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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1月23

[異世重生] [架空歷史] 憤怒的香蕉 -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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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5 01:46:4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七七章 雳雳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三)2 f$ N3 L' ^8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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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2 W# P( R# D    武朝靖平二年六月,天下局勢正處于暫時的穩定和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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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在攻下汴梁,掠奪大量的奴隸和資源北歸後,正在對這些資源進行消化和歸納。被女真人逼著上台的“大楚”皇帝張邦昌不敢觊觎皇帝之位,在女真人去後,與大量朝臣一道,棄汴梁而南去,欲選擇武朝殘余宗室為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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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W4 B1 s( J, f. Q0 i    女真人的離去並未使北面局勢平定,黃河以北此時已動蕩不堪。察覺到情況不對的許多武朝民衆開始攜家帶口的往南面遷徙,將熟的麥子稍稍拖慢了他們離開的度。, i9 ]: R- Y: |6 A( e0 N4 j'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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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黃河以北的諸多大戶,能走的走,不能走的,則開始運籌和謀劃將來,他們有的與周圍軍隊勾連,有的開始扶持武力,打造救亡私軍。這中間,有為私有為公的,多半都是出于無奈。一股股這樣那樣的地方勢力,便在朝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下,于北方大地上,逐漸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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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能看出來,自女真人的兩度南下,甚至攻破汴梁之後,雁門關以南、黃河以北的這片區域,武朝已經不存在實質上的掌控權。或能一時掌控話語,但女真一來,這片地方軍膽人心已破,不存在堅守的可能了。- F% ?: B4 }2 _  ?/ v  h

6 l/ L* z7 G: H. ^  O" A    麥子便要收獲,水稻也快差不多了,將要上台的皇帝成為百姓心中新的期盼。在武朝經曆如此大的恥辱之後,希望他能選賢任能、勵精圖治、重振國體,而在蔡京、童貫等盤踞朝堂多年的勢力去後,武朝殘存的朝堂,也確實存在著振作的可能和空間,大量的學人士子,民間武者,再度開始奔走運作,希望能夠從龍有功,一展抱負。甚至不少原本隱居之人,眼見國事危殆。也已經紛紛出山,欲為振興武朝,獻計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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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這段時間裏,人們選擇的方向。大約有兩個。其一是位于汴梁以東的應天府,其二則是位于長江南岸的江甯。$ J3 v9 n1 ?7 [- a# J

5 q( N1 D) F1 ~( S8 |- f    此時,經過女真人的肆虐,原本的武朝都城汴梁,已經是狼藉一片。城牆被破壞。大量防禦工事被毀,事實上,女真人自四月裏離去,是因為汴梁一片死人太多,疫情已經開始出現。這古老的城池已不再適合做都城,一些北面的官員屬意此時作為武朝陪都的應天府,重建朝堂。而另一方面,即將登基為帝的康王周雍原本居住在江甯府,新朝堂的核心會被放在哪裏,如今大家都在觀望。0 V- F9 E/ C1 Q! j1 v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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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遼闊天地。武朝與金國,是如今天地中心的兩方,野心家與實權者們熙來攘往,等待著這下一步局勢的變化,觀望著兩個大國之間的再度博弈,百姓則在這稍許安甯的夾縫間,期待著更長的平安能夠持續下去。而在不被主流關注的邊緣之地,一場戰鬥正在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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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慶州,董志塬。中華農耕文明最古老的源地,一望無際。看書要鐵蹄翻飛如雷動。: P" |4 w  R+ C

+ G1 }" A9 D' T& ]6 L    陰天,鐵甲的騎兵,像是一堵巨牆般衝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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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7 D- W. S0 h0 C7 {; B3 l    平山鐵鹞子。+ U! J* _  F8 S1 D4 o

! I! A( H) u: q    有史以來最恐怖的重騎兵之一。西夏王朝立國之本。總數在三千左右的重騎兵,人馬皆披鐵甲,自西夏王李元昊建立這支重騎兵,它所象征的不僅僅是西夏最強的武力,還有屬于黨項族的貴族和傳統象征。三千鐵甲,父傳子、子傳孫。代代相續,他們是貴族、軍官,亦是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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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統帥鐵鹞子的大領妹勒來說,眼前這仗,並非是鐵鹞子遇上的最艱難的陣勢,將要進行的,只是一次平平無奇的交鋒。從山中出來的這支悍匪軍隊觸怒了李乾順,西夏大營過七萬人都已經開始拔營東進,但他們並非是為了這支軍隊而來,而是在延州丟失之後,西夏高層不得不放棄立刻往西推進的計劃,在小麥收割的重要關頭,穩定下後方已經進了肚子的戰果,並且避免被躲在一旁的折家軍摘了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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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3 G5 m; y- k: {. ^) w    在此之前,西夏已經被種家壓著打了二十年,李乾順能夠一戰拓開西北局勢,西夏才隱隱有了中興之勢。然而這樣的勢頭才進行到一半,被人從後方捅了這樣的一刀,李乾順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1 }4 m- v0 c7 k

7 ^  h7 j! U! W* E1 `7 s$ _    這些年來,因為鐵鹞子的戰力,西夏展的騎兵,早已不止三千,但其中真正的精銳,終究還是這作為鐵鹞子核心的貴族隊伍。李乾順將妹勒派出來,便是要一戰底定後方亂局,令得衆多宵小不敢作亂。自離開西夏大營,妹勒領著麾下的騎兵也沒有絲毫的拖延,一路往延州方向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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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三的上午,兩軍在董志塬的邊緣相遇了。' v* {  A3 B- V

1 k: g7 @9 F& q, u. _# D8 t    騎兵也好,迎面而來的黑旗軍也好,都沒有減。在進入視野的盡頭處,兩只軍隊就能看到對方如黑線般的延伸而來,天色陰霾、旌旗獵獵,放出去的斥候輕騎在未見對方主力時便已經曆過幾次搏殺,而在延州兵敗後,鐵鹞子一路東行,遇上的皆是東面而來的潰兵,他們便也知道,從山中出來的這支萬人軍隊,是不折不扣的悍匪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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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H: K9 A1 }% i. M0 Q) |    這樣的認知對鐵鹞子的將領來說,沒有太多的影響,察覺到對方竟然朝這邊悍勇地殺來,除了說一聲大膽外,也只能說是這支軍隊連番大勝昏了頭他心中並不是沒有疑惑,為了避免對方在地形上做手腳,妹勒命令全軍繞行五裏,轉了一個方向,再朝對方緩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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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m% e! S    只見視野那頭,黑旗的軍隊列陣森嚴,他們前排長槍林立,最前方的一排士兵手扶斬馬巨刃,一步一步地朝著鐵鹞子走來,步伐整齊得猶如踏在人的心跳上。  a9 T2 x+ n2 N7 D

8 V  J' s% ]; |( b$ _    當兩軍這樣對壘時,除了衝鋒,其實作為將領,也沒有太多選擇最起碼的,鐵鹞子尤其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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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許多事情的被決定,往往沒有給人太多時間。這幾天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快節奏的,那黑旗軍下延州是無比快的節奏,一路殺來是無比快的節奏,妹勒的出擊是無比快的節奏,雙方的相遇,也正落入這種節奏裏。對方沒有任何遲疑的擺開了迎擊陣勢,士氣昂然。作為重騎的鐵鹞子在董志塬這種地形上面對主要是步兵的列陣,如果選擇遲疑,那以後他們也不用打仗了。% O* ^# e% t0 Y8 ?. U

# n7 t6 O% }; l- ?: N( ^) ]1 G; q    更何況。西夏鐵鹞子的戰法,向來也沒什麽多的講究,一旦遇上敵人,以小隊聚攏結群。朝著對方的陣勢動衝鋒。在地形不算苛刻的情況下,沒有任何軍隊,能正面擋住這種重騎的碾壓。! L5 U9 L4 `8 n- X( g,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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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陣型中吹起的號聲先點燃了導火索,妹勒目光一厲,揮手下令。隨後,西夏的軍陣中響起了衝鋒的號角聲。旋即鐵蹄飛奔,越來越快,猶如一堵巨牆,數千鐵騎卷起地上的塵土,蹄音轟鳴,排山倒海而來。- t6 _5 o" w# s0 _+ u

0 z, Y/ e6 l6 M. ~' A* z    前陣即將踏入一箭之地,妹勒在後方隱約看見對面的軍隊拔腿朝後飛奔,他心中感到不對。但這樣的距離下,如果前方真有什麽陷阱。鐵鹞子並非沒有變陣或者直接衝殺過去的能力。而對方調頭,銳氣已失,距離只要過去,對方就要經曆屠殺往日裏,這等異想天開,讓大軍調頭然後推拒馬出來的敵人,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往往只是死得更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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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S. x0 t7 Y( y5 G7 }/ l  j    有什麽東西飛起在天空中,然後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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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個時辰前,黑旗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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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磊一面前行。一面用手中的石片摩擦著長槍的槍尖,此時,那長槍已銳利得能夠反射出光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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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3 w" [* v& P! R    前、後、左右,都是奔行的同伴。他將手中的石片遞給旁邊的同行者,對方便也卸下了槍鋒,揮手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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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知道,再過不久,便要面對西夏的鐵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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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9 S; c$ X5 f+ c! s& j    “老子在延州,殺了三個人。”磨刀的青石與槍尖相交。出清冽的響聲,旁邊的同行者擦過幾下,將石片遞給另一側的人,口中與高磊說話,“你說這次能不能殺一個鐵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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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2 X8 I' p. h, u& B6 E    “夏村之後,咱們還怕過誰嗎。”高磊低頭說了一句,聲音沈悶。這個時候,他全身的血脈都在動,感覺腦子裏突突突的響,視野微微顫抖。奔跑純是本能,前後左右所有人,幾乎都是這樣。不奔跑是不行的。* V- T% \; o4 ~2 I* @5 c

# z) [3 @" g6 W4 C2 k( W2 J    自一次殺穿延州之後,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什麽雜兵,而是這支名震天下的重騎。誰的心中,都醞著一股緊張,但緊張裏又有著自傲的情緒:咱們說不定,真能將這重騎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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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r& l6 U! E: s+ ~5 W; T    汴梁城外面對女真人時的感覺已經淡漠了,而且,當時身邊都是逃跑的人,就算面對著天下最強的軍隊,他們到底有多強,人們的心中,其實也沒有概念。夏村之後,衆人心裏大約才有了些驕傲的情緒,到得這次破延州,所有人心中的情緒,都有些意外。他們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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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7 }4 S# m5 b' b, O5 C& C    這種強大的自信並非因為單人的勇武而盲目得到,而是因為他們都已經在小蒼河的簡單授課中明白,一支軍隊的強大,源于所有人合力的強大,彼此對于對方的信任,所以強大。而到得如今,當延州的戰果擺在面前,他們也已經開始去幻想一下,自己所在的這個群體,到底已經強大到了怎樣的一種程度。+ b: x0 c( u# y4 {0 A1 ], e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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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此,即便接下來要面對的是鐵鹞子,衆人也都是微帶緊張、但更多是狂熱和謹慎的衝過去了。5 z/ c/ ^& i  r) S9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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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周圍,所有人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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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戰法,從三天前開始,衆人就已經在軍官的帶領下反複的推敲。而在戰場上的配合,早在小蒼河的訓練中,大致都已經做過。這兩三天的行軍中,即便是黑旗軍最底層的軍人,也都在心中咀嚼了幾十次可能出現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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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支軍隊到來時,高磊如預定般的衝向前方,他的位置就在斬馬刀後的一排上。後方,馬隊逶迤而來,特種團的戰士迅地下馬,翻開箱子,開始布置,後方更多的人湧上來,開始收縮整個整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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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v6 ]4 g5 b    鐵鹞子轉變了進攻的方向,高磊與衆人便也奔跑著改變了方向。即便有著變陣的推演,高磊還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長槍,擺出的是無可挑剔的面對戰馬的姿勢。/ ^9 S! z1 k: X- ~+ z

5 I3 G- @- J1 H6 G8 K' `) c; m% F- D    “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如果後方出現問題,不能變陣的情況下,你們作為前列,還能不能後退?在身後同伴提供的支援不能打敗鐵鹞子的情況下,你們還有沒有信心面對他們!?你們靠的是同伴,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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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P) c8 g) N+ i/ `6 [    這是在幾天的推演當中,上頭的人反複強調的事情。衆人也都已有了心理准備,同時也有信心,這軍陣當中,不存在一個慫人。即便不變陣,他們也自信要挑翻鐵鹞子,因為只有挑翻他們,才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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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巨大的軍陣已成型,視野之中,個人的存在渺小難言。前方,那鐵騎以翻飛而來了。數千鐵騎拉開的陣勢長達百丈,不斷加快著度,猶如一堵巨牆,震蕩了原野。西夏的鐵鹞子重騎並非連環馬,他們不以勾索彼此勾連,然而每一匹鐵騎上,戰馬與騎士的鐵甲是彼此絞連的。這樣的衝陣下,即便馬背上的騎士已經死去,其胯下的戰馬仍舊會馱著屍體,跟隨大隊衝鋒,也是這樣的衝陣,讓天下難有部隊能夠正面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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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u! h5 T# K3 A- f3 X& F& f    鮮血在身體裏翻湧猶如燃燒一般,後撤的命令也來了,他抓起長槍,轉身隨著隊列飛奔而出,有一樣東西高高的飛過了他們的頭頂。* ~- u. E2 S) Y1 s

% O* I, @2 Q. A, |( r    那東西朝前方落下去,馬隊還沒衝過來,巨大的爆炸火焰升騰而起,騎兵衝來時那火焰還未完全收起,一匹鐵鹞子衝過爆炸的火焰當中,毫無損,後方千騎震地,天空中有數個包裹還在飛出,高磊再度站住、轉身時,身邊的陣地上,已經擺滿了一根根長長的東西,而在其中,還有幾樣鐵制的圓形大桶,以仰角朝向天空,先被射出去的,就是這大桶裏的包裹。$ m+ B) [$ m. y" q% c! M, O9 o4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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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包裹落進了馬隊裏,隨後是第三、第四,巨大的氣浪衝擊、擴散,在那一瞬間,空間都像是在變形,高磊手持長槍站在那兒朝前方看,他還看不出什麽來,但旁邊的後方有人在喊:“走開!走開!走遠點”高磊才偏過頭,隨即感到巨響傳來,他腦袋便是一懵,視野搖晃、嗡嗡嗡的亂響,再朝前看時,他的耳朵已經聽不到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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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多門榆木炮,幾乎在同時射!% h. t7 J"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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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面,當第一個包裹落下爆炸時,軍陣中的妹勒還在陡然間放下了一顆心。鐵鹞子並不害怕武朝的火器,他們身上的鐵甲不怕那爆炸的氣浪,久經戰陣的駿馬也並不畏懼忽如其來的爆炸聲,然而下一刻,可怕的事情出現了。4 n5 T/ v# Q1 I8 {/ Q. m3 D8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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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h$ _5 ]& P# D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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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的炸響幾乎是在同一刻響起,衝擊而來,長達百丈的巨牆上,無數的花朵盛放,爆炸的氣浪、黑煙、飚射的碎屑,混合的血肉、鐵甲,一瞬間猶如陡然聚成的巨浪,它在所有人的面前,轉眼間擴張、升高、升高、暴漲成滔天之勢,吞沒了鐵鹞子的整個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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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列第二列已被吞沒,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的騎兵還在飛馳進去,轉眼間,撲入那片巨牆。按照往昔的經驗,那不過是一片煙塵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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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鹞子小隊長那古呐喊著衝進了那片昏暗的區域,視野收緊的瞬間,一樣東西朝著他的頭上砸了過來,哐的一聲被他高撞開,飛往後方,然而在驚鴻一瞥中,那竟像是一只帶著鐵甲的斷手。腦子裏還沒反應過來,後方有什麽東西爆炸了,聲音被氣浪吞沒下去,他感到胯下的戰馬微微飛了起來這是不該出現的事情。' o- |* W! [3 J8 n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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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衝擊在下一刻來了,戰馬和他一同砸在了地上,一人一馬朝著前方飛出了好遠,他被戰馬壓住,整個下半身,疼痛和麻木幾乎是同時存在的兩種感覺。他已經衝出了那片屏障,前一刻還被蹄音統治的大地,此時已經換成另一種聲音,他躺在那裏,想要掙紮,最後的視野之中,看到了那猶如無數花開一般的瑰麗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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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7 11:08:4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七八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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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霾的天空下,騎兵的推進猶如海潮洶湧。總數將近六千的騎兵陣,從天空中看下去,密密麻麻,前端的鐵甲重騎在整個衝勢間,就像是潮水湧起的一波波巨浪,在平原上衝鋒起來,真有小山都要推平的威勢,碾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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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甲重騎呼嘯前行時,側後方的半段逐漸分離,開始往側面繞行前突,這是從鐵甲騎兵中分離的半數輕騎鐵鷂子雖是重騎,卻常在西夏作戰中被用作主力,長於奔襲作戰,機動迅速。在長程奔襲時,會以等量或是倍之的馱馬跟隨,攜帶重甲。這些馱馬雖不如戰馬精銳,然而當重甲被卸下,隨行的副兵仍舊能夠以之為坐騎,組成輕騎作戰。! H& f3 d1 ?& ]/ h  I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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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本就為部落制,等級森嚴,鐵鷂子作為精銳中的精銳,一人常配三名副兵,這些副兵便是鐵鷂子騎士家中的奴僕、親衛,無論勇力還是忠誠心都頗為過關,堪稱百裏挑一。縱然胯下戰馬不夠好,仍舊是頗為精銳的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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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1 x7 E+ Q% I! ]% g& h    這次黑旗軍破延州展現出來的戰力強橫,為了迅速咬死這支後方出來的流匪部隊,妹勒帶領兩千七百鐵鷂子迅速奔襲而來,跟隨的則是兩千七百多的馱馬輕騎。自準備開戰時起,副兵首領常達接到的命令便是從旁干擾,見機而行。他帶領近三千輕騎開始往側面環繞,對面陣列有序,看來頗為凶悍,但按照往日作戰的經驗。這支凶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軍隊仍舊會被重騎前鋒已一換多,迅速砸開。而自己需要注意的。是對方陣列後側已經列隊的一兩千輕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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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2 j, r% p; h    對方騎的是專為作戰而養的駿馬,自己這邊坐騎稍微遜色,但麾下騎士的勇武,卻絕不會遜色這天下的任何人,對此,常達有著巨大的信心。一旦對方露出什麼不好的端倪。自己帶領的這支騎兵。將會毫不猶豫地衝向對方。5 Z2 \+ V: _! [5 E" n

4 u* i5 G. w5 K: F    他緊盯著前方的戰局,一呼、一吸。鐵蹄翻騰的重騎兵將速度加到了巔峰,便要踏入一箭之地。按照往日的經驗,箭矢將會飛過來,然而對於鐵鷂子,意義是不大的縱然明白這點,仍然會有箭矢,有時候會有幾個運氣不好的重騎落馬。* e- `8 \+ w  U0 z8 e+ t

/ t, z6 k6 r3 ^, W3 T9 p    然而沒有箭矢。& c. A" D5 d+ {# m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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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攻擊排山倒海般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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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少的預兆。隨著第一朵爆炸火焰的升騰,無數的爆炸就在鐵騎浪潮前拍的鋒線上掀起了巨浪,震耳欲聾的響聲席捲而出,那巨浪無聲地掀起、升騰。就像是迎面衝來,與鐵鷂子巨潮撲在一起,僵持了一瞬,然後,雙方都互相拍打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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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X# _. Y  O: i+ F% x    “哇啊”" l. R7 s( U2 Z. _; \

