髮也有些枯黃，和從前那個豐潤明麗的麗娘大相徑庭。

　　便給芳兒使了個眼色，芳兒會意，出去反手關了門，把在了門口。

　　夏瑞蓓直接就問：“家裡可有米糧？”她前些日子想盡法子才讓人送去兩袋米，卻是被人給扔了出來，扔在街上，不過眨眼功夫，就被人搶了個乾乾淨淨。
" U; g) t4 d" l4 T' y
　　麗娘猶豫了一下，道：“有的。”實際上，城裡的各戶人家的米糧，油肉，藥物，柴炭早就被守城的兵士搜刮了個乾乾淨淨，每日裡只是按人頭分得一小點罷了。

# M, T9 F& {- d5 B　　夏夫人之前雖然在地窖裡藏有一些米，但也不是很多，每日裡一家人只敢取一小點夾雜著領來的霉米碎米熬了清粥吃，還連火都不敢怎麼生。

% i1 j: _  m3 U$ o　　大家無非是在苦挨罷了，要麼就是等著餓死冷死，要麼就是等著城破而死。
1 `7 V: ?+ }( \4 }7 U1 {
/ _9 C- c1 s! M/ K6 q: u- M　　麗娘卻不敢把這些事情告訴夏瑞蓓，因為夏老爺現在仍然不肯聽到她的名字，更不會要她的東西，今日如果不是為了歐家的事情，也不會讓自己來找夏瑞蓓。
% e3 J# c6 Z3 d! d$ m2 n# I5 W
　　夏瑞蓓心裡一冷，一時沉默下來，家裡的情況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曾經去求過趙明韜，好歹不要拿夏家的東西。
# T. d7 W/ {, N- X" ]9 ^
　　趙明韜冷笑著說：“全城生死與共，家家如此，就連我府裡的倉庫也打開了，總不能讓我為了你家就破了規矩吧？如此，我如何能服人？婦人之見！”
. J2 y# p8 P9 K% c
/ |; L& ~; c. B9 c8 }　　所以她才會想方設法地弄兩袋米送去，結果反而給夏老爺扔出去，白白便宜了別人。她此刻這樣問麗娘，無非是想借此機會為家裡做點事情，表達一下歉意，緩和緩和僵硬的關係罷了。

# }4 Q! u( e+ H: t  l　　麗娘見她沉默不語，嘆了口氣，道：“其實，老爺讓奴婢來，是有其他事要求姑奶奶。”
. S6 b! S! R/ _+ s  i
+ a  w6 Z( P. W/ m9 J　　夏瑞蓓一聽說還是有事要找她，眼睛亮起來：“什麼事？但凡我做得到的，一定去做。”

9 U% W: J: w& S9 K　　麗娘輕聲道：“是為了歐家的事情。”

　　自從歐青謹走後，為了林輕梅不見的事情，李鉞帶著人去歐家很是鬧騰了一回，指著歐二老爺和歐二夫人出言不遜，甚至想動手侮辱，歐家其他人出來阻擋，結果都挨了打。

% f& H! Z3 S- d4 a0 q7 v　　歐家被洗劫一空，三少被打折了腿，歐家二老一病不起，奴僕幾乎逃散完，家裡只有大少、吳氏、二少帶著幾個忠心的僕役硬撐著。
2 S  F  Y/ ^' W4 W' J; T
　　病了，夏老爺還可以幫著看，藥也不是問題，夏家好歹曾經是開藥鋪子的，雖然藥材都被徵收了，但好歹掃櫃子角落總掃得出些來急用。

6 g. p' J, {3 Q" a$ {- W5 f　　可糧食卻是個大問題，雖然平時親戚鄰里沒少資助，但大家都很困難，不可能長期資助他們。

$ F3 O5 o. P& V6 v9 n! t; s　　其他豪門多少有些存糧，都沒有像歐家這麼被搜得乾淨的，地窖，倉庫，夾牆，到處都翻了個底朝天。
( N( e8 \' \1 F% n  ~* t' [
　　人家可以派忠心的僕傭去領米糧，只有歐家不行，必須歐家少爺自己去領，否則就不發糧。

! I/ M5 P1 ]0 t% c' z& c, w7 Y- p　　但就是去了，也不一定領到。
& f+ J4 o0 w0 X; {8 p, O
; v) T5 C& e+ h( R# R　　歐家的人去領每日的米糧時，不管去早去晚，總是最後才能輪到，還經常輪到他們時就沒米了。
9 p) H2 m' M# J0 R& B
, q( S2 c# B4 a$ i9 A　　歐二少每日就專職去領米。

$ A4 u- C$ x" f$ q/ L2 t& V　　這日，雪太大，天氣又冷，他午飯也未吃，等了許久才聽到喊他，等他去了，又是最後一個，放糧的人滿臉鄙夷地從櫃子底，用掃地的掃帚掃了大約兩捧霉了的高粱給他就算完了。
# Z7 M0 y) U, ^" x. o
　　歐二少心裡噎巴巴的，一大家子還眼巴巴地等著他拿這點糧食回去，等了這許久，又是這一點點，哪裡夠的？

- [6 U- J% F% o& V5 p7 F　　便好說歹說，想再求得一點，結果反被人家連打帶罵地推搡出去，連那一點子高粱也灑落在了雪地裡，被腳踩踏得分不出哪是糧食哪是泥。
# w& o9 x$ D* ?% v
　　歐二少自來風光慣了，高門子弟的傲氣是有的，長期受得這些醃小人的閒氣已經是很難過，很傷自尊了。此時見糧食成了這個模樣，不由怒從心頭起，奮起反抗。
0 _5 C# ?+ C2 e2 I! l
　　這下可好了，被安了一個“哄搶軍糧”的罪名，要被砍頭了。
1 g1 V- v- U; u1 ?& a4 O
　　誰都知道這是趙明韜赤裸裸的報復。
1 y- d+ t- \( j$ m7 z& y
　　自從那個院子被火燒了以後，趙明韜除了折磨夏瑞蓓，就是指使人找借口經常折騰歐家人。如果不是歐青謹逃得快，估計已經沒了命在。

! F, [" u: _) q& H* r- e" O　　偽帝的旨意未下，礙著西京百年世家的名聲和社會輿論，他不能明目張膽，名正言順地弄死歐家人，但可以餓死他們，困死他們。
8 [% o( K# R3 I4 E3 P. |6 l5 K
' J+ _4 S5 C& X　　歐家人如果忍氣吞聲，可能就是死挨；如果敢反抗，就是歐三和歐二這樣的下場。
6 Q- S- u" c. n6 ?7 S3 {
　　“哄搶軍糧”這麼大的罪名？夏瑞蓓看著手裡的茶碗蓋不吭氣，她自身尚且難保，怎麼又管得了歐家的事情？
* _5 g0 @$ {3 N6 M% u$ C# d: M7 ]9 l
　　麗娘低聲道：“也知道您為難，如果能一直這樣熬下去，也不爭這一點半點兒的。

2 a+ y9 t% {# S* F# a可是二少這個樣子，您也知道，就算是不死，進了那個地方，又真會有好果子吃？只怕是餓死了都沒人管，何況還是身上帶著傷的？”

' N6 ?1 X; K  g1 X) p$ ^　　夏瑞蓓頭痛地扶著額頭，她知道，這也許是夏老爺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如果她不做，真的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只是，她該怎麼辦呢？

　　她想了很久，才說：
# a3 J8 Z0 f, M% H$ o0 `
6 k4 W: `$ g5 F' n! `　　“先去求其他人想法子吧？比如布政使張大人那裡，趙……他還是很給張大人面子的，他二人關係很好。再看看西京的其他世家，他們之間盤根錯節，應該不會看著歐家倒霉不管的。”
* `7 z/ f' r1 ~" t- K6 X
　　麗娘急急地道：“已經是求了，可這個時候，大家自顧尚且不暇，誰還敢為了他去得罪那位？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若是有其他法子，也不會來為難您。”

. M0 f$ t, @& `" [; n' K" k& a　　夏瑞蓓相信麗娘說的是實話，如果有其他法子，夏老爺怎麼肯低下頭讓麗娘來尋她？
4 }6 X' R4 \4 a
　　她心裡頓時很難過，她自己的父母不肯原諒她，卻願意為了外人來求她。

　　幾年前那種無路可走的感覺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只是以前是家裡人給她安排的婚事，而這一次，卻是她自己找上的。
0 M. q8 P3 z! k- d+ O' g5 c7 o
　　答應吧，這事兒她根本辦不成，還會惹得一身騷，不答應吧，夏老爺他們肯定更恨她。

1 {3 o0 P9 m/ A- ~　　麗娘見夏瑞蓓久久不語，以為她不肯答應，失望地道：“姑奶奶若是為難，那就算了。奴婢這就告辭了。”
* N3 G) q& Q, `* g8 x; h
7 v  N* k6 B0 T! o6 g　　“不是。”夏瑞蓓艱難地說：“麗娘，不怕你笑話，我如今……反正，他不肯聽我的就是了，也不知道他今夜會不會回來。不過，我盡量想想法子。”

　　麗娘嘆了口氣，只得起身告辭。

/ Y, Y& T! s6 I1 T+ k( L8 o- [　　夏瑞蓓道：“你出去後，先別走，到角門那兒等著，我讓人給你送點東西出來。”
4 q. V( p$ [8 k, N
　　麗娘一愣，以為她是要給夏家的，不由喃喃地道：“不必了，姑奶奶。”

　　夏瑞蓓背著身子道：“不是給家裡的。一點糧食，給歐家送去吧。我會盡量想法子的，但我能做的，恐怕不多。”

　　芳兒送走了麗娘，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真的要幫歐家？爺肯定不會答應的，要是知道了，您……”

: `* _  d% L% a+ \　　夏瑞蓓陰沉著臉不說話，她當然知道，也知道這事兒她是一定辦不成的。如果可以，她很想滿足夏老爺的希望，緩和一下彼此僵硬的關係。

+ c, a! j+ f- c: O& A　　可要去做，先不說做得成做不成，只怕趙明韜知道就會把她撕成碎片。
$ m# T, p; O8 o. O  H2 O9 W
& [/ _- R# M( n* y  @　　“夫人，爺來了！”一個小丫頭驚慌失措地進來報告。

! x! I# w5 m) @. G2 Z  V( m% N5 o　　芳兒把眼睛一瞪：“一點規矩都沒有！”一轉眼又看夏瑞蓓的頭髮妝容，“夫人，要不要抿抿頭髮？”
0 X% _# S3 y0 M' ^9 C0 E5 O2 K
& _% n9 H, U2 h$ n, V! P　　趙明韜已經很久沒過來了，夏瑞蓓的頭髮妝容衣服都是家常的，很普通，不怎麼好看。
% u, W. C9 f1 h% m) i' T
　　好看不好看的，他也不在乎。夏瑞蓓嘆了口氣：“算了。”起身整整衣服，出門去迎接趙明韜。

: W" |4 |/ o& b' R$ N　　趙明韜已經進了院子，夏瑞蓓在廊下接著他，只見他陰沉著一張臉，心裡先就顫了幾顫，腳都是軟的。

' {6 e6 m( C% E& n* H. e9 M) s　　趙明韜被夏瑞蓓服侍著卸了甲，一眼就看見麗娘喝過的茶：“誰來過了？”
" N& B& T5 {+ G5 G$ I2 M
. U& Z0 Y, L' L" @2 I　　夏瑞蓓頓了一下，知道瞞不過去，低聲道：“是麗娘。”不等趙明韜再問，又道：“我祖母有些不好。”夏老夫人人老了，身體不好是很好的借口。
- A7 c$ o3 i( D3 U8 h
) \- k  B4 Z' v　　趙明韜冷笑一聲：“不好？難道你爹娘肯讓你進家門了？”他就不明白了，這夏樹淮夫婦怎麼就這麼瞧不起他？把個百無一用的歐青謹看得像塊寶一樣？
" M8 L8 n/ x3 `% ^  w% i
' N& S; L3 S8 s. b* M　　夏瑞蓓吶吶地道：“就是和我說一聲。”

　　趙明韜沒有再追問，指著桌上冷了的飯菜：“不好吃麼？不對胃口？可是嫌不好？”

　　夏瑞蓓哪裡敢說不好，膽顫心驚地說：“不是，是我自己沒胃口。”

/ v- L5 ~9 R5 x: @　　趙明韜坐了下來：“把這些撤了，讓廚房重新好好燒幾個菜，你陪我喝一盅。”
& h9 b& p3 s/ i2 Z( L- ~3 X
　　夏瑞蓓狐疑地看著他，不知他又賣的什麼藥。看他臉色陰沉，心情大約是很不好，要喝酒？喝了酒以後，會不會又折磨她？她悄悄地揪緊了袖口。
; |4 L) l8 W" c4 W* O. Z

mwyife

第五卷　第二十章　降城（三）
. w3 H% m0 @# u4 J- n9 k
$ _2 S! c. m2 m0 B/ ?' F& E　　趙明韜並不和夏瑞蓓多說什麼，酒菜一上來，就悶著頭喝酒，菜也不怎麼吃。夏瑞蓓不停地給他續酒，心裡暗自詛咒著：“喝死了最好。”

6 J, e. N$ C" _" E9 ]! ~5 n7 M　　趙明韜仿佛知她所想，突然拿眼覷著她：“你心裡是不是巴不得我喝死了最好？”
6 m3 Q7 g# m- Z' J  L
7 s: o6 A5 O9 u' N, U　　夏瑞蓓膽顫心驚，強擠出一個笑臉：“怎麼會？您多心了。”
2 ?: s  b- W: e6 Y3 Z: W+ P) ]
) e* k5 o+ ^0 H" H8 D, x$ A　　趙明韜冷笑：“怎麼不會？你現在最恨的人，想必就是我了。”
" e1 u" O6 f8 N: m/ Z. g( S5 r" J
3 p4 _1 y7 y  }# L1 ^　　夏瑞蓓嘆了口氣：“你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他若是死了，就是城破，城破，她就是敗軍之將的家眷，死路一條而已。

  y/ m# \1 \$ T. y- X6 @3 d　　趙明韜道：“你知道就好！我若是死了，這城裡的老老少少，包括你們夏家，歐家，統統都得死。
$ t) X1 S( V* g, n2 H4 ]. T
西京守了這麼長的時間，雙方交戰不下十餘回，他們也死了不少人，必然不會放過這城裡的老老少少的。”
- D* c* T& d' t6 s9 V$ A' ?
　　夏瑞蓓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蒼白，哆嗦著嘴唇：“你的意思是，屠城？”

% ?9 t5 a3 {  F7 M- }" W　　趙明韜不置可否，對方不見得會屠城，但他對夏瑞蓓被嚇壞了的表情很滿意，他不好過，多一個人陪著他難過也是好的。

　　二人各懷心事，繼續喝酒，就連夏瑞蓓，也不知不覺地把酒倒進了嘴裡，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

　　“你是不是很恨我？說實話。”趙明韜突然來了一句。
& s: g7 V8 a) J! r+ J# c
　　夏瑞蓓不答，明知故問，如果她每天這麼折磨他，請問他恨不恨她？說不定早就拿刀子在她身上刺幾十個透明窟窿了。她是沒法子的苦，否則也一定要在他身上刺幾十個透明窟窿。
8 @  O8 A5 H0 t0 U1 u+ j! G& G7 M
; [) ]( \/ \0 B1 \& Y　　趙明韜看著杯子裡的酒液：“你覺得，我和歐青謹比起來如何？”
: W: y  m& [9 A! i- \
　　夏瑞蓓道：“您是天皇貴冑，宗室子弟，手握重兵，位高權重，他算得什麼？一介平民，充其量家世好點而已。”

. A: }3 A4 i# s0 }* T' w8 i　　趙明韜似乎又滿足了些：“你當初願意嫁給我做小，是不是因為覺得我位高權重？可以給你更多？”

　　夏瑞蓓不答。就是這樣的，她以為她能向權利靠近些，可以得到更多，不會再被人欺負，結果反而害人又害己。

% g+ o$ I: z9 M1 Y9 G4 n　　“什麼都沒得到，反而要陪著我送命，一定失望了吧？”
* G  n1 B+ V8 j3 |7 E" @
　　豈止是失望，根本就是腸子都悔青了。

　　夏瑞蓓原想不理他，但想到麗娘求她的事，便言不由衷地道：“也沒有，已經嫁了，就沒想那些。”
9 _& R! I( t' m' \. P
　　趙明韜翹起嘴角：“那你想什麼？”

$ O. q! c# ]* x6 i, u　　“我能想什麼，無非是想過得舒心一點而已。”夏瑞蓓的表情很哀怨。
, N" I# b) ^5 d2 d
5 C; Q- V& ^, I8 M　　“那你要怎樣才能舒心呢？說來聽聽。看在你即將要陪著我送命的份上，也許我可以答應你。”

　　趙明韜眼裡已經有了顯而易見的諷刺，麗娘來幹什麼，他一猜就知道，但他根本不可能放過歐二少。雖然歐青謹跑得快，他出不了這口惡氣，但弄死他哥哥似乎也不錯。

% `; [* b, U2 A# s3 V* }　　夏瑞蓓掙扎良久，還是捨不得放過這次機會，壯著膽子說：
3 s0 E8 H) a. }# C
3 J, w3 S$ p+ f) a/ }" m0 Z　　“也沒什麼，我夜裡做夢，夢特別不好，想做點善事。守城的不是人手不夠麼，如果可以，讓監獄裡的死刑犯跟著去守城如何？”雖然守城也有危險，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趙明韜笑道：“你什麼時候從善了？不過你說的這個，是個好主意。對了，告訴你件事，歐二少哄搶軍糧，被抓了起來，按律當斬。有人來求情，我正想著怎麼辦才好。
/ E* e' ?2 J% y9 k3 T! L4 p
1 d, a7 f6 t; v6 h: `7 ~" ~" J饒了他呢。只怕以後其他人更甚，城裡要亂了套，若是不饒，我又不忍心。如今你這個主意卻是極不錯，明日我要派人去燒敵軍的糧食，就讓他將功折罪好了。”
) b3 }& e/ _; L4 ]
　　什麼不忍心？去了還不是死路一條？還不如一刀下去還利索些呢。
+ z+ z% ?& @! @  [/ |3 I
　　被趙明韜猶如貓戲耗子一樣地把她耍來耍去，夏瑞蓓又怨又恨，又無可奈何，怔怔地坐在一旁發愣，只恨不得下毒弄死趙明韜，讓他腸穿肚爛才好。

6 E* C5 s. }5 s! A# o. d  T  Q　　趙明韜又喝了一回酒，見夏瑞蓓把手裡的一條絹帕幾乎絞爛，笑著擁過她，野蠻地灌了她一大杯酒：
5 h, h  g; l$ P
　　“你就別難過了，這世上，真心真意可遇不可求，也不能當飯吃，權錢才是最真實，最靠得住的。你應該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嫁給我。
  p5 d' E# T/ s& V
在萬佛寺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別嫌我對你不夠好，也別嫌我不給你想要的，就當自己做生意虧了本。”
" \8 s( ?) l& s* \% v% N- h' E
　　夏瑞蓓被他灌得險些嗆死，又聽他提起萬佛寺──她倒霉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心頭不由冒起一股無名邪火，壯著膽子道：

3 q7 ~2 E- t: `; m, ~; r　　“就算是做生意，也要看雙方實力可般配。我做虧了，是因為我們雙方實力相差太多，所以做不成。不比費小姐，和你旗鼓相當，只是你們恐怕到底也有緣無份，這生意也怕做不成功！”
& W( A) r! C9 n$ V& i1 c+ z3 z
" Y6 z# h2 c. D& r( W　　趙明韜今夜有些感慨，對於她的衝撞也並不生氣，只是嘲笑著說：“若是我不知道你，還以為你吃醋了呢。既然是做生意，就要冒風險。
# f- d  C2 G, c; `
  A3 o2 t. Y: V- @6 C% u若是做得夠小心謹慎，運氣足夠好，一本萬利也不是不可能。你做的這筆生意，之所以失敗，不是你運氣不好，機會是一直都有的，原因在於你，你太蠢了。

! e, ]: s! M( f7 `6 B( j8 ^1 O9 A也難怪你爹瞧不起你，眼光淺薄，願賭卻不肯服輸，野心勃勃卻沒有本事，你那幾個錢，若不是你二姐幫你尋掌櫃的，只怕鋪子早就關張大吉了吧？
& e  X2 c+ n1 c+ L( M
, f  e. N; B; h! w" K你真以為是你厲害？你若不是夏家三小姐，什麼都不是，甚至不如妓館裡的妓子。”

' S* d4 v: j, M/ o& V　　夏瑞蓓被他口氣裡的輕蔑徹底激怒，被傷了自尊。他知道她？他知道她什麼？她原本就是潑辣不知進退的性子，雖然被他折磨得有些畏縮了，但並不代表她的脾氣就完全沒有了。

1 @2 w+ F5 c! H3 B. J8 @1 Y& x. G　　她蒼白了臉，咬著牙撿那最難聽的話說：
4 c7 N$ l! k3 m. e) P. k" p- ]
3 K( f; B* J; ]8 `  S　　“你知道我什麼？我蠢？我的確是蠢，蠢在把你看高了。有一種人，不服好，天生就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以為是最好的，別人送上門來的就是最差的。”
6 j* M" N' P* f$ ]( p
　　“你難道就不蠢？你不就是心心念念想得到她嗎？你運氣難道不夠好？生在這樣的人家，什麼都有，還不夠好？你沒有機會？你的機會也很多。
+ m0 X1 x. x8 C8 ]/ z2 L
你告訴我，你得到了什麼？一具被燒焦的屍體？你以為是我幹的？別想推到我身上！我告訴你，是你逼的，也是她自己幹的，她寧願被火燒得變形，也不願意看到你的這張醜惡的嘴臉！”
5 m; p8 x# r, g/ J! X" [' N
# K6 d4 m( ^7 g) n; V! f9 e　　夏瑞蓓說得解氣，反正都得罪他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 Q$ C1 M$ g- U# b3 Q/ r% R. ~5 F
1 V5 Z$ e4 {* L. h　　“她不讓我嫁你，她說她看見你就覺得噁心！知道吧，她從萬佛寺回去後，在澡盆裡泡了半日，把你碰過的那些地方的皮都險些擦褪了兩層。

你想要她？別說是做小，就是做大，她也看不起！我願賭卻不肯服輸？我野心勃勃卻沒有本事？你說的是你自己吧？要不然，你拼命報復歐家人，拿我出氣幹什麼？

我不如妓子？你為了榮華富貴，要娶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你難道就不是在賣笑賣身嗎？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我真後悔沒聽她的。”
( @0 p. Y! \7 b* g; c; m
　　趙明韜漂亮的臉瞬間扭曲，眼裡噴出怒火，嘴唇也哆嗦起來，抬起手裡的酒杯就往夏瑞蓓臉上砸去。

　　夏瑞蓓下意識地往後退，卻被他一把楸住了頭髮，她還沒來得及護住臉，就被他提著頭髮往桌面上來回地使勁撞。

; ]7 p; n+ C' ~( \6 i' P0 u. `/ ?　　趙明韜一邊撞，一邊猙獰地說：

　　“是你，就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放火燒死她的。你當初不就是想害她麼？你幹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你家裡不就是被你掏空的麼？你爹不就是被你氣得半死的麼？就是你，就是你！”

; y( H/ q' l& h" y" c1 S" _　　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夏瑞熙是死在他手裡的，所以這個黑鍋，夏瑞蓓背定了。
( Y: ~8 L2 `2 X0 [- |- M$ P' w
　　劇痛，耳鳴，眼前發黑，無數的星星冒出來，腥熱的液體從髮間額際流下，糊在臉上，令眼前都有些看不清，夏瑞蓓痛得暈過去的時候，就想，讓她死了吧，死了也就解脫了，
3 \9 r5 U% N% I! O: p" _
8 w7 z$ h; Z$ r5 ~' U/ v她果然夠蠢。做錯了事情也就罷了，又總是學不乖，得罪他做什麼呢？

　　芳兒嚇得手足無措，肝膽欲裂，叫也不敢叫，抖手抖腳地在門口拼命磕頭：

: j; S( |* [1 _! T% I% n　　“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求您放過我們夫人吧。她魔怔了，她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麼啊。她身上還有傷呢，她會死的，求您了……”

+ k" V5 U+ t) ^　　“滾！”趙明韜暴喝一聲，見夏瑞蓓雙眼緊閉，滿臉的血，不動不掙扎，也覺得沒了意思，把昏死過去的夏瑞蓓隨手拋在地上，又坐下來繼續喝酒，直到喝得酩酊大醉，

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一頭栽倒在床，呼呼大睡起來。
0 O$ n# ~" t- Z: s) Q, K: o
　　芳兒這才敢招呼了一個平時用慣了的小丫頭去照顧夏瑞蓓。二人躡手躡腳地將夏瑞蓓抬到一旁的軟榻上，取了熱水給她洗臉，擦洗傷口。

7 X6 \) }  K+ l. `7 Z　　解開頭髮，只見髮間一寸長的一條傷口，深可見骨，鮮血還在往外冒。芳兒不由打了個冷噤，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 ^+ H, n, x' D, P& o　　沒有趙明韜的允許，她不敢請大夫，硬著心腸尋了一瓶傷藥倒在夏瑞蓓的傷口上，拿了乾淨的帕子按了下去。

2 x  N" e9 W3 Y  r" i; v3 {9 g　　芳兒一半是哭夏瑞蓓，一半卻是在哭她自己。她對夏瑞蓓還是有點感情的，她剛被買來，夏瑞蓓就帶著信兒去了京城，留她一人在家給夏夫人調教。

0 Z7 Z+ c, B, [9 D1 [　　雖然一直都聽說三小姐脾氣不好，可夏瑞蓓回來後，脾氣大變，雖然陰沉不愛說話，但也沒怎麼苛刻她。到了後期，更是把她看做心腹，若是夏瑞蓓死了，她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昏迷中的夏瑞蓓疼得“嘶”了一聲，緩緩睜開眼，兩眼暗淡無光，全身都散發著死氣。
) x: {# s) l0 F1 G2 G


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城殤（一）

　　黎明前夕，一隊從城牆上坐吊籃下來，去燒糧草的西京軍，剛被殲滅。
$ E! u* a5 z3 `1 F  R. v0 p+ Q4 G
　　打了勝仗的士兵們一邊把死屍一具一具地抬到挖好的坑邊扔下去，一邊放肆地說著笑話，開著彼此的下流玩笑，為充滿死亡的生活增添幾分有限的樂趣。
% k3 m, R. ^$ e' ]8 _4 I, p
+ U! n9 E5 Y% U　　阿恪一身黑甲，勒馬立在西京城下，看著晨光中沉默的西京城感慨萬千。只要地下的通道挖得順利，最多再過七天，他就有把握以最小的損失拿下西京城。