: b: ?1 \2 Z5 ?+ g( D+ A. L1 \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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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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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4 J4 S' x" Z- H7 n, X    小隊長那古吶喊著衝入煙塵的巨潮,又從另一面狠狠地砸了出去,摔倒的鐵甲戰馬壓住了他的身體。在痛苦與麻木並存的感覺裏擡起頭來,巨浪的這邊,無數的花朵在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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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黑色的屏障、煙塵、湧起的衝擊波、嗆人而幹燥的氣味,一切都在升騰擴張,從前方發射而出的物體轟然射進這片屏障裏。黃色的光芒在黑煙、塵土中爆炸開,隨之呼嘯的還有暗紅的火焰,各種細小物體飛濺,氣浪滾滾翻湧肆虐。7 Z1 r* h( S! [- i+ u% `

& ]& C) s* v0 h+ L8 n$ l+ _    在那古的視野中,近處呈現的爆炸猶如地動山搖,對於個人來說,重甲的鐵鷂子奔馳如山,他們奔突出這片屏障,傾倒、翻滾便也猶如山崩一般。對敵軍陣列的衝擊收縮了騎兵隊列的鋒面,使戰馬之間的間隔變得比通常情況密集,升騰的黑煙與土塵擋住了騎兵的視線,不少騎兵仍顯完好,然而在高速的衝刺下,他們或被戰馬的屍體絆倒,或是撞上了前方開始受驚橫插的同伴,在轟然巨響中撞飛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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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土高坡的地面上,植被本就稀少,此時雖然還不如後世那般貧瘠,但被爆炸的威力一攪,土塵滾滾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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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巨大的混亂中,一部分的戰馬還是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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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 x: I- L/ J7 l' W* q; w% k7 \    視野在震盪,不祥的氣流混亂難言,同伴往這黑色的屏障外衝出來,或奔或崩,或也有少量還在加速前行的。那古看見一匹重騎從煙塵裏衝出來,馬上騎士還顯得完好,下一刻,從那邊射來的物體砰的打中了狂奔的騎士,戰馬還在衝出去,馬上著甲的半個身體往後方炸得四分五裂。' p, u! b) s* M) t/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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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妖法!他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懼,還想從馬下爬出來,正自用力,後方一匹鐵鷂子奔突出來,馬失前蹄,猶如小山一般的淹沒了他的視野……# Q/ H) P6 a8 ?$ n$ z: x/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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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榆木炮第二發裝填!”$ l% e6 ?8 G8 J,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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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6 N1 R  M4 N8 k3 g2 B0 I0 N

0 f+ [5 b. X  ?) }2 k: M6 ]7 a: _; C    “不要讓他們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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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軍的陣地上,特種團的軍官正歇斯底裏地大喊出聲,後方,兩千騎兵開始拉出去了,步兵陣列中氣氛肅殺,侯五、毛一山等人正等待著衝鋒的那一刻。在他們的周圍,特種團的士兵正在迅速組裝便攜式拒馬。這些拒馬以鑄鐵長棍為中軸,交叉插入鐵製長槍後固定,六柄長槍與一根鑄鐵為一組,固定後放在地上幾乎不可能移動,就算翻滾一個面,也依舊是同樣的造型,組裝好後,飛速地推向前方。$ i1 c$ o# R# m' w) x0 j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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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志塬上的這場大戰才剛剛開始,然而這迎面而來的一擊猶如夢幻一般,在這個時代,幾乎是從不曾出現過的景象。, Z% z, e4 M0 l$ D+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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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輪的炮擊直接炸癱或是震死的大概僅是百多的鐵甲重騎,但真正壯觀的還是那正在升騰的煙塵屏障。它遮擋了鐵鷂子衝鋒的視線,倒下的騎兵同時成為了拒馬,此時摔倒的騎兵數量還在不斷上漲。整個前列被覆蓋進去的近千騎兵,或多或少的都已受到影響,有的戰馬驚了,發足狂奔卻錯了方向這年月裏。騎兵有放鞭炮或是製造噪音讓戰馬適應戰場聲響的訓練,但從未到過這種程度。. L0 M6 z6 ~1 B5 Y+ a' K

- b* T: l. U9 H    有的騎兵則在馬背上被震裂了鼓膜。飛散的煙塵迷住了眼睛,而戰馬的平衡同樣受到了影響,一時間,奔突出來的重騎或被同伴絆倒,摔得頸骨折斷,或是在奔跑中撞向其它騎兵。馬上騎士拚命拉馬。越奔越快然後轟然飛撲倒地。剩餘的騎兵在微微調整後持續奔來,而在這邊,砲彈也還在連續地發射著。6 L1 C2 A$ a# P7 b;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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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的騎兵被持續過濾出去。) M$ N7 z1 ^7 G. f2 y

4 }6 ~& f8 m" T7 J/ o7 u    炮陣中,士兵迅速地清理炮膛,在榆木炮中裝入或空心或實心的砲彈,鐵炮的占比則有二十餘門,裝入的多是空心的砲彈,這些鐵炮規格、口徑不盡相同,有些渾然一體。有些則已經分作兩段,如後世的佛郎機炮一般,炮管與裝藥的子炮呈分體結構,一發射出後。子炮拆下,另一枚子炮已迅速地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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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蒼河中工匠技藝一項的負責人林靜微與公孫勝站在鐵炮集群的附近,看著戰線前方落單後迷惘徘徊,或是掙扎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的重騎,微微皺眉。此時周圍滿是巨大噪音、吶喊聲、炮聲。林靜微一面看,一面也朝著旁邊大喊:“按照平日裏來,按照平日裏來。那邊,你幹什麼!當心手裏的砲彈,炸死你個王八蛋”# W/ K0 k( V+ P) u' q"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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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的聲音中,還有**包在飛上天空,有的落在馬群裏爆開,有的過了一陣才爆。公孫勝仔細地看著那爆炸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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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N3 ?: n4 v% S    自甯毅來到武朝之後,時間已過去了將近九年,而對於火藥,甯毅幾乎從一開始就在下意識的做改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古代的黑火藥與現代的黃火藥是兩個概念,黑火藥的提升空間並非無限,而要發展至現代的**,三硝基甲苯、(石肖)化甘油,則需要大量的化學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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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 M! G' P* V3 U, B% [; G    瓶頸存在,但有些事情並不是沒有折衷的辦法。製作(石肖)化甘油的三樣基本化合物,硫酸,在古代就早已被煉丹師發現,硝酸暫時是沒有的,但其原料在武朝並不缺少,這個年月裏,硝石的作用主要是大戶人家在夏天製冰之用,硝石幹餾,又或是與硫酸反應,水解都能得到硝酸。至於甘油,以硫酸與動植物油脂加熱反應,然後與蘇打或石灰反應,便能分離出來,甚至於,順便還能做肥皂。0 u5 n6 H5 |% ~. \9 B+ h, R. m: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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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甯毅來說,這些原理並不陌生,但想要在這個年代找到合適的配比和製作方法,自然有著巨大的難度。好在他的專長雖非化學,卻是用人和運營。在給手下的匠人普及基本的化學知識後,這些事情都可以由別人去做,而自公孫勝這些人加入進來,旗下的匠人不斷增加,他最初的化學知識,其實已經跟不上作坊裏研究的進展。3 R, \( Z* U# Q5 E- d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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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後來的**坊推進中,實踐成果是遠高於理論知識的,擁有了基本化學常識的匠人們也成不了門捷列夫,但在追求效率,講究記錄、對比的現代研究體系下,其製造的火藥成色已經愈發精純。在硫酸、硝酸皆能製備之後,例如硝化棉等物已經在作坊裏出現,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被公孫勝這些人混合後,火藥的爆炸力也已經相當可觀,足以在戰場上決定性地運用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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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肖)化甘油此時倒也已經有了一定的製備基礎,但甯毅並沒有貿然發展這個。一來因為造反以後,物資確實缺乏,後世養豬,一身肥膘,這年月裏養豬全是瘦肉,以動植物脂肪制取甘油,都太過奢侈,性價比不高。二來(石肖)化甘油從發明到能夠相對安全的使用,還有很長一段的路走,在作坊裏的匠人弄懂矽藻土之前,甯毅也不敢亂來。而這次的出兵,小蒼河中所有能夠動用的東西,基本都已經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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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作坊中製出的幾種延遲引信,手工製作的空心彈,包括甯毅從一開始就要求製作的大當量**包,極為奢侈的鐵製發射筒——這些口徑極大的拋射**包的圓筒,在後世被稱作飛雷。: D. x. H, A4 @& n1 I6 k

4 a; D: Q- K- t6 s    解放戰爭時期,以油桶迫發的**包,落下時威力比一般的大砲要驚人得多,其中包裝的現代**爆炸的威力,一次可以橫掃方圓二十餘米的範圍,人畜盡沒,因為被衝擊波震死,死時連傷口都找不到,因此又被稱作“沒良心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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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I% ]5 t& X- h3 k    此時發射的**包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威力,然而落在地上爆炸之後,衝擊波擴大到周圍三四米的範圍,聲勢、氣浪驚人,滾滾煙塵之中,戰馬在近處因為巨大的衝勢便會被拋飛出去,砰的撞向旁邊的同伴。8 o. a& R6 i6 K" z- ^!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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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要變了……”, U* {& [' h: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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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烏雲流散,公孫勝看著衝過來的少量重騎,說了一句,然後伸手拿起地上的大鐵鎚。他一身道士長袍,看起來仙風道骨,實際上能在梁山匪幫裏占一席之地,本身卻頗有力量,此時拖著鎚子衝向前方,一匹重騎正朝他這裏疾奔而來,兩人轉眼相觸,道士藉著衝勢猛地揮起重鎚,由下而上砰的一聲恐怖的巨響,砸在了那戰馬的頭上,整匹戰馬嗷的一聲,四蹄翻飛砸向了一旁的地面,鮮血與浮塵翻滾。5 v! Q( Y* [% P& X( J7 ]! @

6 Q7 j8 }; Q6 r5 Z    他拿著鎚子,走向衝來的另一名騎兵,旁邊也有步兵湧了過去,待到將那騎兵砸翻在地,公孫勝才朝著後方大吼出來:“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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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 u2 X% o, I    從對面奔馳而來,衝過了爆炸區域後得以倖存,並成功抵達這邊前沿的重騎兵,此時已僅有三分之一了,一部分的重騎兵因為騎士或是戰馬的受損還在煙塵裏迷惘地拍換。二十餘架鐵製拒馬被士兵扛著等在了他們的前方,其後是斬馬刀、長槍和鐵鎚。等在這邊的士兵耳朵裏同樣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他們的耳朵裏,幾乎是沒有聲音的。鐵騎因為洶湧的炮擊損失了一些速度,但依舊排山倒海般的過來了,鐵甲的重騎撞在那拒馬上,將拒馬撞斷,或是推得它在地上走,更多的重騎過來,他們揮舞斬馬刀和長槍迎上去,鐵鎚兵揮舞開山重鎚狠狠地砸在那戰馬或是騎士的鐵甲上,血從鐵甲的甲縫裏湧出來。" l. m) p1 v+ i% c" s/ q# M: b

- }. f$ J3 s* o9 h    這時候,鐵鷂子的中陣也已經撲過了那面煙塵的巨牆,他們相對謹慎,速度也稍有減慢,更多的繞向了煙塵的兩側,而由於炮擊的減弱,升騰的黑煙正在空處視野來,後方的妹勒也大致看清楚了前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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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T0 R' F& C) P+ t! S    這年月裏,一般的軍隊戰損一成便要崩潰,鐵鷂子並非是這樣的弱雞軍隊,他們是精英中的精英。在許多時候,他們也不惜以犧牲來換取勝利,但重要的是,犧牲能夠換來勝利。; S7 M6 `& Y8 a% x# y+ W$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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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大戰才開始不久,一次的衝鋒,前陣衝了過去,中陣稍有猶豫,此時也已經跨入接戰的一箭之地的範圍,他們還想往前衝,但在更前方,那只軍隊猶如巨獸,正將三分之一的鐵鷂子部隊吞噬殆盡。在這之前,沒有任何遠程的交鋒,能夠如此威脅到鐵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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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陣還在衝鋒,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還來不及崩潰,陣列中的士兵只是覺得迷茫,稍有理智的軍官回頭看那巨大的帥旗。妹勒也在率衆狂奔而來他原本想要營救或是支援陷入爆炸中的前陣,這個時候,即便是久經沙場的他,心中也是一片空白。, n1 ^& x( y7 v5 P: ]

+ D7 H# i- M5 r# H( w! c    整個前陣幾乎完全失去戰力完蛋了。; C7 I% B9 C& M* ~

# N' q% E  L) J) v8 D- }+ @    但士氣未失,衝過去似乎又還能打。繼續衝,還是不衝,這是個問題。7 Z. V' g- k; a8 [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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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瞬間……他想起了他的麻麻……7 n2 v8 _! Y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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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多少人發現,整個炮陣,此時已經沈默下來……' c; L/ {, h6 \# ]% o* F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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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13 01:23:48 | 顯示全部樓層

; G7 c& f8 K$ ~. s# _$ [3 k第六七九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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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殺如潮,馬蹄聲轟然翻捲,怒吼聲、廝殺聲、金鐵相擊的各種聲音在偌大的戰場上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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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灰色的煙塵在空中飄蕩,空氣裡充斥著滲人的氣味,鐵甲的騎兵在近距離內猝然力時,槍陣在前方迎上來,長槍與戰馬的角力伴隨著扭曲的金鐵刮擦聲,順著縫隙刺進鐵甲中的槍尖扎進馬的身體,帶出大量的血腥氣,戰馬吃痛轉彎,槍陣中有人倒下,馬上的騎士揮舞手中的長戈,從人的面孔上劃過,也有重鎚揮舞而來,轟然一聲巨響中狠狠敲在戰馬的頭顱上,戰馬帶著血漿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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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號角聲中,更大規模的爆炸聲又響了起來,延綿成片,幾乎搖撼整片大地。巨大的煙柱升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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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是黑旗軍士兵如海潮般的包圍衝鋒。( L& c2 R/ H& ^, H* y* \/ q

4 a% M: g; `" [1 R1 ]# H: s# G& G+ ?    董志塬上的這場戰鬥,從打響開始,便沒有給鐵鷂子多少選擇的時間。火藥改進後的巨大威力打破了原本可用的作戰思路,在最初的兩輪炮擊之後,遭受了巨大損失的重騎兵才只能稍稍反應過來。如果是在普通的戰役中,接敵之後的鐵鷂子損失被擴大至六百到九百這個數字,對方未曾崩潰,鐵鷂子便該考慮離開了,但這一次,前陣只是稍稍接敵,巨大的損失令人接下來幾乎無從選擇,當妹勒大致看清楚局勢,他只能通過直覺,在第一時間做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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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K* ]* k3 }5 Q    他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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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段時間內,沒有任何命令被下達。鐵鷂子各部只能繼續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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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重騎兵前陣損失雖大,但對於傷亡的準確認知還未曾確實地進入每一名騎兵的心中。不久之後,鐵鷂子如怒潮般的湧向砲兵陣地,一百多門的大砲在此時進行了倉促第三輪的射擊。自開戰起過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鐵鷂子衝陣的巨大威力展現,它撕裂砲兵本陣的防禦,鐵騎的身影沖刷而過。, Y) R6 C% U- Z( ~9 R#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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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之上騎兵奔突。側面衝來的由常達帶領的輕騎部隊原本已經存了衝鋒之念,然而見到鐵騎中央突破,終於還是做出了與黑旗軍騎兵相繞騷擾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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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3 }0 t* b$ h    然後。在所有人的眼前,整個砲兵陣地被延綿的爆炸淹沒下去,黑煙蔓延,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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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0 z- c# [( A' c4 D5 ~1 S    自開戰時起。一陣陣的爆炸、煙塵將整個戰場點綴得猶如夢魘,鐵騎在奔突中被擊中、被波及、戰馬受驚、互相碰撞而失去戰鬥力的情況連續生著,然而作為西夏最精銳的部隊,鐵鷂子仍舊籍著其強大的衝陣能力完成了一次突破,也僅僅是一次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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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x/ U( Z! A$ Q2 `. l1 }9 z    當砲兵在鐵騎的追殺中拖著少量鐵炮潰退到戰場邊緣。留在整個中陣上的兩百多只木箱子裡存放的炸葯陸續爆炸,蔓延的黑煙便如暴漲的海浪吞沒了所有人的視野。同一時刻,低沉的號角聲漸至嘹喨,事先便在往兩側轉移的黑旗軍動了總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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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連番的爆炸中,被分割在戰場上的騎兵小隊,此時基本已經失去度。步兵從周圍蔓延而來,一些人推著鐵拒馬前衝,往馬隊裡扔,被奔突的重騎撞得哐哐哐的響,一部分的鐵鷂子試圖起近距離的衝鋒突圍——他們是西夏人中的精英。即便被分割,此時仍舊擁有著不錯的戰力和戰鬥意識,只是士氣已陷入冰涼的谷底。而他們面對的黑旗軍,此時同樣是一支哪怕失去建制仍能不斷纏鬥的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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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騎的最後反抗偶爾便將人推飛在血泊裡,長槍與鐵刺、拒馬也在一匹匹的將戰馬推翻,重鎚砸打在沉重的鐵甲上,出可怖的聲響,內裡的肉體幾乎被震得糜爛,每每一匹戰馬倒下,濃稠的血漿便在下方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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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業帶領麾下士兵推著鐵製的拒馬往敵軍帥旗方向瘋狂地衝過去。剛剛經過爆炸的陣地上瀰漫著灰土與煙塵,偶有裂甲殘騎自塵土中衝出,迎上前去的人們先將拒馬扔出,鉤鐮槍緊隨其後戳刺、勾馬腿。鐵鎚兵隨時等著重鎚砸出,不時的,也有黑旗軍士兵因為無法破防而被對方長矛重戈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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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的、真正實力上的較量,此時開始出現,雙方猶如冷硬的鋼鐵般衝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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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一側,常達率領的兩千七百輕騎兵朝著這邊起了冒死的衝擊。不久之後,稀稀拉拉的爆炸聲再度響起,黑旗軍這邊的兩千輕騎朝著對方同樣高的衝擊過去,兩支騎兵如長龍一般在側面的原野上交戰、廝殺開來……% Y$ v1 m9 @& h, b; K# U

) x0 ]5 Y% J5 i/ x    而戰龍於野,其血玄黃。濃稠的鮮血,將大地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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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個時辰之後。決定整個西北局勢的一場戰鬥,便到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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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b: b4 \! h. C    漫漫長風雖陰霾的卷雲掠過,馬隊偶爾奔行過這陰雲下的原野。西北慶州附近的大地上,一撥撥的西夏士兵分佈各處,感受著那山雨欲來的氣息。, K/ K3 ]9 L# L- F7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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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士兵中,一部分原本就駐守本地,監督各地收糧,一部分由於延州大亂,西夏將領籍辣塞勒身亡,朝著西面潰逃。馬隊是最快的,而後是步兵,在遇上同伴後,被收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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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7 |& S5 P2 D9 C7 Z' c5 e, W    潰敗的士兵在渲染著那支山中亂匪的可怖。前線多處雖尚未傳來接敵訊息,但也有不少人知道了消息:此時,一支悍匪正從東面飛殺來,來意不善。( g9 e: p4 |- m; O

4 ~4 @4 t( H! E    延州、清澗一帶,由籍辣塞勒帶領的甘州甘肅軍雖非西夏軍中最精銳的一支,但也稱得上是中堅力量。往西而來,慶州此時的駐軍,則多是附兵、輜重兵——因為真正的主力,不久以前已被拉去原、環兩州,在延州迅潰敗的前提下,慶州的西夏軍,是沒有一戰之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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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7 ^* A  Y5 y: A# M5 t    野利荊棘早兩天便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是此時慶州駐軍中的精銳之一,原本便是西夏大族旁系,從小唸過書,受過武藝訓練,此時乃是大將豪榮麾下直系衛隊成員,當第一波的消息傳來,他便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b, i) v" _; t: l' F9 c8 E

5 \7 o: b. o/ t, o0 B' s3 @  o    縱然不肯相信此時西北還有折家以外的勢力敢捋西夏虎鬚,也不相信對方戰力會有斥候說的那般高,但籍辣塞勒身死,全軍潰敗。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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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d6 Z0 N2 w; i/ _    為了應付這忽如其來的黑旗軍隊,豪榮放出了大量值得信任的衛隊成員、精英斥候,往東面加強消息網,關注那支軍隊過來的情況。野利荊棘便被往東放出了二十餘里。守在十虎原上,要密切盯緊來犯之敵的動向。而昨天夜裡,黑旗軍尚未通過十虎原,鐵鷂子卻先一步趕到了。0 Z5 |* |3 W; a

" F3 y* V( p" _    野利荊棘這才放下心來,鐵鷂子名震天下。他的衝陣有多可怕,任何一名西夏士兵都清清楚楚。野利荊棘在鐵鷂子軍中同樣有認識之人,這天夜裡找對方聊了,才知道為了這支軍隊,陛下震怒,整支大軍已經拔營東歸,要穩定下東面的整個局勢。而鐵鷂子六千騎浩浩蕩蕩殺來,無論對方再厲害,眼下都會被截在山裡,不敢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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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x; W, Y& b" q& B    第二天天陰。鐵鷂子拔營離開,再之後不久,野利荊棘便收到了訊息,說是前方已現那黑旗軍蹤跡,鐵鷂子便要對其展開攻擊。野利荊棘命人回慶州通傳此消息,自己帶了幾名信任的手下,便往東面而來,他要第一個確定鐵鷂子大捷的消息。# E9 s( I# n0 v7 }* z

$ U* ]. x% o% M) U9 }# V! `4 |    天空中風雲漫卷,從十虎原的口子上到董志塬後,大地一望無垠。野利荊棘與幾名手下一路奔馳。便聽得東邊隱隱似有雷鳴之聲,他趴在地上聽聲音,從大地傳來的訊息紛亂,好在此時還能見到一些大軍通過的痕跡。一路追尋,陡然間,他看見前方有倒下的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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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殷紅,地面上插著飛散的箭矢,戰馬被弓矢射中倒下了,它的主人也倒在不遠的地方。身上傷痕數處,臨死之前顯然有一番惡戰——這竟是鐵鷂子副兵騎隊的一員,放眼望去,遠遠的還有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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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8 p/ E6 E2 d    那又是倒下的鐵鷂子副兵,野利荊棘過去翻身下馬,只見那人胸口被刺中數槍,臉上也被一刀劈下,傷痕淒厲、森然見骨。鐵鷂子主隊固然名震天下,但副兵乃是各個大族精心挑選而出,往往更為彪悍。此人身材高大,手上數處舊傷,從綴滿榮譽的服飾上看,也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也不知遇上了怎樣的敵人,竟被斬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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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看他們奔行和倒下的方向,分明與先前的大軍行進方向相反。竟是在逃亡?7 j8 L) P6 `. T)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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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聲微顯嗚咽,野利荊棘為心頭的這個想法愣了片刻,回頭看看,卻難以接受。必是有其它緣由,他想。5 a1 y- C- v& B" G3 Z0 g8 d% }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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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先前訊息傳來的時間推斷,鐵鷂子與對方就算開戰也未有太久。六千鐵鷂子,鐵騎三千,就算遇上數萬大軍,也從不會畏懼,豈有逃亡可能?倒有可能是對方被殺得逃亡,輕騎一路追殺當中被對方反殺了幾人。) D5 z$ d: R7 o3 u5 H1 C3 ]; W

# g3 j4 U/ Z9 w( Q( v- T+ u7 u# b    他想著必是如此,再度翻身上馬,不久之後,他循著天空中飄蕩的黑塵,尋到了交戰的方向。一路過去,可怖的事實出現在眼前。路上倒下的騎兵愈多起來,絕大多數都是鐵鷂子的輕騎副兵,遠遠的,戰場的輪廓已經出現。那邊煙塵環繞,眾多的人影還在活動。. G1 T. I6 L4 I9 r

! I) Y7 G0 n& O/ d8 M8 t& F& [    附近沒有其它的活人,野利荊棘強壓住心中不祥的感覺,繼續前行。他希望看到大量鐵鷂子活動、打掃戰場的情景,然而,對面的景象,愈的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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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V( i9 z, o) a7 H0 _    屍山血海、倒下的重騎戰馬、無法瞑目的眼睛、那斜斜飄蕩的黑色旗幟、那被人拎在手上的鋼鐵戰盔、人身上、刀尖上滴下的濃稠鮮血。7 ~9 M8 V! n1 [& R! @

2 K/ T# y) P; T1 j& z( G8 i    更遠處的地方,似乎還有一群人正脫下鐵甲,野利荊棘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幕,漫漫原野上,此時都是那從未見過的軍隊,他們在血海裡走,也有人朝這邊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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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鷂子在這裡進行了一次的衝鋒,陷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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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隊輕騎朝這邊奔行而來,有什麼在腦後敲打他的血管,又像是死死掐住了他的後腦。野利荊棘頭皮麻,陡然間一勒馬頭:「走!」$ C0 j" y7 Z* j- K. l

: C( @3 A: c4 |; y5 A3 M    他沒命地狂奔起來,要遠離那地獄般的景象……) B# B# g+ P" f% R  _* W4 Z;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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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有人將戰馬的屍體推倒在地上,下方被壓住的士兵試圖爬起來,才發現已經被長劍刺穿胸口,釘在地下了。# S. [7 n; U4 n( |

! R0 P  h6 X" J+ a$ P/ c    「娘的!娘的——」1 {" o1 `* r9 M) e6 \9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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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旗軍士兵破口大罵,身體微微的掙扎,兩隻手握住了劍柄,旁邊的人也握住了劍柄,有人按住他。有人大喊:「人呢!大夫呢!?快來——」$ T. O1 e& h: f4 {- F& }) o6 o

) S; p6 n6 t3 }3 p, M. e% Z& Y    「娘的——」血漸漸從地上那士兵的口中湧出來了。周圍都是狂亂的聲音,煙柱升上天空,擔架奔跑過戰場、跑過一堆堆的屍體,地上的士兵睜著眼睛。直到目光漸漸逝去顏色。不遠處,羅業掀開一名鐵鷂子重騎的頭盔,那騎士竟還能動彈,陡然揮了一劍,羅業一刀捅進他的脖子裡。攪了一攪,血噴在他的身體上,直到周圍瀰漫起巨大的血腥氣,他才陡然站起,刷的將頭盔拉了下來。3 V) t' z. @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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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一山!在哪裡!廖多亭、廖多亭——」8 f' Z( i* a# _' \

& a4 I0 K% s# s$ }7 v9 z    周圍瀰漫著各種各樣的喊聲,在打掃戰場的過程裡,有的軍官也在不斷尋找麾下士兵的蹤跡。沒有多少人歡呼,縱然在殺戮和死亡的威脅過後,足以給每個人帶來難以言喻的輕鬆感,但只有此時此刻。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能做的事情,在這些事情裡,感受著某種情緒在心中的落地、紮根。  d, O$ R9 Y' j7 v

9 J; ], Z. y9 c& s+ Z( g    這一刻,他們真實地感覺到自己的強大,以及勝利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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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重量,來自於身邊每一個人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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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u2 I8 @5 d2 m5 e+ E    對陣鐵鷂子的這場戰鬥,在先前有過太多的預期,到戰鬥發生,整個過程則太過迅。對於鐵鷂子來說,在巨大的爆炸裡如山崩一般的潰敗讓人毫無心理預期。但對於黑旗軍的士兵來說,後來的碰撞,沒有花俏。若他們不夠強大,即便打亂了鐵鷂子的陣型。他們也吞不下這塊硬骨頭,但最後的那場硬仗,他們是硬生生地將鐵鷂子塞進了自己的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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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州一戰,過於迅速的勝利對他們來說還有些沒有實感,但這一次,眾人感受到的就真正是凝於刀鋒上的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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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同樣付出了代價。一些重騎的最後頑抗造成了黑旗軍士兵不少的傷亡,戰場一側,為了營救深陷泥沼的鐵鷂子主力,常達率領的輕騎對戰場中央動了狂烈的攻擊。事先被撤下的數門大砲對輕騎造成了可觀的傷亡,但無法改變輕騎的衝勢。劉承宗率領兩千輕騎截斷了對方的衝鋒,雙方近五千騎在戰場側面展開了白熱化的廝殺,最終在少量重騎殺出重圍,部分鐵鷂子投降之後,這支西夏副兵隊伍才崩潰逃散。" Y, _4 |0 b/ }0 {! i! g

+ v( G; K8 n$ f    對於這些大戶人家的隨從來說,主人若然死去,他們活著往往比死更慘,因此這些人的抵抗意志,比鐵鷂子的主力甚至要更為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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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y, |1 u; C7 _$ D: y: U/ k    但無論從哪個層面上來說,這一戰裡,黑旗軍都正面壓住了鐵鷂子,無論是主戰場上的混戰還是側面騎兵的瘋狂廝殺,黑旗軍士兵在高度的組織紀律下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與侵略性,都強過了這支西夏賴以成名的重騎。% k- |( [: N, }( u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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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搖晃晃地,毛一山從血泊裡爬起來,感到胸口在疼。混戰之中,他與侯五等人組成陣列與重騎廝殺,一匹落單的騎兵從側面殺來時,毛一山抓起盾牌從側面撞了上去,整個人被撞飛了,到得此時,方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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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q; y# i, ?    身邊有倒下的戰友,腦袋有點嗡嗡的響,好一陣子,響聲才停下來。他舉步前行,看見身邊走的都是戰友:「怎麼了?」$ t8 r5 i+ t+ m4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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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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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4 J/ \) [# [) c! I2 ]' ]    對方的反問中,毛一山已經緩緩的笑了起來,他心中已經知道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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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打敗鐵鷂子了。3 F' D( E- M7 U/ z- _/ A' P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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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哐哐的聲音裡,堆積的是如小山一般的鋼鐵盔甲。% v. d! e3 K; h2 r

* X7 S- j7 c) x. Q( o$ I    被俘虜的重騎兵正聚集於此,約有四五百人。他們早已被逼著扔掉了兵器,脫掉了盔甲。看著黑旗的飄揚,士兵環繞周圍。那沉默的獨眼將軍站在一側,看向遠方。$ T7 C0 D6 \- E, ]% h/ U6 u! W

  K$ Z; Y( g3 t& N, j    一隊輕騎正從那邊回來,他們的後方帶回了一些戰馬,戰馬上馱著重盔,一些人被繩子綁在後方奔跑前行。: Q0 Q. H3 b7 Y3 b  U% V

" E7 N& _3 I- i, l& _    這些人被拖到了前方,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氣質尊貴,此時卻顯得須凌亂而淒涼。投降的五百餘人看著這人,這人也同樣將目光掃過他們,而後望向朝這邊走來的獨眼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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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等……用的什麼妖法。」那人正是鐵鷂子的領妹勒,此時咬牙開口,「爾等觸怒西夏,遲早覆亡,若要活命的,放了我等,隨我向我朝陛下請罪!」5 N( p, k1 l: o4 {- ?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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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眼的將軍在他面前停下來,過得片刻,朝一旁攤開手來:「看看戰場上的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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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的戰場上,那些士兵正將一副副鋼鐵的盔甲從鐵鷂子的屍體上剝離下來,烽煙散去,他們的身上帶著血腥、傷痕,也充滿著堅定和力量。妹勒回過頭,長劍出鞘的聲音已經響起,秦紹謙拔劍斬過他的脖子,血光如匹練。這名党項大領的頭顱飛了出去。5 P/ u3 t: y* _5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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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L9 G$ ]8 ^4 w6 o7 b2 t" T    陰霾的天空下,有人給戰馬套上了盔甲,空氣中還有些許的血腥氣,重甲的騎兵一匹又一匹的再度出現了,馬上的騎士同樣穿上了盔甲,有人拿著頭盔,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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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6 A# M- Y! P& P    「從今日起……不再有鐵鷂子了。」" b4 Y# \/ l1 Y7 C6 r  T5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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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志塬上,兩支軍隊的碰撞猶如雷霆,造成的震動在不久之後,也如雷霆般的蔓延擴散,肆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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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黑旗軍的可戰人數,已減員至七千人,幾乎所有的榆木炮在這一戰中都已消耗殆盡,砲彈也接近見底了,唯獨鐵甲重騎,在大敗鐵鷂子後升至一千五百餘。自夏村過後,到弒君造反,再經小蒼河的一年訓練,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在展露鋒芒後,終於第一次的成型、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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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他們的面前,西夏王的七萬大軍推進過來。在收到鐵鷂子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後,西夏朝堂上層的情緒接近崩潰,然而與此同時,他們聚攏了所有可以聚攏的兵源,包括原州、慶州兩地的守軍、監糧部隊,都在往李乾順的主力聚集。到六月二十七這天,這整支軍隊,包括輕騎、步跋、強弩、擒生、潑喜等各個兵種在內,已經過十萬人,如同巨無霸一般,浩浩蕩蕩地朝著東面正在休整的這支軍隊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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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Q! {) F7 [    小蒼河,寧毅坐在院子外的山坡上乘涼,老人走了過來,這幾天以來,第一次的沒有開口與他辯論儒家。他在昨日上午確定了黑旗軍正面打敗鐵鷂子的事情,到得今日,則確定了另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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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K5 d. |4 j5 W% F    「你們大敗了鐵鷂子以後……竟還不肯撤去?」2 U9 Z: b# I0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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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寧毅捏著手指,望向前方,回答了一句。5 K# i8 m1 O" J

& L* g" [  v2 ]    「……唉。」老人遲疑許久,終於嘆了口氣。沒人知道他在嘆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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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州城裡,留下的西夏人已經不多了,樓舒婉站在客棧的窗邊,望向東邊快要變暗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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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萬人已經推過去了,對方卻還沒有動作。$ S, R) E: F, `+ |6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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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以來生的一切,令她感到一種自心底深處的森寒和顫慄,自弒君之後便藏在山中的那個男人於這危局中表現出來的一切,都令她有一種難以企及甚至難以想像的瘋狂感,那種橫掃一切的野蠻和獸性,數年前,有一支軍隊,曾恃之橫掃天下。8 [; d, c- M. O

% F% N9 R% B2 B' U" ~7 k$ J& w' U    她能夠明白李乾順的難處。那支軍隊只要稍微有一點動作,無論是後撤還是躲避,西夏大軍都能有更多的選擇,但對方根本沒有。軍報上說對方有一萬人,但真實數字恐怕還少於這個數。對方毫無動靜,於是十萬大軍,也只能持續的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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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人的為難於她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今天的夢裡,她又夢見他了。就像當初在杭州第一次見面那樣,那個文質彬彬溫和有禮的書生……她醒來後,一直到現在,身上都在隱隱的打著寒顫,夢裡的事情,她不知應該為之感到興奮還是感到恐懼,但總之,夏日的陽光都像是沒有了溫度……+ d, X: H+ s+ s, b. U* G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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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爺,請你……殺了他吧……% R& N4 |6 S3 k9 f3 n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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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州,戰雲凝集!2 a; n. L$ y9 I* O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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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16 02:18:56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6 03: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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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老蒼河》第六八〇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六)% ^- ~) \- Z/ v7 R2 n3 n- s! K
   
8 L8 D: y) I" f) o$ z% e4 }  s  日漸西斜,董志塬一側的山嶺溝豁間升起道道炊煙,黑底辰星的旗幟招展,有的旗幟上沾了鮮血,幻化出點點深紅的污漬來,炊煙之中,有著肅殺沉穩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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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5 a6 A' \. l6 H: t  偶有窺探者來,也只敢在遠處的陰影中悄然窺視,而後迅速遠離,如同董志塬上鬼祟的小獸一般。# t% C$ m0 U5 V8 l. d+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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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蒼河中殺出的這支部隊,吞併於此。幾日之前,朝他們撲來的鐵鷂子隊伍猶如一頭紮入了深淵,除了少量潰敗之人,其餘騎士的性命,幾乎葬於一次衝鋒之中,如今幾乎半個西北,都已經被這一消息震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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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m: P( B( z  西夏王的十萬大軍就在朝這邊推進,看似穩重,實則有些不情不願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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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g% f$ v. q- ]3 M  人們害怕未知之物。& T( L6 y; g3 C, V2 d

4 L. M9 m2 K5 |( U, J0 ?  遠在環州的種冽聽說此事後,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他麾下種家軍只餘數千,已經翻不起太大的風浪。但在東北面,府州的折家軍,已經開始有動作了。  Y8 G' d; R2 ?2 `- Z- A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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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面再度派人確認這猶如天方夜譚般的消息,一方面整軍待發,同時,也派出了使者,星夜兼程地趕往山中小蒼河的所在。這些事情,駐於董志塬的黑旗軍尚不知道,推進而來的西夏軍隊也不清楚——但即便知道,那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 D- F6 V8 v4 |& K% O$ T

* Q4 |4 B/ V" X1 K$ |; u0 F- f  最重要的,還是這支黑旗軍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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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一萬人從山中撲出,不到兩日破延州,隨後立刻轉到西進,當頭一戰覆滅鐵鷂子。再強的兵也有戰損,也有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勞。他們如果掉頭跑掉又或是派出使者談判,都很正常,但問題在於,這兩種端倪,如今都未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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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7 s$ k" O) h: S' ~$ W& N  往最瘋狂的方向想,這支軍隊不再休息,一頭往十萬大軍中央插過來,都不是沒有可能。/ `+ k5 S9 o8 u9 W7 w  f

- Z& z6 o4 C* e/ h1 C% V  這種可能性讓人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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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里外董志塬上一場大戰的現場。殘存的屍首在這夏日陽光的暴曬下已化作一片可怖的腐爛地獄。這邊的山豁間。黑旗軍已駐留修整四日,對於外界的窺探者來說,他們安靜沉默如巨獸。但在駐地內部,輕傷員經過修養已大致的康復。傷勢稍重的士兵此時也恢復了行動的能力,每一天。士兵們還有著適當的勞動——到附近劈柴、生火、分割和熏烤馬肉。; B% B. f! z1 J. A( ^0 l' V

8 f5 [. `9 M6 k  兩千七百鐵鷂子,在戰場上直接戰死的不到一半,後來跑掉了兩三百騎。有將近五百騎士投降後存存活下來,其餘的人或是在戰場對壘時或是在清理戰場時被一一殺死。戰馬死的少。但傷的多,還能救的多數被救下來。鐵鷂子騎的都是好馬,魁梧高大。一些可以直接騎,一些哪怕受輕傷。養好後還能用來馱東西,死了的,許多當場砍了拖回來。留著各種傷勢的戰馬受了幾天苦,這四天時間裡,也已一一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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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降的五百人也被強令著執行這屠夫的工作。這些人能成為鐵鷂子,多是党項貴族,一輩子與戰馬為伴,待到要拿起尖刀將戰馬殺死,多有下不了手的——下不了手的當即便被一刀砍了。也有反抗的,同樣被一刀砍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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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f9 s6 I; [  w( E, J0 f+ x  軍心已破、軍膽已寒的士兵,即便能拿起刀來反抗,在有防備的情況下,也是威脅有限——這樣的反抗者也不多。黑旗軍的士兵眼下並沒有婦人之仁,西夏的士兵如何對待西北民眾的,這些天裡,不僅僅是傳在宣傳者的言語中,他們一路過來,該看的也已看到了。被焚燬的村莊、被逼著收割麥子的群眾、陳列在路邊吊在樹上的屍體或白骨,親眼看過這些東西以後,對於西夏軍隊的俘虜,也就是一句話了。  _8 a6 \1 Y4 _+ }" d2 T% k2 O# D

$ U& [, g: h1 I' e+ Q  敢反抗,很好,那就你死我活!2 c2 M% H- I  W6 w* }

# r! w" ^6 M6 ~4 i" R* y  而這些俘虜也感受到了這種堅決。是堅決而並非狂熱,這幾天的時間下來,整個駐地中的大部分軍人做的,看似是在殺馬,每天的吃食也是馬肉,但他們真正做的,卻並非如此,而是:殺鐵鷂子,吃了他們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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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接下來的一步,黑旗軍的士兵們也有議論,但到得今天,才變得更為正式起來。因為上層想要統一所有人的意見,在西夏大軍到來之前,看大家是想打還是想留,討論和彙總出一個決議來。這消息傳來後,倒是許多人意外起來。  N. A7 n7 `( V'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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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在收到這個消息之後,這天處理馬肉弄得一身血腥味的侯五就愣了片刻:「我還以為我們等在這裡就是要打李乾順的……怎麼還用討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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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毛一山等人也還傻傻的點了頭。2 w& I9 |, r, J$ B1 d8 N9 k