: J* U9 }% D) i& K# o+ A) y) W: m# x　　他從不曾想到自己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回到西京城，也不曾想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天。
5 D" g; W- K6 r2 j: ~7 q6 ?3 ^
# S/ u& G9 ?9 @% y0 Q7 j# }4 `! A- [　　也不知道，西京城裡的諸人，歐家、夏家現在怎麼樣？還有那個倔強的，曾經約他去私奔的少女，有沒有嫁進孫家？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是否還記得他？

　　為了找到那個從不曾謀面的父親，他投的是西邊的守軍，剛進去沒多久，就遇上了內亂。
3 _2 H6 b9 E/ i
　　也許天可憐見，讓他數次死裡逃生，也許是體內天生好鬥好戰的血脈，讓他在刀光劍影中很快脫穎而出，時勢造英雄，他年紀輕輕，就做上了管轄五千人的副將，

並得到將軍和大帥的重用。

　　揚眉吐氣倒是揚眉吐氣了，只是，心裡始終覺得缺了一角。本來他是想讓歐家瞧不起他的那些人看看，他並不差，並不只是恥辱，他也能給歐家帶來光榮。

　　可是臨到此刻，他才發現，無論做什麼，始終都無法擺脫自己是私生子的陰影。

* k% J6 H( o# D9 _( h4 L' L　　他甚至在想，歐家人再看見他，肯定也不會因為他做了副將而對他改變態度，青眼有加。一定還是那般冷淡地對待他，如果是那樣，他做這些有沒有意義呢？他有些迷茫。
! `* R$ ^1 D, m6 W
　　一陣寒風夾雜著雪米子打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猶如刀割一般，他甚至沒有任何反應，鐵血軍旅生活，已經讓他年輕的身體變得如同路邊的石頭一樣冷硬麻木。

' d! v2 A# B: V. G! t　　親兵烏爾跑過來：“舒副將，劉將軍讓您馬上去他的大帳。”
, Z6 ?3 n* Z( a
6 J; L: r& V5 \- U; r6 c' U　　阿恪回頭看向烏爾，烏爾年齡不大，卻長得人高馬大，也是漢人與胡人通婚產下的混血兒，可能是從小吃牛羊肉，長期經受塞外風沙的緣故，看上去硬是和他差不多年齡。
. N- z+ T6 ~. \
# J! D4 J1 D" E" G6 l$ C　　漢胡混血兒，既不被漢人接受，也不被胡人所喜歡。所以他投軍以後，烏爾毫不猶豫地靠向了他，只是因為二人身上相似的東西太多。

　　所不同的是，烏爾好歹知道爹娘是誰，他卻只知道娘的名字，不知道爹是誰，他是一個恥辱。所以他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姓，舒，是要讓自己舒心點麼？他也不知道。

　　阿恪伸手抹了一把鬍子茬上的冰霜，勒轉馬頭，一夾馬腹，馬兒向著大本營狂奔而去。
2 |7 J5 O5 {/ ^0 M6 k4 N+ a' F
- L1 M( C( M% z) I8 Y3 S8 ]　　“什麼？招降？”阿恪瞪圓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t3 d7 E( M+ a
　　“將軍，地道最多再有七天就挖通了！不，您再給我五天！我們在這裡苦守這麼久，損失了這麼多兄弟，難道就是為了讓那小子做作一番之後，再保住他的榮華富貴？我不幹！”
0 h- I% k/ [1 x+ \
. g) ^. ^8 U  s& D' f+ H6 y　　高座之上的人猛的一拍桌案：“放肆！找你來是因為你熟悉西京城，讓你準備勸降事宜的，不是和你商量該不該招降的！這個問題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

這得看整個戰場的形勢，上面有上面的考慮，就是大帥，也得看皇上怎麼說！”
6 R9 Q9 }- w6 C& p! o
　　阿恪低著頭不吭氣，劉將軍顯而易見是深知他的脾氣的，對著他揮揮手：“下去！想通了再來！我只等你半刻鐘，如果你不想去，想立這個功的人多的是！”
# Z  j: z; S1 b: j* W( L  W& K9 w
　　又嘆了一口氣：“可惜呀，大軍最多不過三日就要開拔，白白地守了這麼久，熬了這麼久，卻功虧一簣！”
7 L/ [- s$ a9 W1 E  z6 y
% n$ c! p% y4 N) T: b　　大軍要開拔？難道是其他地方的戰局容不得這裡再拖下去了？若是不招降，只怕更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思前想後，阿恪忍住了心頭的火氣：“那要我做什麼？”

　　“這就對了嘛！要能軟也能硬，才能做大事！”劉將軍笑瞇瞇地誇了他幾句：“你過來，我同你說……”
7 {) G( L+ X: ?% c6 [7 o3 {( C
　　兩天後，西京城沉重的大門發出暗啞的聲音，緩緩打開，趙明韜寡白了臉，穿著一身重甲，在西京將士的簇擁下，緩緩走出，走到離城門約十丈遠的地方，就再也不肯踏前一步。
' F6 O! n# O" C$ [4 Z
  Z9 d+ w6 a4 {, C  F; s　　阿恪跟在大帥和諸將軍的身後，沉默地打量著趙明韜，得益於萬佛寺的記憶，他知道這不是個好人，是個膽大妄為的惡人。

　　只是沒想到，趙明韜此刻膽子會這麼小，已經苦撐了幾個月，居然就敗在這一兩天。只要再撐兩天，他們就要撤走，趙明韜就會熬出頭。
' F3 @. g8 q6 M+ E! C. U3 [
$ d' D9 ~* T0 L8 {　　阿恪打仗算是一把好手，但對於人心的猜測，卻永遠都不太懂，他不明白上面是怎麼猜到趙明韜一定會接受招降，還事先就把封賞準備好了的？

　　這個時候，趙明韜已經跪下去聽封，封成王，賞黃金千兩，擇容氏女為正妃，送親隊伍已在路上，不日成婚。
1 A8 ^9 n. @& A  x0 o2 e# M- K4 u
, O; G0 J3 \* F$ y: L  `　　作為條件之一，婚後由他不隨大部隊征伐，這裡仍由他和新帝派出的人共同監督。
" k# d' U9 L3 g9 k+ j# y; }
　　趙明韜沒有任何表情，恭恭敬敬地接過新帝頒的聖旨，迎接眾人入城。

　　他心裡很清楚，就算是此刻熬出頭，過些日子，偽帝敗了，估計他會更慘，識時務者為俊傑，能伸能屈才對，不如先降再伺機而動。

　　容氏女，新帝寵妃之胞妹，原西疆守軍大帥，現兵馬大元帥之庶女，自小不愛紅裝愛武裝，乃是出了名的巾幗英雄，手下有一支幾百人的娘子軍，剽悍潑辣，男子也得讓幾分。

　　這樣一個女子帶著一支剽悍的娘子軍來嫁給趙明韜，雖說是政治聯姻，互為彼此的保障，又何嘗不是來折騰趙明韜的？

% c* \: m9 d8 N& L( |5 y6 R+ a/ b　　阿恪換了便裝走在西京城泥濘的大街上，看著凋敞的街道，感慨萬千。

6 y) j' _7 o% z7 ?6 I　　不知不覺，他就到了歐家的大門前，大門上貼著兩方白紙，掛著一盞舊得發黃的白燈籠，他的心一跳，是誰死了？怎麼也不見辦喪事？這般冷清？
$ ~2 Q* z6 K# {5 W8 ?' ]# m2 u
　　他輕輕推開以往油光錚亮，如今灰暗剝落的朱漆大門，沒有聽見以往看門的王老頭的聲音，人影兒都沒有半個。

- }" `1 G' O9 Z7 o8 D5 k" T) A　　漫步入院，曾經奼紫嫣紅，花木扶疏的院子，如今死氣沉沉。大約是為了取暖，到處都是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樹樁。
4 b* S  [$ W' {8 l7 }; Q
3 a$ q+ m0 c. e' \2 j- O. z% i9 J　　他越往裡走，越是心驚，被砸壞的門窗還沒來得及修復，有些門窗更是被整扇的拆了下來，歐家人到底怎麼了？

　　遠處，是正房方向，有一縷細細的哭聲傳來，他忙大踏步往裡奔跑，被搬得空空蕩蕩的廳堂正中貼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奠字下面是一張破破爛爛的方桌，桌上有一個靈位，一隻香爐，
) M1 @7 `: ~  b+ b2 W( X; h# x8 o% m
三炷香，一個身穿孝衣的少年背對著他，正在一邊抹眼淚，一邊燒紙。
5 y  ^5 L: f8 o& {. [! a; B
) [2 i' C( G3 V6 S$ ]- i  v: l+ B　　“怎麼了？歐家的人怎麼了？誰死了？”阿恪努力看著靈位上的名字，他原以為不在乎，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有點在乎的。幸好，只是歐青華，不是歐青謹。

$ n2 a, o' N% L) v" B　　少年回頭，樣貌很清秀，是個他從來不認識的人。
& I; K2 S1 M& }; B; b; g
2 w* ~. N8 r$ {) @& ?7 {　　“你是誰？”阿恪後退了一步，“歐家的人呢？都到哪裡去了？”
% j" i2 @+ ?6 N( \# o! X- l/ f
! X5 P( S0 a# u" ?7 c0 U　　少年嘴唇蠕動了兩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喊了兩聲：“三叔，有客人來啦。”

　　很奇怪的腳步聲響起，歐青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從內堂走出來，看見阿恪，眼睛一亮：“阿恪，你回來啦？這些日子都到哪裡去了？”

: p; {1 h' R9 A. b# }" z( Y: w　　阿恪有些不自在指著歐青英的瘸腿：“這是怎麼了？二哥怎麼不在了？怎麼沒有棺材？”

　　歐青英的眼睛黯淡下來，不談他的腿：“你二哥前些日子跟著去燒糧草，再也沒有回來。今早城門開了就去找了，找不到，據說埋在萬人坑裡了。”
2 M0 E' H' \1 Z. ?8 F, F- E% p9 z
　　阿恪頓時想起了前幾日在黑暗中，被他截殺的那隊燒糧草的西京士兵，臉色蒼白地問：“二哥怎麼會去當兵？”

, r0 D9 ?  l. ^　　歐青英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信風，過來給你恪表叔行禮。”又對阿恪說：“這是，這是你二哥的，才剛認祖歸宗，叫信風。”
) {2 C% y- Y# b& L1 x1 l
　　少年過來給阿恪深施一禮：“表叔。”

5 o# e% T/ d) k　　才剛認祖歸宗？那就是在外面生的孩子了，也難怪自己不認識。阿恪隨手在懷裡掏了掏，他記得裡面有一塊不錯的玉佩，給這孩子做見面禮不錯，一掏一帶之中，帶出了懷裡的軍牌。

　　軍牌跌落在地，阿恪慌張地要去撿，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軍牌，少年的眼睛猶如兩汪深潭，死死地盯著他的軍牌。阿恪有些發怵：“三哥？”

" N5 Z. X) x, H0 C　　歐青英也看清了那塊軍牌，費力地彎腰從歐信風手裡奪過軍牌：“信風，你先進去。”
/ k; I' C/ D, V/ q  Y1 o( y$ h
9 C6 W. j3 c% }$ V; m　　少年倔強地怒視著阿恪：“你是他們的人。是你們殺死了我爹。”
2 J+ j# S2 ?# [6 R2 v. e
　　阿恪找不到話說，不管有意無意，事實就是如此。什麼家國天下，身不由己的大道理，在現實面前，沒有一絲力量。
& j" l# `, d7 b
7 l# z( [  P0 {5 j0 C' R, N　　歐青英斥道：“讓你進去！沒聽見嗎？”

　　少年僵硬著身子退下。
  T8 R0 {2 p: D" [: `
　　“三哥，我……”
8 _3 c4 V. o; M8 p
- n8 O) w6 i6 {$ l: E6 ?8 G　　“既然來了，就去見見其他人吧。這一次不見，以後大概見不著了。”歐青英並不想和阿恪討論他的身份問題。這對歐家來說，無關緊要。
2 s1 {( l8 }$ d0 w
　　歐青華就算是不死在軍中，也會死在趙明韜的刀下。至於阿恪，他投軍與否，這支軍隊都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一樣會攻打西京，一樣會截殺燒糧草的軍隊。
) e: S$ ^" @2 R0 a
　　阿恪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就算是他再怎麼怨恨，他也不會想要歐家的人死。他怎麼會知道那隊人當中居然會有歐青華呢？天那麼黑，人那麼多，那麼嘈雜，那麼亂，刀劍無眼。
3 d" J, l& n( }0 _- V0 D% x; c& o& f
　　但不管怎樣，歐青華是死在他帶去的人手裡，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mwyife

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城殤（二）

. e5 a; ?; C) ~- d$ V　　阿恪看著瘦得只剩一張皮的歐二老爺，心情很複雜。歐二老爺不和他親近，對他非常嚴厲，卻每每總能在歐老太爺更加嚴厲地處罰他的時候為他說話。

　　歐二老爺對他，說不上好，卻也說不上差。但是歐二老爺救下他這條命，卻是不爭的事實。

　　歐二老爺見阿恪進去，什麼都沒問，讓伺候在一旁，已經白頭的歐大少從床下的地上摳起一塊磚，取出一隻盒子。
* m* W! u; ~! E  N, @
　　抬手讓阿恪過去，指著盒子：“你娘的遺物。總算是交給你了，我也算對得起你娘了。”
  t1 p' o% `. _$ L
( z; e0 z& o' o　　盒子裡並不是什麼金玉之類的東西，而是一條在西疆很常見的，狼牙做成的項鏈，唯一不同的是，這顆狼牙很大，旁邊還串有兩粒成色很好的紅藍寶石，寶石打磨得很精緻，
1 P4 @; l! R6 T% j3 a( @- O3 p
並不是一般遊牧民用得起的東西。

, C+ K% w6 {$ V  X1 ^. |　　這應該是那個男人留給他娘的吧？阿恪熱血一下往腦子裡衝，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踏碎這條項鏈，就是它，給他和他娘帶來了無盡的恥辱，可是，可是……他突然之間悲傷得不能自己。
4 A9 y' R, C8 x; ^# B
3 i& c# }& ]# y, J7 i　　歐二老爺一看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說了句：“不是你的錯。去見見你舅母吧，她沒有幾天了。”
) [, e' {$ }' Y% i' K
; ?& d- Y3 O& _; t: l　　這是歐二老爺第一次正式承認阿恪的身份，他時日無多，不想給年輕一輩留下遺憾。

　　已是風燭殘年，晚景卻如此淒楚，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有一個最疼愛的小兒子下落不明，逃散在外地的諸多子孫也是生死不明。
6 M3 T+ z; G. z. l/ J  D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奢求什麼，無非就是盡量不留下遺憾而已。

　　思緒混亂中的阿恪沒注意，歐大少卻是聽清楚了，忙推推阿恪：“還不喊舅舅？”

　　阿恪這才驚醒過來，躬身輕輕喊了一聲：“舅舅。”

　　歐二老爺道：“不管你的父親是誰，你是我的外甥，始終沒有錯的。以前的話就不說了，你也莫和人家說你的母親是誰，就說是歐家流落在外的庶女，已經亡故即可。你現在叫什麼？”

　　“叫舒恪。”
' }* x0 V1 w$ v' }* K; k/ t
, @" r* W- j, o0 o2 D  M　　他朝朝暮暮想要的東西，突然之間輕易得到，阿恪想哭又想笑。雖然還不是那麼堂堂正正，但阿恪的身份總算是有了個適合的說法，他再不是見不得光的，而是歐家正正經經的表少爺。
/ o4 h8 z, m, E4 G2 v
　　歐二老爺點點頭：“舒恪。老三，你去通知其他人，你表弟舒恪回來探親，讓他們做飯留客。”又交代阿恪：“你舅母不知道你二哥的事，記得不要和她提起，讓她死的時候好過些。”
+ P. J- [8 B4 y& z* ~3 i7 B: F7 b
9 _7 o! ?( `' g　　說得如此的悲涼，阿恪一陣難過，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四哥呢？怎麼一直不見？”這個家裡，他最牽掛的人就是歐青謹。
$ N: w1 C8 R* F
, A3 o4 y. u( R& {6 }　　歐二老爺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去吧，我累了，飯，我就不陪你吃了。”

　　阿恪的心直往下掉，求救似的看向歐青英，歐青英對他招手：“走吧，想知道什麼，我慢慢和你說。”

5 I0 }8 i/ @, D/ V3 `, V" A　　他指著院子裡的樹樁和破爛的門窗：“天氣太冷，糧食不夠，沒有炭火取暖，都砍了來燒了。家裡的人少了許多，這麼多房子也住不下，所以拆了門窗來取暖。”
! Y4 z0 e. b1 P; a
* O& [/ {( d# ^! n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阿恪對趙明韜的痛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心裡又有些責怨夏瑞熙，如果當初歐青謹不娶她就好了。
- C3 Y- }4 {8 q, }' x! N* T
' G5 o& |5 W7 Z* T0 _+ @　　歐青英嘆道：“這是當初家裡的決定，並不是她的錯，就像……不是你的錯一樣。”
+ V% c$ p0 d8 ^1 x; L5 H
　　就像他是私生子不是他的錯一樣，阿恪瞬間羞紅了臉，低下頭：“我去看其他人。”
, @, o# S1 i) f0 g4 i4 s# w
　　阿恪從歐二夫人房裡出來，心裡像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歐二夫人已經有些意識不清，大約真的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吳氏已經徹底地成了一個老婦，頭髮花白，兩頰深深地凹了下去，只有眼裡的精光還在，唇角的倔強還在。

　　他們留阿恪吃飯，阿恪不敢吃，推說自己已經吃過。糧食這麼緊張，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浪費他們的糧食。
$ |. B0 [, n' T( q
2 @% E& o' c" L# f, Q, R, x　　他想著，隊伍明天就要開拔，不管糧食再怎麼緊張，怎麼的也得想法子給歐家弄幾袋米來，他還得去尋劉將軍，求他給留下來協同趙明韜守城的官員們打聲招呼，
) L3 q7 u1 ?& Y, |0 M: X3 e, y
不許趙明韜再欺負歐家人。
) V1 x& k9 M, U- t8 T, D
& l6 u! }  H# A, @- w4 H3 @0 T　　阿恪走到大門口，回頭望去，這個家裡還處處殘留著曾經的錦繡繁華，也因為這樣，更添淒涼。

" _% ^4 b: b! N  t& C' i) p+ H/ u　　歐青英瘸著腿跟在他身後，強擠出一絲笑容：“明日就走，是不是？記得多注意安全。身體是自個兒的，功名可以慢慢掙。”
! k8 e, Y7 P/ E+ B
  {# c/ X3 A: l5 a: z: i2 r　　阿恪發誓一樣地說：“三哥，你放心，以後姓趙的那小子定然不能再使壞了。我一定會想法子把四哥找到。你們，好好過日子，如果以後我，我會來看你們的。”

　　如果以後，他還能活著，他一定會回來的。
0 p3 y2 n$ c" }! L4 Q; o0 j! @
　　歐青英笑著向他揮手：“知道了，去吧，多保重。”

　　阿恪推開門，險些撞著人。竟然是夏老爺，夏老爺身後還跟著兩個帶兜帽披風的婦人並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幾個人手裡都提著東西，或是藥箱，或是鼓囊囊的袋子，或是香燭紙錢。
4 h# H8 g7 ^1 w/ t# }; R
' K* V: B# _% S; O7 z: s0 }　　夏老爺和歐家人一樣的憔悴，原來挺著的肚腩也沒了，頭髮早已花白了大半，眼裡再也沒有了那種銳利的光芒，背也有些佝僂，他是真真正正的老了。
( Y& {( Q+ o  ~$ {- J" }; d0 _
1 `& m3 {' g% m/ |' `' p# l　　立在他左側的婦人，雖然也憔悴，但臉上隱約可以看出夏瑞熙夏瑞蓓姐妹倆的影子來。

　　阿恪猜到，這大約就是夏夫人了，心頭不由一陣狂跳，往另一個帶兜帽的婦人望去，他失望了，那不是夏瑞蓓，而是一個中年婦人。

　　阿恪恭恭敬敬地行禮退到一旁：“世叔。”他發狂地想知道，夏瑞蓓到底怎樣了。

　　夏老爺夫婦是來吊唁一下歐青華的，順便給歐家二老診病，送些吃的用的。大家都難，但他總比歐家好許多，能關照的就多關照一點。

　　夏老爺看見阿恪，很是驚訝：“阿恪嗎？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雖然有過往，但在這樣的世道，能看見一個活著的熟人，實在是一件難得的喜事。

- [. I) T" @. G7 F7 d$ G
  T: O+ x" Z# j' u0 t) v( W
第五卷　第二十三章　劉力子

! n2 y+ S! V8 c6 g9 X, r. X　　阿恪在夏瑞蓓的院子外徘徊良久，終究嘆息而去。

　　她已經嫁了人，雖然是匹餓狼，但畢竟已經嫁了人。而他什麼都不是，不過就是一個頭顱掛在刀把上，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人，而且明日他就要隨軍出發，管不了她。
1 J: ]) b8 l% u2 ^  e) x6 Y
- l. p, v& W6 v; H4 F5 k* A) \　　阿恪剛回到軍營，烏爾就道：“劉將軍找您呢。”
" w1 A" }. {5 Y9 l4 `8 e
　　進了劉將軍的營帳，只見大帥也在裡面，阿恪一愣，忙行禮問安。
+ V& A% Z8 p, ^9 ~" F) h- S0 P7 h6 g+ F6 |
　　劉將軍道：“這次的事情，立功最大的就是他。”

9 a. j3 r0 z  l- T　　大帥笑著打量了阿恪一番：“小伙子不錯。我看暫時就由他來接替你的位子吧。”
- _! g9 b. ^1 b/ d& t
　　劉將軍笑著說：“舒副將，還不謝過將軍？”

) [9 ~' ~1 O8 n' C; L# {　　阿恪雲裡霧裡的，就半跪下去謝過大帥。待送走大帥，他才知道，劉將軍，就是那個即將留下來協同趙明韜守備西京城的人。
: |' R+ ~1 E7 R" q+ D( t; _
　　他轄下的這支五千人的軍隊，將全部駐進西京，並把西京城的精銳換出來，交給阿恪帶領，北上與偽帝作戰。
3 d( f( H! G, A: \: R0 t7 b4 q" L
" |2 b$ z6 x2 ]　　阿恪有些忐忑：“將軍，我不行的。”
( c. l0 B% r1 o8 k$ _7 r7 ?
　　劉將軍把眼睛一瞪：“不行，不行就等著把腦袋交代掉。這是軍令，懂嗎？哪是剛剛說過就能改的？多少人想盼還盼不來，你咋是爛泥巴扶不上牆呢？”
! s, V1 W9 D) J2 S0 T7 b
/ X. S* S/ y, D. Y) B5 `　　現在是非常時期，只要他會打仗，其他的都不重要。何況即將交給他的這支軍隊，恐怕也沒那麼好打理，萬一不行，也就算了；若是能給他帶出來，何嘗不是一個驚喜？

　　阿恪很苦惱，他不知道劉將軍怎麼就這麼偏愛他？不過他也沒忘了拜託劉將軍照顧歐家的事，順便把趙明韜的所作所為添油加醋地理了一遍。
! f& N# m& p$ Q. x' L4 \# W7 _7 \
　　劉將軍嘆著氣拍他的肩膀：“那能怎麼樣呢？還不是得看著他小子逍遙快活。
+ e2 N3 Q( e) q
不過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一定替你好好看著，誰叫你小子把我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呢？你小子可得好好幹，別丟了我的臉！”
0 @8 x) }( o- [" M- B# b! d9 {
% T3 T6 y4 H' J1 Y  i& k$ {, B9 Q( o　　阿恪感激地應了，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幹，幹出名堂來，幹出成績來。

, M2 q8 Y; X8 c2 y3 T5 E2 t/ ~; Y　　夏瑞蓓仰面躺在窗下的軟榻上，頭上纏著白布，發著高燒，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身上蓋了三床被子還冷得打顫。

2 b3 S4 R" K0 T% e　　芳兒拿著一碗藥汁，細聲細氣地勸她好歹喝一點兒：“這是老爺讓麗娘送來的，您喝點兒，喝了就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夏瑞蓓緊閉雙眼，不為所動。被暴打一頓的結果，是歐二少死在了城外，她則得到了麗娘偷偷送來的幾瓶藥和兩瓶傷藥。

5 O1 x& `5 w) I% d' E3 c　　夏老爺夫婦是根本不可能上門來看她的，趙明韜，不喊大夫來給她看傷，更不準她出門，說是她這副樣子丟了他的臉。
7 d1 N" }( Z; H: k; s
7 K$ ~) v5 K0 W/ H0 h5 j& Q　　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多活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罪。如今各地戰亂，生意早就沒了做，她，除了是夏家的女兒，是夏瑞熙的妹妹，其他的，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 D6 h: f! B6 T8 a9 i　　芳兒嘆了一口氣：“夫人……”

. |7 ]4 R  ~0 \* Q! T) i4 z0 l　　夏瑞蓓好歹冒了一聲：“別喊我夫人……”以前覺得這個稱呼還不錯，現在卻是一個莫大的諷刺，隨時隨地都在提醒她，她是多麼的幼稚，多麼的無知，多麼的蠢。
& P. `; P7 I7 E: ]
　　芳兒無奈，只得道：“這窗下總有冷風刮進來，您還是睡到裡間床上去的好。”
0 h/ d9 ~: P  s" |, H
　　夏瑞蓓惡狠狠地說：“我不睡他睡過的地方，我想著就噁心。”

　　芳兒沮喪地放下藥碗，坐在一旁發呆。主僕倆一個閉著眼睛裝死，一個看著地下發呆。

' S1 c- V) W5 A/ k$ o% @6 B4 ?　　門外傳來兩下輕剝聲，芳兒看了夏瑞蓓一眼，忙起身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清秀的小童：“芳兒姐，您讓打聽的消息打聽到了。”
5 X* k- U. G3 h9 a0 v
4 F7 Z9 y' l& b# ]. \　　芳兒忙把門掩上：“我們過去說。”
4 k7 [! u# S; M. A
　　二人走到廊下隱蔽處，竊竊私語起來。

. |$ v0 L# y' D" N3 y; T8 ~　　“什麼？人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將完婚？”芳兒失態地揪緊衣角，喃喃自語：“這可怎的好？這可怎的好？”