* t, b/ v% E7 D  X4 Q6 `  「怎麼不要討論?」營長徐令明在前方皺著眉頭,「李乾順十萬大軍,兩日便至,不是說怕他。但是攻延州、打鐵鷂子兩戰,我們也確實有損失,如今七千對十萬,總不能狂妄自大地直接衝過去吧!是打好,還是走好,就算是走,我們華夏軍有這兩戰,也已經名震天下,不丟人!如果要打,那怎麼打?你們還想不想打,意志夠不夠堅決,身體受不受得了,上面總得知道吧,自己表態最踏實!各班各連各排,今天晚上就要統一好意見,然後上面才會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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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 q3 e- o/ H0 g0 n) u  「那當然要打。」有個排長舉著手走出來,「我有話說,各位……」& ]$ B7 r% ^6 c9 S0 ^

0 R4 H) W' L+ N  「羅瘋子你有話等會說!不要這個時候來搗亂!」徐令明一巴掌將這名叫羅業的年輕將領拍了回去,「還有,有話可以說,可以討論,不准強行將想法按在別人頭上,羅瘋子你給我注意了——」  m" o. ?! U, A$ I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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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整個軍營就變得熱鬧起來了。+ G1 ^8 D* u8 R! O/ Q8 ~; \3 A

# z7 X' \& M( I4 M# O$ c  距離這邊三十餘里的路程,十萬大軍的推進,驚動的煙塵遮天蔽日,前後蔓延的旌旗自大道上一眼望去,都看不見邊際。0 e8 |; f. F$ m7 C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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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隨本陣而行的,多是西夏國中的精兵了,善走山路的步跋,成片成片的強弩軍,操控投石器械的潑喜,戰力高強的擒生軍,與鐵鷂子一般由貴族子弟組成的數千禁軍衛戍營,以及少量的輕重精騎,拱衛著李乾順中軍大帳。單是如此浩浩蕩蕩的陣勢,都足以讓其中的士兵士氣高漲。$ J# P) d1 b7 W% I0 i2 r% ^' g

2 M( t8 e: p9 V4 s6 I  而組成西夏高層的各個部族大首領,此次也都是隨軍而行。鐵鷂子的存在、西夏的存亡代表了他們所有人的利益。若是不能將這支突如其來的軍隊碾碎在大軍陣前。此次舉國南下,就將變得毫無意義,吞入口中的東西,統統都會被擠出來。8 G3 f$ {' {5 x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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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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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7 k/ t6 R# |/ x  「……對方來勢洶洶。兵力雖不足萬人,但戰力極高。不容小覷。若對方尚有心機,想要談判,咱們可先談判。但若是要打。以兵法而言,以快打慢、以少擊多。對方必衝王旗!」8 s( t4 p; o# E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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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的軍略會議上,大將阿沙敢不便推測了對方的動作。西夏王李乾順咬牙切齒。8 A) {: n' I( D$ ?9 \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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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千人對陣我十萬,他們若還敢衝朕中陣。朕便接了他們又何妨!」/ h% Y+ Y( y$ }8 u5 O9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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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勇武。末將敬佩。但兵法正要以強擊弱,陛下乃西夏之主。不該輕易涉嫌。這支軍隊自山中殺出,兩戰之中,屢出奇謀。我等也不可掉以輕心,一旦接戰,正該以兵力優勢,耗其銳氣,也看看他們有無後手。對方若不出奇謀,我軍十倍於他,自然可輕易掃平對方,若真有奇謀,我方大軍十萬,也不懼他。因此末將建議,一旦接戰,不可冒進,只以保守為上。畢竟鐵鷂子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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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沙敢不的話多少有些漲對方志氣滅自己威風,但這只是高層商議,又有鐵鷂子的事例在前,他的說話也代表了許多人的看法,因此,縱然覺得憋屈,越是迫近黑旗軍,西夏大營的防禦,便愈發嚴密起來。到得夜間,層層拱衛的大營燈火延綿,猶如眾星捧月的巨大堡壘,氣氛肅殺無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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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1 F% n0 A  這天夜裡,沒有等到任何談判的使者,許多人都知道,事情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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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d, [! F6 H- `  此時,遠在數千里外的江寧,街市上一片生平祥和的景象,政壇高層則多已有了動作:康王府,這兩日便要北上了。: a; k9 R$ Z; M; N

5 p: F" S& ^0 C" x5 L- L1 w  以國都而言,此時的陪都應天府,顯然是比江寧更好的選擇。哪怕女真人已經將黃河以北打成了一個篩子,畢竟未曾正式佔領。總不至於武朝新皇一登基,就要將黃河以北甚至長江以北全都扔掉。- b$ b& h, T; r4 e8 m

/ a0 k! z: J1 x% q& d2 U0 d+ ^! V  女真人在之前兩戰裡搜刮的大量財富、奴隷還不曾消化,而今新政權已除淨「七虎」,若新皇帝、新官員能振作,將來抵禦女真、收復失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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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7 J0 q# I9 I0 t  J( R  當然,真正決定將政權核心定於應天的,也不僅僅是康王周雍這個往日裡的閒散王爺,以強有力的方式推動了這一步的,還有原本康王府背後的許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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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國公主府的意志,便是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這期間,南下而來迎接新皇的秦檜、黃潛善、汪博彥等官員多次遊說周萱、康賢等人,最終敲定此事。當然,對這樣的事情,也有不能理解的人。! K! D/ b3 G- L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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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都應天,我根本想不通,為何要定都應天。康爺爺,在這裡,您可以出來做事,皇姐可以出來做事,去了應天會怎麼樣,誰會看不出來嗎?那些大官啊,他們的根基、宗族都在北面,他們放不下北面的東西,最主要的是,他們不想讓南面的官員起來,這中間的勾心鬥角,我早看清楚了。最近這段時間的江寧,就是一灘渾水!」' h3 B9 M" M9 K# a3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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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將成為太子的君武正在康賢的書房裡大聲說話,義憤填膺。一頭髮絲已白,但目光依舊清晰的康賢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喝了一口茶,聽著他嚷。0 d9 Y% N! B& h% h  |9 w

* r( d. I- H. @+ N6 p8 C4 Z$ u  「……真是為國為民我沒話說。國家都要亡了,全都在爭著搶著,考慮是不是自己說了算,國家交給他們?那個秦檜看起來大義凜然,我就看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康爺爺,我就不明白了。而且……」年輕人壓低了聲音,「而且,寧……寧毅說過,三年之內,長江以北全都要沒有,此時此刻,更該南撤才是。我的作坊也在這邊,我不想到應天去再造一個,康爺爺,那個孔明燈,我已經可以讓他飛起來了,只是尚不足以載人……」# c) b, k7 K. p7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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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就是為了你那作坊吧。」康賢笑了笑,沉吟片刻,「你還年輕,聰明,但也該聽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這些大官,背後當然都有自己的利益在。長江以北的人、黃河以北的人。當然也有自己的利益,為這些利益,也就是為這個國家,大員亦如是。講利益,不代表是奸臣。反而不講利益的,可能才真有問題。」1 l+ o8 C( Y3 [9 V

/ @) u, t" w: @- `' |' B5 ~+ F$ \0 o  老人倒了一杯茶:「武朝南北,泱泱來去數千里。利益有大有小,雁門關南面的一畝田裡種了麥子。那就是我武朝的麥子嘛。武朝就是這麥子,麥子也是這武朝,在那裡種麥子的農民。麥子被搶了,家被燒了。他的武朝也就沒了。你豈能說他是為了麥子,就不是為了我武朝呢?大員小民,皆是如此。家在哪裡,就為哪裡,若真是什麼都不想要、無所謂的,武朝於他自然也是無所謂的了。」- f' s3 m* i1 D8 M5 {# i" D- Z7 H

% B: F" i: V( X7 i9 E6 h0 t1 T# u  「你為作坊,人家為麥子,當官的為自己在北方的家族,都是好事。但怕的是被蒙了眼睛。」老人站起來,將茶杯遞給他,目光也嚴肅了,「你將來既然要為太子,甚至為君,目光不可短淺。黃河以北是不好守了,誰都可以棄之南逃,唯獨皇帝不可以。那是半個國家,不可言棄,你是周家人,必要盡全力,守至最後一刻。」+ y) e' A1 R# o( w( G) s

4 h5 W6 r9 x7 S1 F) e  「若是無法守得住,我們就是上去送死的?」. ?# \3 l  O1 P) }' q0 b

' K) w8 O" [8 x' t6 K$ {  「未曾去做,哪有絕對之事!?」康賢瞪了他一眼,「若真再有汴梁之事,到時候可以逃嘛,但只要還有一絲可能,我等自然就要盡全力。你說你師父,那麼多事情,他可曾訴過苦嗎?女真第一次攻城,他還是擋下來了的。他說長江以北淪陷,那也不是必然之事,只是可能的推測而已。」) W$ A8 }, S* ?+ s

% x4 X' u7 W! `" B! W5 q  這是近來康賢在君武面前第一次提起寧毅,君武高興起來:「那,康爺爺,你說,將來我若真當了皇帝,是否可能將師父他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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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o. u: s* w& d! t0 \  「閉嘴!」康賢斥道,「今日你提一句,他日提也休提。他弒君作亂,天下共敵,周姓人與他不可能和解!他日你若在別人面前露出這類心思,太子都沒得當!」, |. G/ V% M7 x1 u6 ^( s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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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說呢……」; R! M, E8 L4 ];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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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不知道你這孩子。」康賢看著他,嘆了口氣,然後面色稍霽,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君武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從小就聰明,可惜早先料不到你會成太子,有些東西教得晚了些。不過,多看多想,謹言慎行,你能看得清楚。你想留在江寧,為了你那作坊,也為了成國公主府在南面的勢力,覺得好做事。你啊,還想在公主府的屋簷下躲雨,但其實,你已經成太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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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 g9 l7 u' G5 ?* ~  「成了太子,你要變成別人的屋簷,讓別人來躲雨。你說這些大員都為了自己的利益,沒錯,但你是太子,將來是皇帝,擺平他們,本就是你的問題。這世上有些問題可以躲,有些問題沒辦法,你的師父,他從不訴苦,時局艱難,他還是在夏村打敗了怨軍,九死一生,最後路走不通,他一刀殺了皇帝,殺皇帝之後很麻煩,但他直接去了西北。如今的局勢,他在那山裡被南北包夾,但康爺爺跟你打賭,他不會坐以待斃的,不久之後,他必有動作。路再窄,只能走,走不出,人就死了。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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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w. ]( v3 h! c+ ]; e0 l  「你將來成了太子,成了皇帝,走不通,你難道還能殺了自己不成?百官跟你打擂,百姓跟你打擂,金國跟你打擂,打不過,無非就是死了。在死之前,你得儘力,你說百官不好,想辦法讓他們變好嘛,他們礙事,想辦法讓他們做事嘛。真煩了,把他們一個個殺了,殺得屍山血海人頭滾滾,這也是皇帝嘛。做事情最重要的是結果和代價,看清楚了就去做,該付的代價就付,沒什麼出奇的。」4 ^. U& \, m!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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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賢揮了揮手,話語還在房間裡迴蕩,君武有點愣愣的,隨即看見老人吐了一口氣,慈祥地笑起來:「這些東西,你先記住就行。康爺爺不能陪你們北上了,去了應天,將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但這天下啊,可愛的、可敬的人很多,若當了皇帝,你要為他們掙出一條生路來,當然,儘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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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4 X, k5 a$ J% U: R  君武愣了半晌:「我記住了。但是,康爺爺,你不覺得,該恨師父嗎?」9 S+ c% }7 i0 L#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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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之交,交的是道,道同則同道,道不同則不相為謀。至於恨不恨的。你師父做事情。把命擺上了,做什麼都堂堂正正。我一個老頭子,這輩子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有什麼好恨的。只是有些惋惜罷了。當初在江寧,一同下棋、閒聊時。於他心中所想,瞭解太少。」; D* S7 H, v' \! Q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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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頓了頓,隨後微微放低了聲音:「你師父行事。與老秦類似,極重成效。你曾拜他為師。那些朝堂大員,未必不知。他們依舊推你父親為帝,與成國公主府固有一部分關係。但這其中,未嘗沒有看中你、看中你師父做事之法的原因。據我所知。你師父在汴梁之時,做的事情方方面面,他曾用過的人。有些走了,有些死了,也有些留下了,零零散散的。太子尊貴,是個好屋簷。你去了應天,要研究格物,沒關係,可不要浪費了你這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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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武眼中亮起來,連連點頭,隨後又道:「只是不知道,師父他在西北那邊的困局之中,如今怎樣了。」5 H- \, p. _) B-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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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排了一些人收集西北的消息,但畢竟不成系統,相對而言,成國公主府的信息網就要靈通得多,此時康賢能毫無芥蒂地談起寧毅來,君武便趁機旁敲側擊一番,不過,老人隨後也搖了搖頭。# f9 R. ?& N2 u' I' e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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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高路遠,西北局勢一塌糊塗,那邊的訊息,康爺爺又豈能盡知。如今還未傳出那幫反賊的動作呢。只是西夏、金國兩面相圍,西北大半淪陷,不好受啊……」; B! ~4 O# k/ l% I, D! k

  w! D  a5 f' p  老人嘆了口氣,君武也點點頭。這天離開成國公主府時,心中還多少有些遺憾。康賢此時固然將他當成太子來傳授,但他心中對於當太子的慾念,卻實在不怎麼強烈,相反,對於手中的作坊,遠在西北的寧毅的狀況,他是更感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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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i2 \, A, J1 P  不久之後,康王北遷登基,天下矚目。小太子要到那時才能在接踵而來的消息中知道,這一天的西北,已經隨著小蒼河的出兵,在雷霆劇動中,被攪得天翻地覆,而此時,正處於最大一波震動的前夕,無數的弦已繃至極點,一觸即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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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蒼河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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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正坐在書房裡,看著外面的院落間,閔初一的父母領著小姑娘,正提了一隻灰白相間的兔子上門的情景。. o% x- m" e! q# I0 x8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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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慣了的農人不擅言辭,寧曦與閔初一在捉兔子期間受傷的事情,與小姑娘關係不大,但兩人依然覺得是自家女兒惹了禍。在他們的心目中,寧先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們連上門都不太敢。直到這天出去逮到另一隻野兔,才有些膽怯地領著女兒上門道歉。9 z4 L8 M) Z3 o( i3 h$ I( V% L# i

5 j% }2 M+ Y5 Y# h4 f4 S; l8 H  身形偏瘦但精神已經好起來的蘇檀兒接待了他們,然後將傷勢已痊癒的寧曦打發出去跟小姑娘玩了。1 D4 L' l4 _8 d/ n4 Y8 k

. d7 H2 q9 L$ h- \: L  「將來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我家相公說,男孩子要經得起摔打,將來才能擔得起事情。閔家哥哥嫂嫂,你們的女兒很懂事,山裡的事情,她懂的比寧曦多,往後讓寧曦跟著她玩,沒關係的。」. D; |1 ]9 A  ?2 t9 B%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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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回目光,伏首於桌邊的工作,過得片刻,又拿起手邊的幾分情報看了看,然後放下,目光望向窗外,微微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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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軍破延州、黑旗軍於董志塬破鐵鷂子,如今軍隊正於董志塬邊紮營等待西夏十萬大軍。這些情報,他也反反覆覆看過許多遍了。今天左端佑過來,還問起了這件事。老人是老派的儒者,一方面有憤青的情緒,另一方面又不認同寧毅的激進,再接下來,對於這樣一支能打的軍隊因為激進埋葬在外的可能,他也頗為著急。過來詢問寧毅是否有把握和後手——寧毅其實也沒有。+ t" M7 X/ g' P  Z9 O! y1 K4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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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術推演所能達到的地方有限,首先對於軍心的推測,都是模糊的。如果說延州一戰還盡在推演和把握當中,董志塬上的對陣鐵鷂子,就只能把握住一個大概了。黑旗軍帶了大砲、火藥,只能估測將來有機會遇上鐵鷂子,如果之前戰局不激烈,大砲和火藥就藏著,用在這種關鍵的地方。而在董志塬之戰過後,早先的推演,基本就已經失去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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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千人對陣十萬,考慮到一戰盡滅鐵鷂子的巨大威懾,這十萬人必然有了防備,不會再有輕敵,七千人遇上的將會是一塊硬骨頭。此時,黑旗軍的軍心士氣到底能支撐他們到什麼地方,寧毅無從估測了。同時,延州一戰之後,鐵鷂子的潰敗太快太乾脆。未曾波及其他西夏軍隊。形成雪崩之勢,這一點也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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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h6 |+ Q0 ?1 u8 \! u* n: t  西夏十餘萬可戰之兵,仍舊將對西北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鐵鷂子覆滅之後。他們不會撤離。一旦黑旗軍後撤,他們反而會繼續攻擊延州。甚至攻擊小蒼河,以此時種家的實力、折家的態度來看,這兩家也無法以主力姿態對西夏造成決定性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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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Z) m1 q/ C; g  綜合這些。此時對於前線,寧毅已經不再是決策者。他也只能微帶緊張地,等待著下一步發展的消息,是戰是走。是勝是敗,又或者是要動用青木寨——這是一個長期經商。外圍已經被附近勢力滲透成篩子的地方,頗為敏感——而這就得將女真人乃至於周圍勢力的態度納入考量。那便是一場新的戰略了。! Z: P7 E$ ^" t; m+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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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總的來說,這次的出擊。其在大體上寧毅是滿意的,破延州、破鐵鷂子,都證明了黑旗軍的軍心和戰力已經到了極高的程度。而這滿意又帶著些許遺憾,橫向對比過來,女真人出河店大捷,三千七破十萬,護步達崗,兩萬破七十萬,而在尚沒有完備攻城器械和戰法不算熟練的情況下,半日攻破上京城——他們可沒有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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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這支華夏黑旗軍,到底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士氣是否已經真的堅不可摧,橫向對比女真人是高還是低。對於這些,不在前線的寧毅,終究還是有著些許的疑惑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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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F) n# A. J6 ]* {  其實如同左端佑所說,熱血和激進不代表能夠明事理,能把命豁出去,不代表就真開了民智。哪怕是他生活過的那個年代,知識的普及不代表能夠擁有智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在自主和智慧的入門要求上——亦即世界觀與人生觀的對立統一問題上——都無法過關,更何況是在這個年代。& A. {; Q% s/ q( p/ ~) D

& d( H% t& `+ p; |  破除儒家,改變一些東西,塞進去一些東西,無論話說得多麼慷慨,他對於接下來的每一步,也都是走的戰戰兢兢。只因路已經開始走了,便沒有回頭的可能。/ u# ~* E& S: J2 U0 T

# {* R2 P/ u" d3 \2 }) i+ h' P  他憂慮了一陣前線的情況,隨後又低下頭來,開始繼續歸納起這一天與左端佑的爭吵和啟發來。! f8 `& i8 e- g5 l8 ~8 _1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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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旗軍駐地,鐵鷂子俘虜拓吉被押著從帳篷間走過去,周圍喧鬧成一片,他用並不熟練的漢語能力努力地聽著,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d, j& }& e8 }  ~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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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押出來之前,他還在跟一同被俘的同伴低聲說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支古怪軍隊與西夏王師的談判,他們有可能被放回去,而後可能遭到的懲罰,等等等等。; u5 D6 X# p( v"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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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他才在一陣驚喜、一陣愕然的衝擊中,瞭解到發生了的以及可能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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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o8 A4 q  「……出小蒼河是為什麼?打延州、打鐵鷂子是為什麼?現在退走,李乾順喘好氣了,一路追到延州,大家耗下去我們耗得過嗎?現在是唯一的機會,打他!打怕他!我不是說這個機會很好把握,不是說李乾順很好打,十萬頭豬都不好殺。但如果做不到,我們死的兄弟就白死。」' |; e2 @% ?8 \2 ^# f+ Y( u8 ~8 |" t

2 S+ k. P# e$ z6 P7 e/ L7 F  「……出來之前寧先生說過什麼?我們為什麼要打,因為沒有別的可能了!不打就死。現在也一樣!哪怕我們打贏了兩仗,情況也是一樣,他活著,我們死,他死了,我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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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你們,兩天之後,十萬大軍,李乾順的人頭,我是要的!」7 _, D0 C+ b)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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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打?那還不簡單嗎?寧先生說過,戰力不對等,最好的戰法就是直衝本陣,我們難道要照著十萬人殺,只要割下李乾順的人頭,十萬人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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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防備?有防備就不打了嗎?你們就只想著打沒防備的敵人!?有防備,也只能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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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大話誰不會,說大話誰不會!對陣十萬人,就不用想怎麼打了嗎?分一路、兩路、還是三路,有沒有想過?西夏人戰法、兵種與我等不同,強弩、輕騎、潑喜,遇上了怎麼打、怎麼衝,什麼地形最好,難道就不用想了嗎?既然大家在這,告訴你們,我提了人出來,那幫俘虜,一個個提,一個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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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兄弟,西夏哪裡人啊?不想死就幫個忙唄……」+ P9 Q! K3 P. c6 G8 b

! b" n+ e7 U- ?( I8 r  被拉出到空地上之前,拓吉正被迎來的訊息潮衝擊得有些恍惚,皇帝陛下攜十萬大軍殺過來了——他看著這猶如燒烤晚會般的情景:面對著撲來的十萬大軍,這支不足萬人的軍隊,興奮得如同過節一般。9 ^! H6 e6 u4 r5 T6 s1 j

; Z; ]8 j6 @' s0 I7 f& S  他們在討論的,不是逃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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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環顧四周,篝火的光焰當中,無數的議論聲遠遠近近的還在響,這一片帳篷的小空地間,一個個看似正常的軍裝瘋子正在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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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N, a6 n' H  t  「……說話啊,第一個問題,你們潑喜遇敵,一般是怎麼打的啊?」; P" A$ \9 K- _3 E0 j) ?

  z; R' K/ s* M(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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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f3 x; v/ \9 K  長風漫卷,吹過西北蒼茫的大地。這個夏日就要過去了。# A/ S+ [4 A. N0 h$ X2 Y6 a) v

+ R$ ^+ O  H7 r$ N" B8 }  六月二十九上午,西夏十萬大軍在附近拔營後推進至董志塬的邊緣,緩緩的進入了交戰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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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最猛烈的廝殺,隨秋日降臨。& X' p: s( ^8 \- [' t,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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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19 02:40:4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六八一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 七4 J: M' V" f& T9 y; p, k; q$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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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靖平二年六月三十下午,西北慶州,董志塬。6 p1 [( P3 U4 r; Q( D  f/ S8 k  g) F

1 z+ |( z0 y' D4 ^+ I  天高雲淡。! L4 H2 f9 ?+ m7 i1 r

7 a$ v- d4 {8 G, }0 _+ U- m  西夏主力的十萬大軍,正自董志塬邊緣,朝東北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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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蕩蕩的十萬人,在這平原與山豁交界的地形上,前前後後延伸十餘里的距離。大軍輻射的範圍呈橢圓形,因兵種和推進的不同,整個戰場由各個軍陣集團分作了數層。8 S  D  Q+ l; P7 c& p

0 X: E% S/ O# H  延伸於軍陣前方的是散放而出的斥候部隊,一萬步跋分作兩股緊隨其後,再接著,擒生軍、撞令郎、強弩軍以及剩餘步跋前前後後分作五個集團,拱衛中陣前行,四千輕騎游離於中陣與前陣之間,此時則已落於軍陣尾端,預防著從後方平原上過來的突襲。在李乾順王旗周圍,以最為精銳的西夏質子軍、衛戍軍為主力,配合強弩、潑喜以及剩餘的五百鐵鷂子共計兩萬五千餘人,徐徐推進。" M2 O6 S7 b'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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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軍制之中,士兵向來有主副之分,通常來說是一比一,在精銳兵種如鐵鷂子裡,有時候也會擴大至一比三。通常來說,主兵善戰,副兵就要差很多,但這次南下,佔領眾多地方,本身就是一種過濾。不善戰的副兵被分放地方、負責收割、押糧,真正精銳被用於前方推進。這次李乾順大軍壓來,主副兵的比例,大約也是一比一的樣子,在這支大軍推進的同時,慶州周圍的土地上,其餘的西夏軍隊便在迅速地將收糧之事收尾,並且等待著這場大戰的結束。7 ?( I+ ~+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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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隊推進,揚起浮塵,數萬的軍陣緩緩前行時,旌旗延綿成片,這是中陣。西夏的王旗推進在這片原野之上,不時有斥候過來。報告前、後、周圍的情況。李乾順一身戎裝,踞於戰馬之上,與大將阿沙敢不注意著這些傳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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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 t1 R! k7 I' G. S  試探性的摩擦和交手,在昨天開始就已經出現了。, v( W  h7 ?2 i  S: X

/ |2 A. K! k# w- g1 S. V  在這董志塬的邊緣處,當西夏的大軍推進過來。他們所面對的那支黑旗敵人拔營而走。在昨天下午乍然聽來。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隨後而來的情報中,醞釀著深深的惡意。6 `% z, Z* ^: u4 C7 L/ e) r* l

' E$ R- t$ c. v! [, u  不過七八千人的隊伍,面對著撲來的西夏十萬大軍,分兩路、拔營而走,一支軍隊往北,一支軍隊與絕大多數的戰馬往南包抄。如果說這支軍隊整支撤離還有可能是逃跑。分作兩路,就是擺明要讓西夏大軍取捨了不論他們的目的是騷擾還是戰鬥,表露出來的,都是深深的惡意。' C) [9 i1 |: _$ D1 n: Q

8 }% P# h$ Y3 t3 a9 r  並且,在十萬與七千的對比下,七千人的一方選擇了分兵,這一舉動說自大也好無知也罷,李乾順等人感受到的。都是深入骨子裡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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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西夏人沒有分兵。中陣依舊緩慢推進,但前陣已經開始往東北的步兵方向突進。以斥候與上萬步跋直撲那支三千餘人的隊伍,以輕騎盯緊後路,斥候緊隨南面的騎兵而動,便是要將戰線拉長至十餘里的範圍,令這兩支部隊首尾無法相顧。$ y$ T& o6 Z: f9 v% v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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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分佈在這戰場上的每一支西夏部隊,都能夠在人數優勢上壓倒對方,一旦對敵,誰都能大方交戰,一支部隊接戰,另一支立刻呼應。這不是護步達崗,而即便對方真是女真人一般的無敵軍隊,在對方衝到中陣之前,西夏人也能用添油戰術耗死敵人!) n; I1 a( q9 {;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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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於軍陣之中,此時李乾順已經壓下心中的憤怒,對於這支忽如其來的黑旗部隊,他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打敗他們、全殲他們、將他們挫骨揚灰。作為這次南征大部分時候的絕對勝利者、征服者,在過去的數天時間裡,他感受到的侮辱和輕蔑比先前一年時間的總和還多。若非鐵鷂子的覆滅實在太快,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面臨眼前這種尷尬的情況,以十萬大軍如此膽小地去應付一支七千人的部隊。) {/ W  n&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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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時三刻,亦即後世的下午兩點半,自前方傳回的消息中,黑旗軍仍在沿董志塬邊緣山區往北走,未有大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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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h2 l8 X% [* K) @; w  十餘里外,接戰的邊緣地帶,溝豁、山嶺連接著不遠處的原野。作為黃土高坡的一部分,這裡的樹木、植被也並不茂密,一條溪流從山坡上下去,流入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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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過去不久,太陽暖洋洋的懸在天上,四周顯得安靜,山坡上有一隻瘦羊在吃草,不遠處有一塊貧瘠的菜地,有間粗糙搭成的小房子,一名穿著破爛布條的男子正在小溪邊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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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地貧瘠,附近的住戶也只此一家,如果要尋個名字,這片地方在有些人口中叫做黃石溝,名不見經傳。事實上,整個西北,叫做黃石溝的地方,也許還有好些。這個午後,陡然有響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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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水的男人往北面看了一眼,聲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但看不見東西。然後,南面隱約響起的是馬蹄聲。! d: `: i# S# Q+ S) I* ]( f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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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提著他的破桶站在那兒,看著不遠的地方,有兩名騎士騎馬從斜下方奔跑而來,他們穿著有絨毛的粗獷軍服,頭上毛髮基本光著,只留左右額角兩條髮束垂下來這一看便是異族的打扮,男子微微愣了愣,兩名異族騎士也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然後一人指了指山上的那隻瘦綿羊,兩人加快了速度往前衝,有人彎弓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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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反應過來,放下木桶陡然開始跑,他選的方向卻不是那隻綿羊,而是不遠處的那間房子房門口處,一名身上髒兮兮的難看小女孩正咿咿呀呀的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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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i8 q" t8 g( ~2 S3 [0 ?  兩名騎士越奔越快,男子也越跑越快,只是一人跑向房間,一方從下方插上,距離越來越近了。+ K& o7 v& B6 Z$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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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弓的騎士放了一箭,嗖的射中了那綿羊的屁股,綿羊砰的倒在地上,然後爬起來就跑。兩名異族騎士口中說了什麼話,其中一人大笑,先前挽弓那騎士拔刀衝向綿羊,另一人則看著那男人飛快地從前方跑過去,稍稍轉彎,拔刀便是一斬。6 H, H- c2 y8 D'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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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戰馬奔至近處。那男子哭喊著奮力的一躍,身體砰砰幾下在石頭上翻滾,口中慘叫他的後背已經被砍中了,只是傷口不深,還未傷及性命。房間那邊的小姑娘試圖跑過來。另一邊。衝過去的騎士已經將綿羊斬於刀下,從馬上下來收割戰利品。這一邊揮刀的騎士衝出一段,勒轉馬頭笑著奔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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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0 `* i) r6 G/ X  後背被斬中的男子滾了幾下,哭喊著從地上爬起來,又奔向他的女兒。後方,那異族騎兵越奔越近,到得背後時。男子又是一咬牙。大叫著飛撲出去,這一下,他的身體砰的撞在地上,腦袋嗡嗡的響。周圍也不知什麼動靜,轟隆隆的在向,一道身影從他旁邊飛了過去,耳朵裡,有那異族的語言在大喊。: {( r6 E7 i: g3 D

1 V2 ~2 _. d) S  他惦記女兒。努力睜眼、定神,視野一側。戰馬轟隆隆的從碎石頭上滾下去,那原本朝他衝來的騎士滾了幾下,已經沒了性命,他的胸口插了一枝箭矢。) r3 U5 j* w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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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搖晃的視野那頭,一匹戰馬的身影高速衝下,掠過了那殺綿羊的騎士,金鐵相擊的聲音響起來,然後是人影的飛出,鮮血的綻放。掙扎著爬起來時,他才看見,殺過來的是兩名漢人騎士。( n: M0 J; c% U7 o8 N' u

; \- y+ U% R; \: I* p, h  鄉下人、又獨居慣了,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他忍住疼痛走過去,抱住咿咿呀呀的女兒。兩名漢人騎士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拿著奇怪的圓筒往遠處看,另一人走過來搜了死去騎士的身,然後又皺眉過來,取出一包傷藥和一段繃帶,示意他背後的刀傷:「洗一下、包一下。」. l) w2 a6 O8 U8 t6 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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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面的天空中又響起砰的一聲,似乎是燃放的爆竹,接著又是一聲響。給傷藥的騎士朝男子道:「走,能走就快走,這裡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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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9 t: u- F3 c3 z9 N  另一人隱隱約約像是說了一句:「他能走哪去,自求多福……」隨後兩人也都上馬,朝一個方向過去,他們也有他們的任務,無法為一個山中平民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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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背後疼痛,努力給自己上了些藥,試圖將後背包紮起來。然後在他視野的一側,有黑色的旗幟陡然在山間出現了,先是一兩名士兵,然後是一群群的士兵,越過山嶺,延綿不斷地朝著西北方翻過去。男子怔怔地看著那從山嶺間過去的隊伍,不遠處,爆竹的爆炸聲越響越多、越發密集,似乎在不斷的示警、報告著什麼東西,不多時,那軍隊的洪流穿過了山嶺!; D  p5 z( b5 y0 G-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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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斥候示警的煙火令箭不斷在空中響,密集的聲響伴隨著黑旗軍這一部的前行,幾乎連成了一條清晰的線他們不在乎被黑旗軍發現,也不在乎周邊小規模的追逃和廝殺,這原本就屬於他們的任務:盯緊黑旗軍,也給他們施加壓力。但在先前的時間裡,斥候的示警還未曾變得如此頻繁,它此刻陡然變得密集,也只代表著一件事情。2 _6 d- j5 A1 D/ a

0 H- I& [4 C% c5 b  黑旗軍有了動作!- Q0 s) }2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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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里外地勢相對平緩的坡地間,步跋的身影如潮水呼嘯,朝著西北方向衝過去。這支步跋總數超過五千,帶領他們的乃是党項族深得李乾順賞識的年輕將領嵬名疏,此時他正在坡地高出奔行,口中大聲呵斥,命令步跋推進,做好交戰準備,堵住黑旗軍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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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這邊五里多的地方,將領都羅尾率領的另外一支五千步跋部隊與嵬名疏的部隊乃是呈犄角態勢前進,目的便是咬住這邊這支黑旗軍。2 L. O" a$ ]" [

; ^" {4 x$ o& ~4 p0 U5 ?/ d* C1 `* l  步跋在山間奔走迅速,單人戰力極強,正面戰場列陣對殺或許有些缺陷,但是只要能留下這支黑旗軍片刻,接下來的形勢就將是一萬人圍殺三千餘黑旗軍。5 [0 c/ u. e" y' A% F, v- {

7 S3 W6 n4 G! }; {5 \  而且,嵬名疏心中也並不認為自己麾下的五千人會咬不死這支三千餘人的狂妄隊伍。這次十萬大軍推進,穩重而謹慎,但上層固然有自己的考量,作為帶兵將領,卻不會因為鐵鷂子的失陷就看低自己,他的銳氣還是有的。" Z4 h2 R; F+ p;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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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一步說,在十萬大軍推進的前提下,五千人面對三千人如果不敢打,往後那就誰也不知道該怎麼打仗了。提高警惕,以正規戰法對待,不輕敵,這是一個將領能做也該做的東西。! k. p( H# u) g- f

5 P$ d/ U( w9 y; r! ~! `  G  嵬名疏並未輕敵。. K- i4 ?% A/ r6 x7 E7 K) z

0 N: R% l4 J- A  東北兩里外的地方,黑旗軍已經出現在視野當中,正在朝著西面延伸。9 `+ K. r! G- E: J. ~& k) @* q( }4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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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9 E7 s: V* n& t2 P' T8 m% P  西夏斥候的示警煙花在空中響。山嶺之間。奔行的輕騎以弓箭驅逐周圍的西夏斥候,北面這三千餘人的一路,騎兵並不多,交戰也不算久,弓矢無情。雙方互有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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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R# F, j1 B5 R( d. p  「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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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j8 R7 _* |  快步前行的步兵陣中。有人抱怨出來,毛一山聽著那爆竹聲,也咧咧牙齒跟著皺眉,喊了出來。隨後又有人叫:「看那邊!」5 P. T5 {# ?. H% D.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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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步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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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 P7 ^9 H) M* j/ M: I( I# t  這說話聲傳過來,毛一山這邊,是侯五回頭說了一句:「西夏步跋,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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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n6 E; w* L, [3 \" B  「是一直跟著我們的那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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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的。總算能出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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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P. u1 l- m# P7 I  有更多的命令傳了過來。毛一山拔刀。旁邊的許多人也陡然拔刀,將刀柄上的紅巾迅速在手上纏好、勒緊。不知不覺的,隊伍已經開始加快速度,那邊的步跋大隊也在加快速度。五千餘人,同樣的漫山遍野。5 w  f7 f- F. f" \

- U8 o( P; Z5 X  示警煙花不再響了,遠遠的,有斥候在山間看著這邊。雙方奔跑的速度都不慢,漸近一箭之地。步跋在漫山遍野的吶喊中稍稍減緩了速度,挽弓搭箭。對面。有人大吼:「雷」這是對上弓箭陣後的軍令。( c+ z4 N. i  j6 V" B, z* ~2 y

% ~/ ^# L3 m  l8 H$ X: C& F; H# O  前列的刀盾手在奔跑中轟然舉盾,腳下的速度陡然發力至極限,一人吶喊,千百人吶喊:「隨我……衝啊」; r$ w9 y) d0 L. i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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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箭矢飛上天空!刀盾動如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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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G: z7 l& d4 i- J  「啊」: @0 k, h" z& B4 ]' ]) y7 k4 W2 K

$ d6 c/ |: |1 K) v6 k! f  毛一山舉盾、屈身,吶喊了一聲以高速朝前方奔行,然後便聽得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來,有箭矢插在地上,飛舞起來。他不斷奔跑!箭矢沒有讓他倒下,周圍密集的腳步幾乎帶出轟隆隆的聲音,開始靠攏。- t  I: T9 g" v2 m! ]! K) Q& Y9 T9 F%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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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餘人的陣列,分作了兩股,在這片地勢不算陡峭的斜坡上,以高速衝向了五千步跋。) b' u7 d+ A9 y#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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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當中,西夏人的身形、樣貌在巨大的搖晃裡迅速拉近,接觸的一瞬間,毛一山「哈」的吐了一口氣,然後,鋒線之上,如雷霆般的大喊隨著刀光響起來了:「……殺!!!」盾牌撞入人群,手上的長刀如同要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照著前方的人頭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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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浪在鋒線上翻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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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E) |, C( `- R  「殺」嵬名疏同樣在吶喊,然後道,「給我擋住他們」9 r7 r. Q6 `) |* j7 y8 f1 k4 Y+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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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啊」毛一山一刀下去,覺得自己應該是砍中了腦殼,然後第二刀砍中了肉,耳邊都是狂熱的吶喊聲,自己這邊是,對面也是狂熱的吶喊,他還在朝著前面推,在先前感覺是交戰鋒線的位置上,他瘋狂地吶喊著,朝裡面推出了兩步,身邊猶如洶湧的血池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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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如今看來,前方整個戰線,已拉伸了近十五里。這支軍隊才三千餘人,要如何打?」0 k8 w7 e. N! u4 \* x$ ^7 w

/ R$ L: ^5 E' w. q  「……按先前鐵鷂子的遭遇看來,對方火器厲害,不可不防。但人力畢竟有時而窮,幾千人要殺過來,不太可能。我覺得,重頭戲恐怕還在後方的近兩千騎兵上,他們敗了鐵鷂子,斬獲頗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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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3 w* t3 V; q2 p2 L3 \  「……大將軍那邊的考慮還是有道理的,以步跋與十餘里的戰線陷住那三千餘人,使這七千軍隊首尾不能響應。只是我覺得,未免過於慎重了,便是自誇天下無敵的女真人,遇上這等戰局,也未必敢來,這仗即便勝了,也有些丟臉哪。」' B- z/ @, n) ^* |1 j& L  w9 A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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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野上,這是一支一萬二千人的西夏中軍,將領野利豐與葉悖麻一面騎馬前行,一面低聲討論著戰局。十萬大軍的延伸,茫茫漠漠的原野,對上前後各三千餘的兩支小隊伍,總給人一種潑喜打蚊子的感覺。雖然鐵鷂子的離奇覆滅一時令人心驚,真到了現場,細想下來,又讓人懷疑,是否真的小題大做了。( v4 c: v: i, Z" Z, j" _