$ ]3 V/ j* o& W9 V9 d　　人家一來，就是頂著新皇賜婚，成王正妃的名頭來的。而夏瑞蓓這個側室，卻是根本提都沒提，那也就意味著，人家根本不承認她。
) x' N$ p4 r9 H# {+ z$ \3 _
2 E9 B! @7 K- ~+ C/ \- O　　她現在又失了趙明韜的歡心，想做側妃，只怕是不可能了，沒有名分地位，沒有寵愛，等新王妃一來，哪裡還有她的活路？
8 ^$ ^, D  D! w# ~6 ?
6 O5 k& i) w- |8 l# x% @! l　　小童低咳了一聲：“芳兒姐？”
: m7 _6 F) v0 U8 e
* a# C3 e- G6 H6 [　　芳兒回過神來，從荷包裡掏出約一兩重的一塊碎銀塞在小童的手裡：“辛苦你了，若是再有什麼消息，記得第一個來告訴我。”

　　目送小童走遠，芳兒又在廊下徘徊良久，才下定決心進屋去和夏瑞蓓攤牌：“夫人，您再不願奴婢這樣稱呼您，您還是夫人。

請您拿個主意吧，爺已經正式受封為成王，新王妃是新帝容貴妃的胞妹，容大元帥的庶女，一來就要大婚。聖旨中並沒有提到您，您……”
* x1 N# }, @7 y# o8 G- y2 D3 e) Q
% K- J. R4 |! \　　夏瑞蓓沒有任何反應。從知道趙明韜要投降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對自己的前途和人生不抱任何幻想。
, p' S) b& ^: z- q0 P
　　芳兒流淚道：“奴婢知道您不愛聽，可該說的還得跟您說。您若是決定要去死，奴婢就陪著您，反正您死了，奴婢等人也沒了活路，不如跟著您去，還得一個忠義的名聲。
1 d% \3 _, ?& J: s
您若是不想死，就把身子養好了，該怎麼打算還得趁早打算。您還年輕，日子還長著，就算不為了別人，也莫要太便宜了他人。”

2 Y4 c; Z: V, y, p+ E　　夏瑞蓓翻了個身，側面向裡，仿佛是睡著了。
. k) \4 R" x" B; [0 O9 R3 ~
8 L" ~" `  K$ }- \; f( I# I　　芳兒又默默地立了一會，嘆口氣轉身出去。

2 @: p+ C3 l9 L# K　　天色將晚，芳兒端了一隻彩漆托盤進來，托盤上有一碗清粥並兩三個小菜，一隻碗一雙筷子。不管夏瑞蓓吃不吃，她都得準備到。

# `) S1 R7 C/ S  N/ I) r$ n　　進了屋子，只見桌上的那隻藥碗空了，她心頭一喜，顫聲道：“夫人……”
! m5 H) ]6 }5 X# {
( `9 b* U; Y2 f+ X. X" K$ K　　夏瑞蓓不回頭，悶聲道：“把飯菜放在桌上，我想吃的時候自然會吃。”

　　芳兒得了這一聲，比撿了金元寶還要歡喜，一迭聲地應道：“好，好，奴婢這就去煎藥，等會兒給您換藥。”
6 ?$ Q6 g; L6 h' V9 v
% g+ Q2 m  k1 x　　夏瑞蓓坐起來，端起清粥，就著一顆顆的眼淚，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她心裡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看著趙明韜不得好死！
  J7 g7 q) q4 r3 V" I; [
2 D* O1 E) [2 A) Z/ {, j# }4 q　　趙明韜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一想到他的封號，他就窩了一肚子的氣。成王，就是在提醒他成王敗寇，警告他不許多有其他心思。

' r: G/ M  W) m0 U5 d8 B' L　　最可惡的，就是新朝留下來協同他守備西京的那個叫劉力子的將軍，看著笑瞇瞇的，實則卻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

) b9 j" M! w( j# T; _　　換防也就罷了，趙明韜有心理準備，既然降了，人家肯定要抽走這裡的部分兵力，換成他們自己的人，那也無所謂，反正西京城這塊地頭上，這麼多的兵士，他們也帶不走，
0 s: Z. o1 V' W8 l7 o
多數人還是願意聽他的，慢慢經營就是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混人竟然這麼不給他面子。

# e! H) r; k( ]9 |　　在西京官員給劉力子的接風宴上，不過一句話不合，這劉力子就當著他和西京原大大小小官員的面，把布政使張大人一刀砍死。

　　還借著酒瘋，撲上去把張大人的頭顱給割了下來，用槍挑著，像耍球一樣地耍，血污四濺。弄得諸文官面無人色，甚至有人被當場嚇昏死過去。

) f0 e3 W% T2 y5 W) w8 A, M; o6 k　　弄了半晌，這廝一腳將張大人的頭顱踢出老遠，噴著酒氣對他說：“對不住，成王爺，末將是個粗人，脾氣也不好，就見不得這種假惺惺，酸溜溜的人。今後還請您多多擔待。”

. n- L+ Q5 _+ r1 V) {1 A　　趙明韜還沒說話呢，劉力子又拍著腦袋道：“啊呀，這可怎生是好？這張大人，還要協同我們一起管理西京城呢？這下子可慘了，誰來管理？那一攤攤玩意兒，我可不懂得。”
8 N. k0 s$ ~1 B: V+ {: r/ y
8 _4 P( J$ j! k2 c5 w1 h　　抬眼笑著看向趙明韜：“成王爺，您是貴人，三頭六臂，啥都懂，是不是就煩勞您老人家啦？當然，我也不會讓您白辛苦，軍中的事兒，我一定多管多做，絕對不讓您操心！”
  p# x- c) {' g* ^) V1 a( \  y
" k; }& C' C& t' l0 v5 z9 v　　什麼布政使？戰爭時期，這些文官職務起屁作用啊？這是當眾就要奪他的兵權呢，和他們當初談判的條件根本不一樣。
+ z1 E, y# P% z# `9 D/ K0 h0 d) z
0 U3 }6 `8 G8 }" k5 |- ^; S　　趙明韜大怒，拍案而起：“太放肆了！你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咱們當初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言而無信，如何能服天下？我定要向聖上稟明此事，向大帥討個說法！”
. B2 \3 `' J* {6 D. \
　　見他怒了，他手下的將士也刀劍出鞘，劉力子的人也同時刀劍出鞘，雙方劍拔弩張。
) K& o8 h8 j- ~9 g2 ~
　　劉力子眼睛轉了轉，哈哈大笑：
5 A# X3 m0 j( u
　　“酒後開個玩笑而已，怎麼就當真了？咱們是一家，莫說兩家話，收起，收起，莫傷了和氣。王爺不願做衙門裡的事兒就算了，不必動怒嘛，我另外找個人做好了。”
' X+ M) |, o) N, J. p# ]2 k
  u: p. a$ ]3 S5 Y, n4 Y　　劉力子也不問趙明韜的意見，隨手從自己的人中點了一個：“就是你了。去把布政使大人的官印取了，明日就上衙門理事，若是有誤，我拿你是問。”
7 `% J# r3 Z6 @4 I# i8 M, E
! r& }3 I+ |+ `7 E' h+ U3 y　　趙明韜氣了個半死，更讓他生氣的事還在後面，劉力子斜著眼，噴著酒臭湊到他臉旁：“我有個世伯住在這裡，姓歐，人稱歐二老爺的，你知道吧？

是你們西京城有名的世家，我明日要去拜訪他老人家，可是軍中不便，竟然找不到像樣一點的禮品，是不是，請您幫幫兄弟這個忙？”
8 O: R9 x6 v+ `1 A1 [0 F+ G1 m: i
2 Y+ ~) j; ~* i% \5 N　　“兄弟？”劉力子這個粗鄙之人，竟然敢和他這樣的龍子鳳孫稱兄道弟？趙明韜的臉色瞬間變了幾個顏色。

　　有人悄悄和劉力子說了幾句話，劉力子恍然大悟：
$ S$ i6 W2 ]+ {& ?8 k% ~
9 J! j- }" X+ ?" z5 ^　　“對不住，對不住，我弄錯了。您身份尊貴，哪裡能和我們比呢？這麼重要的事，您說我怎麼就忘了呢？真是該死！主要是我還沒轉過彎來，我這人蠢笨，您不要計較哈？”
, }5 N+ i( d( g) f) \6 D7 e: ?
, x& S$ h6 G9 K7 M  q5 E; z$ k　　趙明韜還沒緩過來，劉力子又追著他借禮物，要借米糧，金銀，藥材，說是要給歐家送去，還要請他帶著一起去。

2 ^4 w  ^" ~- o' y( Y8 }　　趙明韜招架不住，只得假借不勝酒力中途退席。

# L: J* P  F4 i! ]+ |, r0 J　　出來時，劉力子那刺耳的笑聲弄得他如被千萬顆針刺一般，鬱悶無比之下，另尋了一處，喝得暈乎乎，醉醺醺的，心裡方好受了些。心情不好，就要找個發洩的地方。

$ k7 ?0 ^( N2 b$ N% S　　夏瑞蓓正要歇息，只聽“哐噹”一聲巨響，趙明韜兩眼赤紅，搖搖晃晃地撞了進來。
) k% @6 f& X6 Q% q
+ }) o! l3 `, ^5 I　　芳兒剛上前屈膝行禮，就被他兜頭抓住頭髮往外扔：“滾！”
! F2 v# o+ w' p
5 G& b& S( a# C7 Z6 R# x　　夏瑞蓓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趙明韜，兀自咬緊了牙，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就縮起了肩頭。

3 B! N2 e0 g$ I　　趙明韜眼睛赤紅地看著夏瑞蓓，半晌才擠出一句：“你的命還真硬，怎麼打都打不死。”

8 n+ ?' D2 ~  J0 ]1 c; `8 Y　　夏瑞蓓聽得一陣心寒，趙明韜嗤笑：“我就是來告訴你，你的側妃做不成了。”

　　她的側妃做不成了？他這個王爺又做得順心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夏瑞蓓俯身給他行禮：“恭喜王爺。”
; H; _: g* R/ }
　　一句簡單的話，趙明韜卻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睚眥欲裂，一把揪住夏瑞蓓的頭髮髮根扯著未愈的傷口，夏瑞蓓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微微顫抖起來。

　　趙明韜一連幾個耳光甩過去，粗啞著嗓子道：“向我求饒，向我求饒，我就饒了你。”
; _& x. J! x) P$ X1 w) x
9 {) N$ w) P# z/ H+ F! ^; k, H+ d, U　　夏瑞蓓沉默著，趙明韜等得不耐煩，將她狠狠摜倒在地，在屋裡焦躁不安地來回找趁手的工具。

+ E! C! G3 F" Q* U　　門未關，“夫人……”門外傳來芳兒微弱的一聲哭泣。

　　夏瑞蓓打了個冷顫，她不能就這樣死去，就算是死了，也得拉個墊背的。她掙扎著伏到地上：“我錯了，求您饒了我。”
4 |8 C4 ^& B8 z4 s
　　趙明韜醉得厲害，眼前的夏瑞蓓，一會兒變成夏瑞熙，一會兒又變成劉力子，一會兒又變成夏老爺，一會兒又變成歐青謹，總之，都是他最痛恨的人。
+ o5 D- ]' J# |# |% ?( {9 }
% {; ?8 j! _; `9 g　　趙明韜半瘋地獰笑著一腳將夏瑞蓓踢翻在地：“賤人！你這會兒才知道求饒？晚了！你就知道和我作對！你們都只知道和我作對！我打死你們，把你們剁碎去喂狗！”

, J- N) u. n. Q　　夏瑞蓓慢慢地抬起頭來，抹去嘴角的一口血沫，瞟著炭盆邊的銅釬子，眼裡散發出絕望瘋狂地光芒。

+ H0 U5 {1 D5 c/ I$ R. ^　　她不動聲色地向炭盆爬去，剛爬了幾步遠，腳踝就被趙明韜一把扯住往後拖，皮膚在青磚地面上磨得生疼，不過怎麼也趕不上她即將要忍受的恥辱和痛苦。
; A5 x2 {; C0 K1 E' H# q

mwyife

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歸來(一）
$ q' n0 _& M  n, l
　　夏瑞蓓披頭散髮，渾身淤青，自銀紅撒花帳中抬起頭來，一邊裹緊身上月白色的裡衣，一邊陰沉著臉看向發洩完後睡得如同死豬一般的趙明韜。

/ \  i" z2 B/ Y1 e% i- A$ x! R　　定定看了半晌，自枕頭下摸出一隻鋒利無雙的簪子來，瞇了眼睛，對著趙明韜的喉嚨狠狠刺去。

　　一縷細風吹過，她的簪子被激蕩到一旁，她大驚失色，牙齒磕得亂響，抬起頭來，只見屋裡背著燈影立著一個人。
" K: ?% d* m3 @! K' q4 [7 l* S
　　“是你？”夏瑞蓓看清了來人，鬆了口氣。

# f( x( _2 r9 G: n7 H　　木斐淡淡看著她：“你不能再害人了。”
+ l2 E8 P2 Z$ w- J9 v, F, K
9 y7 i) J! V, [4 b3 x+ o( s　　夏瑞蓓猶豫了一下，摸下床沿：“我正是除害。”

　　木斐道：“你若此刻殺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但你父母兄弟可怎麼辦？他剛剛歸降便死了，新朝定然是要狠狠懲治一番，以正天下視聽的。你不會想讓夏家又因為你的緣故滿門抄斬吧？”

　　夏瑞蓓掩面流淚：“難道我就該這樣被他活活折磨而死？”

　　路是她自己選的，木斐可憐地看著她：“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若是有法子離開這裡，還當早些離開才是，免得有朝一日惹禍上身。”
/ q( u' `, h( J$ b
　　夏瑞蓓猶不死心，想激木斐出手：“他害死了多少人呢。”

- L. d% x. S4 F$ i. e' E　　木斐不為所動：“天網恢恢，該他死的時候他自然會死。他身邊並不是沒有高手，我進來一趟不容易，你好自為之。”

% s$ j0 K0 V& z　　他是應歐青謹的要求來打探消息的，只要時局穩定，就回去報信，無意多惹麻煩。

6 |1 j  R0 S" ?/ ~　　兩聲更響，燈影一晃，木斐已然從房中消失不見。夏瑞蓓抱著頭，頹然跌坐在地，更長夜冷，風寒露重，活不得，死不得，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1 V& e; J7 t; J8 H3 b7 u
　　幾日後，歐家。
! f3 @% t& l2 y( D; S& a; W& x) q
　　昏黃的燈光下，睡得昏昏沉沉的歐二夫人突然豎起耳朵：“大嫂，你聽，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說話？我好像聽見是老四的聲音。”

0 l8 Z0 n- g1 Z# P  B; L　　大約是吃了夏家送來的藥，這幾日吃的東西也要豐富些，又得到劉將軍親自上門看望，她的精神好了許多，居然有慢慢好轉的跡象，心裡就是記掛著逃散在外的兒子兒孫。

6 k* |" z7 W. z$ V4 v* j4 j, U　　吳氏撐開沉重的眼皮，認真地聽了聽，外面只有風聲，其他的什麼都聽不見，便強笑道：“您聽錯了呢。”
% U5 ^& L5 v" c7 O+ Y
　　歐二夫人失望地道：

; P' |  H6 ^9 m　　“果真如此，是我做夢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還有熙熙，有沒有平安生下孩子呢？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也不知元洲有沒有打仗？舍兒，予兒，琛兒他們衣食可無憂？”
/ g( a6 j1 ~+ n* d4 b% U) V; d
　　吳氏何嘗又不擔心？但她卻不能表現出任何的擔心來。便溫言細語，只把那寬心的話說給歐二夫人聽：
) B; f2 j% U! ?) ?
2 I% W* E% U) ?* S　　“元洲偏遠，不是什麼戰略要地，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型的戰爭。舍兒和予兒是大人了，不會看著琛兒和福兒受苦，我家裡的哥弟也都是靠得住的，定然會照顧好他們。

至於四弟，他早有打算，四弟妹，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您呀，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明天一大早，他們就會抱著您的乖孫子出現在您面前了。”

　　“好，我睡覺。”歐二夫人孩子般乖巧地閉上眼睛，卻又忍不住說：“大嫂，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會不會怪我們偏心，先讓老四逃走？”
5 j; F1 u% h" h( j: c
　　她從前不喜歡吳氏，覺得她太過於倔強，性子也有些冷淡，誰知道最後守在她身邊盡孝的卻是吳氏。
9 X, H9 C- p9 }) n
　　吳氏淡然道：“能逃出一個是一個，青原和我本來就是大的，有什麼自然該我們承擔起來。四弟的孩子還未出世，不像我們，舍兒和予兒已是成人，沒有後顧之憂。
- l: X+ t/ c6 z; m( _- n
/ @; R+ s6 B$ q% a: H4 ?( ^3 r/ ~四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麼人，我心裡有數，莫非說我們將來有個什麼，他還會眼睜睜地看著舍兒和予兒吃苦不成？”

　　長子長媳，平時體面遠勝其他人，就算是分家也要多分得一些，家業多數也由他們繼承。得到的多，責任也就越大，有什麼想得開想不開的？

- p3 Z1 O8 [, ^2 A! i　　況且吳氏相信歐青謹定然不是那等沒良心的人，就算是精明的夏瑞熙，也不是個心腸硬，不分好歹的人，要不然夏瑞熙也不會白白的就幫了薛氏。
  [) y9 {5 ]8 J" n1 R/ _
　　歐二夫人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我從前錯待了你。”

* L; a" u( d& C" _0 L- h7 f　　吳氏笑道：“您睡吧，您從前也沒怎麼錯待媳婦的，不曾打罵，也不曾少過粒米片布，媳婦知足了。”
% ~2 F% N& S  ]; e% l' g
. Z; P7 }9 q$ w$ Z1 H4 ^7 e　　二人正說著話，一陣細細的腳步聲傳來，停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吳氏還未答話，歐二夫人就強撐著掙起來：“快！快！肯定是老四回來了。”
9 v4 e1 t9 k2 r3 l+ }
　　果然母子連心，門外就傳來歐青謹一聲哽咽的聲音：“娘！孩兒回來了。”
" [# v  j: V7 I% E6 i# U$ ~
　　吳氏忙披好衣服，那邊王婆子已經開了門，歐青謹、夏瑞熙抱著沉睡的達兒，身後還跟著歐家的老老少少，一群人夾雜著一股冷風走了進來。

　　劫後相見，自然是大喜大悲，歐青謹、夏瑞熙給二老磕頭，都忍不住流淚，一家人哭了一場。
- K* L& l/ q& c' X$ H, Z2 u
　　因想到這對二老的身體不好，吳氏抹著淚勸道：“大傢伙兒都快別哭了，這是喜事呢。快把孩子抱過來瞧。”

　　夏瑞熙明白吳氏的意思，忙擦了淚笑道：“是呢，咱們達兒還沒見過祖父祖母，還有伯伯們呢。”
9 b2 L  U7 M7 [# i5 k8 m$ K2 F
　　達兒已是被哭聲吵醒了，皺著眉頭看著眾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眾人開心地輪流著抱孩子，說著吉利話，新生命給這個飽受苦難的家總算是添了些喜氣和希望。

; r2 ~1 }' {8 C, U* k8 Z$ j5 N　　歐二老爺道：“你們怎麼進城來的？天黑了有一陣了，難道沒有關城門嗎？”
4 Z9 z7 k0 E. F: M3 s6 q5 p8 T
　　歐青謹道：“我們剛聽說戰事已了，就緊趕慢趕地趕回來，到了城門時，的確已經關了門。剛好有一隊軍爺要進城，我和他們攀了起來，便跟著一起進了城。”
. _, g, I& |% I
7 b! E2 M) I) ?  d" S* z5 {: x　　吳氏嗔道：“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些，依我說，就應該先由青謹回來看過，若是無虞了，再接四弟妹母子回來才是。如今兵荒馬亂的，路上不安全，怎麼就這樣大膽？”

; ?3 A% Z1 M( z0 l　　歐青謹笑道：“已是由木斐先回來探過了，路上就要幾天功夫呢，要不然我們怎會回來的如此迅速？”
; P" w# w' d2 g$ p4 z
4 r/ z4 s- z" s- d, G　　身邊有個來去如風的武林高手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探聽到最新消息。

　　這些日子，木斐隔幾天就會往外跑一趟，隨時把最新消息帶回去，趙明韜投降，劉將軍上門拜訪，歐家安全了的情形他們都知道。
5 M. ?6 w# x7 m) m
' w; R5 A# F1 X6 m& I! L　　歐青謹便和夏瑞熙商量，二人帶著孩子並一些金銀細軟先連夜趕回來。花老虎帶著其他人，把吃食慢慢地用大車拉回來。

2 d1 @$ S7 ], y# f　　大家說了一回別後的情形，感嘆一回，唏噓一回，見二老俱都疲倦了，方才離去。
4 X/ m; M9 \* |$ q. R* I* X0 B
* u- f8 o: K8 b8 s- V. m　　歐青謹立在滿目瘡痍的院子裡，心裡說不出的蒼涼。夏瑞熙抱了達兒跟在他身後：“我還有三萬兩黃金。”這個時候，她也顧不得那許多，拿出來大家共同度過難關才是正經的。
8 w) T2 [. M& k  W. u
　　歐青謹接過達兒，一手擁了她的肩頭，帶著她一起往前走：“明日再說吧。”

　　“四弟。”身後傳來歐青英的聲音，二人身子一僵，這肯定是要問林輕梅的下落了。

. l2 \3 e/ T: }
/ D  W( I8 r" ~0 k6 n, j# n
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歸來（二）
0 U1 w* r2 |) V" q' g1 A$ p5 ~* }% y
　　因為錦繡園隔得相對較遠，破壞是最小的，門窗家具相對完好，所以夏瑞熙他們還是要去錦繡園住。
1 W- @* ?7 P+ R8 f% F
　　歐青英接過歐青謹肩上的包袱：“走吧，我送你們過去。時間緊迫，屋子裡沒怎麼收拾好，被褥也有些單薄，先將就著用，明日早上就讓人上街去買。”
4 B# R/ h' e; U' d2 g
; V* y/ ]# v1 v# t　　夏瑞熙笑著去接包袱：“三伯還是讓我來吧。”歐青英一怔，看了自己還上著夾板的左腿一眼，苦笑道：“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的。”
$ i8 u! w& I# C  w3 V% S
　　他的腿醫治算是及時的，夏老爺的技術也高超，只是傷得太重，就算好了，也不會恢復原狀，丟了拐杖，還是瘸的。
9 M& `1 q, @7 b2 T! @! T
　　夏瑞熙怕再堅持下去，會傷害他的自尊，也就沒再堅持，笑著謝過。說實話，她剛進門時看見歐青英的拐杖和瘸腿就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在聽了來龍去脈之後，更是為他不值。
0 p, N7 P4 c& C9 ^
　　雖然這個男人搞婚外戀，對自己的老婆不忠，但不可否認，他對林輕梅卻是一片真心真意。
1 o1 G0 X3 I# I( U
　　他和白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人性格愛好又不和，林輕梅很有可能是他的初戀。只是可惜，他的一片真情所遇非人，付諸流水了。
) t6 B  O+ B+ K; x" G7 m
! ?* o3 V; j3 x! a　　歐青英慢吞吞地問起林輕梅來：“林小姐是稍後才和花老虎他們一起來嗎？”
- v; C$ `/ `: u& }" D+ Q0 B/ b" y
　　歐青謹有些不忍心告訴他實情，卻是瞞不過去：“她不會再來了。”

  w8 b! f  e& S* r) m5 x　　歐青英仿佛是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 H% K$ G; U% C　　該知道的遲早都要知道，歐青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留在了山裡，以後都不會出來了。那個地方很好，有山有水，陽光充足。

4 E: A9 C5 j! m. f* O8 \  ?. [如果你要去看她，等你的腿好了，天氣好的時候，我陪你去看她，如果想移出來，也可以選個好日子，選塊近點的好地方。”

　　夏瑞熙緊張地看著歐青英。

　　在氣死風燈散發出的微弱黃光下，歐青英的臉幽暗無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眼裡看不清是什麼情緒，她只知道，此刻這個男人的眸色比寒冷的冬夜還要冷還要黑。
5 i' s8 B, V# |: g" d$ d
, C, y. B0 D* ~　　林輕梅，真的很沒有福氣。歐青英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如果她珍惜眼前所擁有的，而不是去追求虛妄得不到的愛情，就算是一輩子不嫁，歐青英也肯定不會委屈她吧？
1 O! Q9 i. u. j+ ~* n1 k$ {+ o
& j1 W$ A! {) H7 G0 G　　歐青英機械地挪動腳步，不發一言。夏瑞熙和歐青謹大氣也不敢出，明明不是他們的錯，但此時此地，他們總覺得就像欠了歐青英一大筆帳似的。

　　沉默良久，歐青英終於開口：“她是怎麼死的？”

7 x0 L& W5 ]0 k, ^% f1 T$ y4 t　　夏瑞熙剛要開口，歐青謹搶在她前面說：“她出去散步，遇上了山林裡避禍的麻瘋病人，那些人不是好人，她為了保住貞潔，自盡的。”

　　歐青英皺眉，聲音有些尖銳：“她出去散步？去了多遠的地方散步？你們就一點沒聽見她喊嗎？”

2 ?" y7 m8 W4 y4 O8 h* F0 z　　所有人都沒有事情，只有林輕梅一個人有事。想起從前林輕梅向他哭訴的，夏瑞熙總懷疑她和歐四有什麼，對她有誤會的事，歐青英由不得不懷疑，這事兒也太湊巧了些。
: z4 T/ a7 X. d
　　人就是這樣，對待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總是無限地擴大自己的想像力，找原因，找理由，找發洩對象，通過追究別人的責任轉移或減輕自己的痛苦。

2 w' n6 a- `, t- t, V　　就連脾氣一直很好的歐青英，也難以免俗。

　　夏瑞熙的心直往下沉，看來她擔心的事情成真了，歐青英要追究他們的責任，怪責他們。
; ~& r' J& W: ~! s7 w9 F
1 f" b+ s$ P' H' w! H* b/ z/ k　　盡管她不想看見林輕梅出現在她的面前，想方設法地想把林輕梅打發走，但林輕梅的死畢竟不是她所願，她更不曾想過要林輕梅那樣悲慘的死去。

7 u/ f" j) y7 f8 l　　她理解歐青英此時的心情，卻不願他把林輕梅的死怪到他們身上。
3 L! }" b8 n( Q$ Y. U
# k" x& Z& N' ~% f$ u0 Y6 m　　夏瑞熙想了想，道：“三伯，山裡面林子密，人煙稀少，不小心就會迷路，我們也沒想到她會去那麼遠。當時一發現她不在了，我就立刻讓花老虎去找的。”