% o# e9 t$ A5 B8 `7 B1 g! V% p  「女真人,說起來厲害,實際上護步達崗也是有因由的,因由在遼人那頭自古以少勝多,問題多在敗者那邊。」說起打仗,葉悖麻家學淵源,瞭解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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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3 P, a6 |- b6 _' _: Z  「那你覺得,這次會怎樣?」0 Q! y4 L6 X*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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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兵兩路,心存僥倖。若我是敵將,見這邊並未輕敵,怕是只能收兵遠遁,再尋機會……」3 q3 R& t# k% g) [;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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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這裡,前方陡然有動靜傳來,遠遠看去,有斥候騎兵在朝這邊奔行,那奔行的速度不對!其中一騎朝這邊過來,傳遞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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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接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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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v* T) [3 _4 F- o: e  丑時三刻,前方的三千餘黑旗軍陡然開始西折,寅時前後,與嵬名疏軍接戰,都羅尾部正往西面追趕,力求合圍敵軍!# c% Y4 F1 t" P" c

$ E7 l. k3 x% \' x& M: R0 Y' }  按照計劃,這個時候,野利豐與葉悖麻帶領的這支大軍,就要往北面撲上去,以策萬全。兩人也是這樣打算的,只是,實在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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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竟然真的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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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 G) [7 \7 l  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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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w% r. i/ @( m& x: A3 M6 J  黃石坡西面山地,喊殺沸騰。大軍接觸後衝撞、廝殺、衝散……9 Z3 f* z, c) F1 J1 ^9 L

; [' u, `6 ^8 K- \- s7 e  縱然嵬名疏全力吶喊著整隊,五千步跋仍舊像是被巨石砸落的海水般衝散開來了,黑旗軍碾殺至中陣時,他帶領著親信衝了上去,隨後也正面撞上了巨石,他與一隊親信被衝得七零八落。他臉上中了一刀,半個耳朵沒有了,渾身血淋淋地被親信拖著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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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X) P( t: w& I, V" f2 N, X  步跋乃是西夏軍中精銳,但善山戰,不善陣戰,這是不少人的評價,但這只是對於其長短處的分析,真要陣戰,步跋也不是不能打,欺負一兩支普通軍隊還是沒問題的。但這支碾殺過來的隊伍,陣戰太強了。+ m. Y5 T. S$ s

% p9 S: [: V4 [. Z; X0 ]  他們在奔行中或許會下意識的分開,然而在接戰的一瞬間,眾人的列陣密密麻麻,幾無空隙,衝撞和廝殺之堅決,令人膽寒。習慣了靈活的步跋也極有凶性,但遇上這樣的衝撞,前陣一次崩潰,後方便推飛如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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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都羅尾率領著步跋朝著西面高速趕來,接近黃石坡時,便遇上了流散的步跋小隊,待到踏足這片山野,見到了戰場的情景:漫山遍野的被殺散的步跋,山坡上的血肉屍體朝著遠處延伸出去,拉出一片長長的痕跡。5 ^( B+ Q5 z  o8 U' Z6 L#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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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殺潰嵬名疏的部隊後,只用了極少的時間收治傷員,然後便朝著西面轉移其實連傷員也不多,衝鋒那片刻被箭矢射中的人占了傷員的一半,在交戰片刻後,整個步跋隊伍被對方一往無前的兇狠廝殺打懵了。8 W. [) ]& P% n/ p& ]# T7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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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羅尾站在山坡上看著這一切,周圍五千屬下也在看著這一切,有人疑惑,有些嘲諷,都羅尾嚥了一口口水:「追上去啊!」- w/ p4 _. r# H" f) I& Y" b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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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知道,事情麻煩了。4 \& E; D1 S) [-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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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l& d" p: u  ~  六月三十,下午寅時,慶州。黑旗軍與西夏十萬大軍的第一場廝殺,在周旋了近一日之後,陡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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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G( P( m" ~) n. N; i  黃石坡附近,以龐六安、李義率領的黑旗軍二、三團主力共三千六百人與西夏嵬名疏部五千步跋交戰,不久之後,正面擊穿嵬名疏部,朝西面再度踏上董志塬原野。  K; J+ @! A3 `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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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西南面原野上,林靜微等一隊人馬隨著馬隊輾轉,此時正在看著天空。/ C8 x4 H0 G3 v; _5 ^5 |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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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皺著眉頭:「時間不多了,這風力,不太好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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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U4 }( R. m" p( N  不遠處,馬隊正在前行,要與這邊分道揚鑣。秦紹謙過來了,詢問了幾句,微微皺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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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o7 n8 T5 A( z  「這些東西,能用是好事,但若不能用,本就不該寄望太多。林先生負責這邊,看著辦就是,我等先去了。」+ M4 m( @& \9 F8 Y+ c

  c6 o/ \6 {' y+ Y. Q  林靜微點了點頭。他身邊的馬隊背上,背著一個個的箱子。: D, e/ u4 R* D( a2 F$ I3 t# n/ }

, V: U: ]8 b8 k3 X  陽光明媚,天空中風並不大。這個時候,前陣接戰的消息,已經由北而來,傳入了西夏中陣主力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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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步跋接戰、五千步跋轉眼戰敗的消息,呈接踵之勢,轉眼間蔓延過整支軍隊。# r" V8 d- q* G  {, R  ~) ^' q4 ?

7 J" N1 `& Y* Y) F  所有接到消息的人,頭皮陡然間都在發麻。! W7 m! W( P" `( J6 f& k& ^+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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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21 01:59:4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八二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八)2 ]3 V5 e: @'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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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人之肉體力量、質素,彼此並無太大區別。區分人與人之間差異的,其一為精神,其二……為族群。# \4 c0 Z# W' w"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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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燦爛、原野無邊,戰馬奔馳。2 A& s  a$ u. v/ L! w- r/ E1 C% O) W

8 N5 A* E  m; S6 O  所謂族群,以規則為紐帶,將千萬人的力量合而為一。此一,是人類這個族群能夠繁衍生存的真正偉力,個人的力量渺小難言,唯有族群、國家的偉力,能夠區分自我與他人的力量差別。千百萬人組成的群體力量強大者,說明他們適應世界與自然的規則,他們是優秀之人,千百萬人組成的群體力量孱弱者,說明這千百萬人,乃劣等之民,必將被世界與自然所淘汰。5 d4 Y1 Z! n9 T3 h2 T" G

" E: @) q2 l; Y) ^/ D! B5 H( D+ n! R# G) R  靖平二年六月三十,董志塬上的這個下午,陳東野在騎著戰馬的奔跑當中,想起小蒼河中寧毅說的話。" x, A3 Y- [3 q+ E7 }

, x  }- }. E' G) X, V7 o  人之力量,其最大的一部分,並不在我們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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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m' q* b& ~5 b  沉重的鎧甲如同堡壘般的束縛著身體,戰馬的奔行因為沉重而顯得比平日緩慢,視野前方,是西夏軍隊延綿的戰陣,拒馬被推了出來,箭矢飛上天空。在鐵騎的前方,僅僅三百多的刀盾手舉著盾牌,已經朝箭雨之中衝鋒過去,他們要推開拒馬。一千五百的重騎兵分散開來,對西夏軍隊,發動了衝鋒。$ G& L) B/ m9 `$ r6 x( S

  r5 _1 j7 Z: K( A  C  對於陳東野等人來說,唯有在這一刻,他們愈發明白這些話的意義:人的力量,並不在我們個人身上。0 H' X0 _0 E1 E3 @

1 c- i+ K+ p7 _' @* a7 S  從多年前過來,當兵吃糧,在武朝的軍隊中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輾轉過幾個地方。天下極大,世道卻很小,每個人都是這樣過的。每一個人都未必沒有雄心壯志。軍隊中以武力為尊,也有許許多多武藝高強者,意氣風發,遇上任何人,都敢叫板。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軍中的官員們看著士兵烈火般的性子。鼓勵這些爭鬥,認為這樣便能訓練出厲害的隊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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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3 T2 I/ H( ?5 K/ S0 Y1 K# L  人人都吃空餉,從上到下,大家都有好處。官員每個月將多的餉銀發到每個人的手上,兄弟手足之情,溢於言表。這些事情,沒有什麼不妥,在這時間,所有的地方。都是這個樣子的,但凡是人,都是這個樣子的,沒有誰比誰能厲害出多少倍。& ?' D2 b' k; d4 N

& W% A, j& B8 [( a  然後女真人來了,數十萬人的被幾萬人驅趕潰散,屠刀之下血流成河,軍隊中再厲害的人在這裡都失去了作用。再後來到了夏村,及至造反。許許多多的人也始終疑惑於差異到底在哪裡。陳東野是華炎會的成員,在小蒼河中偶爾聽寧毅談天說地。對於許多的東西,只是記在心中,未必能有太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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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一次出來,莫名其妙地打下延州,再在一戰之中吞沒鐵鷂子,到得此刻。數千人的軍隊對著十萬大軍真正發動進攻的這片刻間,他騎在戰馬上,心中終於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是有著極大的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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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力量上的差別,不是一倍兩倍。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其實是可以變為十倍、百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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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w  l- H' G  前方的廝殺已經開始,血浪翻飛,千餘重騎以十人為一組,在長達數百丈的戰線上發動了衝鋒,如同雨點般的,落入一萬二千人組成的龐大敵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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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3 k# M7 p  鐵騎轟然撞上頑抗的軍陣時,發出的響聲是沉悶而可怖的。高速衝鋒的戰馬在撞擊下已經失去平衡,陳東野在巨大的震動下朝前方撞了出去,如林的槍陣刺在鐵甲之上,他咬緊牙關睜著眼睛,朝前方的西夏人刺出了長槍,槍鋒刺破了軟甲、衣服、刺進肉裡、然後刺出去、推進、嘩啦的拉開骨骼和身體、鮮血飆飛。這一瞬間,世界變得混亂了,無數的撞擊與猩紅充斥了視野,他的身體也在撞擊中轟隆隆的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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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5 @5 _7 J- m6 e: q# e0 S3 |4 ]  騎兵從他的旁邊殺過去,過得不久,穿著鋼鐵甲冑的人從血肉屍體之中爬起來,抽出了長刀。這戰場的其它地方,鐵騎仍如雨點般的落入。5 ^7 o5 N5 f7 g$ G2 X

3 L( {% U; o+ x8 k  申時二刻,在董志塬這戰場的南面,秦紹謙率領三千餘人,對西夏將領沒藏已青率領的一萬二千大軍發動了進攻。作為久經沙場的西夏宿將,在接觸的片刻間,沒藏已青率領的軍隊做出了頑強的抵抗。* ^5 K  z, b6 b: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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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此同時,從北面躍上董志塬的另一支黑旗隊伍,正沿著古原往西南的方向插下去,似乎要劃過大的弧線與南面的騎兵匯合。這一刻,整個戰場,都已經大規模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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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示警的煙火響得愈發頻繁,傳訊的斥候奮力抽打身下的戰馬,奔行在原野之上。夏末秋初,隨著微風撫起,天色古澄,時間還在跨過「下午」的範疇,董志塬上,已經被一撥一撥緊張而肅殺的氣氛籠罩。9 ~* A% P! Z( X; l" Y'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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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西夏王李乾順本陣的兩萬五千大軍已經在原上停了下來,接踵而來的戰報正在沖刷著李乾順、阿沙敢不等人的腦海,甚至於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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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申時開始,黑旗軍的進攻動作,意味著這場戰鬥的徹底爆發。在這之前,十萬大軍的推進,對於屯兵董志塬邊緣的這股敵人,在西夏上層來說始終有著兩種可能的推測:其一,這支軍隊會逃跑;其二,這支軍隊的真實戰力,並不會高到離譜。7 x6 o1 i) w' `6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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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隨著戰報的不斷傳來,這樣的心理預期,都在被迅速的沖刷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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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p$ u0 M! ~  d) h+ P  隨著北面黃石坡嵬名疏的交戰、潰敗,躍上平原的那支以步兵為主的黑旗部隊,還在不斷的斜插前行。都羅尾率領五千步跋緊隨其後,試圖咬死他們的後路,而野利豐部的一萬餘人,也已經開始西推。0 p) f+ G( ], n. W

  B8 T% k7 {$ i- v' r: B4 g  此時,環繞兩萬五千西夏本陣而行的,一共有六支部隊。分別是野利豐、沒藏已青、咩訛埋、李良輔、嵬名榮科率領的五支步兵隊伍與禹藏麻率領的四千輕騎,這六萬餘人的部隊如同屏障一般拱衛李乾順。而在申時左右,沒藏已青率領的大部隊與遊走南路的輕騎兵部隊已經發現了三千餘黑旗步騎的逼近。四千輕騎部隊決定迂迴騷擾時,對方以那爆炸威力巨大的火器進行了還擊,同時這三千餘人對著沒藏已青的上萬人發起了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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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9 ?! K+ y+ h& Y2 y- ]  重騎撕裂原野!# h3 Z5 X: W8 w- F. y7 A7 S/ @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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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西夏本陣西南的戰場上。萬人崩潰奔逃。黑旗軍的重騎和步兵撕碎了這支萬人的部隊,大將沒藏已青率親兵衝陣抵抗,被斬於黑旗軍刀下。禹藏麻麾下的四千輕騎避讓著對方的鐵桶兵,掩護大隊潰散,且戰且退。8 [; r; H+ u3 `2 v$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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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兵法和計謀的勝利,在長達近兩年的時間裡。經歷了汴梁潰敗,夏村開鋒,小蒼河溫養,以及這次出兵的淬煉打磨後,從小蒼河中出來的這支黑旗軍,已經不再是被血性和野性支配,在巨大的壓力下才能爆發出驚人力量的軍隊了。真正的刀鋒已經被這支軍隊握在了手上,在這一刻,化作了戰場上兇狠的奔突。" @0 u, n! P5 B) _7 q% y

6 D: m! M2 |- E& q0 b7 }+ g  「他們選擇此時發動進攻。是害怕我軍的紮營!」面對著兩支部隊實打實的潰敗,本陣之中的阿沙敢不已經反應過來,「七千餘人,分作兩隊進攻,即便他們天神護佑,也得連過好幾陣。重騎衝陣,每日不過一兩次,他們當中還有許多用的並非是鐵鷂子的戰馬。無論如何去打,如今已落入我方包圍之中。久戰必疲。但為求穩妥,我認為我方應立刻修築防禦,擺拒馬、挖坑道,令潑喜、強弩準備,以逸待勞!」. j" m" ?  S, c+ d7 R( t

7 u) M/ N- y9 ]. `  此時日頭已逐漸西斜,李乾順黑著一張臉。對阿沙敢不的建議點了點頭,在內心深處,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萬餘人的正面潰敗將他嚇到了,但口中還是說道:「久戰必疲。七千人,朕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走到朕眼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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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P2 C: a+ x( U! A. B; }; Z- {  西夏本陣西南面的戰場上,一場劇烈的廝殺已經結束,西夏將領沒藏已青的頭顱被插在旗杆上,周圍,屍體漫布了整個原野。遠處,西夏士兵潰逃的身影還能看見,還有數千輕騎正在遊走的痕跡——在先前的戰鬥中,萬人的潰敗衝散使得這些輕騎無法準確地對黑旗軍進行騷擾,待到沒藏已青猝然被斬,大軍潰散之後,他們還曾試圖在周圍奔射,然而被大砲和沒良心炮逮住射了幾發,砲彈中的鐵蒺藜和巨大的響聲造成了數十騎的受傷和受驚,黑旗軍這邊輕騎衝過去時,才將對方逼退趕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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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o  [* I4 l# H9 G; c. C! [9 x  「我們的時間不多,不可被其纏上,立刻整隊!」抬頭看著天色,重騎上的秦紹謙對身邊的人下令,集合的號角聲在原野上響起來,一個個小隊穿過地上的屍體、鮮血朝著黑旗靠攏,有人揮動著手中的刀槍,一場劇烈的戰鬥之後,其實已經能夠感覺到疲累,但沒有人表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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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 B( J5 J' r  更南面一點的地方,六匹馬拖著一隻熱氣球正在前行,「墨會」的陳興站在熱氣球的籃子裡,拿著一支望遠鏡朝著遠處看,不久之後,他解開了綁縛熱氣球的繩子,加大火焰,讓熱氣球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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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3 _3 T. R/ V! y  他回頭朝後方眾人揮了揮手。6 ~, y: F4 e(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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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氣球選擇不了方向,能夠停留在空中的時間,可能也無法堅持到整場大戰的結束,先前熱氣球的升空、落下,都需要一隊騎兵在下方追逐,此時方圓十餘里都是西夏人的軍隊,他的升空和降落,可能都只有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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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第一顆熱氣球升空,第二顆也在南面緩緩的漂浮起來。6 _) Q+ G9 ?% C. L  N! h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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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面,都羅尾率領的步跋隊伍與野利豐的大隊已經在中途合流,不久之後,他們與原本行走於西面的李良輔本陣也連成了一片,將近三萬人的大軍分做了三股,在大地上連成一片巨大的屏障。而在距離他們兩三里外的地方,龐六安、李義率領的黑旗軍二、三團主力正在與女真大軍平行的位置,往西南方交錯而行,彼此都已經看到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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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s# a6 ^4 c( b/ k4 M  「他們有三支部隊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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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附近奔行少量斥候騎兵隨時報告著事態的發展,羅業帶領著他的連隊奔走在隊伍前方,磨了磨牙:「也好,一次就衝垮他們!」他指著前方,用手比劃了一下,朝著後方的同伴說話,「中間的那根旗,看到了沒有?對著衝!他們哪怕有幾萬人,同時能與我們交手的有幾個!?一次打垮,打怕他們,斬了這支旗,多少人都沒用!」# Q( h8 W6 j' r# g%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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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還不清楚李乾順本陣在哪……」一旁奔行的斥候騎兵與他相熟,口中說了一句,隨後,只見遠方的天空中,有一條黑煙自那兒劃了出去,遠遠的,那是孤零零升上天空的熱氣球。* t( T# y( P7 T8 x7 M

( e1 |" y$ U4 W4 F  黑煙之後,又是彩色的煙柱,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出去。原野之上,不少人都抬起頭來,看到了這樣的線條。這邊軍陣裡,龐六安朝著那個方向指了指,羅業舉起手來,朝著那邊,緩緩的切了兩下。  j( c' K8 p; H* ?!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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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三萬人的大軍,已經往這裡撲過來。5 `3 y9 |# I. S" l, X; Y5 ~

; F6 |; H& T1 \# k* f2 }3 m  南面,戰馬拖著熱氣球,朝天空中線條劃出的某個方向以緩速奔跑而去,馬隊在周圍護送,不久之後,第二顆熱氣球升上天空,天邊的雲霞變為火燒般的顏色時,又有第三顆飛了上去……7 l' n( a( J) C# U. v. \3 S

/ h1 i2 g" i; C6 i  大地之上,洶湧的血火,也已經撲擊呼嘯著,近乎瘋狂地燃燒起來了。3 f5 v+ G# h0 a7 j" u4 h

1 F3 k5 _: r# T  狂烈到令人膽寒的對衝,撕裂了這片大地——  w* k( q0 [4 Q. h7 w$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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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昨天的那章裡,幾個時間用錯了,現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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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22 06:09:5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集《老蒼河》第六八三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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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臨,最後一縷陽光沒入西面的地平線時,天空的顏色已漸漸從橙黃褪為鉛青,青色的夜如潮水般的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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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0 b/ c: J8 q1 o: x5 X5 X  巨大的喧囂還在原野上持續,兵器的對撞聲、戰馬的飛馳聲、傷員的慘叫聲,猶如洪水般的各式聲音與吶喊。羅業還在推著盾牌奮力地奔跑前進,身邊的同伴將手中長槍從盾牌上方、下方刺出去,鮮血翻湧,他的腳下踩過一具還微微能夠動彈的屍體,一根長槍的槍尖從他的臉頰旁邊擦過去了。  G5 D1 d8 m& v$ |1 o

7 H$ g9 U+ \' u% d% u  G" O2 g  「三!二——」羅業放聲大喊,最後叫出「一!」時,猛地翻開了盾陣,周圍人齊聲吶喊,羅業手中的鋼刀斬了出去,前方還有長槍刺過來,差點刺中他的肩膀,身邊同伴的鋼刀、長槍在吶喊中奮力揮砍、刺殺。就在羅業面前的那名西夏士兵頭上被砍了一刀,脖子上挨了一刀,鮮血翻湧飆射如噴泉,一柄長槍再照著他的脖子刺了進去,槍尖從後頸刺出,用力下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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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 @3 L1 s/ H  那噴出的血漿還是熱的,西夏士兵的眼中似乎也還留著猙獰的神采,只是任何人受了這種傷,都不可能再有意識了。而即便如此,他的屍體在人海之中仍在不斷後退,在後退中不斷矮下去。他的身後還有士兵,一層一層後退的士兵,在前方的同伴被斬殺後,露出臉來,羅業等人的刀槍,便朝著他們持續不斷地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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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西夏陣列的崩潰,羅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領著手下的人追逐出去,不斷擴大著殺傷與追逐的範圍。四周是擁擠潰逃的人影,鮮血的氣息使人心頭發膩。遠處的天空中,又有一道光痕出現。不時的,也有帶著火焰的箭矢朝著某個方向射出去。漸暗的天光裡,不遠處的那根西夏帥旗在火光的照耀中轟然傾倒了。9 t% X; i& u, c2 _

7 g/ }8 x0 Y# ^* m+ f' h  H  「他們垮了!斬將!奪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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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業口中呼喊,聲音都已經顯得嘶啞。連續的作戰、衝陣,不是沒有疲憊。戰場上的廝殺,生與死的對衝。每一刀都能讓人竭盡全力,若是剛剛經歷此事的新兵,即便在戰場上一刀不出,戰爭過後巨大的緊張感也會耗盡一個人的體力。羅業等人已是老兵了,然而自下午開始的衝陣輾轉,十餘里的遷移奔走,都在壓榨著每一個人的力量。! G  q$ D7 b- H6 C" k

% ]: D' R; q' ?* z+ f  但沒有人停下來,也沒有人願意停下來。途中若有人倒下,身邊的同伴便將他拉起來:「走——殺李乾順!」- S; I5 @! R2 g%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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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西北面殺下來的黑旗軍。總數僅僅是三千餘人,然而在突進中形成的鋒線卻是十餘股。槍盾的推進堅定如山,往往在片刻的僵持後,以陡然爆發、有我無前的氣勢壓垮前方的敵人。這瞬間的爆發,數千人置生死於度外的揮砍廝殺,對於前方試圖抵擋的敵人來說,是難以抵禦的重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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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的軍隊中,步兵本就算不得精鋭。步跋善走山路。單兵素質驚人,結陣則往往不行。正面戰場上,規模最大的撞令郎實質上等同於炮灰,多數以非党項族人組成。縱然西夏立國多年,這些士兵也脫離了奴隷兵的性質,但本質上與武朝士兵恐怕還在同一水準,即便此次隨王旗而行的稱得上撞令郎中的精銳。然而又如何在正面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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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過來的黑旗軍士兵一陣殊死爆發,隨之而來的便是大面積的潰退。後排的強弩兵即便能憑器械之利對黑旗軍造成殺傷,當三千人突入三萬人當中,這一殺傷也已少得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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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時,數萬人的戰場上已混亂得難辨前後。野利豐的帥旗在後退之中被推倒,大軍潰敗中,其餘兩陣也受到了大大小小的波及。而在更南面一點的地方,一場驚人的廝殺,正在往北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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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矢拋飛在空中,戰馬奔跑,四蹄翻飛的速度已催至極限,黑旗的輕騎與西夏的輕騎在原野上高速的追逐,在混亂的局面中,不斷的拉近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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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M4 h4 O/ i* N1 d  「走啊!走啊!快分散——」; h% x% }: }- J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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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輕騎小隊長諢野在胯下戰馬的飛速奔馳中放聲大喊,在他身側不遠,一名黑旗軍的騎兵手握長刀正在往這邊以高速靠過來,這輕騎的肩後還插著一根箭矢,縱然天色昏暗,諢野似乎也能看見對方眼中的瘋狂。! ?% [! c  {, ~; Q; W'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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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輕騎,大部分的情況下,原本不是用來衝陣的,尤其不是拿來對衝的。$ v, m* a' S7 Y- P2 L$ ]7 w: q

5 e; V& k. W' @  r  箭矢偶爾飛出,在這樣的高速奔馳下,絕大多數已經失去意義。諢野身邊還有跟隨的手下,對方的身旁也有同伴,但那騎兵就那樣高速的衝撞了過來。& s  g/ l4 E7 v5 e9 o

7 ~# ~# s, U  q' t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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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 Y& |; S  H0 x7 l  諢野用力勒馬的韁繩,戰馬猛然轉向,足下已經失去平衡,斜插而過的黑旗軍輕騎同樣的馬失前蹄,轉眼間,巨大的煙塵衝撞而起。人的身體、馬的身體在地上翻滾扭曲,除了諢野之外,五六匹西夏輕騎都在這一次的衝撞中被波及進去,轉眼間便是六七匹馬的連環飛撞。後方奔跑得不夠快的輕騎兵被黑旗軍輕騎衝過來,以長槍刺下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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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D1 I: _0 S) m: Y  率領輕騎兵的西夏將領禹藏麻同樣也在奔跑——他的將領甲冑實在太過顯眼了,有數支騎兵正在原野上以高速合圍過來,先是箭矢拋射,而後便是不要命一般的高速對衝。) P3 R/ h' p/ r, u

5 z4 l) k- l7 j9 M! S  「拉開距離,分散他們——拉開距離——」  B' Y2 D7 U" q" e, A  Q+ ^(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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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藏麻的高聲嘶喊到得此時已微微有些力竭,四千輕騎此時在原野上被衝割成數塊,許多的輕騎正在經受追殺,不斷逃跑——禹藏麻不是無能的將領,原本的形勢也不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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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下午的酉時左右,秦紹謙率領的重騎衝垮了沒藏已青的主力隊伍,陣斬莫藏已青,然後便開始往東北面李乾順本陣推進。禹藏麻率領四千輕騎被那鐵桶和大砲轟過幾次,而後對方輕騎殺過來,這邊騎兵被大隊裹挾著敗退。一方面因為戰場上密密麻麻的自己人,騎兵也不好施展,另一方面也有掩護潰兵的想法。但在稍稍鎮定之後,禹藏麻也已經看出了對方的短板。) ^0 \" ?) P  @) Z) G$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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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推進的三千多人中。重騎近一千五,輕騎一千,步兵一千。重騎雖不怕箭矢,但輕騎與步兵無法倖免,對方縱然火器厲害,自己的輕騎兵奔行折轉。速度也快。他一番整隊,輕騎兵如同牛皮糖一般的纏了上去,高速的拋射,一觸即離,對方的火器基本上還無法佈置好,箭矢已經造成了殺傷。而禹藏麻將麾下輕騎分作四個大隊,從不同方向輪番騷擾,當另一支西夏軍隊遠遠能看見身影時,這支推進的黑旗軍。幾乎被騷擾得停了下來。  W2 q! M; J( L% Z3 K8 O9 c) P

7 L+ p% H7 e& C' @3 M/ k/ t  }2 e  然後一千輕騎從中間脫離,開始向禹藏麻的騎兵發起攻擊。* M1 s; k- f$ t* s& z, P+ a* v

6 n, K/ n* M7 @  B! r. B& m9 U  在射距上的衝鋒、拋射,拉開距離的技巧,禹藏麻麾下的這支輕騎精銳不輸給天下任何人,雙方經歷了兩次試探性的對射後,禹藏麻已經對對方的重騎和步兵主隊再次展開了騷擾,而在此同時,對方的輕騎分裂了。- y; g- [* v8 K2 S! b2 ~"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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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其中一隊分作數股。對禹藏麻麾下的騎隊展開了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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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藏麻並未將之放在眼裡。原野上高速奔馳的散騎或許能大大降低弓箭的威脅,然而即便是衝到近距離內的廝殺。占人數優勢的禹藏麻又怎麼會怕對方這區區千騎。他命令麾下騎兵儘量拖著對方,同時以拋射迎敵和騷擾步兵陣。四千騎在戰場上高速的迴旋衝突,那邊的步兵陣舉著盾牌,沉默以待。而對面,西夏的軍隊也已推進到更近的地方。$ \4 k; N8 Q& ~; p9 S

! j& {9 h7 V3 l5 @/ \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接近的黑旗輕騎與禹藏麻麾下的精騎展開了第一輪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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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Y6 t! n  A. H  對方照著奔行的千人騎隊側面。以鋼刀斬馬股的形式,瘋狂地突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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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衝過來的黑旗騎兵,或五人一組,或十人一組,在途中。也有被飛射的箭矢射下來的。然而到了近處,雙方都在高速奔行的情況下,對方不拼刀,只衝撞,那幾乎就是實打實的以命換命了。最初幾騎的高速衝撞,禹藏麻還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妥,只有近處的西夏騎兵,在對方「雜碎去死——」的暴喝中感受到了瘋狂的氣息。為了避讓對方的火器,西夏騎兵此時也奔行迅速,五六騎、七八騎的衝撞成一團,戰馬、馬上的騎士基本都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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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5 O$ y$ K( u  一匹戰馬的瘋狂衝撞,有時候便能令一群人膽寒,即便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對這樣的行徑,都有些不寒而慄。經歷再多的生死,有不怕死的,沒有找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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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瘋狂衝撞的持續出現,再不久之後幾乎衝散了四個千人騎隊的陣型。而後便是以高速的騎射來躲避對方的衝擊,再後來,黑旗的騎兵在後方追,數千騎兵則隨著禹藏麻以全速奔馳,逃離戰場。黑旗軍的輕騎兵以透支戰馬生命的形式不斷催打戰馬,沒命地衝上來,禹藏麻是這衝鋒的核心。+ c' P' ]( F7 W, {* W% @2 W

) q; P, v, ~3 [/ @6 A  禹藏麻等人並不知道,此時率領輕騎的將領乃是小蒼河特種團的團長劉承宗,接到秦紹謙下達的擋住西夏騎兵的命令後,這支千人的輕騎部隊沒有多少疑問。事情極難做到,但除此以外已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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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想要率領半數騎隊衝鋒的是劉承宗本人,但搶下任務的乃是特種團參謀長周歡。這是一名平素沉默但極為工於心計,遇上任何事情都有極多預案,素來被人笑罵成「貪生怕死」的將領,但如同寧毅一般以「解決問題」作為最高信條的態度也頗為受人尊重。他率領著百餘騎兵首先展開衝鋒,然後沉默地消失在了第一輪衝撞發生的血肉和土塵中,一些麾下的戰士追隨了他的步伐。0 |; {0 x8 V, b! Q6 d

) r+ O5 l) x7 H) J- V; q  ——沒有人想死,只是需要解決的問題,高於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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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c1 u& d7 j  其時夕陽漸落,那邊的重騎與步兵隊伍同樣沉默地看著同伴對四倍於己的騎兵發起衝鋒、近乎同歸於盡的犧牲,然後抄起刀盾、長戈,開始迎向對面推過來的西夏軍隊,這個時候,隨著輕騎的離去,他們只有兩千五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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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夜色終於吞沒了一切,原野上,各種各樣的火光亮起來,稀稀疏疏、斑斑點點。西夏王本陣當中,大片大片的篝火延綿開去,各種各樣的戰報,伴隨著一名一名的潰兵,不斷的撲了過來。在那黑暗中潰退而來的士兵先是一名兩名,然後一隊兩隊,自下午開始,短短兩個時辰的時間,那黑旗的惡魔殺入西夏的防線當中,此時,大量的潰敗正在如海潮般的撲擊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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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潰敗的將領被推出去斬殺在營地當中。4 Z0 ^. t" x6 \, i- g

% x* Y( N6 x2 r; i5 x  西夏王聽著這混亂的消息,他的神態已經由憤怒、暴怒,逐漸專為沉默、木然、安靜。辰時二刻,更大的潰敗正在鋪展而來,西面,殺來的黑旗惡魔裹挾著潰敗的部隊,推向西夏本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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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y! I; G  雙方進入視野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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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24 01:15:1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684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十). x, \* e. K' K3 |  f

8 w( G  R+ {" {, d. s2 f3 Q: n  I) B
- J) ]  Q- S" v0 _8 e4 |) ^) Y  燈火搖晃,軍營內外的震響、喧囂撲入王帳,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的。有些自遠處傳來,隱約可聞,卻也能夠聽出是千萬人的響聲,有些響在近處,奔跑的隊伍、傳令的呼喊,將敵人逼近的消息推了過來。7 X7 ~- P9 o; c9 ^3 X- j

8 q: R9 V: x. k/ z0 w  「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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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U) G& ^) P  一直沉默的李乾順從中帳的座位上站起來:「朕……現在已相信天下有此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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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帳之中,阿沙敢不等人也都肅立起來,聽到李乾順的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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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O+ f8 Z! p3 y3 d  h; o  n  「可朕不信他還能繼續強悍下去!命強弩準備,以火矢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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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沙敢不愣了愣:「陛下,天光已盡,敵軍位置無法看清,何況還有我軍部下……」6 _2 Z9 h5 X6 h( _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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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我軍同伴,何不回頭迎敵?」李乾順目光掃了過去,然後道,「燒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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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鷂子準備!」5 W% n3 G+ O9 L+ c2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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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弩、潑喜準備!」- Y* x2 C3 z" w0 _% j" D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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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戍營準備……」2 u" e2 q;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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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躍出王帳,延綿的光火之中,西夏的精銳一支支、一排排地在等待了,本陣以外,各種旗幟、身影在四處奔跑,逃散,有的朝本陣這邊過來,有的則繞開了這處地方。此時,執法隊拱衛了西夏王的陣地,連放出去的斥候,都已經不再被允許進來,遠處,有什麼東西忽然在逃散的人群裡爆炸了,那是從高空中擲下來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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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I7 w3 h5 N) G8 c  本陣之中的強弩軍點起了火光,然後有如雨點般的光,升起在天空中、旋又朝人群裡落下。
8 F) A* f4 L! y" j* A% u
9 E& v& H6 D- S, l. @) E* Z3 Q  遠處人群奔行,廝殺蔓延,只隱約的,能看出一些黑旗士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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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乾順登上瞭望的木製塔台,看著這混亂潰敗的一切,由衷地感嘆:「好軍隊啊……」隱約間,他也看到了遠處天空中漂浮的氣球。3 v  v8 b8 i#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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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營中,阿沙敢不上馬、執刀,大喝道:「黨項子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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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 A- U7 h% C  在他的面前。密密麻麻延伸開去質子軍、衛戍營士兵,發出了震天的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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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不走就死啊——」! [- g0 i4 @! H3 n$ `2 I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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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外,羅業與其餘同伴驅趕著千餘丟了兵器的俘虜正在不斷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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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殺來的過程裡,數千黑旗軍以連為單位。偶爾集合、偶爾分散地衝殺,也不知道已殺了幾陣。這過程裡,大量的西夏軍隊潰敗、逃散,也有在逃離過程中又被殺回來的,羅業等人操著並不流利的西夏話讓他們丟棄兵器。然後每人的腿上砍了一刀,逼迫著前行。在這途中,又遇上了劉承宗率領的輕騎,整個西夏軍潰敗的勢頭也已經變得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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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看見李乾順本陣的位置,火箭密密麻麻地飛上天空時,所有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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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戰的時刻要來了。8 n# U" Z5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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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野昏暗,夜色中,原野顯得無遠弗屆,周圍的喧囂和人頭也是一樣。黑色的旗幟在這樣的黑暗裡,幾乎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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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j- p& j) c  接近半日的廝殺輾轉,疲倦與痛楚正席捲而來,試圖征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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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O  K2 T0 u2 J9 K- S  有多少的同伴還在旁邊,不知道了。$ O, S4 I- }# s+ W- o% N2 ?

( i: _- f: A9 V% g5 q: S4 U  最後的阻礙就在前方,那會有多難,也無法估量。) a2 e/ j- s' @

+ s# L, Y( @4 D# R  v$ Q  但這一年多以來,那種沒有前路的壓力,又何曾減弱過。女真人的壓力,天下將亂的壓力。與天下為敵的壓力,每時每刻其實都籠罩在他們身上。跟隨著造反,有些人是被裹挾,有些人是一時衝動。然而作為軍人,衝鋒在前線,他們也愈發能清楚地看到,如果天下淪亡、女真肆虐,亂世人會淒慘到一種怎樣的程度。這也是他們在看到一絲不同後,會選擇造反。而不是隨波逐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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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J7 G) M- ^7 v+ j7 t; i- d/ U; Z  若是未曾見過那生靈塗炭的景象,未曾親眼見過一個個家庭在兵鋒蔓延時被毀,男人被虐殺、女子被、屈辱而死的情景,他們恐怕也會選擇跟一般人一樣的路:躲到哪裡不能苟且過一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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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0 C" D% c1 C7 `7 [  但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會明白,跟天下人為敵,是多麼艱難的事情。: o( q2 I! p' v* J; h/ P, L

: N. k3 r1 P& U  這一年的時間裡,表現得樂觀也好,無畏也罷。這樣的想法和自覺,其實每一個人的心底,都壓著這樣的一份。能一路過來,只是因為有人告訴他們,前無去路,那便用刀殺出一條來,而且身邊的人都執起了這把刀。破延州,滅鐵鷂子,他們已是天下的強兵,然而若就此回到小蒼河,等待他們的可能就是十萬、數十萬大軍的壓境,和自己人的銳氣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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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 Z! ?# ]3 ]1 e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過好走的路,而如今,路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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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m% d$ R& I  o  「——路就在前面了!」嘶啞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來,即便只是聽到,都能夠感覺出那聲音中的疲憊和艱難,聲嘶力竭。+ R4 b" g4 R/ I+ l2 c

4 h2 `+ {* J/ l" |0 a0 @# ~  「……是死在這裡還是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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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2 q, c9 ]2 _9 [% D  「……還有力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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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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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t( Q+ ~  [1 J  這樣那樣的聲音,不知道是誰在喊,所有的聲音裡,其實都已經透露著疲憊。殺到這裡,經歷過大大小小戰爭的老兵們都在努力地節約下每一絲力量,但仍舊有不少人,自發地開口吶喊出來,他們有的是軍官,有的則是普通的黑旗士兵,使盡力量,是為了給身邊人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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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9 N9 S$ E# g) E! a  盾陣再度拼合起來了,盧節摔倒在地上,他渾身上下,都沾著敵人的血肉,掙扎了一下,有人從旁邊將他拉起來,那人大聲地喊:「怎麼樣!?」' m6 b% u, ]4 l+ {. }

: I. Y: L% X) e! ~( J. ^9 s  「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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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 H' j" @. Q  盧節往前方走,將手中的盾牌加入了陣列之中。; R' r2 `; c( c* L2 h

3 b4 I1 d1 a5 I8 B9 k  巨大的混亂,箭雨飛舞。不久之後,敵人從前方來了!那是西夏質子軍、衛戍營組成的最精銳的步兵,盾陣轟然撞在一起,然後是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身後的人用長槍往前方插過去,有人倒在地上,以矛戈掃人的腿。盾牌的空隙中,有一柄長戈刺了過來,正要亂絞,盧節一把抓住它,用力地往下按。$ o. _' A- u4 n, i