　　她閉了嘴，因為她看見歐青英眼裡一道銳利的光閃過，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她卻很清楚地看到了懷疑和不信任。
3 |' D3 E1 U$ ^# F) Q9 U, O
　　夏瑞熙被嚇了一跳，歐青英不會以為人是她害死的吧？她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 s8 }. x. I, X5 _　　這事若要解釋清楚，勢必拔出蘿蔔帶出泥，把林輕梅去追歐青謹的事說出來。

2 b7 \+ k; @7 V　　不知歐青英若是知道他心心念念，願意為她付出一切的人並不愛他，只是利用他接近他的弟弟，他會有什麼感受？

　　歐青英突然道：“當時四弟一定不在家吧？”

& _8 \! N: ^: L4 F" m3 q1 F5 |　　歐青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三哥，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歐青英沉默不語，良久方嘆了一口氣，把包袱遞給歐青謹：“晚了，先休息，有什麼明日再說。”
$ i/ A; P, [5 ^( w+ S- w! @
　　看著歐青英蹣跚地遠去，夏瑞熙突然感到很委屈。她實在是不想和一個死人多計較，但心裡確實憋屈得慌，被人當做殺人兇手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她站在原地就流了淚：“三哥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說你當時一定不在家？他的意思是怪我害死了她？”
8 s- }+ l% n9 L, f1 \9 a& {
. F1 g5 A) H" R: F6 @/ ~% ^: J　　歐青謹也很無奈：“莫哭了，他心情不好，難免說話難聽。”夏瑞熙把頭埋在他肩上，抽噎著說：“我為他考慮，他卻這樣懷疑我，反正我問心無愧，我不管，我要把事實說出來。”
. Y, z! R4 J/ i
　　她就想不明白了，按道理歐青英既然會被林輕梅迷惑，就不會知道林輕梅對歐青謹有想法，就不該胡亂猜測她會害林輕梅才是，她又不是白氏。
) i- T: W* C' Q/ u- b6 I
2 s0 ~) r  n# T　　她哪裡會知道林輕梅此前和歐青英說過的話，已是把她繞了進去。

　　歐青謹哄著她往錦繡園走：
8 G0 T3 e2 y8 j1 Q! I
: V- @' [8 H2 u: L$ g; x　　“別哭了，要吵醒達兒了。不要和他計較啦，你不是一向氣度很大的嗎？哭了眼睛會腫，很難看的，明天還要去你家呢，讓你爹娘看見了，一定又得讓我受委屈。”

　　夏瑞熙咬著他的肩頭不放：“我的氣度才不大呢！我小氣得很！我哭我的，難看我的，關你什麼事？我爹娘怎會讓你受委屈？我就要說出來，讓他慚愧！”
, |! p. Y' O' z& K5 k- D, b* M
　　歐青謹疼得呲了牙：“他們肯定以為是我打老婆了。你爹從前不是愛滿街追著地痞流氓打麼？難道你也想讓我嘗嘗他老拳相向的滋味？
' O- {6 `6 W* F  R2 y
, E, `* @4 Z0 W) b人活著，哪裡能不被人誤會？我不也常常被你冤枉嗎？別管他，反正是我們倆過日子，我相信你就行了。”
/ W2 A; D7 t* g) ]6 }& u
. V7 k4 M; X! `. l" y　　夏瑞熙聽他溫言安慰，心裡好受了不少，至少他是相信她的，轉而破涕為笑：“我怎麼冤枉你了？你莫要冤枉我。”就算是她冤枉了他，她也不會承認的。

　　笑了一回，到底心頭還是不爽，哼哼唧唧地被歐青謹拖著回了錦繡園。

' L. W# j; U- Y- s3 t; c　　歐青英的態度，歐青謹不是沒看出來。剛聽到林輕梅死了的時候，他覺得突然之際，也不是沒有胡思亂想過，但是轉念一想，他覺得這事實實在沒有根據。
: i# ^) K# P$ L* u  O3 l2 U. f
　　林輕梅確實遇上了麻瘋病人，這一點有鄔大叔和好幾個獵戶作證。因為當時花老虎吹響了山裡獵人互通消息時用的號角，把附近的獵人喚了去，有人還親眼看見逃走的麻瘋病人。
4 q. X* j0 N5 k+ F
　　還是他們一起砍了柴，把林輕梅的屍體焚化的，林輕梅被獸夾夾傷的足踝，散落在附近的包袱，也是大家都看見的，做不得假。
% l$ Q  v  _2 ?$ F$ ~& D
　　其次，夏瑞熙就算是痛恨著林輕梅，想除掉林輕梅，她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可以把聰明的林輕梅騙到那麼偏僻的林子裡去，更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未卜先知，算到林輕梅會遇上麻瘋病人，
- {1 J- p4 l$ d3 }+ u0 F5 q. d
  V; u& O* c0 C- ^2 H更不可能收買到麻瘋病人去害她。
; Q+ d  w7 \: _$ b  f+ \
- w4 F* Y% C6 k  I+ v! _: d& h　　就算真的有問題，也只會出在花老虎身上。但花老虎卻敢對著天發誓，敢拿她死去的母親發誓，他沒有說假話，林輕梅的確確是自盡的。

: F& Q  u) j2 k7 n) u0 v　　也沒有人逼林輕梅走，倒是她知道歐青謹走了，先就跑到夏瑞熙的房裡去指著夏瑞熙罵了一頓，責怪夏瑞熙不該放歐青謹走，罵夏瑞熙自私狠心。

　　甚至於林輕梅什麼時候走的，他們都不知道，還是夏瑞熙一發現了就讓他去追的人。

　　花老虎明明白白地告訴歐青謹，他當時是不願意去追這個兩面三刀，不守婦道的女人的，明知是因為夏瑞熙吩咐了，為了夏瑞熙考慮，他才不得不去。
; u7 F6 F+ G+ J8 X$ w0 E' U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來源於，歐青謹更相信夏瑞熙不是那麼狠毒的人。夏瑞熙愛耍點小花樣，耍點小心思，他是知道的，但她不管哪一次，也不曾超出過道德底線。

. E6 _1 P) ~0 i4 a+ S( I+ D) t+ k　　她精明，但是很有分寸，她幫助人的時候，也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幫人就想要人回報，這些他心裡都有數。
0 w9 w/ x2 w, r; a$ s
  A. I8 S  T- e( S' E　　一個惡毒到稍不如意就隨時想殺死，殘害對方的人，是不會有那麼明亮的眼睛的，也不會得到她身邊的僕從發自內心的尊敬和愛戴。對於這一點，歐青謹對夏瑞熙很有信心。

　　說來說去，他只能怪自己不夠乾脆，不夠俐落，不夠狠心，虛榮無聊，也許這才是直接導致林輕梅不幸的原因。

　　事實真相要不要告訴歐青英呢？他也在猶豫之中。雖然歐青英知道了，一時可能會很難接受，也許還會因此和他生分了，但總比讓歐青英一直誤會夏瑞熙的好吧？

mwyife

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　歸來（三）
   
　　錦繡園冷清清的，一進來屋裡，一股不好聞的煙味和冷氣就迎面撲來。
; o0 |2 w, ~# M5 A( t. O9 S6 T   
  ]# s6 O3 _* Q6 V　　他們的房間，一切都遠不能和從前比。
   
　　曾經布置得溫馨舒適，一到夜晚就點起無數燈柱，照得亮堂堂的房間裡，此刻為了省油，只點了一盞昏暗的小燈，只照得週圍的一塊地方，遠處的角落裡黑黢黢的。
   
1 d; |+ u+ Y! i: i9 P. I! z7 }3 V! q% W　　原來放在東邊牆下那塊陪嫁來的，亮堂堂，精美絕倫的大銅鏡也不見了影蹤，所有的箱櫃都是空的，她的那些首飾，漂亮衣裙，值錢的毛皮衣服，全都不見了。
! r9 f4 e+ A6 p   
  H. d+ F: O4 ]5 V　　床上還掛著夏天用的紗帳，爛了幾個大洞還沒來得及補，帳勾也沒有，只隨意用了一根布條繫著。鋪的被褥還不如她在山裡面用的厚實溫暖。
   
　　這是個什麼世道啊？夏瑞熙的心裡沉甸甸地難受，她知道自己應該知足，和歐二少爺一家比起來，最起碼她還有命在，歐青謹也完好無損，達兒安安靜靜地睡在她的懷裡。
   
　　屋裡只有一個面生的女人帶著個婆子在料理。婆子負責打掃衛生，燒炭，提熱水，那女人則在整理床鋪，忙著把被褥放在燻籠上烘烤。
   
　　見歐青謹和夏瑞熙進來，兩人都停下了動作。那面生夫人帶著那婆子上前給二人問好：“四少爺、四少奶奶好。”
& `" w& i) N8 @3 T( \  t  Q# l) q   
　　面生夫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模樣，這應該就是二少的那位外室。這次二少不在了，歐二老爺才開恩把她母子接回來的，算是正經的姨娘了。便請她坐：“不知該怎麼稱呼？”
4 {" h0 J4 J. J( a, v/ h   
　　那婦人歪著身子坐了，淡淡笑笑：“我娘家姓童。”
  
　　看上去很規矩，很得體，也很老實。但夏瑞熙卻知道她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人，能十幾年把持著二少的身心，讓二少不惜與家裡和髮妻鬧翻的女子，又怎麼會是簡單的人呢？
   
4 q' W$ t1 Q2 x' v5 }1 C* y  y　　夏瑞熙謝過她幫忙收拾房間，又閒聊了幾句，童姨娘方起身告辭而去：“熱水在外間，家裡的人手實在少得可憐，沒法子抽出人來伺候四少和四少奶奶，二位只能自己動手了。
  k  ~& j( g4 E+ O: f$ i( t
1 _. G% S& X* g" ]' }我還得去瞧瞧信風，這孩子讀起書來沒個數，沒日沒夜的，不強迫著他休息不行。”
   
1 V6 c) M5 M2 t　　夏瑞熙把達兒遞給歐青謹，自己笑著送童姨娘出去：“不必擔心，我們在山裡也是這樣過來的。你去忙著吧，煩勞你了。”
' C  j# b" v& H% P4 n( ]' k6 x' K   
　　等夏瑞熙回來，歐青謹已把達兒安置好，兌好了熱水，把夏瑞熙洗臉的茉莉香胰子和帕子等物一溜地準備好：“你先洗。”他在山裡時這些事情早就做慣了的，現在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3 i. [& C$ C" M6 b  _- L# |　　夏瑞熙先洗了，又給他兌好熱水，順手揉了帕子遞給他：“可以洗了。”
; T5 }* g  Y" b) A   
　　歐青謹不動，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她，夏瑞熙不明所以：“怎麼了？”
' r& q* _# P9 L! D   
& x  Y9 }6 E, q　　歐青謹伸了個懶腰，看著她說：“我好累，好累。”
   
　　夏瑞熙失笑，踮起腳給他擦臉：“低頭！像個孩子似的。要我給你洗臉就明說好了。”
   
( D: V6 B4 j! F, y4 U& ^　　歐青謹說：“你自己想到的和我開口要來的，差別大了。你這段時間都不怎麼理我，眼裡心裡全是那小子。”
   
2 A* k; z. b4 F' E2 ~　　前幾日在山裡，夏瑞熙正和他親熱的時候，達兒突然哭了，夏瑞熙毫不猶豫地就把他推開，轉而去哄達兒。這也倒罷了，他可以等。

# ^. d8 k, @/ F; e　　可夏瑞熙好不容易回來，卻沒有了興趣，敷衍了他兩下，倒頭便睡，還嫌他鬧騰不體貼她，弄得他很鬱悶。
   
5 R5 i3 F8 T' \3 @　　喲，還和自己的兒子吃醋呢？夏瑞熙笑著捏了一下歐青謹的鼻子：“那小子？那小子可是你兒子。他小麼，其實在我心裡，你才是老大，他是老二。”
   
　　歐青謹明明心裡很得意，仍然不依不饒：“什麼老大，老二，你哄我呢？他才是老大，你是老二，我是老三。”
$ `( g  o! M5 z0 a) n   
　　夏瑞熙舉雙腳投降：“我檢討，都是我不好，以後我一定一碗水端平。”
   
　　二人一起洗腳的時候，歐青謹突然說：“那件事情你不要擔心，也別難過。等花老虎一回來，我就帶著他去找三哥，和三哥說清楚。無論如何，不能讓你背這個黑鍋。”
6 n3 r( O# ^' x" C   
　　夏瑞熙道：“你不怕他因此對你有看法了？”她記得歐青謹一向是很看重和哥哥們的感情的。
, `+ w, ]* E, B& f, H. E   
　　歐青謹嘆了口氣：“那也沒法子，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總比讓他因此恨你的好。”

　　又和夏瑞熙商量：“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年啦，如今不比從前，爹和娘都病著，大哥大嫂身體也不好，又要照顧爹娘，家裡就是你最年輕，最有精力，凡事你得多操些心才是。”
* N  O) z5 Y/ B. N! l   
　　夏瑞熙想了想：“今年家裡人少，又是非常時期，沒那麼多的講究，關鍵是要解決吃食取暖的問題。咱們去文淵街那個院子瞧瞧，如果地窖裡的糧食還在，就解決了大問題。
2 U3 V4 S0 M" X1 [0 `* Y/ V
  [; }4 B* b  t5 K, i  \至於錢麼，咱們帶來的有一些，若是不夠，要不要想法子把那些金子拿出來？”
7 ~) u) Q& R- q' Q& H   
　　歐青謹搖頭：“時局暫時還不是那麼平穩，那些錢現在不宜動，先讓它埋著，你也別和其他人說有這樣一筆錢。等以後平穩了再說，咱們將來翻身恐怕只有靠它了。
7 l' Y8 C7 O5 I: g, J
地窖裡的糧食，也得想法子留下一部分來做種，開了春，我要盡量把家裡的地都種起來。”
   
　　夏瑞熙應了，二人又就今後如何理家討論了一番，才互相依偎著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長壽就來向歐青謹和夏瑞熙行了個大禮，說自己還要去給老爺、夫人，諸位少爺、少奶奶磕頭謝恩，謝過主子們活了他老娘的命，又向歐青謹表了一番忠心，

言明他今後跟著歐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7 z0 W; l4 E2 p* q9 _6 o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雖然歐青謹帶長壽走時就提前交代過吳氏，一定要看顧好長壽的瞎眼老娘。
, Q: O4 v# Y* I2 G
　　可是歐家遭了難，他老娘眼睛不便，又是遇上圍城，戰爭，飢餓，他也沒抱多少指望，以為他娘當年討歐二夫人厭憎，又眼瞎不便，無人照管，肯定餓死或是冷死了。
# v& }5 x7 W" Y) Y   
　　但就是這樣困難的情形下，吳氏也恪守諾言，沒嫌他老娘累贅，不管有多少吃的，始終都勻一點給她，讓她活了下來。
& F( J6 n! a7 p+ N: v
　　因此長壽非常感激歐家，做奴僕的，雖然身不由己，不能選擇主人，但做事情的時候，花多少力氣，卻是自己可以做主的。
% M8 [. {+ Z+ A$ B! \; i! E2 `

( O) J: ~: H5 B* s3 P/ R- q0 g
9 m; K, L. N; x  A1 G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歸來（四）
, U9 ^& z& k+ s' T
　　長壽恭恭敬敬地對歐青謹說：“要過年，家裡該休整的地方還得休整一下。原來遣散的下人們可能有願意回來的，今日奴才就去尋尋，撿那得力的帶些回來用，可好？”
   
　　長壽這一席話卻是說到歐青謹和夏瑞熙心裡去了，歐家如今要重新立門戶，自然要添些下人。
+ K3 ^. ]) {. @! Z+ ]! v- I% f4 k
" L% s9 p; \( o3 ^, m% @3 `　　這些舊人，一來是用慣了的，做事知道輕重，知道規矩，不用再花精力教導；二來知根知底，用起來也比較放心，這比新買來的好用得多。
# d. E0 N* a* i% `4 `- u( Y! U   
. d" n! N6 P4 k6 m6 @1 p7 P  j/ u　　先不說房子院子裡要重新休整，需要大量的人手，就算是夏瑞熙的身邊，也得添一個領孩子嬤嬤才行。
/ }5 s  H) }6 f; K. p0 V& F
　　否則事情一大堆，百廢待興，今後他要主外，家裡要靠夏瑞熙主內，她要兩頭兼顧，實在是有些難度。
' Y( Y9 f- ~* {9 B   
　　但這事歐青謹二人也不敢貿然做主，還需得和吳氏細細合計，算算家裡的用度還能養幾人，才能下決定。省得人回來了，卻又養不起，那可就成笑話了。
7 L6 u- e' {! W1 o$ E% V: Y   
8 U! P5 n2 g1 x　　歐青謹打定主意，吩咐長壽道：“這樣，你先去打聽著，看哪些人願意回來，都是些做什麼的。至於具體要多少人，等我們先和大少奶奶合計之後再做定奪。”
. [1 U+ U9 K2 |  X0 [   
$ {! |% t0 Y' o( F: Y& z　　說話間達兒醒了，夏瑞熙忙打發走長壽，喂飽達兒，和歐青謹抱了達兒去上房給歐二老爺夫婦請安。
; s' W) ~, S' _$ _! U   
　　吳氏正要伺候歐二夫人用藥、用清粥，夏瑞熙忙把孩子遞給王婆子，自己上前扶了歐二夫人，給吳氏打下手。
- _- _# V6 T2 h3 a; ]   
　　歐二夫人今日又比昨日多用了些粥，精神也好了許多，她催促夏瑞熙：“不是說今日要去你娘家探望你爹娘和祖母的麼？怎麼這個時候了還不去？”
   
  X% a" A6 z  \$ _6 K, S' b　　夏瑞熙笑道：“不急，昨夜我弟弟先回的家，他們已經知道咱們平安，過去吃午飯就行了。”
0 @6 d2 b* l% f5 o" Z3 C! N5 _; ]   
　　歐二老爺懶懶地坐在躺椅上，拿著一個絨球逗弄琉璃玩兒，琉璃睜大了琥珀色的眼睛，伸長了爪子，機警地追著那絨球玩，偶爾還會抱著打個滾，逗得歐二老爺開心不已。
0 |; }; z2 R5 [& H; N, P   
# `" ~8 ~% m4 V0 j3 Q　　琉璃一身的毛油光水滑，精神抖擻，體型不胖不瘦，很強壯，根本不像是一隻吃不飽的人家養的貓。
   
　　夏瑞熙驚異不已，她沒想到高傲的琉璃居然也有它如此活潑可愛的一面，在她看來，琉璃肯定是不屑於玩這樣幼稚的遊戲的，結果它居然玩得很認真，很投入，

盡職盡責地承擔了它作為寵物的責任。
   
: i! c, b, o; a- }: U" o0 o& k　　吳氏感嘆地告訴夏瑞熙，家裡喂的幾十隻大大小小，各種品種的貓，在李鉞來鬧的那日嚇走的被嚇走，捉的被捉走。
; U5 I  @7 [1 I/ r
$ A. I9 g# c% p3 X: O9 B' ]& q　　只有琉璃這隻貓，當時不見它的影子，卻在第二日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琉璃不同於其他嬌貴的貓需要喂，它自己會打食，每日裡就把自己喂的飽飽的，根本不浪費歐家一粒糧食，大約是因為現在家裡人少了的緣故，它反而比從前更喜歡待在家裡，
' _) _( v3 F- n8 f# i; }
也更肯陪在歐二老爺的身邊，歐二夫人感慨地說它是一隻仁義的貓，也就不再那麼排斥它。
4 U. _! L6 q2 J, f8 V% f4 D( b   
; R( N# {  f- n  R) ^　　看著歐二老爺因為琉璃滑稽的動作，笑得白鬍子一抖一抖的，精神十足，夏瑞熙感慨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了。”

* `' v  m) C' J! A　　她這樣說的時候，歐青謹悄悄握緊了她的手，他和她，何嘗又不是緣分呢？兜兜轉轉，還是走在了一起。
# @- b& B; ^5 i( W9 ?$ D9 F   
　　正說著，王婆子就來報，崔元來接夏瑞熙和歐青謹回夏家。     
$ K+ u% k9 [6 C7 V4 K  
　　歐二夫人便催夏瑞熙：“快去！快去！你爹娘脖子都等長了，原來不知和我唸叨了多少遍，想看外孫呢。”

# E7 H2 I) x" B' @( }　　又吩咐吳氏把前幾日劉力子送來的四壇酒取出兩壇，四條火腿取兩條給夏家帶過去，前些日子多得夏家照顧，有好東西自然要大家分享。
  b& A; {4 e7 v, p4 {" ]+ C   
3 g. |( L- n6 ?% K4 |: l　　夏瑞熙推辭：“娘，我娘家人少，不用這麼多。一壇酒和一條火腿就夠了。”
   
; p/ e+ {& B2 o; h　　吳氏勸道：“這些日子多得你爹娘照顧，大伙兒一直過意不去。難得有機會可以表示一下，讓你拿，你就拿，何必引得娘不開心？”
' }5 D$ P; a# @, r7 z   
$ i. Y: r7 Z) g　　夏瑞熙轉念一想，便當著歐二夫人應了，出去後還是只取了一壇酒並一條火腿。

　　倒不是她捨不得，她只是想著，一來夏家比歐家寬裕，人口也要少許多；二來就算是要還債，也得根據自家家底來，這麼大家子人要吃飯，歐二夫人做大人情慣了，這些細處體會不到，
1 r7 N- U1 t/ S
( p/ j# ?$ |$ @吳氏就算是想到，也不好說的，因此只有靠她自己來把握。
   
8 u9 E* a2 h) m: c9 U% N　　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歐青謹看在眼裡，心裡卻軟軟的暖暖的。
+ r) W1 h  m. S" m
　　他覺得夏瑞熙是真的在為歐家考慮，在為這一大家子人考慮，不管她的能力有多少，她都是在認真細緻地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她值得他細心呵護。
   
　　歐青謹喚住夏瑞熙：“熙熙，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 \0 M5 ^9 X/ \; U# B5 M
　　馬上就要去夏家，他得告訴夏瑞熙純兒的事情，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省得她一去就要見純兒，又從哪裡找個活生生的純兒給她呢？
   
% Q1 O1 t6 R- X! e9 T# ^& d7 Y1 ~　　達兒又撒尿把尿布浸濕了，連帶著褲子也被浸濕，夏瑞熙忙著給達兒換衣物：“崔管家在外面等著呢，有什麼路上慢慢說好不好？”
   
0 I3 \3 }  q2 w! Q) U　　見她已經給達兒換好褲子，歐青謹取了尿布疊好遞給她：“我是要和你說純兒的事情。”
: u+ u) L9 R# A- k( x2 ^" }+ d   
7 o7 i* d, l0 \" `: s7 \　　“純兒怎麼了？她不是在我家裡照顧我爹娘嗎？”夏瑞熙停下來，皺起眉頭看向歐青謹，她突然覺得很緊張。
   
　　歐青謹看著她：

( I& J1 T. F" h' x! a　　“純兒可能已經死了，你走的第二天，趙明韜就讓人假冒蓓蓓的名義來家裡接人，是純兒扮作你的模樣跟了去的。以前沒告訴你，是因為擔心你情緒不好，影響你做月子。”
/ a/ k3 t0 C: y   
　　歐青謹把良兒告訴他的情況和夏瑞熙說了一遍，夏瑞熙手腳冰涼，頹然坐倒：“又是趙明韜。”

+ i: l+ h7 ^& Z. Q　　純兒是因她而死的，叫她怎麼不難過，不內疚？傻純兒啊，為什麼不跑？或者是她跑不掉了？
   
　　夏瑞熙覺得自己很沒用，純兒對她那麼好，一次兩次地幫她，救她，她卻只是為純兒的家人做了一小點事情，還可能連純兒的仇都不能親手報。
, i1 k, e% {9 P; O   
5 k( T$ z  s( W9 P( v　　眼淚順著夏瑞熙的臉頰流下來，歐青謹心疼地給她擦去：“只是說燒死了人，並沒有真正判定純兒死了，也許她沒死也不一定，說不定以後咱們還會見著她的。
. e3 R) n+ }3 g" I
咱們慢慢地訪著，肯定會有消息的。如果她真的不幸，咱們給她好好起一座墳，再想法子幫她尋到她的家人，好好待她家人。若是她還活著，咱們以後把她當你的親妹子看待，好不好？”
7 y1 w7 J) _* `) B& {& m# ~/ `' Q   
　　夏瑞熙把頭埋在歐青謹懷裡，哽咽出聲：“我到底是怎麼得罪那狗賊了，他就這樣不肯放過我，不肯放過我身邊的人？”
6 W4 V/ \2 J6 {8 H& A  p
　　如果當年夏二沒有因為她的緣故重新活過來，是不是就沒有今天的這麼多麻煩事了呢？
% j2 d+ A+ G8 F& B& n, w# r0 z   
　　不過夏瑞熙無法扭轉時空，就像她當初無法控制自己不在夏二身上重新活過來一樣。
7 U7 R3 v- g- j/ D& Z4 D" C9 ~$ U$ B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想再多的如果當初，也不如勇敢地向前看，仔細想想今後該怎樣好好走下去才是。
  u8 ?1 g7 p6 u3 |' K4 M   
　　等夏瑞熙不哭了，歐青謹打水給她擦了臉，又幫她抿齊了頭髮：“再不出去，崔元就該著急了。”
  
7 A3 C) J5 D) A) A　　因為打仗的緣故，西京城裡馬和馬車多數被軍隊拉走，如今城裡不分貴賤大多數人家要上街都是自己走路。

5 Z  R& o8 T8 s: t3 B: h% E　　夏瑞熙和歐青謹也只能走路去，夏瑞熙穿了兜帽披風把自己摀得嚴嚴實實的，歐青謹抱了孩子，長壽和崔元一人提了酒，一人提了火腿跟在後面。
   
5 _2 H( v3 A, o/ v& `8 d　　昨天進城的時候是夜裡，看不清楚街上的情形，今天夏瑞熙才算是知道西京城凋敝成了什麼樣子，多數店鋪仍然沒有開張，街上的行人還是少得可憐，只有當兵的，

3 M/ b' q  H+ E( a肆無忌憚地在各個地方出現。
   
　　雖然沒有打仗，但局勢還是很緊張的。劉力子和趙明韜的兩派人馬，沒有誰真正相信誰，各自為政，互相制衡，平靜的表面下實則暗流洶湧。

) k+ b" s( j5 ~' e. m7 t- J　　新朝廷一天不滅兩個偽朝廷，正式一統天下，人心就不安穩，也難怪歐青謹堅決不同意把金子挖出來，也不許她說出去，寧願過緊巴巴的日子。
   
　　夏瑞蓓經營的那個大藥鋪，倒是開著門，只是門可羅雀。
/ \* B9 b/ W2 f, q2 W# Y
　　從街上遠遠看去，甚至可以瞧見伙計正伏在櫃台上打瞌睡，夏瑞熙看了幾眼，知道是不可能看見夏瑞蓓了，便問崔元夏瑞蓓的近況如何。
   
+ x, I+ c! m$ X' O$ q1 ~　　崔元把他所知道的情況略略說了一遍，感慨道：“白白被打了一頓，頭都打破了，歐二少爺還是被押著出去燒糧草送了命。

傷成那個樣子，那禽獸也不許人去瞧，老爺和夫人心裡雖然惱她，卻又有些可憐她，讓麗娘悄悄送了些藥去，幸虧芳兒這丫頭還有良心，總會想法子傳些消息出來，否則死了都不知道。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現在誰也幫不了她。三姑奶奶這是上輩子做的孽哦！”
   
　　夏瑞熙聽得心頭沉重，不管夏瑞蓓再做錯了所有事情，再是咎由自取，始終夏瑞蓓救了她。

　　如果不是夏瑞蓓傳遞出消息來，她現在肯定也沒有好日子過，還不知身在何處，怎麼受趙明韜的折磨呢。
' ~- j  f& ~( N3 u. U
　　可是這樣的情形，趙明韜一日不死，他們就都幫不了夏瑞蓓，只希望夏瑞蓓不要激怒趙明韜，能活下去。
6 A$ |" L6 Z- @9 ?  i  w   
　　“咦，那人有些古怪，他跟了咱們許久了。”長壽指著街角處一個鬼鬼祟祟地精瘦男子。
   
8 o) ?# X0 U+ |" o　　那精瘦男子見幾人停下腳步，一起看向他，迅速轉身而去，很快就不見了影子。
4 K  H4 o1 U- g3 `/ v

mwyife

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新年（一）
' K; W) O  e; x. z( S9 o& x   
　　見那人一溜煙地跑了，夏瑞熙有些緊張：“他不會是趙明韜的人吧？”趙明韜這狗賊若是知道她回來了，會不會又打什麼壞主意？他憋著一口氣，又壞透了，誰知道還會幹出什麼壞事來？
$ H9 k1 z/ s4 d  j   
) c$ ~( }# [) c# ]　　歐青謹心裡也極度懷疑那人是趙明韜的人，他不動聲色地把夏瑞熙護在前面：“不會。不要管他，就算是咱麼也不怕他。”
; d  ?' ^+ Q3 h7 I) X/ x3 n   
3 B( {0 e2 M' F5 n" j/ g　　夏老爺和夏夫人遠遠的迎了出來，接了眾人，先就把達兒接過來，左看右看，歡喜得合不攏嘴。
' k% Y- O; N2 ]. k" G3 |& p   
　　夏瑞熙不依：“爹，娘，你們怎麼見著了他就都不理我了？”
   
　　夏夫人抱著達兒，夏老爺一手牽著夏瑞熙，一手牽著歐青謹，眉開眼笑拉著他們往裡走：“都一樣，都一樣，他小麼。”
# ~% R8 I, @# g; ~! D   
& R8 J1 N$ d! w$ w& u/ F, b$ c/ X0 I　　歐青謹對夏瑞熙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連理由都一樣，“他小麼。”
   
　　夏夫人眼尖，看見了兩人帶來的酒和火腿，便道：“人來了就好，怎麼還帶東西過來？”
- R  \  v0 D! o0 d$ `   
7 v" u) Z" a3 S1 z　　歐青謹笑道：“家母一定要讓帶來的，說是有好東西大家一起嘗嘗。”
   
　　“太客氣了。我們有的，等會還是拿回去吧。”
   
/ j  I7 U9 E6 Q# e" v" L' C　　夏瑞熙拉著夏夫人的手臂輕笑：“那哪兒行，拿出來的東西斷沒有拿回去的道理。本來是有兩壇酒和兩隻火腿的，我做主一樣只取了一件，二老不會嫌我女生外向吧？”
   
1 K% N0 X  O) b' @: k6 x# }1 V% q　　夏夫人騰出手捏了她的臉頰一把：“等會子拿兩隻風鵝回去，只是不太新鮮了，但好歹是肉，留著過年吃。這年頭呀，拿著銀子也買不到東西。”
   
0 V9 \( _6 W% k, X3 X) e+ G/ s　　去看了癡呆越發嚴重的夏老夫人後，夏瑞熙母女二人交換著育兒經，歐青謹和夏老爺說了幾句話後，就拉著木斐去了木斐的房間說話。
   
　　歐青謹把路上有人跟梢的事說了一遍，和木斐商量：“趙明韜一日不死，我們就不算真正的安全。這事需要一個過程，在他死之前，必須得尋個武藝高強，合適的人隨身保護她才行。
8 m9 ^: N' b# v7 y
# u# b8 \6 c  Q7 O# M2 H無後顧之憂，我才能放手一搏，你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介紹？”
9 ?& W6 {2 x* m   
2 u6 q, D7 c* F; J　　木斐沉思了一會，想起一個人來：“我的師姑，她平生最恨這種欺男霸女的惡棍，等我去求她，她一定肯的。只是她脾氣古怪，到時候你們可得多忍讓一些才是。”
   
　　歐青謹性急地問：“你什麼時候動身？”
  l0 ]5 Q. @4 }7 L  j   
　　木斐道：“我明天就走，最多七八天工夫就回來。那件事情，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做了？”
) ?) K: U3 `$ O9 Q3 E9 h   
; n( l' h2 `. M0 g4 y$ f　　歐青謹點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樣下去哪裡有我們的活路？我想好了，一定要去做的。”
# [( B: O. ~) Y- X7 Y   
　　夏瑞熙和夏夫人說起沒個正經的奶媽幫忙帶達兒的事，夏夫人給她介紹了一位姓廖的婦人。
   
　　這廖氏只有二十多歲，是原來夏家鋪子裡一個管事的女兒，嫁了個泥瓦匠。
9 K% w+ N6 ~# j7 ]
) B7 D- U+ ]# }5 W9 s: m　　戰事起的時候，她丈夫被拉去修城牆，被冷箭射死了，屋漏又逢連夜雨，她兩歲的兒子又病死了，只剩下她一人靠著娘家過活。
   
　　廖氏和夏夫人身邊的真兒有舊，夏夫人從真兒口裡得知，廖氏回娘家以後日子很難過。
; d* w# V  y" p7 A; n! I/ s
4 G- Q. {0 r! o1 {  L　　世道艱難，住的時間一長，她娘家的兄弟媳婦和嫂嫂就開始看她不順眼，總是指桑罵槐，老人有心想維護卻也沒有什麼法子。
   
& R  j; p7 W# s* M3 S　　夏夫人道：“廖家人沒有什麼坑蒙拐騙的行為，是正經清白人家。
& i; v5 s: v% v: @4 Q# K! \
廖氏我也見過幾次，乾乾淨淨的，手腳伶俐，做姑娘的時候就出了名的孝順溫柔，她如今無依無靠，沒有後顧之憂，又剛剛喪子，讓她去照顧達兒是最合適不過的。”
   
　　夏瑞熙應了：“那明日讓她過來我瞧瞧，先用上一段時間看。若是做得好，工錢好商量。”
   
. w6 h7 ]; ?5 @/ y　　夏夫人笑道：“只要不苛刻她，讓她能不靠娘家過活，少看兄弟媳婦的臉色，她就求之不得了，哪裡會和你計較那許多？”
   
% A6 e6 r2 M, o1 |  @9 G# t- Q　　說話間，麗娘進來稟報說午飯備好了。
   
　　午飯很簡單，小米、高粱、糙米混起來蒸的飯，一碟鹹菜，一碟煎得黃霜霜的豆腐，一碟蒸臘肉，小半隻燻雞，一大碗清水煮老南瓜。
3 ~9 A0 b3 W( C0 P   
　　夏夫人抱歉地說：“沒什麼菜，溫泉莊子那邊的新鮮蔬菜早就被糟蹋完了，這鹹菜和老南瓜、還有做豆腐的豆子還是圍城前藏起來的，好歹混個肚飽。”
% b! e& C) g# k& k' \   
# i$ r2 @/ l# `# B! T: g　　夏夫人嘴上說得客氣，夏瑞熙卻根據二老總往他們碗裡夾菜，自己卻只扒乾飯的行為猜到，肯定已經是傾其所有了。
   
　　本來古代冬天裡物資就缺乏，更何論是剛剛歷經戰火、圍成數月的西京城呢？

, w# w- M. d8 r3 {% v6 i3 L　　附近的農莊早被攻城的士兵糟蹋完，交通不便，就算是遠處有東西可拉來，也得好些天才行，正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
0 {6 _2 d9 D' b   
　　夏瑞熙不忍心吃，光吃飯不吃肉，總想給夏老爺夫婦留一些，讓他們多吃幾頓好的，人老了，需要營養。
' V) N. r$ F, |, z- m   
　　夏夫人見她不怎麼吃，失望地說：“不好吃嗎？我記得你從前愛吃燻雞，這雞特意留了好久，是不是有味兒了？應該不會呀，天氣這麼冷……”說著夾了一塊燻雞聞氣味變沒變。
) f  f% P7 l5 E7 y* m  w  X5 n. i   
　　小半隻燻雞，也特意為她留了這麼久，夏老爺和夏夫人真的對她很好。
- F2 M0 C+ H: q) a$ \- x
　　夏瑞熙鼻子一酸，掩飾地夾了一塊雞到嘴裡，強笑道：“好吃的，是我吃早飯吃得有些晚。”這頓飯是她有生以來吃得最香，最好吃的一頓飯。
   
' D( C1 D9 b3 u+ N9 [  _　　夏瑞熙剛緩過情緒，就發現歐青謹吃得很專心，夾菜，扒飯，一樣不耽誤，一點不斯文，氣得她悄悄掐了他一大把，他怎麼這樣遲鈍呢？只顧自己吃呀？
- i/ p7 ^, r/ ?; B   
　　歐青謹不理她，反而夾菜給夏老爺夫婦、夏瑞昸、木斐，又夾給夏瑞熙：“對好吃的菜啊，在山裡我就沒吃過做得這樣精細的菜。今天可得多吃點，大家都多吃些。”

　　夏瑞熙的意思他明白，但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4 C* e. [# D9 h: A   
　　夏老爺就開心地笑起來：“喜歡就多吃點。”

　　又感傷地說：“也不知道你大姐他們在東京過得如何？東京那邊，想必也打得激烈吧？吃得好歹，也就不求了，只希望他們能好好活著，就是上天保佑。”
   
3 E* g3 x' M; b, C9 r; {　　一席話說得夏夫人又難過起來，忍了眼淚嗔怪：“楠兒肯定會好的。快吃飯！孩子們好不容易回來，你又說這些掃興！”她心裡卻在擔心，也不知道夏瑞楠有沒有這樣一頓飽飯吃？
   
/ H& q. j5 e" B+ H) z' r7 m4 T　　木斐突然道：“我聽說，東京的守備大人是新帝的母舅，一早就與偽帝撕破了臉，宣布站在新帝這邊。
: m$ a1 }/ Z( q0 F
! g- p: [3 S$ n- }9 p8 x當時偽帝曾調派週圍的小股部隊攻打過，可是他們早有準備，又因為偏遠的緣故，不好調派大部隊攻打，便不了了之。目前東京在這些地方當中，是最安全最太平的，大可不必為他們擔心。”
9 L' R/ K9 c  x+ X) w   
, \+ {4 X+ m3 o7 |! P　　夏瑞昸和夏瑞熙也七嘴八舌地勸：“是呀，如果不是路途遙遠，世道太亂，說不定我姐早就託人送信來了。”
  
$ }5 h* S+ w( G! F3 M4 j$ g　　四個兒女，如今在身邊的只得二人，夏瑞昸過了年還要被木斐帶走，到時候老兩口身邊又空落落的。夏老爺勉強笑了笑，強自壓下心頭的酸楚，猛勸孩子們多吃些。
) B+ P4 L) \+ _- p   
　　出得夏家大門，趁著長壽提著夏夫人給的風鵝跟在後面，夏瑞熙壓低聲音悄悄問歐青謹：“我讓你少吃些，你倒好，只顧著自己吃，怎麼也不想著給他們留一些？”
  T+ k- A) O+ l9 Q   
　　歐青謹嘆道：“傻丫頭，靠我們省那兩嘴能省多少？他們特地做給你我吃，你我都不吃，不是讓他們更難受嗎？沒聽你娘說，那半隻燻雞是特意給你留的？你不吃，你娘多難受？”
   
　　夏瑞熙跺腳道：“省的一點是一點，他們平時也沒吃呢。他們老了，身體不好，要多吃點好的才行。”
& a  p7 \- d" G# @% A; f8 G   
　　歐青謹笑道：“所以呀，我就拼命勸著他們一起吃，省得他們捨不得吃。”
   
: B: j3 G' @8 O. ?1 P2 o7 O( b　　夏瑞熙被他的這種態度弄得幾乎要哭了：“連瑞昸也知道要少夾菜，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呢？東西那麼少，不省著點吃，怎麼夠？”

9 x2 `& k: d0 w7 G! ~　　她只知道這樣困難的情形下，得一個為一個著想，省著吃用才能共度難關，哪裡管得了是不是斤斤計較，小家子氣不小家子氣？
. A( }, C/ U( A/ x, T8 s4 z   
　　歐青謹忍住笑，故意沉著臉說：“你可真奇怪了。人家都是巴不得自己的丈夫多吃些，你卻不讓我吃飽，別人總想從婆家多拿些東西回娘家，你也捨不得，你到底向著誰？

) x8 A" x3 \" j# v原來和我爭金子倒也罷了，現在卻為了一口飯菜和我吵，真是越來越沒長進，越來越小氣了。將來你還怎麼掌那麼大個家？只怕當上三天家，人家就要喊你鐵公雞了。”
( }- V! Q% C+ q4 n   
& C5 f* M9 F. ?, D' L! y. k* `　　“呸，鐵公雞是你！”夏瑞熙有些惱羞成怒。
0 G0 x+ v+ s1 p   
　　“是，鐵公雞是我。”歐青謹頓了頓，笑著說：“你是鐵母雞。”
7 \& V# x' [: p* ^) m+ V   
& U( v5 c3 T( R8 C0 J# v　　見夏瑞熙真的有些生氣了，才說：“你著什麼急？我既然敢吃就自然有我的道理。”
" \* R  ~: G' a) x, I/ m% ]( ^' g   
* j" a0 N1 n) d$ I　　夏瑞熙眼睛一亮：“什麼道理？”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應該是有法子弄到過年的東西才是。
   
0 F8 K9 I3 j1 X* g; _' g4 V　　歐青謹拿喬道：“不告訴你。”
" X" F: V) s; j2 x) A& {7 Z   
　　討厭的傢伙，有好事還瞞著她，調她的胃口？夏瑞熙狠狠地捏了歐青謹一下：“你說不說？你說不說？要不要我給你鬆鬆皮？”
7 C: b$ v9 ^, U: L- r& ?( a) m6 [  n   
$ P( A! v! F# u; J　　歐青謹笑著捏住她的手：“過幾日你就知道了，保證你睡著都笑醒。”
   
　　夏瑞熙心癢癢的，不死心地激他：“有什麼稀罕的？讓我猜，糧食肯定就是看咱們文淵街地窖裡還有沒有。

' t$ R3 T+ y0 }: |1 L' K! J說到肉食麼，沒有車，山裡的東西拉不出來，還不就是靠著花老虎背一背袍子肉來而已，本來就沒多少，還得看路上會不會被搶走，能不能順利到達。”
   
　　歐青謹只是但笑不語，抱緊了達兒，牽了她的手走。
3 J- p6 \1 F; J0 Z. W+ |

0 s6 z$ g5 W2 q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新年（二）
5 ]$ c% |8 Y3 f3 n! O: @
　　第二日一大早，歐青謹就起了身：

　　“我要去文淵街那裡去看一看，今天你就不要趕早去請安了，你帶著孩子多睡會兒，我會和娘說。等會起來，不如去上房，那裡熱鬧些，她們也可以順便幫你搭把手領領孩子。”
, n+ U, u( a0 P6 @7 M. q. ^+ j   
6 \; {+ p. V7 b) ^　　夏瑞熙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翻身抱住他的腰：“還早，這麼冷，再睡會兒。”達兒有些不乖，她昨夜起來了幾次，這會子正是睡意正濃的時候。
  G8 L7 `& W, K; \8 L( }   
　　歐青謹給夏瑞熙捋捋頭髮，順從地又躺下去抱著她，夏瑞熙咕噥了一聲，滿足地把頭往他懷裡像小貓一樣蹭了蹭，繼續睡去。
   
　　歐青謹憐愛地親了她的臉一口，又探手摸摸達兒滑嫩的小臉蛋，靜靜地等夏瑞熙睡熟，才悄悄起身下床。

　　現在家裡像這個樣子，只能靠他撐起來，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再不能過從前那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悠閒日子。
/ {- x/ \& V' R- P, O   
& u; Q2 D& l8 m5 l8 q/ h0 \3 H) _　　歐青謹自己收拾好了，輕手輕腳地把門關好，出了院子，長壽早就在門外候著了：“四爺，是去文淵街嗎？”
   
/ I0 Z* o0 B; k　　歐青謹往上房走：“嗯，我先去上房和老爺夫人說一聲。”他頓住腳：“怎麼喊起四爺來了？”
0 }0 T9 T4 U. G, [0 m' |- I   
. p' S4 m2 ]! r　　長壽笑道：“是今兒早上老太爺吩咐的，以後都喊少爺們爺了，少奶奶們也跟著稱夫人。說實在過兩年，小少爺們也要娶親，到時候就亂了套。”
   
　　歐青謹笑著搖搖頭，原來大傢伙兒都升級了。
  _+ H+ S* K. S# G; b& e6 B. y  
* y& j  D2 E+ ?* ~# G/ c9 q　　歐二老爺聽歐青謹說完，皺緊了眉頭：“你決定了？”歐青謹想要做官，想要培養自己的勢力保護家人，心情他理解，只是現在還沒出孝，要被人說閒話的。
2 V$ l' `5 \3 Y3 O; ]' n& W; s; M   
, H# c  d" R# O. H  I+ d: Z6 K4 B　　歐青謹眉間滿是堅毅：
" A/ h2 c7 o  R  r! [/ |, F( B
　　“兒子決定了，不能再這樣任人宰割。本來想等出了孝期再考慮這個問題，可是現在這樣迫在眉睫的，也顧不得那許多。先和您說一聲，若是以後有什麼風言風語，請您不要太在意。”
   
　　歐二老爺嘆道：“我有什麼？人家最多說我管教不嚴罷了，倒是你，若是小打小鬧倒也罷了，若是有所建樹，以後這一點必然會被人抓住不放，攻擊你不孝的。”
2 r* D8 }  w, T5 K( s* j   
5 J( g* M' ^5 e! r! C/ {. _  I　　歐青謹淡淡一笑：

　　“我本意只是為了讓家裡人度過難關，能過上平實富裕的日子，再不受人的氣，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其他的，我不在乎。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就回家來，有什麼大不了的？”
1 G6 o9 S# O7 s   
　　歐二老爺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決定了，就放手去做。你媳婦知道了嗎？”
   
　　歐青謹搖頭：“還不知道。因為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所以不想讓她提前操心。”其實他不太想讓夏瑞熙知道他即將要與趙明韜對上，省得她操心。
. ^! P1 Y; i) ~. @" F; Q' V   
　　歐二老爺道：“這是大事，還是應該早些讓她知道，夫妻間，有些事情必須商量好了再去做，一起承擔一起分享。
0 E5 T- J7 Z0 ?" ^* q% a$ W
' _0 i0 X( N: W1 ^: ^1 B) S  M若是以後有個什麼的，誰也怨怪不上誰，否則是一定要鬧騰的，那就違背你的初衷了。”
   
　　歐青謹斂容行禮：“兒子受教了，若是能成功，回來就和她說。”
; s, ^1 M5 [/ }   
- H: B/ _2 E- `# \$ P4 a9 S　　歐二老爺目送歐青謹高大的背影出去，心裡由不得有一絲欣慰，這個么兒已經長大，有了擔當，有了自己的想法，應該不會再讓他和老妻操心了吧？

5 b8 }, D+ g4 R+ n& i　　現在要操心的，是想法子解決一家子的衣食住行問題和過年的事情，然後就是等局勢稍微平穩些就把流散在外的媳婦孫兒找回來。
   
　　歐青謹出了街口，就碰上昨日與他約好的木斐，木斐從袖中遞了個油紙包給他：“這麼早出來，肯定沒吃早飯吧？剛出籠的包子，你和長壽一人兩個。”
   
. l7 C( P' r+ q　　歐青謹笑道：“你咋和我媳婦一樣週到呢？”
   
　　木斐哼了一聲：“你以為誰都像你，見色忘友。”
% m; |# I+ r) F4 O4 z* ~5 X  
& P1 E; e& x4 p　　二人笑罵著，一起去了文淵街的宅子。
   
9 Y$ U! @4 _7 k6 q* z# q, v　　看門的老蒼頭還在，只是房裡稍微值錢點的東西，都被搜糧食的官兵順手牽羊拿走了。不過萬幸的是，他們那個地窖修得隱藏，入口是在那個賞梅的亭子裡，沒人發現。
   
  K+ s+ X( K+ y0 C& s　　歐青謹讓長壽把著院門，自己和木斐提了燈籠下去探。夏瑞熙當時考慮得很週到，地窖修得比較大，裡面裝的糧食和品種都很多。

　　看著那裝得滿當當的一籮筐一籮筐的米，穀，豆類，歐青謹喜歡的幾乎想跳起來，夏家和歐家再也不必挨餓了。
   
　　明年的種子也算有了著落，雖然只夠種很小的一部分地，可是總算是有了底氣。只要種子在地裡發了芽，就有希望，就有未來。
/ F% ?9 U+ g) w# n   
1 b0 A  c) l: s! Q. m9 i$ w: y　　木斐背著手在裡面晃了一圈：“都是你媳婦兒想到的？”
: j- v$ |6 a, W   
" z+ [# H: ]) m  d) n( j　　歐青謹得意萬分：“那當然。你不知道，她可聰明了。雖然有時候愛耍小性子，但見識一點也不輸給男人。”
   
　　木斐酸溜溜地說：“是，你撿到寶了。不過，我看你媳婦兒也挺有志氣的，你得小心，若是要娶小老婆，當心她跑了。”
7 A: a$ S( O/ Q& Q- z   
　　雖然夏瑞熙非常非常的小心，但他早已判定夏瑞熙就是和他一樣的人。

# V# h. w: r0 \' H" T4 x　　作為同一個時代來的人，他最能理解夏瑞熙的種種擔心和想法，但他不能干涉她的生活，只能旁敲側擊地提醒一下歐青謹，盡量讓她少受些氣。
   
　　歐青謹警覺地說：“是她和你說的？”一想到夏瑞熙可能和木斐說這些事，他的心裡頗不是滋味。
# M' i# Q! [' y5 m( X   
2 c( K4 `9 Q2 t% z2 E　　木斐哈哈大笑起來：“她怎會和我說這些？平時和我說話都是要讓其他人在一旁跟著，小心謹慎得很，又如何會和我說這些？是我自己看出來的，你還別不信！”
7 @5 r4 Z% G- J* P   
　　歐青謹乾笑了一聲，從袖裡取出兩個大布袋：“咱們裝米糧，等會兒就煩勞你先把米提出牆去，等我們出去看著米，你又繞回來從正門出去。”

　　現在糧食比銀子還金貴，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米糧，是從這沒人住的小院子裡拿出去的，否則還不得倒霉。
& F) a% g# P2 c0 u% K. W& ~$ u; B   
. F" K. W6 Z- c. e4 e, ^& D　　木斐一邊裝米糧，一邊哀嘆：
* L! c- }; h" C# u: f2 i5 }
9 e8 {) w3 G, v# F+ p' R1 v; P0 Q　　“你可真是小心。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一會兒幫你救老婆，一會兒幫你在你岳父家做人情，這會子又得幫你做苦力扛米，敢情我這身功夫是專門為了你練的？”
- ]& r: s9 G) N5 o; |) A# b   
　　歐青謹道：“難道你就不吃了？”總靠著木斐也不是法子，況且他晚上就要走，怎麼地也得想法子弄張車來才行。   
3 S: Q( U1 t4 b2 Z6 D8 f
　　木斐道：“吃，吃，不是為了你，我躲在這裡吃？”當然除了歐青謹，還為了一個人明亮的笑容。
2 i5 {5 s7 q" _9 q/ v% E# u   
/ L; p- B. y1 a3 b# ~　　木斐扛著兩個巨型的米袋，做賊一樣地觀察了四週無人，才敢跳出牆去。尋了個隱藏乾淨的地方站著等歐青謹，他的思緒有些飄忽，他是從什麼時候忘不了那張明亮的笑容的呢？

mwyife

: E# e5 i- ^9 r8 L第五卷　第三十章　新年（三）
   
$ T  |5 w, u4 j2 U0 l2 v　　木斐記不得是什麼時候對夏瑞熙有了那種特殊的感情，記得從萬佛寺回去後，就覺得這個女子不同於他所見過的這個時代的其他女子。
! D/ \. B0 _) X) x: w. \3 |3 {   
　　但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和他來自同一個時空。
1 _' o* r5 g, s4 D3 n& l1 @8 m) W   
　　她聽見他胡吹亂侃那個時代的飛機火車時，總是帶著一種無限嚮往的神情，靜靜地聽他說，恰到好處地提出問題，幫他把話引下去。

　　從來就沒有流露出過一絲，你是瘋子，你師父也是個老瘋子的意思來，仿佛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4 h. Q. F5 m* ?$ x　　他喜歡她清亮，但又帶點淡淡憂鬱的眼神，喜歡她燦爛堅強的笑容。但那時候，也只是喜歡而已。
   
　　後來在京城別院保護她的時候，她那樣放鬆地和他暢談人生，講述他“師父”的奇思怪想，聽他半真半假地假借別人的名義講述他前世的故事。
5 j6 C" k2 e. k, f. A  h+ @   
3 i/ I" g/ @8 q, H* R# t: x　　她對故事中的“他”充滿了同情和理解，她總能一語中的地勘破當時他的心情和感受。
# ?" U0 f! u. f. e' \" J$ j" I
　　他說到自己死去，一點都不悲傷留念，有的只是解脫的快感和輕鬆的時候，她竟然用那樣心痛的眼神看著他，輕輕地說了一句：
3 w% u/ j7 d& G6 N0 c3 {
　　“他只是太累了。我想，如果有來世，他一定會獲得幸福的，他值得一個好女子珍惜他，心疼他。佛說，這一世的痛苦，正是為了下一世的幸福。”
   
1 Z3 g8 c9 \6 C　　就是那個眼神，那樣一句話，狠狠地撞擊了他孤獨寂寞許多年的心，讓他幾乎控制不住地想流淚，不得不找了個借口飛快地溜走。
0 b1 I5 S) [/ P
　　他不是一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但他確實在那一瞬間被她柔軟地侵入了靈魂。
' Q. \, a# R/ ^8 \" V( b   
　　雖然只是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但她遠比那時候在他身邊最親近的人更理解他，更體貼他，更懂他。

1 d& ^; e3 g0 h! F* B! V; l　　當時他心裡就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這個女子生於那個時代，能與他相遇，他還會不會如此疲憊，如此孤獨呢？他覺得不會。
   
: a4 H& K4 ]& i0 c  o　　心情發生了質的變化，他既想見到她，又怕看見她。他像一個毛頭小子那樣，往往因為她的一句無意識的話和一個無意識的笑都會心跳半天，胡思亂想很久。
   
　　他開始猜測，她對他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呢？如果此生他和她在一起，會不會得到從前所不曾得到過的幸福？
- `2 W; F8 _- V5 I8 F7 n9 S
　　他患得患失，焦慮不安。但他很快意識到，根據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和她幾乎沒有可能。如果只是如果，不會成為現實。
+ s6 N+ m  w+ n   
　　他覺得很好笑，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滄桑，早已變冷變硬，誰知道竟然還是這樣的容易動情，容易心軟，容易奢望。
4 ^' }! u/ L1 u. V1 K
# r) O5 ?4 z6 d% A3 e2 J" k1 B　　他暗自對自己說，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難道又要重蹈覆轍麼？不行，絕對不行，太苦了，太累了，既然不可能，就應該早點斷絕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才是。
   
1 s) t1 |5 Q0 n; R; T$ W- O　　正好她那位愛管閒事，以衛道士自居的姑母找到了他，要他注意與她保持距離。他立刻給自己找到了借口，他不該有這些想法，應該快刀斬亂麻，迅速抽身離去才是。
& {/ L1 k/ b' D8 e8 i   
3 ]1 X% Z- G4 d; b9 M* e. I4 d7 K　　他開始刻意疏遠她，而她，也是那樣敏感自尊的人，一旦發現他的態度之後，迅速地就把“你”變成了“您”，彬彬有禮，再也不會求著他說那個世界的故事，再也不會和他談笑自若。

　　他們之間疏遠而有禮。
   
　　按道理她這樣，正好斷了他的念想，他應該感到高興和輕鬆才是。他也的確覺得高興，但心裡又說不出的失落。

　　他安慰自己說，自己是多情多心了，她這樣養在深閨的古代女子，最多就是一時的心軟同情罷了，哪裡會真的懂得他的那些苦楚和辛酸？

　　嗯，她就是一個假裝了解他，同情他的大小姐，是他自己當真了。
   
　　於是他心安理得，順理成章地離去。
   
　　她和歐青謹定親的時候，他冷冷地旁觀，他們才是一對，才是這個世界中最搭配的一對，一樣的家世，一樣的思想，一樣的郎才女貌。
1 D, t6 |8 Z; A5 I# @! v% y4 F   
- r! m1 E% }5 A8 n. n7 I　　他喝了很多的酒，果然是假的啊，她果然是裝的，她怎麼可能懂他呢？他冷笑著，卻又沒有勇氣跟著他們一起回西京，不想天天對著她那張臉，於是找了個借口雲遊天下而去。
$ R; J( D. e2 m, }; f   
　　當他以為自己忘記的差不多了，才敢回來恭祝她和歐青謹的婚禮，結果命運和他開了個多大的玩笑。那張溫水養魚的魚池和溝渠的設計圖告訴他，那是個和他來自同一時空的人。

9 E) Q: u5 j2 _　　那一刻，他才明白，那時候她是真的懂他，並不是做出來給他看的。
. @3 s' Y5 [9 m9 z- P1 u4 L   
　　看著那個站在杏花林裡幸福微笑的小女人，他失魂落魄，他知道他永遠地錯失了幸福。
" k% j- x1 t0 Q1 T   
9 `2 _% F9 O) j$ ^　　愛在一瞬間，幸福也消失在一瞬間。她說這一世的痛苦是為了下一世的幸福，其實他不是，他是那個被佛祖遺忘了的人。
, l% x! H5 d; c# u5 ]% d* s   
7 b7 @1 P+ r+ M% y2 ?9 F　　“木斐。”遠處傳來一聲低喊，喚回了木斐漂離在外的靈魂，他忙收斂心神，含笑看著小跑著過來的歐青謹和長壽。
2 \( x, _7 X5 J9 H4 z* [& U( h   
　　歐青謹笑嘻嘻地掏了個荷包遞給他：“最後一件事，請你幫我送一袋米去岳父家，你就可以去了，這是路費。”
9 @) s+ T# `* ~7 p' A9 G2 [9 B1 y( \  
6 U5 }. R; G+ ]* [7 c- U　　木斐白了他一眼，惡意地提起一袋米扔向他：“我去了，你自己小心。”
   
1 d: W! c; w1 O. w3 p, ]　　待木斐走遠，歐青謹轉頭看向長壽：“你把糧食送回家，然後取了小袋子，裝兩升米回來給看院子的老蒼頭，就在這裡等我，我會回來尋你。”
7 I5 n* D4 }3 e8 t( |- b! n   
　　長壽接米在懷：“四爺，您要去何處？不要小的跟前伺候麼？”
   
( U* F: Y/ T1 _6 ?+ P4 z: Z　　歐青謹道：“不必，你且回家去，給我帶一身裡外乾淨衣物來，若是四夫人問起，你就說我和木公子一起做事髒了衣物，讓她不要擔心，其他的不必多說。”卻不肯說他要去哪裡。
# l. O' Y1 {) c: D" \% A/ S   
6 k, A) ?- w4 g　　長壽依言將米交到吳氏手裡，又問夏瑞熙要歐青謹的衣物，夏瑞熙覺得奇怪：“四爺呢，沒和你一處回來麼？你怎麼不在跟前伺候？”
$ g2 G  W& u: y( E3 x: T1 C' b   
0 F8 |  z  p' e6 I% D/ ~　　長壽按歐青謹交代的回答了，又道：“小的還要去伺候呢。”拿了衣物，向吳氏處取了兩升米，自去尋文淵街看院子的老蒼頭，和老蒼頭一處烤火等著歐青謹不提。
   
　　眼見得天黑盡了，歐青謹也不見回來，老蒼頭熬了雜糧粥，喚長壽吃，他也沒心思吃。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什麼不對勁，他又說不出來。

0 ?! E! v0 X% h. I" U$ Z( |5 D9 D' P　　歐青謹應該是要做什麼事，卻又想瞞住眾人才是。
9 _4 _1 A0 t: t9 A% N   
　　戌時三刻，長壽再坐不住，正想出門去尋歐青謹，就聽外面一陣嘈雜，有馬蹄聲，車輪聲，還有大兵們粗野的笑罵聲，接著院子門被人粗魯地砸得“砰砰”響。
( D4 D" n2 k& W5 B7 T7 |   
　　老蒼頭打了燈籠跑著去開門：“來啦，來啦。”
3 r4 Q2 T9 X3 L- T   
　　長壽自尋了個隱蔽的角落藏起來，往外看去。
+ e  q0 L. Q& o$ h* J   
- {2 f; _( V7 v0 D- b- n　　只見院子門一開，三四個軍士打扮的人蜂擁著把歐青謹扶進來，大聲問老蒼頭：“你家主子和我們劉將軍一見如故，喝醉了，快讓人出來伺候！”
! S/ u* I1 x9 \5 ?' |, q1 q   
　　長壽忙跑出去，剛挨近歐青謹，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和脂粉味，不由暗自皺了皺眉頭，一看歐青謹，卻是醉得不成人形。
4 v; S. o1 @1 }; A, ?
, E" W. r" K3 B* |! \# p. x6 G　　只得讓老蒼頭招呼那些人烤火喝茶，自己把歐青謹扶入房裡躺下。
   
+ }" L6 C8 X0 ^6 J9 O# S　　長壽正要去打熱水，歐青謹一把抓住了他，指指自己腰間的荷包：“拿去，每人十兩銀子。”
. i2 x+ |3 S! b   
0 V* p2 M5 N* p　　長壽高興地道：“四爺，您沒醉呀？”他在歐家這麼多年，就從來沒有見過歐青謹喝醉的。
  
　　歐青謹扶著額頭，對他揮手：“快去，打發了人，弄杯濃茶來。記得和他們借門口那張馬車，說我該日歸還，再請他們喝酒耍子。”
! {3 }6 W% Y9 \, ~   
3 k8 a/ r: l% Y; s: {% c0 {　　長壽忙應聲去了，歐青謹扶著額頭沉思起來。他有一個強烈的願望，趙明韜，不讓趙明韜有任何翻盤的機會。趙明韜一日不死，歐夏兩家，他和夏瑞熙，就永遠不會得到安寧和幸福。
- l1 b8 W" u+ S3 Q   
% o+ V8 d& N0 d$ E0 ^1 N9 x　　劉力子，前叡王府馬夫一名，初始以馴馬聞名於京城，後因武力過人，多機變，且忠心，被叡王親自戳拔為身邊近衛。

* g( H- z2 W2 m( {3 ?  Q　　宮變之日，叡王率幾十騎鐵騎奔逃，其中就有他。叡王逃至西疆，身邊之餘五六名侍衛，其中還有他。
. E" H8 F' V+ V- d* X   
　　他先做千夫長，屢有奇功，被提拔為副將，將軍，這次又升作了西京的守備官，如果不出意外，將來西京都會是他的天下。從馬夫到一方大員，新帝信任，他也算一個傳奇了。
2 J1 I2 J6 M1 K* {: P   
　　此人貌似粗魯，實則粗中有細，而且心懷大志。

　　他一到西京，先是當著眾人的面斬殺了原布政使張大人，敲山震虎，接著就是在短短幾天內逐一上門拜訪西京諸多世家，送米送酒送肉收買人心，鼓動諸世家子弟出仕，
. q* O% ?7 D# j6 j. c7 p- [/ s# p/ D
* J* H; M* [) \3 h與他一起經營治理西京。雖然沒多少人聽他的，他卻也在西京世家圈子裡混了個臉熟。
   
/ g! l$ B& V/ d; ^　　歐青謹不看劉力子一路行來的輝煌與傳奇，他只看此人到西京城後的種種表現，判定自己跟著劉力子應該可以實現他的願望。
  m* s( m6 N- D) v" b   
　　他靠著從前一些愛玩的朋友，借口謝謝劉力子的照顧之情和對阿恪的提拔之意，使出渾身解數，終於順利搭上了劉力子這條線。

4 l7 C" n, f! f, o8 b$ N　　劉力子對他很是欣賞，如果不出意外，過兩天事情就該有眉目了。
   
4 B& S+ r$ W( o; R( q! A　　“四爺，事情都辦妥了。”長壽提了一大壺熱水並一杯濃茶進來，伺候歐青謹梳洗換衣，借著燈光，長壽眼尖地看到歐青謹換下來的青白色緞面棉衣衣領上，有個淡淡的胭脂口紅印。
4 `: s5 g5 G, ^! @9 j- V
! r1 U9 r  s: P0 v

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新年（四）
   
　　長壽一共尋回來十二個僕傭，男人和女人一樣一半。有粗使的，也有進房裡做細活的。歐二夫人身邊原來伺候的紫緞和紅綢也回來了，還有酸角兒一家子。
/ ~7 b! @+ T* f: t! m
; N* I, E1 T' `/ F0 ^  b6 a　　如此一來，家裡總算多了些活氣，生活起居也方便了許多。
   
6 V+ o) E& o+ c% Q9 T. h1 {　　夏夫人自夏瑞熙回去後的第二日，就親自領了那廖氏去給夏瑞熙瞧。
1 l  E$ O  m9 k: ?; I   
　　廖氏果然如同夏夫人所說一樣，端莊溫柔，相貌也不出彩，淡淡的眉眼含著些愁苦，略顯豐厚的嘴唇看上去有些敦厚。收拾得乾淨清爽，看著也不笨。
   
　　夏瑞熙挑了幾個問題問她，她略帶些局促地小心回答了，很有些害怕夏瑞熙不要她的樣子。
   
  c& t' t4 Y9 {! R& Y& G2 S& z　　夏瑞熙對廖氏不是很滿意，廖氏看上去是那種總愛傷心事藏心裡，不停地想，不停地難過、愁苦的人。她希望能有個性格開朗，脾氣溫柔的人領達兒，這對小孩子的發育有好處。

　　正好紫緞抱著達兒進來，達兒望著夏瑞熙呵呵的笑，廖氏自看見達兒，眼睛就再也挪不開，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夏瑞熙看她那副樣子，大約是想起了她那個死去的兩歲兒子，不由暗暗嘆了口氣：“你抱抱他吧。若是他喜歡你，你就先留下吧。”

　　試一試吧，若是不行再換了也不遲。要真是可憐廖氏，另外給她找個差事也行。
/ ~7 M) w% ]$ A; b( s   
　　廖氏怯生生地看了夏夫人一眼，見夏夫人望著她點頭，微笑起來，把手放在燻籠上烤了又烤，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抱達兒。
$ \4 H9 ~- H1 Z& S1 j$ `$ l% h   
　　達兒皺起淡褐色的小眉頭好奇地看著廖氏，廖氏對他笑著嘟了嘟嘴，扮了個怪臉，又彈了一下舌頭，發出響亮的彈舌音，達兒高興地笑起來，快樂地舞了舞小拳頭，乖乖地讓廖氏抱了。
   
　　廖氏欣喜地看著夏瑞熙，她喜歡這個胖嘟嘟的，愛笑的孩子。
1 o# V# h; q, f9 |5 y" B* D" P   
　　廖氏就這樣留了下來，她帶達兒很耐心，很細心，也有經驗。
& K, k2 k0 ^0 T- T0 \
　　她最讓夏瑞熙滿意的一點是，她很懂得規矩，雖然很喜歡達兒，卻從來都牢記夏瑞熙才是達兒的親生母親，知道進退，沒有出現夏瑞熙所擔心的那種，把達兒當做她兒子的替身，

從而有些拿捏不住輕重的事情。
0 _5 N4 A& _* t; c% A" i   
　　沒兩天功夫，花老虎也帶著王周氏，小黃屎和良兒回來了。和夏瑞熙猜想的不同，花老虎趕來一張驢車，拉來許多的山貨，醃肉。
7 x$ P* x  s8 d
　　再加上文淵街地窖裡的糧食，還有歐青謹這些天弄回來的二隻整豬，四隻整羊，數十隻活雞，一簍鮮魚，二十簍上好的銀絲碳和一些給下人用的雜碳，

細棉布、絲緞等無數雜七雜八的東西，過年需要準備的東西似乎都解決了，夏瑞熙再沒什麼可擔心的。
   
　　有了廖氏和良兒在身旁，夏瑞熙就有了許多時間可以打理家務。她和吳氏分工明確，吳氏專門負責管兩個老人的起居，其他的瑣事便由她來管。
# z; Z* s, h( }4 d9 J& T/ u
　　幸好家裡人不多，不複雜，只要管好飯食，讓人各司其職，不得偷懶，推諉扯皮就行了。
   
" o6 |. R1 h# e* G$ u　　這幾日天氣好，夏瑞熙讓花老虎去請了木匠來修理那些壞了的門窗，讓童姨娘指揮僕婦丫頭們掃盡灰塵，重新裱糊窗紙，為過年做準備，請歐大少指揮者男僕們挪走院子裡的樹樁和枯草，
4 _! H3 w  @; l4 t& R
$ [$ f+ E7 x9 [, c) Q. I自己則去準備年禮。
   
  g9 a. R* |5 P　　以前她可以偷懶不管這些事，既然現在要當起家來，少不得方方面面地打點，處理好各種人情關係。
" E+ J# S: r. |* Q
　　人情還是一樣，世道卻不一樣，家底也不一樣，夏瑞熙很是傷腦筋，不得不把東西擬了單子，去歐二夫人房裡和歐二夫人、吳氏一起商量，哪些人家該備什麼樣的禮最合適。
   
+ b" J) o% D1 n' @5 E. r7 r　　歐二夫人教她：

4 X" U, @: ]* A$ T, ~+ A# X7 h　　“今年情況特殊，不比往年，沒必要弄那些虛禮。至親呢，總歸都是要走的，又是自己人，現在不是糧食最金貴麼？就送些最實用的吃食罷，比如精米，油肉等，想必是最討喜歡的。
# ?/ m& ?2 Z* m+ d  I/ f6 o
至於其他人，往年都是他們先來走我們家的，如果他們今年也來了，就看他們送的什麼，比著還就是，假如不來，咱們就不必再理會了。”
" L) A# D- s/ [) `4 h   
　　歐家倒了霉運，正是看得出哪些人值得交往的時候，斷沒有倒貼上去的道理。如果人家已經嫌棄了你，你再去，反而遭人輕賤。
   
　　婆媳三人連說笑帶商量地把事情定了，歐二夫人問起夏瑞熙：“老四還是那樣，早出晚歸？總弄回些不明不白的東西？你可從他那裡問出什麼來？”
   
/ E% S$ p; V5 e$ Z5 L　　夏瑞熙笑容一滯，隨即嬌笑道：“娘，您說什麼呢？什麼不明不白的東西？他又不會偷不會搶的。我問了，他說是託門路花大價錢買來的。”
   
　　吳氏就看了夏瑞熙一眼，歐二夫人病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她卻是知道的。物資極度匱乏，哪裡是能花錢就能買來的？也不知道歐青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和心思？
   
　　歐二夫人點點頭：“你去傳話給他，他要做什麼，我們婦道人家管不了他那許多大事，也不懂那許多大道理，但若是要做那些雞鳴狗盜不法之事，我定要讓你爹家法嚴懲！

% D' ^) [9 C4 c8 t$ E; g8 ^- q我就算是餓死冷死，也不願意他去做那些丟臉的事情。”
" f4 {' B$ r5 Z) J  I   
　　夏瑞熙假裝沒看見吳氏的表情，諾諾地應了，她不這樣回答能怎樣回答呢？這個家像這個樣子，要活下去，要不挨凍，不挨餓，沒有人出去使力，怎麼可能做得到？
+ Y+ a, `, L, P$ \$ D5 O
　　她相信歐青謹不會做喪盡天良的壞事就是了。
& L, J4 u1 F, n- p1 ?& d   
: m: a+ d! m' I  K% q　　吳氏在一旁笑道：“四弟哪裡會是那樣的人？他自小品行就好看，不會的。”
2 l, K" y8 V  T( Z9 ~6 X7 Y4 c   
　　歐青英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進來：“娘，您別瞎猜了。我聽歐福說，他看見四弟總和劉將軍一起呢，昨兒下午他上街去買紙錢，還看見他二人騎了高頭大馬出城去了。

. ~0 Y3 f8 d, ?! F$ |1 }我尋思著，四弟這幾日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應該都是從劉將軍那裡得來的。”
   
4 a6 S* N( M1 D6 _" y" t9 \　　夏瑞熙見歐青英進去，對著他行了禮：“三伯好。”
& O+ T1 B2 _8 R# e- ?( }" p   
　　歐青英淡淡地應了一聲就不再搭理她，表情甚是淡漠，眼裡難掩厭惡。夏瑞熙也習以為常，面無表情地站到一旁。
. i& j5 w& [' ^; K/ Q   
- m. c/ i  a3 M% f/ r+ E6 j* F8 c　　吳氏是知道林輕梅的事的，見二人之間氣氛尷尬，便催夏瑞熙：“你快去看看孩子，喝點水歇會子罷。事情是一天做不完的，忙亂了這許久，也該歇一下了。”
$ f( d- [  j1 }6 Q% z   
! H4 C1 L& O* r( m9 W$ ]) h　　夏瑞熙行了告退禮出去，剛走到廊下，就聽見屋裡傳來‘啪’的一聲脆響，約莫是人挨了耳光。
8 N- ]7 K+ r) J8 S3 _+ ^   
　　果然吳氏急急地道：“娘，娘，您莫動氣，三弟只是一時想岔了，會想通的。”
   
% A( y: d5 y( ~) g9 k+ T; F　　又聽歐青英說：“都是兒子的錯，以後再不提此事就是了。”
   
4 b2 i4 r+ D/ G; x* ~  u4 r8 C　　歐二夫人氣喘吁吁地說：
7 ^% |* l) b+ M4 V  ~; O" G
　　“你看看你這副模樣！丟盡了我的臉！為了一個不知廉恥禮儀為何物的白眼狼，日日地窩在屋裡不出來，什麼事情也不管，什麼事情也不問，就是抱著一件死人衣服擺弄！
6 ~( I+ H$ A4 T( N& g8 v& I
1 D1 U" {! e# R- b+ ]# ~2 \一天不是怨這個就是怪那個，到處給人臉色看，你豬油糊了心！我們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就是你知道？合著一大家子人全瞎眼了，就你一個人聰明看得清？小心我把那件死人衣服給燒了。”
7 p  s2 Q8 A4 l7 \; X   
6 F4 ?5 U  H$ `/ p; Q& \' I' m. }( u　　歐青英只是不說話。
2 L% [( T. I  S- S   
3 ?4 [$ Z( l0 r) u　　吳氏低聲勸道：“三弟，這件事情，你多聽聽別人怎麼說才是。她屋裡原來伺候的那個丫頭紅梅不是找到了嗎？她是怎麼和你說的？你多想想沒有錯的。”
, q5 [$ J* r7 v   
　　歐青英還是不吭氣。
- Y) n3 X7 @9 _0 y% F$ Z, ~& R) z5 q   
　　歐二夫人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莫勸他，只怕他心裡就想著是我們逼那丫頭說的呢。一個死人而已，值得麼！你退下吧。”
* t3 @/ _9 J% r  l8 Z) _   
　　夏瑞熙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良兒沉默地跟著她，很是為她鳴不平。
   
" Q; k" `) y2 ]4 R" B　　歐青英總還是不相信夏瑞熙，認為花老虎說的話是假的，編出來騙他的。也不相信林輕梅是喜歡歐青謹，是去追的歐青謹，還說她實在太惡毒，居然往一個死人身上潑髒水。

3 }# z2 X* q& e' L. K- P　　為什麼呢，因為人家林輕梅從前明明白白告訴他，她對歐青謹只是兄妹之情呀，歐青謹顧念林師父的情義對她多有照顧，所以夏瑞熙誤會了。

5 X/ o2 z" {$ j' ]. t" Z! Y+ U# o　　他那時還沒看透夏瑞熙，不以為然，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夏瑞熙就是嫉妒，恨林輕梅礙眼，見不得歐青謹對林輕梅好，所以才趁著歐青謹外出，指使身邊的惡徒殘害了林輕梅。
   
' o/ ~* x" C1 ^　　歐青謹無奈，只得想法子找到林輕梅從前的貼身丫頭紅梅來現身說法，奈何人家不信。不怪兄弟，只怪她夏瑞熙搞鬼。
   
　　出了主院，到了花園裡，良兒扶了夏瑞熙的肘部，柔聲道：

　　“四夫人，咱們莫理睬他。他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竅，誰好誰歹都沒有數了。若是不想看見他，和四爺商量一下，搬出去住好了，反正早就分過了家的。白白養著他這種人做什麼？”
   
7 U6 B6 G/ j/ x% A　　“這個話不要讓其他人聽見。”夏瑞熙搖搖頭，憋著口氣，快步走回錦繡園。
   
5 b' N  T3 C! N　　良兒心想，四夫人心裡難過，恐怕不只是為了三爺的事吧？應該是有點為四爺操心了，得把長壽那小子抓來拷問一番才是。
) @2 Z! c* E3 Z; T" w) J" B5 S1 V   
4 `% @  F; N5 k6 b/ B# b　　廖氏見夏瑞熙進了屋子，忙把剛睡醒的達兒遞過去：“娘親來了，娘親來了，達哥兒快對著娘笑一個。”
; L3 ^, E. n; k4 }/ i   
9 `. t) o1 l, [/ D: q* j　　夏瑞熙洗了手，散了身上的寒氣方把達兒抱在懷裡，抱著懷裡望著她笑的可愛小人兒，她心裡就算再有什麼不快都瞬間煙消雲散。
8 t5 U5 B$ v3 b/ M0 c# |% E8 P! W3 N   
　　夏瑞熙在床上躺著休息了一回，良兒跑進來匯報：
2 B* \: f5 }( s' e* K( l. j  ~
　　“四夫人，長壽押著兩車蘿蔔和白菜回來了。他剛來傳信說，今晚四爺會回來吃晚飯，讓廚下多備兩個菜，奴婢已經將他抓來，要問什麼您就問吧。”
2 ~" H/ e) M6 I: `! _; r
& O2 @/ F9 l" O# a* J& y% O

. T# ^3 }$ H( m. p

mwyife

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新年（五）
9 d4 m/ E0 b0 }0 k; B5 Q9 [   
& y* |% h' g0 y　　天剛擦黑，良兒就來報說歐青謹回來了，問夏瑞熙是不是就在外屋擺飯。
   
　　夏瑞熙沉著臉起身進了裡屋，和衣躺下：“告訴他，我身子不好，不想吃飯，讓他一個人吃。”
   
　　歐青謹一進門就覺得氣氛有異，屋裡靜悄悄的，不見夏瑞熙，只見燈下諸人各自悶聲做事。
, N9 _# B5 R. k# M* O   
　　良兒服侍他脫去厚重的皮衣，端上淨手的清水：“夫人身子不爽，不想吃飯，請四爺自個兒先用飯，四爺是現在就擺飯麼？”
, s9 S; x3 E2 b! r& p5 e# K( O6 [   
( \' R  _$ v2 J$ G+ R/ E　　歐青謹聽說夏瑞熙不舒服，忙著就要往裡走，良兒咳地了一聲，歐青謹恍然大悟，停住腳，往裡努努嘴：“怎麼了？”
* Z3 ^: f' ]! l; {   
　　良兒忙低聲把歐二夫人說的話和歐青英做的事情報備了一遍，又添油加醋地把夏瑞熙這些天是何等的辛苦和能幹說給歐青謹聽。她是指望歐青謹能為夏瑞熙出出氣。
   
　　歐青謹聽了，只是淡淡的笑笑，除了吩咐她小心伺候好夏瑞熙外並沒有多說什麼，自進了裡屋。長壽已經把自己被夏瑞熙叫去問話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心裡早有所準備。
   
+ [$ F, z' C1 J7 \" M4 A4 |　　夏瑞熙聽見他進來，拉起被子蓋住了頭。
   
　　歐青謹輕輕拉開被子，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可是什麼地方不舒服？不熱呀？可是累著了？這幾日我都在家裡做事，你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 x% c, H" i: A3 b, Y   
3 u, A7 q  }8 o$ b/ _　　歐青謹微微帶些涼意的手摸在夏瑞熙的額頭上，很是舒服。
   
/ F4 T$ d/ X1 U; ?　　想起他這段時間的奔波之苦，還有在外面所受的大大小小的委屈，她心頭一軟，幾乎立刻就要繳械投降，轉念一想，扒開他的手，悶聲悶氣地說：“你自去吃你的飯，莫理我。”
   
　　歐青謹好脾氣地笑了笑：“我先去瞧瞧達兒可乖，然後回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達兒，達兒可還記得你這個爹爹麼？你有多長時間沒見他，沒抱他了？”夏瑞熙這話就帶了些怨氣在裡面。
   
. H- Y. r7 u& M# W4 M' p# r　　歐青謹心虛地陪笑道：“我這就去抱他來。”
# W# Y: K: A, _; `   
　　“你別去吵他，他睡著了。”
   
　　歐青謹不聽，自去了。有孩子的人都知道，很多時候，孩子就是夫妻間的潤滑劑啊。
: p7 t3 d' R3 z
7 @) O& ^: n% F, R, e　　夏瑞熙一看見達兒就滿臉的溫柔，不管達兒怎麼哭鬧，她永遠都是一副溫柔細緻耐心的笑臉，他怎麼能白白放過這個機會呢？
   
　　聽著歐青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夏瑞熙睜大了眼睛，回想起今天下午長壽語焉不詳的話和為難的表情。
' z) B) [8 {9 Q9 G   
　　他在外面做些什麼，就算長壽不說，她也隱隱猜得到。
4 p0 ?) J, s, _) Z) _2 z# C+ t
　　那麼多的東西，都是緊缺無比的，他不費盡心力，厚著臉皮地去弄，又怎會弄得到？要知道這些天，左鄰右舍最嫉妒的就是歐家和夏家了。
6 h. x3 |$ t, ~* S8 c: `   
4 ^. ]" S  }" c9 i　　她知道歐青謹不和她說是怕她擔心，但恰恰弄得她心裡更難受。別人問她的丈夫去了哪裡，在做些什麼事情，她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 f: a) S5 `9 N; c7 H0 N
4 e$ O, X/ Y. Z- j: b　　他總是深夜回來，天不亮就走，身上總帶了濃濃的酒味，疲憊得一上床就沉沉睡去，推都推不醒。
   
　　只有花老虎回來那日，他領著花老虎去尋歐青英說話，過後又讓人送紅梅回來，歐青英始終不相信他們的話，他生怕歐青英鬧騰，才在家裡待了一整天。

1 x! |1 @2 D; s4 q0 }0 y% [$ S　　卻也沒和她說起外面的事情，很累很累的樣子，飯都顧不上吃，拉著她摀在床上睡覺，她也不忍心喊他，由得他去睡，第二日一大早起來，他又不見了影子。
   
) {! x3 s  \1 B+ I5 G* a$ ]$ J9 C　　每天早起晚歸，總是陪著劉力子，幫劉力子出謀劃策，夜裡出入酒樓，大方地花錢，大碗的喝酒，還給人家找花姑娘。
, F2 ~8 {0 u& i, d' i   
8 o* q& ^0 O* K6 r, t6 a' M　　豪爽大方，加上流民隊伍裡的好名聲，總算是硬擠了進去，在劉力子的親信中有了一定的人脈和地位，但總被趙明韜的人抓住一切場合嘲笑諷刺他不孝，丟了百年世家的臉面。
   
$ h1 }! I) ?. F8 r+ F( ]　　換衣服的事情，雖然長壽推說不知道，也只發生了那一次就不曾在發生過，但她不笨。
6 J- b* H/ Y$ g3 g, |/ i/ w& r
　　歐青謹要陪一群長期不見女人的大兵，要把他們哄高興了，怎麼可能不喝花酒呢？而且是第一次和人家打交道，他不在一旁陪著是不可能的。
' S. \' u/ _' s/ Z& }2 i   
　　對與不對，是理智的問題；喜歡不喜歡，純粹是本能的感覺。
  l3 [$ `$ E  q0 l   
9 k1 C/ ~9 Z7 w8 v1 W　　一想到那套衣服可能是他毀滅的罪證，她心裡就酸水直冒，忍不住地要難過。

, A* h+ s8 a+ l; I　　她即便相信他的承諾，他不會和別的女子亂來，但想到那些女子可能會靠在他懷裡，身邊，膩膩歪歪，享受著原本完全屬於她的溫暖和氣味，她就氣得不行。
   
  ~8 M; v% ~* F$ i2 C　　夏瑞熙握緊了拳頭，惱恨地使勁鎚了床鋪幾下。

　　最可恨的是，他什麼都不和她說，一個人就完全承擔了，實在是太過分，他把她當成什麼了？比路人甲還要不如吧？夏瑞熙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
, N# g2 S1 h& L: ?   
　　等到歐青謹再次進來時，她伏在床上一動不動，眼裡已經飽含了淚水。
   
　　歐青謹進來就道：“達兒哭得厲害，怎麼哄也哄不好，你要不要去瞧瞧？不會是不舒服吧？”
4 q# \" k) E! D  l* @   
　　夏瑞熙一聽就急了，先前還睡得極熟，怎麼突然就哭得哄不住了？難道真的是不舒服？
/ \$ O* r$ a" F+ y* b9 G" x
* d/ j' ]' Z7 |) c/ W" L" w3 s　　也顧不上生氣，忙起身要穿鞋，剛起了身，猝不及防就被歐青謹緊緊地抱住她的腰：“好熙熙，好寶寶，都是我的錯，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去瞧達兒，達兒睡的正香，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的，他怎麼也不忍心弄醒達兒，便想了這個法子來詐夏瑞熙。
   
　　夏瑞熙這才明白自己上了他的當，心裡憋了一股氣，想發作又發作不起來。
* G  E, C0 `: F1 {0 ~
9 ]5 [5 ~" C, ]5 E　　按說他到底也是為了這個家好，男人在外面應酬，有些事情總是難免的，只要把握得住分寸就好；可要她就此忍了，她又實在是忍不住，何況他還處心積慮一直瞞著她。
- e$ n( r, k! j8 m& @1 R% o0 F  G( `  x* d   
　　歐青謹見夏瑞熙也不掙扎，也不動，只把頭緊緊埋著，正想聞言軟語兩句，哄得她開心，順便把那不緊要的事說給她聽，讓她寬心，還沒開口，

兩滴涼涼的淚水已落在他環抱著她腰的手上。
   
　　淚水雖涼，歐青謹卻覺得火樣的滾燙，灼得他疼痛難忍。他低喚了一聲：“熙熙，莫哭，我心疼。”
/ d! X3 G: Z0 F+ g
7 z" \* u1 [' O  D9 b4 |　　越發抱緊了懷裡的人，把頭埋進在她瘦骨嶙峋的肩頭上。只覺得骨頭咯人，他才驚覺她什麼時候已經瘦成這個樣子了？枉自己還是她的丈夫，枕邊人，實在是太對她不住。

$ @# A) x* E. V" o1 b. y, S　　這些日子，她口裡不說，實際上自己每天早出晚歸，她就沒有停止過擔心吧？
   
* [" n0 T: x! b; |% g　　歐青謹一時內疚無比，一時又心痛無比，一會兒暗自咬牙要讓她和達兒過上輕鬆寫意的生活；一會兒又想著乾脆一股腦地倒出來，也讓她心裡有底，不再瞎操心；
) `4 \9 k' w5 E+ J
: F- ^9 L8 ]2 C( M7 ^1 w- I轉念一想，卻又擔心她知道了更操心。各種雜七雜八的想法全湧入他的心頭，他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 }$ C+ b; g! k6 |, B4 Z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暖春（一）

　　歐青謹還沒想好該怎麼說，手臂上已是傳來一陣疼痛。夏瑞熙咬著他的手臂不放，他並不敢喊疼，咬著牙硬挺著。
) B9 R7 K8 y, _9 m& C  {( c% a
, t$ h- Z' }/ K  @　　好在夏瑞熙不久就鬆了口，卻又把臉上的鼻涕眼淚擦了他一身，最愛潔淨的他也不敢吱聲，只把手輕撫著她的背。
　　
　　夏瑞熙其實就是心裡憋著一口悶氣，發洩完就好了，她默默往歐青謹懷裡靠倒：“這西京城裡，哪家的姑娘最好看呢？”
& o2 S9 i' w5 e: R' y/ q+ P　　
, B* \1 f! W( r& M　　歐青謹一愣，“我不知道。人家姑娘都藏在閨中，外人又如何得知？”

　　就見夏瑞熙一雙眼睛帶了些嫵媚，又帶了些憤恨，恨恨地瞪著他，恍然明白她問的此姑娘非彼姑娘，尷尬地笑：“沒注意，我只看著酒菜，還有劉大人的臉色，其他的都沒怎麼看。”

$ M+ W/ D  I% x. @　　夏瑞熙哂笑：“是，都沒看清到底好看不好看，就摟在懷裡了。全因不一樣的風情，特別的溫柔善解人意。是也不是？”
/ [+ K% _  S$ A$ V6 Q2 Q: @
　　想到那句古代名妓是真才女的說法，她酸的要不得，言語上總要排揎他幾句才解氣。
4 C1 {; j9 C- A$ `% P0 Z6 d/ ~
　　歐青謹急道：“不是，我沒有……是她們……你也知道，那種場合……”
0 S2 L. v6 r4 K2 I
/ t1 h& i2 O9 S4 k$ G3 I1 B6 B　　見夏瑞熙仰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竟然是一點不信他話的樣子，不由漲紅了臉：
& y# A! f1 u* L, T; I
　　“我在這種時候，去那種地方，心裡已是忐忑，又如何有那種心思？別人倒也罷了，可是你怎麼也和我置這些氣？”說著語氣就有些酸楚起來。
1 k$ A" [1 z% z; T
8 k% i7 E, M  B# n% F9 `. O　　夏瑞熙聽得心裡大為酸軟，咬了牙睨著他，眼裡已是有了淚意：
2 Q' q' b- `4 D+ N
　　“我以為你一個人是完全能挺得住的？既然你一個人能熬能做的，何必又來和我說這些？就該所有的委屈全都默不作聲地撿來受了才是。”

5 w7 ~  z. d0 c: ~3 J5 K6 ^　　原來是在怨責他凡事總瞞著她，歐青謹心頭大定，把頭埋入她頸窩裡，貪婪地嗅著她獨有的芬芳：“莫要怨我，我心裡難受。”

2 M7 O8 l1 d# s, C. j! B　　看來歐二老爺的話是對的，不管要坦白多少，就該先和她商量了才是。

　　夏瑞熙嘆了一口氣，抱緊他的手臂：“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記得當初你曾和我說過，夫妻本是一體，你有什麼難過，想做什麼事情，別人說不得，總能和我說上一些吧？
: y' b; H- @0 ^- e% b5 w
哪裡有別人都知道了，做妻子的卻全然不知情的道理？就算是我幫不上你的忙，也能為你寬寬心，你實在不該瞞我啊。”

　　歐青謹見她反手抱住了自己，知她不再怪自己，心頭大樂，更被她蔥白衣領中露出來的一截雪白玉頸引得失了神，手不安分地順著她的衣縫滑了進去：
, \5 l- \+ n( h
　　“以後再不會了，我什麼都不瞞你，讓為夫補償一下夫人如何？我真想你。”說到後面一句，已是含住了夏瑞熙玉白的耳垂。

; n9 h* Q1 n' L　　夏瑞熙被他溫熱的呼吸在耳邊撩得一陣輕顫，又被他熟門熟路往她敏感區遊走的手引得全身酥軟，由不得“嚶嚀”了一聲，反手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 k% L7 F5 C+ \2 V　　歐青謹兩眼如炬，定定地看著她，轉而變被動為主動，猛烈地吮吸起她的唇和舌來，雙手更是順著她的腰間滑了下去。

　　二人早忘了剛才的酸楚，剛抱在一起，就聽見外間傳來酸角兒悄聲問良兒的聲音：“還在置氣麼？飯菜已是熱了二遍了。

# R& r. o* M2 r4 I$ i$ b良兒姑娘，你好歹也勸勸唄？要是傳到老太爺，老夫人那裡，指不定又要罵人。小夫妻麼，床頭打架床尾和，哪有那麼多氣不完的？自家身子要緊。”
6 B6 Y7 d( S- U: P! ~" r
* S5 m5 ^! E. w+ M( S1 ]2 N' P　　良兒“噓”了一聲，又低聲罵道：“酸角兒，你仗著四夫人疼你，越發的沒有譜氣了。主子的事情，也是你我說得管得的？”

　　酸角兒委屈地道：“我不是看著四夫人親近麼才說這許多廢話麼？別人我還不耐煩多嘴呢。”

　　良兒把她往外推：“去，去，要傳飯我自然會來通知你。”
8 [9 {- c  c/ q- Q
8 n# |3 d, |# c: I5 q　　聲音雖輕，卻是聽得分明，夏瑞熙一個激靈，忙自歐青謹懷裡掙起身來，歐青謹使勁拉了她往身下壓，手去褪她的衣衫：“莫理睬她們，煩死了。”
. q" H5 N& }5 a" C& j0 o
! V* S3 g9 w5 e+ v+ ^0 v9 D# u　　夏瑞熙匆忙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聲音平靜無波地吩咐：“擺飯吧。”
7 G0 a/ L5 t6 O" u7 A
　　外間靜了靜，隨即傳來良兒歡喜的聲音：“是。”

$ x0 Z7 Y+ \" a0 e% c6 G　　好事被打斷，歐青謹半敞了衣襟，斜躺在床上，擺了個睡美男的造型，怏怏地看著在妝台前整理儀表的夏瑞熙，難免有些不岔：
; m7 C: |6 v. z. J
　　“四夫人，你倒是越來越有當家人的樣子了，就那般堅決地把我推開，我以後若是有了不妥，你負責。”
: V# _- b6 w, t: Y
　　夏瑞熙伸手將他半拖半拉起來替他整理衣衫，嗔道：“我不是為了你麼？這裡不是山裡，你這幾日已是引得娘不高興了，若是讓他們知道我們倆又……咳，總之，你更沒好日子過了。”
; g: g; B( w! ]3 d5 [: ^0 l
1 N8 x* y+ m) F& R3 p/ L　　歐青謹撅著嘴看著她：“我看你是借機整治我才對。你看，它不肯回家，怎麼辦？”
1 y! u8 q7 ]% E5 D' x1 x1 W" ~
; {( e9 N3 `1 Z3 U. h' h2 Y: ~! H　　夏瑞熙低頭一瞧，瞬間飛紅了臉，啐了一口：“你個不正經的。”
+ T/ x! O; n% c1 T
　　“就是被你引的，別人還沒這個本事呢。”
% e; ]& |+ k( \* q) n/ k2 k3 [
　　歐青謹呵呵笑起來，摸了她一把，站起身跳了兩跳：“總算是順服了。”伸手擁了夏瑞熙往外走，突然說：“等過了這段日子，咱們就搬出去住如何？”

　　夏瑞熙皺眉道：“不好吧？

0 E1 R1 |. `2 Z* J2 Y雖然說是分了家，可如今家裡這個樣子，三哥指望不上，爹娘身邊雖有大哥大嫂，但說起來，大哥大嫂其實也是和我爹娘差不多的年紀，一群老弱病殘，咱們甩手走了，像什麼樣子？”

　　歐青謹摟著她：“三哥總那樣，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不是敷衍你的，我想好了，你若是真的難受，咱們就住出去。

1 h3 k* D* y6 l8 }要是放心不下，白日裡你過來理事，晚間你回去住。兩頭兼顧，咱們也更自由自在不是？”

　　夏瑞熙認真地想了想，道：
" ^" ?9 A5 B3 V- v6 y( U
　　“三哥其實也不敢真把我怎樣，爹娘、大哥、大嫂都護著我呢。搬就不搬了，來來回回的奔波，一則麻煩，二則總覺得隔了一層，讓人有些寒心，還是等以後再說。”
0 n6 W' D# |! x" F9 t* u2 x2 a' L% s
$ [2 V" U# z9 ?% B　　他真心為她考慮，她也要真心為他考慮。扔下一家子老弱病殘，她做不出來。

& L5 ?( n( J: _1 ?　　歐青謹感激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受委屈了。我也沒想到他會是這樣固執的人。”

　　歐青英豈止是固執，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反反覆覆地和他說，林輕梅實在太可憐了，也不知道林輕梅當初給他下了什麼蠱，居然把他迷成了這個樣子。
/ p5 m2 U: P& I7 A/ W' m: m' x- I
　　夏瑞熙卻有不同的猜想：

　　“他也許並不是真的相信林輕梅那般冰清玉潔，真的愛他敬他，而是不願意接受現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腿為了這樣一個人瘸了實在是不值，所以才會這樣的固執。

努力給自己營造一個假象，他是對的，其他人是錯的，這樣才能減輕心裡的痛苦和後悔。

( P9 y5 E4 s1 Y  g! Y9 ?總有一天，他會想通的，他若是還想不能，要怨著我，我便離他遠點，不礙他的眼就是的。總歸有朝一日大家都要搬出去，沒有誰要看誰的臉色一輩子。”
' O5 t+ f  s: c7 f2 y8 H, G
. l; Q# H/ o) I. X! f( ?2 S　　她心裡在猜想，當初歐青英送林輕梅蜜蠟佛頭手串的時候，林輕梅那般堅決地退回，歐青英心裡就該有數才是。
% r1 K" a7 N" p! m+ b$ N2 {
　　為何後來會對林輕梅如此的愛逾性命，不避嫌疑，堅信她是愛他的，知道了真相後，遭受這樣沉重的打擊，堅決死挺，不肯承認。

1 M5 n9 B2 W- ~- ?' z8 o0 b　　只怕更多的故事是發生在她離開西京城，歐家亂作一團，無人顧及他二人的時候。只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無人可以得知。
4 ^; A: s4 O3 C$ ^
0 i. I% O+ W' K) i$ t& `　　夏瑞熙的推測很是稱歐青謹的意，他嘆了口氣：“三哥也許真的就是你說的這種情況，否則無法解釋他如此的不通情理和頑固。但願他早日想通了才好，也省得我們大家替他擔心。
: q& }; {( f% f/ L9 d* I
  a) ]' s$ S  y% R/ s我當初要是早看清林輕梅就好了，就不會有後來的這許多事。”
2 f; G! F& P7 N
　　夏瑞熙微笑著舀了一碗清爽無油的蘿蔔燉羊肉湯遞給他：“冬天多喝些羊肉湯暖暖身子。這事兒怪不得誰，凡事總有緣法，該發生的總會發生。過好以後的日子就行。”
8 |+ k* G" a" [, R# V- \, q- }
　　歐青謹也笑著舀了一碗遞給她：“你也補補。要不是怕家裡說，真想和你對飲幾杯。”
& h+ B5 b& F* K- U- ]' r
　　夏瑞熙笑起來：“咱們真有些相敬如賓的感覺呢，咱們要記得永遠這樣保持，白頭髮白鬍子了還一樣的恩愛。”

! _" _* v! e" C　　“就依你。”歐青謹吃著碗裡的蘿蔔，幸福地瞇起了眼睛：“這就燉上了？真好吃，真甜，回來後就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日日地酒，大魚大肉，膩得發慌，讓我想起吃飯就沒有胃口。”

: j; q, K; U, w2 @# u1 N. q　　夏瑞熙心疼地又夾了幾塊蘿蔔在他碗裡：
0 Q/ L/ f, H4 x; ]6 t" [6 T( A
　　“愛吃就多吃點。知道你酒量大，但也該少喝些。雖然心急，也得悠著點，要是累病了，我和達兒可怎麼辦？家裡又怎麼辦，如今就全都指靠著你一個呢。”
4 ]$ {( \4 ?' I" D
　　歐青謹笑著說：
# T, A& v$ s6 z% J  H& ?* R
　　“你放心，我省得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過兩日，咱們家的鋪子就可以全部重新開張了！還有，劉將軍推薦我做布政司經歷，是從六品，已經遞上去了，估計不會有什麼問題。
$ h5 p* ^6 o  ?& C" w# B1 t! r4 H
我雖然從前也有功名，但也因是亂世，才會一下子就得了這樣的官職，我慢慢兒地來，總有一日，我會讓咱們家四平八穩地重享太平。”

0 {; ]4 C% {" O3 @　　他還是不打算告訴夏瑞熙他的真實目的是要治死趙明韜。
( [# ?8 K1 d( F4 r9 P0 m% y
5 _' v9 A. _9 Y9 b1 d, p$ y　　夏瑞熙有些憂慮：“你說，局勢不會再有什麼波動了吧？”要是站錯了隊，這普天之下，可沒他們的容身之所了。
" S0 z: W+ j. J7 }, |
　　歐青謹笑著搖頭：“不會。等過些日子，我若真的做成了事，就不能去鋪子裡晃悠了。讓長壽出去專管咱們鋪子裡和莊子裡的事。你看如何？”
+ P$ T2 g  ]% v/ h% }+ z
# K, J) Z, G- z　　夏瑞熙哪裡會有不同意的道理，“那家裡的呢？”

8 ^  [/ @) {! H) B/ ~4 U　　歐青謹道：“家裡的已是分到各房名下，他們各有各的打算，我們不好過問，也不必去幫這個亂忙，省得將來他們回來扯不清。
7 S% o4 X( |1 a' \9 Q) O& I+ X
只是這段時間，大家都住在這裡，一應開支，咱們承了就是。人親錢不親，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7 _( Q* r- \% I1 }0 ~7 w3 F2 F　　夏瑞熙不曾想到他對這一層倒是看得如此通透，正要誇他兩句，只聽外面一陣嘈雜，有人拍門，正是紫緞的聲音：“了不得啦，四爺四夫人快去三爺那裡看看吧！”

* Z8 q" Q- m" ^4 \& n5 ?

mwyife

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暖春（二）
* @2 v' M' R$ l9 k5 o
& H- a! b7 [& S. _7 u- [+ O$ n　　菊英院裡，正鬧翻了天。
' z' y) h; u, w5 L; D9 G
0 U, L& k* l1 {9 d　　起因是歐二老爺實在看不下去，定要燒了林輕梅的衣服，歐青英死活護著不肯。
! z* L6 N9 H$ L$ N; L7 U8 N+ s( X
　　歐青謹和夏瑞熙到的時候，紛爭已經告一段落。
2 H" Y; g2 V  I- M, @
( S  ~  X0 @3 O- N9 T: b7 Y; k　　屋裡彌漫著一股絲織品被燒毀了的臭味，地上一隻火盆底朝天撲在地上，炭火七零八落地灑落一地，幾片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焦黃起皺的衣角如同枯葉般蜷縮在地。

/ i8 u1 f% K# o/ Z　　那件衣服到底是燒了。

　　歐二老爺高高地坐在正位上，身旁只伺立著面色覺重的歐青原、管家歐福。
  V5 @! G5 x) R  r2 H
" r9 d# `9 ~! K0 R+ z% P0 G　　歐青英在屋子正中跪著，也不看高高在上的父親，也不看剛進去的歐青謹和夏瑞熙，只看著那幾片衣角發呆，似是有些迷茫，又似是有些不岔。
% E& J7 T( ?+ C0 `( ]
　　歐二老爺氣得山羊鬍子一抖一抖的，瞪大了一雙老眼，恨不得把歐青英吃了：“你想通沒有？”

　　歐青英不語。

　　歐二老爺猛地跳起來，高高舉起歐青英的拐杖要往他的背上狠狠砸下，歐青英不避不讓，只閉上了眼睛。

　　歐青謹一步上前，和歐青原一起奪下歐二老爺手裡的拐杖，勸道：“爹，你莫傷了自家身子。”
$ `- V' l' L& t# ]# _
　　歐二老爺抵不過兩個兒子的力氣，終被奪走拐杖，頹然坐倒：
" [+ Z5 u, t7 V1 ^0 H5 m* I" `7 e3 f/ I3 I
　　“罷了，我就算是燒了衣服，打死你，你也還是這副不爭氣的模樣。我是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會糊塗至此！為了這樣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成了這副模樣！”

8 f  T" w$ p# E/ Y5 \& n　　見林輕梅被罵，歐青英犟著脖子道：“你們如何知道她不守婦道？還不全都是聽老四媳婦說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她在咱們家這麼多年，何曾做過一件不守規矩的事情？
5 s8 g  ?1 A% W0 F
這樣出去一趟，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怎麼也不見有人過問一聲？”
' A0 D! @8 g& [6 p, s5 |
　　歐二老爺發怒道：“我的臉都給你丟盡了！如此惡毒下賤的女人，死後還不讓人安寧，她也配那塊貞潔烈女的碑？看我不尋和尚道士鎮了她，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 ?4 t1 G4 e; ~# T9 O
　　轉過臉就問歐青謹和夏瑞熙：“她的墳在哪裡？我如今雖然大不如從前，就連兒子都不知道孝敬我，但這點點事情還是做得到的。”他是真的很憤怒。
3 x; d7 K+ I& w$ l6 b
  J* H& N7 W+ V6 m　　歐青謹只把他爹的憤怒當成是小脾氣，一個死了的人，鎮她什麼魂？較什麼真？只是勸住歐二老爺：“多大點事也值得您這樣生氣？那種事情，是咱們家做得出來的麼？”

+ r( j; y7 v8 i　　夏瑞熙立在一旁淡淡地看著歐青英，這些日子，她看他的臉色是看夠了，已經不抱希望可以和平解決這件事情，互相達成理解共識。

: K7 L% g  @4 h7 x1 q1 F4 [　　人家既然點了她的名，她再不開口，反而就像有鬼似的。便上前對歐二老爺行了一禮：“爹，既然三伯點了媳婦的名，媳婦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歐二老爺默然，夏瑞熙就當他同意了，道：“弟媳有些地方不明白要請教三伯。三伯說大家都聽弟媳說林小姐不守婦道，又說她死得不明不白，請問三伯是什麼意思？”
0 R+ i8 e+ c  E# f% T  z3 P
, y! m; @3 L+ k; ?　　歐青英沉聲道：“我什麼意思，你心裡有數。”

, Z& |+ d1 i# ^' u8 k& l　　夏瑞熙冷笑：“三伯的意思，就是弟媳害死了林小姐，又在背後詆毀她的聲譽，而全家人都受我一個人的蒙蔽，是不是這個意思？”
% J# \/ L+ y. W9 h( a" R& ?
$ X- j( x: w  M8 H　　歐青英沉默不語，等於默認。
2 {2 G6 t9 ^3 s5 O
$ m5 T( S; a. O% @　　夏瑞熙看了歐二老爺一眼，見歐二老爺半閉著眼睛，雖然在生氣，並沒有厭煩的意思，膽子更大了些：“弟媳我自入歐家門以來，所做的事情自問對得起天地父母，國律宗法。
# F6 \& R& j0 d/ H0 ?& |5 s
三伯就算是要給我安上這個罪名，也得拿出證據服眾才是，否則就算您是長兄，我也是不依的，今日定要和你交涉清楚。”
5 G! X: n- V( @' f8 B
$ Z' \; i' t" u$ d' U　　歐青英只是憑空猜測，哪裡拿得出什麼證據來？當下冷笑：“你又拿得出什麼證據證明和你無關？”
% p. a5 {0 v, ?2 |
' F8 f1 s5 `8 [& u# g　　歐青謹見夏瑞熙眼裡噴了怒火，怕她失態，又恐她會因此不討歐二老爺喜歡，便悄悄拉了拉她，示意她收斂幾分。

　　夏瑞熙咽下一口怒火，搖搖頭示意自己自有分寸，朗聲道：“三伯真想聽，請容弟媳一條一條與你道來！”

! Y! Q3 Q9 X9 e2 H　　“我並沒有和家裡人說過她一句不好聽的話，非是沒有可說的，而是不屑於和死人計較！她不守婦德，除了世上無不透風的牆以外，還有一點，是你自己造成的！
* F, i6 @; N( s" L7 W! t" b. i
7 \- _  ?/ u1 m! [5 {2 _+ O. n試問，她雲英未嫁，你是有婦之夫，你為何日日拿著她的衣服流淚？為了她鬧得一家人不和，老父老母為了你擔心流淚，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她是你什麼人？你又是她什麼人？

4 [4 u$ \# {7 U6 D1 C: k! b想要人不輕賤她都難！”
$ G$ w, i2 E" A9 S
: y- j1 n5 |3 q　　“口舌倒也罷了，三伯千方百計要維護林小姐的聲譽清白，這說明你知道女子聲譽寶貴，只是為何除了她，別人的聲譽在你眼裡就是糞土一般的不值錢？

( |$ Z$ a" _, h你也說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可我除了聽你一個人說人是我害死的以外，還沒聽別人這麼看的。我不知三伯憑的什麼就這樣篤定是我害了她？”
3 }6 B  W! o' F; h& H
" m7 @  N- v: J　　夏瑞熙的一席話擲地有聲，硬是讓歐青英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他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只在那裡發呆。
1 i& L; Y2 j# Y9 Y! _
　　夏瑞熙嘆了口氣：“三伯實在不該只憑猜測就捕風捉影地猜疑我，詆毀我。你要是真的懷疑她的死因，就該親自去查，然後再下論斷，也勝過你在家裡生悶氣，惹得爹娘擔憂的好。

. c' }* D0 V9 h; Y% I9 n5 Z9 t4 f我言盡於此，以後這種傷人詆毀人的話不要再傳半個字到我耳朵裡，否則對大家都不是好事，我一定要向族裡鳴冤的。

我就算不為我自己考慮，我也要為達兒考慮不是？這頂爛帽子，我堅決不戴。”
' p8 M" D& w. z6 [+ ?, h& l( W
/ o  g* l6 _! f; h2 m　　向族裡鳴冤？歐二老爺就是歐家的族長，她不就是說要告歐二老爺嗎？但告公爹和告族長，性質可大不相同。歐家有誰丟得起這個臉？

　　別看歐二老爺先前鬧嚷著要怎樣怎樣，這會兒又睜大眼睛看著夏瑞熙：
6 N( a  T' d/ L$ e& P6 u6 L4 @, ~
　　“胡鬧！一小點點家務事怎麼能鬧到族裡去？你三哥失魂了，你也跟著糊塗了？清者自清，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要再敢提一個字，我攆他出去！”
1 m$ u/ J  a# `1 X, ]) n
　　他氣勢洶洶地指著歐青英：“你！明日就給我出去做事，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唧唧歪歪的模樣，你給我等著瞧！”
/ u- k/ o# R, d7 B6 y
　　歐青謹卻道：“爹，不如這樣好了，反正三哥也無心做事，不如讓人陪著他去山裡走一趟，讓他散散心也好。”
" @# y7 s0 w" Q, c2 g" ]3 W
　　這個問題，一日不真正解決，就算強壓下來，歐青英心裡始終有個疙瘩，不如讓他自己去遊一遊，了解一下真相的好。自己聽來的看來的，總勝過他們說給他聽的好。
: S, q6 D. D( G$ K
' f- f: d& W& t6 N) h! V　　歐二老爺往外走，仿佛沒聽見一般，實則，便是默許了。

9 x* b, w. N9 M. x7 I　　歐青謹讓夏瑞熙先出院子去等他，他自己望了歐青英：

　　“三哥，你若是要出去，隨時可以讓花老虎隨你一起去，有什麼想弄清楚的，便一起弄清楚了的好，回來後就開開心心地過年。以後那樣難聽的話，不要再讓我聽見。

% B4 |+ c$ x( ]3 E9 a7 k0 b8 e8 k9 z; Y- V你心裡待林小姐如珠似寶，聽不得別人說她一句不是，我對熙熙也是一般的如珠似寶，容不得別人說她，更容不得別人毫無根據地往她身上潑髒水，就算是你，也不行。”
4 d+ B+ I7 X5 a% w$ ^- q# E
. b, n1 K2 C$ K% _5 y" c- ^. q, a+ g3 x　　歐青英沉默著，歐青謹低聲說：“你若是還要恨，就恨我吧。”說完甩了袍子，大踏步走出去，攬了夏瑞熙往錦繡園而去。
0 N, Q; ?( t) s/ W, R2 Q, R1 X/ h3 p
5 N" c2 t- M8 V! I+ J% U　　歐青英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抱著他那條傷腿席地而坐，看了看那幾片枯葉一般的衣角，很是迷茫，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9 t8 {$ l: j) B9 Q" j　　跪得太久，傷腿一陣鑽心地疼痛，早已透骨的冰涼，他揉著腿，突然打了個寒顫，不會，她不會是這種人的。
( ]+ u" W5 I9 t. h
4 f$ u  g+ ~; z% O4 V" C　　他想起那個空氣中充滿桂花甜香味的秋夜，她穿著一身素身衣裙靜悄悄地站在蔦蘿架下，突然見著他時那種驚慌失措，又帶了些喜悅嬌羞，想要回避，又挪不動腳的為難。
6 w9 J, y+ D) j2 ~. C0 C; n
& I- n# p4 J5 }5 q　　她微側著小巧可愛的臉，素白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瑩潤動人，目光溫柔似水，那樣的看著他，目光從他身上指過，猶如春風吹過，吹得他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張開暢快地呼吸，

  U9 {( A$ K3 p  a& E5 w& `1 q! K前所未有的舒心愉快，心也激動的跳得不是自己的。她的表情和身體看上去是那麼的柔弱無依，他恨不得把肩膀遞給她靠上。

　　白氏，就從來沒有用過那樣的眼神看他，她看向他時，更多的是怨責和憤恨，或者就是討好意味特別濃厚，讓他一眼看去，就倒足了胃口。
; C/ }7 p+ h! Q* c) z6 u0 d
　　當時恰逢家中大亂，他送給她的手串也被她原封不動地退回，他心頭煩悶萬分，但一看見她，心頭就清涼了，更何況，她見了他，並沒有躲開，還這樣的看著他，於是他就抱了幾分期望，
* r. I% ?7 }2 |: D
期望把別人給他們安的那個罪名變成真的。

　　要知道她林輕梅，一直都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妻子，他欣賞她，憐惜她，敬重她，很多很多年了。
4 F& T1 [! I1 l5 w! x7 K
! i# m9 M/ l# X: [　　在她目光的鼓勵下，他想起她從前總愛向他傾訴不幸，又拒絕了家裡安排的兩樁婚事，這是不是說明，她心裡其實也是有他的？

: e5 q" K+ L! b& w　　只是礙於身份地位和禮教限制，她才不得不強忍著受下來的？於是他鼓足勇氣開口暗示她，假如她願意，他可以給她平妻的身份地位。

　　她似乎吃了一驚，慌亂地想了很久，在他焦急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的時候，她才認真地回答他，她不想讓歐家二老和白氏傷心，她記得歐家的恩情，不想讓歐家再為她操心了。
2 Z( `7 X" P. ^. A8 u) f- E
: O9 Z. ?0 P9 C7 O　　不能嫁給心愛的人，她寧願孤獨終老。

　　他當時感動極了，他理解為他就是她那個心愛的人，只是苦於現實，她不能嫁給他，卻願意為他守一輩子。

- x: q% {6 f/ Y  x6 @" r- ?　　現在回想起來，也可能還有另一層意思，他不是她要嫁的人，所以她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給他做平妻。
- V# c6 s2 k" v* D1 L7 _/ g
　　他又想起，那時候她得罪了李鋮，披頭散髮地從泥地裡被他拽起來的時候，她小鹿一般溫潤的眼睛裡含滿了晶瑩的淚水，從驚慌失措到綻放出強烈的喜悅和信任，她死死揪著他，
4 }6 f" J, r) Z) b# l5 r6 d
靠在他肩上嚎啕大哭，卻因歐二夫一聲冷咳，嚇得她膽顫心驚，一下子跳開，離他兩丈遠，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是那樣的可憐無助。

1 P4 z- f# C4 M8 O6 I; P　　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落到李鋮的手裡，便拖著她去找歐青謹，她死活不去，說是夏瑞熙對她有誤會，她若是去了，夏瑞熙會生氣的，歐青謹不容易，

她不想破壞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而且語氣中還暗示誤會是白氏挑撥造成的。

　　但她最終還是跟著歐青英去了。

　　然後所有的人都告訴他，她其實一直喜歡的人是歐青謹，而不是他，他只是她手裡一顆隨心所欲玩弄的棋子……
$ l$ R. j+ h/ m" M
- m# c8 C( b6 t5 w! @6 G  `6 H; g　　歐青英越想越煩躁，越想越不得要領，他幾乎想把林輕梅死去的靈魂喚醒，問她到底愛不愛他？或者，對他的愛有幾分？真心有幾分？再或者，他在她眼裡是不是一個大傻子？

　　紫緞重新抬了一盆炭火進來，準備打掃乾淨老爺和少爺們大戰之後的戰場。
# z' o3 t- b# h% z
/ \! F( y' E' W0 Q9 {  ]* @" q  Q　　敲門，無人應答，她便推門進去，看清了屋裡的情形，不由低叫了一聲：“三爺，您怎麼一直坐在地上？天這麼冷，地上扎冰涼，腿還傷著，將來落下病根子可怎麼辦？”

　　紫緞邊說邊支好炭盆，慌忙地去扶歐青英起來。她小心地看著歐青英的臉色，只怕歐青英一個不高興，就會尋她的晦氣。
+ J& H  P( S' N# M
. [9 ~5 `$ }7 d% [1 k" n/ U　　幸好歐青英很順從地由她扶到了炭盆邊的軟椅上坐好，她又沏了熱茶遞在他手裡：“三爺，您暖著，奴婢打掃一下屋子。”
! v: J2 k. P2 Z3 |( b6 j5 D( p
- G3 N8 S8 z6 B3 {$ b　　紫緞取了苕帚，細細地掃著地上的殘炭和碎布角，很小心地注意不揚起灰塵。
' e! I) r- y: Z+ S0 \! j
/ {  d5 ]0 K& T　　看著那幾片碎布角，她心裡滲得慌，總覺得怪怪的，仿佛林輕梅那雙漂亮，卻陰沉沉地眼睛就在身後某個角落盯著她看，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2 G6 h- g# y( v　　紫緞深信林輕梅的鬼魂一定是在這屋裡纏著三爺的，要不然，為什麼三爺會被一個死人迷得不辨是非，神魂顛倒？
7 m7 }7 U5 s6 x2 E. H- b$ ]
　　明天，無論如何都得和四夫人說說，另差個膽子大的婆子來伺候三爺才是，還要讓酸角兒給她求張符紙隨身帶著才行。

　　紫緞的手有些抖，手心裡全是冷汗，背後涼颼颼的，她抬眼看見歐青英好好地坐著，又瞟了一眼燒得紅彤彤的炭，暗念了好幾聲菩薩保佑，才算忍下來沒有跑掉。

# [2 d7 C  R" E- q4 n　　歐青英突然問她：“紫緞，你覺得林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 E" `* D! {. ^& E& p3 q, J　　紫緞“啊”了一聲，她正想到林輕梅那雙陰沉沉的眼睛，全身發毛，不及細想，開口就說：“奴婢很害怕……”


, b/ J) R* [5 m* L* @8 N
第五卷　第三十五章　紫緞

  o: r! `- d7 Y* ^　　歐青英怫然不悅：“你害怕什麼？！”是害怕他呢？還是害怕現如今當了家的四夫人夏瑞熙？所以不敢說實話？

5 @/ W0 b: `* }& C8 n　　紫緞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垂下眼睛看著地板：“是奴婢說錯話了，請三爺責罰。”

　　歐青英倒也沒說要怎麼懲罰她，問道：“我問你，你覺得林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誰不知道林輕梅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物？

' A) D+ v8 k: w* ~/ r　　紫緞想到老夫人把自己放到這裡來貼身照顧他的因由，揪緊了衣角，蹙眉只撿好聽的說：“林小姐，自小熟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人又聰慧，是女子中少有的……”
: w  p1 l* z; C7 b- H% ^* F, O
& q& `; s- h: \  X　　歐青謹不耐煩：

& `4 p3 G+ |! k. O9 Y+ V% j　　“行了，誰讓你說這些？我問的是，林小姐以往常常到老夫人房裡去的，你們經常接觸，你覺得她為人如何？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得那樣，那樣……？這麼多的人都在說她，我……”
) m  |2 Y- i; @8 \
　　話音到最後，低得幾不可聞。

) w% I4 N- E! j( D$ L+ h( _1 r　　那是你們主子自己的事情，紫緞低了頭：
6 r( Y" ?* c# z2 C$ v4 k
7 R" n4 V" v( z  y9 i  R/ r　　“林小姐雖然常去，但她只陪著老夫人說話，並不和奴婢們多說一句。她到底如何，奴婢們也只是聽說而已，其他的還得問問紅梅才是，紅梅打小跟著她，想必是最清楚的。”
/ o: S; t* Q! i+ S* ~7 k
　　這分明就是敷衍推脫之意，歐青英冷笑起來：“你倒是誰也不得罪的，想必是仗著在老夫人面前有臉面，並不把我當回事。”

. p2 x( ^" D, \4 b  y　　他到底是管過家裡莊子鋪子的，平日裡不做聲倒也罷了，有心要發作，自然唬人。
8 e( ], o. H" y. F6 |4 Q! z2 u2 ?: E
5 Q( J' @8 e3 ]　　紫緞忙跪倒在地：“三爺言重了，奴婢們的臉面都是主子給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忤逆三爺。還請三爺明鑑。”

　　歐青英看著她：“那你和我說說都聽說了些什麼？”

　　紫緞知道歐青英是見過紅梅的，但他連紅梅的話都不信，她一個不過剛伺候了他幾日的丫頭，他又如何肯信？只怕老老實實說出來還要白白挨他幾下，討他的嫌。
, {1 Z: {4 M; x
' N$ Z6 _3 n+ x0 F) J3 S: @: U　　紫緞心頭轉了一十八個彎，匍匐在地只說了一句：“奴婢只知道，當初紅梅做的那些事情，若是換了早年，早就被老夫人讓人用亂棍打死了。”
+ {9 ^/ a* |& S3 `9 h- N) I, H
, a) v" w) s& O$ g- ^0 o7 Y* ^　　她一個字都沒提林輕梅，歐青英若是要發作也發作不了。
4 J5 ~: |9 T1 N( O6 k; K
　　僕人做的事情早就該被亂棍打死，那主子呢？斷然沒有貼身丫頭做的事主子一點不知情的道理。

! ]5 k. d7 `  ]　　歐青英心頭又酸又痛又癢又麻，說不出來的感覺，只覺得有一股氣在心頭亂竄，見紫緞模樣，竟然是一句多話也不願意說的，知道再問下去也無聊，嘆了口氣：
# ]0 W0 l* U. [  J
; G$ c. E% H  g　　“你下去罷，去綿繡園傳個話，就說我，明日要出去遊一遊，讓花老虎過來伺候。”

　　紫緞默不作聲地將殘炭碎布收攏在一處，低著頭倒退出去。歐青英又喚住她：“等等。”
* K( h  E8 \( o4 t) Z1 i
　　紫緞只得站住，歐青英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看了那幾片衣角，良久之後終嘆了一口氣：“去吧。”污了她的名節的人是他，夏瑞熙是這樣和他說的。

　　紫緞出了房門，只覺得房簷，廊下，到處都有眼睛看著她，不單是林輕梅，還有很早以前死去的紫熏和蘭素。她打了個冷顫，像是被鬼追似的，小跑著出了菊英院。
7 k* e8 Z) g/ I$ P4 [
# y7 k' e, v0 u# Q  \( T' u　　剛出院子，就被人喊了一聲，嚇得她燈籠都險些打翻。再一瞧，原來是老夫人身邊的王婆子。紫緞揚起笑臉：“王媽媽，您老怎麼得空來了這裡？”

　　王婆子道：“老夫人差我來瞧瞧，可安生了？”

　　紫緞笑道：“安生了，這會兒坐在炭火邊烤火喝茶呢。又讓我去錦繡園回話，讓花老虎明日陪他進山，想必回來過年時就清爽了。”
% d5 z. q  p. t3 G( h
+ f6 K: t8 b! G5 f　　王婆子滿意地笑道：“怪不得老夫人和我說，讓你來這裡她放心。這些日子來，你是伺候得時間最長的一個。”
' x9 U6 R' S% y6 w6 k, K
　　紫緞苦笑：“有什麼法子，謹言慎行，盡量不惹他生氣就是了。”
: a& C. ?3 |) |& I+ L8 t7 x. n
　　王婆子笑得甜：“好好地做，你是個有前途的。”

　　紫緞啞然半晌，倒要問王婆子是什麼意思，院子裡早沒了王婆子的影子，只看得見一盞氣死風燈慢慢地飄遠。

　　丫頭的前途是什麼？紫緞回頭看了看菊英院，突然打了個寒顫，提裙往錦繡園奔去，跑到門口才停住腳，不住地喘氣，待臉色氣息如常了，才揚起笑臉去喚門。

　　聽了紫緞的回話，夏瑞熙輕吁了一口氣，總算是肯去看看了，只要他肯去看就好。便讓酸角兒去給花老虎傳話，打發紫緞回去。
$ `, }" C- o" M+ x1 }% T
　　紫緞立在陰影裡，總是徘徊不去，夏瑞熙覺得奇怪：“怎麼了？”
. g* c7 h5 {+ |- d% y
% `* h1 X6 W2 g9 _7 o* W& I) E( _　　紫緞陪笑：“如今院子裡人少，太空了些。”
" v8 D) P; G7 D- s
　　夏瑞熙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老夫人指派去伺候三爺的人，那邊空著，沒人照應，你還要去給三爺收拾行李，我不好留你。我看著達兒，讓良兒和廖氏送你罷。”

　　紫緞笑逐顏開，屈膝行禮：“四夫人體恤。”
6 b. J6 P1 ?+ U
* h3 b. Y5 P% l7 O$ Z9 D9 O　　良兒冷得縮頭縮背，打起燈籠，鄙視地對紫緞道：
- J3 I6 j+ e6 u  E# v/ o* H
　　“你什麼時候膽氣兒這麼小了？你又沒做過虧心事，你怕什麼？這還是在深宅大院裡頭，當初四夫人在山裡邊，四處都是野獸山林，風一吹起來，鬼吼鬼叫的，她也沒怕過呢。”

　　紫緞看了微帶著笑容，一言不發的廖氏一眼，悄悄拉了良兒低聲道：
; L- `# {* j6 ?/ E; `9 y
. a2 S4 p) ?1 B% j% S% Q- U　　“你懂什麼？老宅子裡才是最那個的。四夫人是貴人，福澤寧厚，肩頭上的命燈都比咱們亮堂些，她自然不怕。這院子大了，宅子深了，人卻少了，鬼都打得死人。”

$ n! W. r' x+ O% y　　廖氏見她二人小聲避了自己說話，很是小心地往旁邊走了幾步遠，不想多聽，但二人的談話仍然不時飄落幾句在她耳裡。

& l+ W# `! E+ R0 r! I　　良兒“嘖、嘖”兩聲：“我還沒看出來，你這麼懂。你沒去菊英院的時候，半夜裡在這院子裡走，也不見你害怕，怎麼突然就怕起來了？”

$ I6 y! j+ c( Z) }% s% O　　紫緞道：“我是剛才掃那件被燒了的衣服時，心裡突然怪怪的，總覺得有雙眼睛在後面看著我。”
& B) A& c4 |" g. n; O& T
$ C. J( T* q1 b! k　　“呸！”良兒打了個寒顫，掐了紫緞一把：“叫你亂說，小心被主子們知道治你！”

　　紫緞嘆口氣：“你是不知道。菊英院裡，當初有個叫紫熏的，打小兒就跟著三爺，脾氣性格最是柔順。三爺成親不久，就得急病死了，死了才發現，已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5 c% r! A; m" t" R
還有一個蘭素，是跟著三夫人一起來的。三夫人懷了琛少爺的時候，因瑣事衝撞了三夫人，三夫人發怒，據說是動了胎氣，被老夫人親自下令亂棍打死的。
6 _: y: H0 R7 V4 C5 \( ?
我在那院子裡，總覺得有幾雙眼睛盯著我看。那兩年，菊英院裡的舊人們死的死，賣的賣，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心寒。”

　　良兒瞇了眼睛：“紫緞姐姐，你和我說這些陳年往事，不會只是害怕她們罷？你又不曾害得她們。你一個大活人，怕什麼？有什麼可怕的？依我說，人可比鬼嚇人多了。”

　　紫緞膽子小怕是假，要尋她說話怕才是真。   
" `: i) q6 i. x% x0 [" d4 t' _
( `. B  X/ z1 G0 I' t　　紫緞訕然：“我們這樣的人，主子發話就死了，兔死狐悲罷了。我膽子小，實在是不適合在菊英院，唯恐伺候不週，惹了三爺不高興。

, k' R2 S& v" }# t! I9 I7 `+ n$ d* A* x妹妹若是方便，幫我求一聲兒，另尋個伶俐人兒唄，我一輩子都記四夫人情的。”
* [; m: K( E4 _
　　良兒先聽她說起那些，又說不想再待在菊英院，心裡頓時跟明鏡似的，不由暗自冷笑了一聲，好精乖的丫頭，都敢把主意打到四夫人身上去了？合著就給你們當牛做馬，當槍使？

5 b: C) E$ o- O　　良兒細細看了紫緞一番，紫緞名如其人，就是一匹看著讓人賞心悅目的紫色華美的綢緞。

　　膚色雪白，鼻樑兒又窄又挺，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眼睫毛又濃又翹，一笑嘴邊一個小淺梨渦，甜美動人。

1 Y2 q6 E  e4 I+ _　　身材高挑豐滿，特別是腰細臀圓，用老媽媽們的話來說，就是特別適宜生養的那一類型。
: z& h- V" Y8 D1 ^/ ^9 _
　　紫緞是歐二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頭，氣度性情自是與普通丫頭不同，容貌雖然趕不上林輕梅，卻比白氏不遑多讓。
" c- \! {- K7 [4 h1 `* n6 Y
　　白氏生死未卜，歐青英身邊無人，又不中意白氏許久，還心心念念想著林輕梅，歐二夫人讓紫緞貼身照顧歐青英，說不定就有那個意思在裡面。先照顧著，等一出了孝，就收了。

　　歐青英幾乎不願意與白氏同房，單靠白氏那一個兒子，到底是不夠的，人丁總是越興旺越好。

　　可歐青英心裡有林輕梅，正室嫡妻有白氏，白氏狠辣，有子有女，但凡聰明些的，都不會往歐青英身邊湊。紫緞有這樣的打算，也不是錯。
& s7 t. `- E" f6 s
: q7 S, h" e+ u& j/ J　　良兒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觸，只是紫緞是老夫人點名放在歐青英身邊的，歐青英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見得就不肯收，況且歐青英還在為林輕梅的事兒不明不白地恨著夏瑞熙，
  E5 S& W, X8 V& a) |) i
3 t' D. v( f! x9 |這件事夏瑞熙是萬萬管不得的。

+ `8 J7 r4 _# e8 A1 S- k; |% O1 W　　收不收的，那是老夫人和歐青英自己的事情，四房不能往裡插手。良兒心裡打定了主意，只裝作不懂紫緞的意思：

: X/ N- w, Z1 Y9 h+ N　　“你是老夫人親自發話的，就算是要換人，也得稟明老夫人才行。你若是真的害怕，請夫人再加派幾個人手給你壯膽，我倒是可以說說的。”
+ J  z  j! `( r  u3 y# p( ]
　　紫緞心頭一陣發冷，聽這意思，良兒肯定是不會和夏瑞熙說這事了。她算是指靠不上了。
& J7 ]$ H6 c; T
& z- O8 J5 N( t9 D　　良兒和廖氏站在菊英院的門口，目送紫緞進去。菊英院本來就比錦繡園大，空落落的，只有一個粗使婦人和紫緞在裡面招呼。
. f# h  t! V, U6 V# P! k( Q
　　此刻那婦人已是睡了，黑沉沉的院裡，只有歐青英的一間屋子還散發出淡淡的昏黃的光，光線沒有衝散黑暗，反而給院子平添了幾分陰森孤清之意。

　　良兒想起紫緞的話，由不得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裡面四處的暗影裡都潛伏著無數張牙舞爪的鬼魂。她“嚯”地轉身拉起廖氏：“我們走。”只有錦繡園才能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