! }, Y; y0 |5 u0 r: [( Z! |  他的身體還在盾牌上奮力地往前擠,有同伴在他的身體上爬了上去,猛地一揮,前方砰的一聲,燃起了火焰,這投擲燃燒瓶的同伴也隨即被長矛刺中,摔落下來。+ t; K0 C% S' I; h&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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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節手中的長戈開始往回拉了,身邊人擠著人。長戈的橫鋒貼在了他的臉上,然後緩緩地劃進肉裡,耳朵被割成兩半了,然後是半張臉頰。他咬緊牙。發出喊聲,用力地推著盾牌,往回拉的長戈勾住他的手指,壓在盾牌上,手中血湧出來。四根手指被那長戈與盾牌硬生生切斷,隨著鮮血的飈射出來,力量正在身體裡褪去。他還是在全力推那張盾,口中下意識的喊:「來人。來人。」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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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持長矛的同伴從旁邊將槍鋒刺了出去,然後擠在他身邊,用力地推住了他的盾。盧節的身體往前方緩緩地滑下去,血從手指裡湧出:太可惜了。他看著那盾陣,聽著無數人的吶喊,黑暗正在將他的力量、視野、生命漸漸的吞沒,但讓他欣慰的是。那面盾牌,有人及時地頂住了。3 t* n& p(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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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因一個人的後退,並不只是一個人的失敗。你後退時,你的同伴會死。. \1 I. N5 y3 ^& \& t& o' r' Z

% v; `+ \2 j  P2 E7 K  成千上萬的質子軍隊列推上來,而在接觸的鋒線上,他們開始後退……4 p1 D; r# V7 B- e" o

/ P3 ?8 \* M: v$ B0 U+ q  鐵鷂子衝出西夏大營,退散潰敗的士兵,在他們的前方,披著鐵甲的重騎連成一線,如同巨大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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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鐵騎已經無法衝鋒了。著鐵甲的騎士從馬上下來,驅趕著那些著鐵甲的戰馬,往前方推碾過去。帶火的箭矢飛過夜空,同時。還有潑喜以投石器械投出的石塊不時劃過,鐵鷂子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中衝擊而來,半數在這鋒線上撞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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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鐵甲的步行騎士與鐵甲的重騎殺成一片,黑暗裡不斷地拼出火花來。後方士兵攜帶的已經消耗完了,這些陣列驅趕著被縛住雙眼的馬隊,不斷的衝殺、蔓延前行。連同那最後五百鐵鷂子,都被吞沒下去,失去了衝擊的速度。, F% z; y9 e7 K/ M

7 U. D9 Z+ Q9 ^$ p; y& x3 I0 v  而輕騎繞行,開始配合步兵,發起了殊死的衝擊。8 o2 g; K) ]# `3 r1 y2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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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場浩浩蕩蕩的蔓延,在這如海洋般的人裡,毛一山的刀已經捲了口子,他在推著盾牌的過程裡換了一把刀。刀是在他身邊名叫錢綏英的同伴倒下時,他順手拿過來的,錢綏英,一起訓練時被叫做「千歲鷹」,毛一山喜歡他的名字,覺得顯然是有學問的人幫起的,說過:「你要是活不了一千歲,這名字可就太可惜了。」方才倒下時,毛一山心想「太可惜了」,他抓住對方手中的刀,想要殺了對面刺出長槍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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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對面人影密密麻麻的,砍不到了。: {; H7 n' B6 x3 @- d4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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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渠慶身上的舊傷已經復發,身上插了兩根箭矢,搖搖晃晃地向前推,口中還在奮力吶喊。對拼的鋒線上,侯五渾身是血,將槍鋒朝前方刺出去、再刺出去,張開嘶啞呼喊的口中,全是血沫。( N0 N: a'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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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乾順站在那瞭望的塔台上,看著周圍的一切,竟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a  F+ n0 j5 `9 x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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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與武朝相爭多年,戰爭殺伐來來去去,從他小的時候,就已經經歷和見識過這些兵戈之事。武朝西軍厲害,西北民風彪悍,那也是他從許久以前就開始就見識了的。其實,武朝西北剽悍,西夏何嘗不剽悍,戰陣上的一切,他都見得慣了。唯獨這次,這是他未曾見過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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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周黑暗裡殺來的人,明明不多,明明他們也累了,可從戰場四周傳來的壓力,排山倒海般的推來了。( x- d* a# m3 D+ [6 y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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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質子軍軍陣搖撼,在接觸的中心位置,盾陣竟開始出現空擋,被推得後退,這緩緩後退的每一步,都意味著無數鮮血的湧出。更多的質子軍正從兩面包抄,其中一面遭遇了輕騎,訓練有素的他們組成了如林的槍陣,而在高空中,一樣東西正在墜落下來,落入人群。5 U3 M. |7 \( ]- R2 R8 L8 C% w! s

& p9 Z9 s3 X; {; |$ R  轟然一聲巨響,碎肉橫飛,衝擊波四散開來,片刻後方的強弩往天空中不斷地射出箭雨,唯一一隻飄近西夏本陣的氣球被箭雨籠罩了,上方的操控者為了投下那隻包,降低了氣球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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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翻湧著血與火的紅潮,輕騎突出、步兵廝殺、重騎推進,熱氣球飄飛下來,燃起火焰,然後是席捲而出的爆炸。某一刻,羅業翻開盾牌:「李乾順!借你的頭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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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R4 q* f$ @: e  ^) ~  在他的身邊,吶喊聲破開這夜色。3 z% h! F9 \2 ^3 g& ^% G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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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鋒血浪,往前方的光明中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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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25 01:42: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八五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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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廣漠而悠遠。. W: m  }3 }+ }( W/ t" ~

4 w2 j$ `# X+ A5 l" D$ I8 o2 b  廣闊的夜色下,彙集達十萬人之多的巨大碾輪正在崩解破碎,大大小小、斑斑點點的火光中,人群無序的衝突激烈而龐大。; f6 Y. e/ a! M%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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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最大的一波混亂正在西夏本陣的營地裡推散,人與戰馬混亂地奔行,火焰點燃了帳篷。質子軍的前列已經凹陷下去,後列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雪崩般的潰敗便在人們還摸不清頭腦的時候出現了。一支衝進強弩陣地的黑旗隊伍引起了連鎖反應,弩矢在混亂的火光中亂飛。尖叫、奔跑、壓抑與恐懼的氣氛緊緊地箍住一切,羅業、毛一山、侯五等人奮力地廝殺,沒有多少人記得具體的什麼東西,他們往火光的深處推殺過去,先是一步,而後是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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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甲的戰馬被驅趕著進入營地之中,有的戰馬已經倒下去,秦紹謙脫下他的頭盔,掀開甲胄,操起了長刀。他的視野,也在微微的顫抖。前方,黑旗士兵撲擊向敵方的陣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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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放熱氣球的兩百餘人的騎隊穿過了重重潰兵,穿插而來。0 I/ }3 h/ q& e  `

$ |0 ]* i+ H8 D# N! T6 Y8 H7 i  從黑暗裡撲來的壓力、從內部的混亂中傳來的壓力,這一個下午,週邊七萬人仍舊未曾擋住對方部隊,那巨大的潰敗所帶來的壓力都在爆發。黑旗軍的進攻點不止一個,但在每一個點上,那些渾身染血眼神凶戾瘋狂的士兵仍舊爆發出了巨大的殺傷力,打到這一步,戰馬已經不需要了,後路已經不需要了,未來似乎也已經不必去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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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晚會到達了高潮,然後朝著幾個方向撲擊出去。9 W$ c9 x1 h5 W% }0 k* Q, f) [

0 y* b3 n7 l: k7 m  由有序變無序,由壓縮到膨脹,推散的人們先是一片片,逐漸變成一股股,一群群。再到最後散碎得星星點點,點點的火光也開始逐漸稀疏了。偌大的董志原,偌大的人潮,亥時將過時。風吹過了原野。  i6 u0 |' L6 O# c

$ w; }6 X! W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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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0 v/ t% C( ~7 l! a  原野上響起狼嚎了。8 o( o* R  f- H, g

6 _7 ^2 c- `0 p5 g0 s  血腥氣息的擴散引來了原上的獵食動物,在邊緣的地方,它們找到了屍體,群聚而啃噬。偶爾,遠處傳來人聲、亮起火把。有時候,也有野狼循著人身上的血腥氣跟了上去。* b1 Q0 |; R$ M

; B. S" I+ I7 N' @: N* M  方圓十餘裡的範圍,屬於自然法則的廝殺偶爾還會發生,大撥大撥、又或是小群小群的潰兵還在經過,周圍黑暗裡的聲音,都會讓他們變成驚弓之鳥。, \9 p( Y! y! Q  Q( n8 A

6 j( U, x& \! o" P% t$ S: u  週邊的潰敗之後,是中陣的被突破,而後,是本陣的潰散。戰陣上的勝負,常常讓人迷惑。不到一萬的軍隊撲向十萬人,這概念只能粗略想想,但唯有鋒線廝殺時,撲來的那一瞬間的壓力和恐懼才真正深刻而真實,這些逃散的士兵在大致知道本陣混亂的消息後,走得更快,已經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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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 O" @) [5 G. X& w! p* h  羅業與身邊的兩名同伴互相攙扶著,正在昏暗的原野上走,右邊是他麾下的弟兄,叫做李左司的。左邊則是途中遇上的同行者毛一山。這人老實憨厚,呆呆傻傻的,但在戰場上是一把好手。" H" D* v4 r5 n% u1 n2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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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軍隊潰敗的時候,他們一路追著殺過來。有些人力氣耗盡,留在了路上,但少數的人還是循著不同的方向一路追殺——他們最終被甩開了。意識到周圍沒什麼人的時候,羅業站了一會兒,終於開始往回走,三個血人。沒有多少交談地彼此攙扶。羅業口中嘮叨:“沒事吧,沒事吧?不能停,不要停,這個時候要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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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S0 i$ J! P8 G( U5 L' l  他一直在低聲說著這個話。毛一山偶爾摸摸身上:“我沒感覺了,不過沒事,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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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停下來,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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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a* y; ]! m$ o$ `  z  “我們……贏了嗎?”* q0 I* v' }9 I1 J: p)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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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啊,不知道啊……”羅業下意識地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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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9 Y/ Q  R3 d5 ^" C- M5 R% g; \6 D  他們一路廝殺著穿過了西夏大營,追著大群大群的潰兵在跑,但對於整個戰場上的勝負,確實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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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 O. I  K' k4 ~6 _- o# i+ T6 ~  道路之上,找了個快要熄滅的火把,吹一吹撐著往前走。路上有血腥的氣息,地下有屍體,他們將那火把放過去看,不一會兒,找到了兩個負傷的同伴,他們背靠背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樣,但羅業試探出他們還有氣,啪啪的甩了他們每人一個耳光,然後拿下身上的一個小皮囊。7 J0 k3 g' K# `5 ~% d

0 l% O( P* _" P$ r5 n  “不能睡、不能睡,喝水,來喝水,一小口……”. }3 Y3 D9 W. ^# C: {$ n: @+ X

; I, J8 k# n# ~0 |2 n  “你身上有傷,睡了會死的,來,撐過去、撐過去……”  M# H- t( j+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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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是五個人攙扶著往前走,又走了一陣,對面有悉悉索索的響聲,有四道身影站住了,然後傳來聲音:“誰?”* ~; P. N$ H# V. g* w6 Z" b

1 C6 |' \# D; J8 v; c1 x5 d0 N4 U7 z7 T  “華夏……”  ?$ i9 C, K4 P% y( t

. n8 |# O0 `* a5 N9 y: y% v  “二一二一二,毛……”開口說話的毛一山報了佇列,他是二團一營二連一排二班,倒是頗為好記。這話還沒說完,對面已經看清楚了微光中的幾人,響起了聲音:“一山?”7 K" G7 A1 F/ R5 w

  E" P; A) L& @  “啊?排、排長?侯大哥?”/ E  G; q4 b' W,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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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個人也是攙扶著走了過來,侯五、渠慶皆在其中。九人匯合起來,渠慶傷勢頗重,幾乎要直接暈死過去。羅業與他們也是認識的,搖了搖頭:“先不走了,先不走了,咱們……先休息一下……”- ]+ x# A4 d8 _! h% _

. g" b# d5 P$ m  A; Q5 j  臨近深夜的風聲嗚咽而過,荒原之上,一陣陣的血腥氣,幾人弄來些枯草柴火,將不遠處能找到的死西夏兵身上的衣服也扒了兩件,升起篝火,同時燒水,用身上帶著的傷藥給渠慶包紮,接著又給其它人陸續艱難地包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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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J1 f1 F" \, w( t; d* d# u2 Z2 ~, h  九人此時都是強撐著在做這件事了,一面緩慢地傷藥、包紮,一面低聲地說著戰局。" U& p# W8 R$ N/ V' p  |8 P; p+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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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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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追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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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王?你們追的是李乾順?我好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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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2 \& A9 ]# [% [. q9 G5 B' V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惜了,沒砍下那顆人頭……”) y' ~* K- t1 {% P*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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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這樣的時刻,羅業心中也還在惦記著李乾順,搖頭之中,頗為遺憾。侯五點頭:“是啊,也不知道是被誰殺了,我看追出來那一陣,像是勝了。是誰殺了西夏王吧?不然怎麼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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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燃燒,這些話語細細碎碎的你一言我一語,陡然間,不遠處傳來了聲音。那是一片腳步聲,也有火把的光芒,人群從後方的土丘那邊過來,片刻後。互相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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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 A5 q6 V2 Z  那不是黑旗軍,火把的光芒裡看著便是西夏的軍隊,雖然在視野當中有些狼狽,但這些人的身上沒有多少傷痕,他們未曾沾血。足有二三十之眾。雙方一見到,對方便在那邊停了下來,前方十數人持著長矛,也有人拔出了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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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a+ g. Y+ F( m( ?( ^  這邊,沒有人說話,一身鮮血的毛一山定了片刻,他抓起了地下的長刀,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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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過這一片地面,火焰燃燒著,拉長了那沉默而可怖的身影。隨後是羅業,他站起來,嘴角還微微的笑了笑。接著,火堆邊的人陸續緩緩起身,九道身影站在那裡,羅業揚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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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V! k& F; W5 y) w “要交待在這裡了。”羅業低聲說話,“可惜沒殺了李乾順,出山後第一個西夏軍官,還被你們搶了,沒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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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侯五看著前方。心不在焉,“這裡不還有一個嗎?讓給你怎麼樣?”( e4 w+ v/ A, m# g% |5 w7 n( V7 T, G3 m

8 M8 A# m9 v, P' w  “呵,我……呃……”他正要說點什麼,旋即愣了愣。視野那頭,二三十人緩緩的後退,然後拔腿就跑。8 E9 D& |1 `% y9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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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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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邊沉默了好一陣。+ k" Y2 X& A3 n

% c; |* k0 K6 k) E9 K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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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4 t) J/ l8 Z1 k) H# p- h* N5 w(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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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響起來時,都是虛弱的笑聲:“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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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 d' S' M  “你說,我們不會是贏了吧?”$ w- X" t" }5 E/ |

7 s. K/ s. a: b, t2 C  “看起來像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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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S" S0 D' f0 ~  “哈哈哈哈——孬種!”7 F* O' z  ]+ y8 E! }

3 `) p4 Q. {) {: ?  搖曳的火光中,九道身影站在那兒。笑聲在這原野上,遠遠的傳開了……& S* }+ C; t8 }$ f& m

1 D$ e' |4 R, t$ C* X# V/ M  原野的四處,還有類似的人影在走,原本作為西夏王本陣的地方,火焰正在漸漸熄滅。大量的物資、輜重的車輛被留下來了,疲憊到極點的軍人仍舊在活動,他們互相幫忙、攙扶、包紮傷勢,喝下些許的水或是肉湯,還有力量的人被放了出去,開始四處尋找傷患、失散的士兵,被找到、互相攙扶著回來的士兵得到了一定的包紮救治,互相依偎著倚在了火堆邊的物資上,有人不時說話,讓人們在最疲憊的時刻不至於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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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7 n1 X# z6 g2 {, E, S% g  子時過去了,然後是丑時,還有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也有稍稍休息的人又拿著火把,騎著還能動的、繳獲的戰馬往外巡出去。毛一山等人是在丑時左右才回到這裡的,渠慶傷勢嚴重,被送進了帳篷裡醫治。秦紹謙拖著疲憊的身軀在營地裡巡邏。6 g$ j, U  }& U

( P9 K' @* {  X8 Z' c5 c# q) e  再度歇息下來時,羅業與侯五等人才相對著說了一句:“我們勝了?”6 ~; d" E6 E, J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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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初露,寂靜的營地裡,人們還在睡覺。但就陸續有人醒來,他們搖醒身邊的同伴時,還是有一些同伴昨晚的沉睡中,永遠地離開了。這些人又在軍官的領導下,陸陸續續地派了出去,在整個白天的時間裡,從整場大戰推進的路途中,尋找那些被留下的死者屍體,又或是仍舊倖存的傷者痕跡。1 _8 @1 F1 {+ p#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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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 S( V  s9 `7 ]  _) s4 W  靖平二年七月初一,黃昏時分,董志原上,有一支三千多人的軍隊在列陣,大戰已經停下來了,一具具屍體在旁邊擺放開去,密密麻麻的占滿了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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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材高大的獨眼將軍走到前方去,一側的天空中,雲霞燒得如火焰一般,在廣袤的天空中鋪展開來。沾染了鮮血的黑旗在風中招展。" u0 U  C4 [! ?4 m* N/ [

3 X: i7 q7 d9 ~  他對此說了一些話,又說了一些話。如火的夕陽中,陪伴著那些死去的同伴,佇列中的軍人肅穆而堅定,他們已經歷旁人難以想像的淬煉,此時,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帶著傷勢,對於這淬煉的過去,他們甚至還沒有太多的實感,唯有死去的同伴愈發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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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A. c, b; p* K, t  沒有人能不為自己的生存空間付出代價,他們付出了代價,許多甚至也付出了生存本身。2 j/ r: j* A0 T3 [  G8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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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于之前李乾順壓過來的十萬大軍,鋪天蓋地的旌旗,眼前的這支軍隊小的可憐。但也是在這一刻,即便是滿身傷痛的站在這戰場上,他們的陣列也仿佛有著沖天的精氣狼煙,攪動天雲。1 x/ }0 a8 }$ }3 l* u0 P1 `

3 n) A* l6 {9 [$ |5 Z3 V9 Q* z. A  董志原上的軍陣陡然發出了一陣吼聲,吼聲如雷霆,一聲之後又是一聲,戰場上蒼古的軍號響起來了,順著晚風遠遠的擴散開去。  s. F) c( a: E* c# y

1 u& x6 ^7 z6 z7 D7 G  這是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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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的原野上,他們還未曾想到慶祝。對於勇士的離去,他們以呐喊與號聲,為其開路。$ G, E1 H, G/ D. G3 }* `( F

: X- l8 c0 `# D4 g  V  無數的事情,還在後方等待著他們。但此時最重要的,他們想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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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各地,此時還整處於被稱為秋剝皮的酷熱當中,種冽率領的數千種家軍被一萬多的西夏軍隊追趕著,正在轉移南進。對於董志原上西夏大軍的推進,他有所瞭解。那支從山裡突然撲出的軍隊以火器之利突然打掉了鐵鷂子。面對十萬大軍,他們或許只能退卻,但此時,也總算給了自己一點喘息之機,無論如何,自己也當威脅李乾順的後路,原、慶等地,給他們的一些幫助。, O) ~! E8 H) H1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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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支弑君軍隊,頗為強悍,若能收歸麾下,或許西北形勢尚有轉機,只是他們桀驁不馴,用之需慎。不過也沒有關係,即便先談合作共謀,一旦西夏能被趕跑,種家於西北一地,仍舊占了大義和正統名分,當能制住他們。4 Y+ p# a& s# j0 l" u8 t) ~: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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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面,在收到鐵鷂子覆滅的消息後,折家軍已經傾巢而出,順勢南下。領軍的折可求感歎著果然是逼急了的人最可怕——他之前便知道小蒼河那一片的缺糧境況——預備摘下清澗等地做勝利果實。他先前確實害怕西夏軍隊壓過來,然而鐵鷂子既然已經覆滅,折家軍就可以與李乾順打打擂臺了。至於那支黑旗軍,他們既然已取下延州,倒也不妨讓他們繼續吸引李乾順的眼光,只是自己也要想辦法弄清楚他們覆滅鐵鷂子的底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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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弑君之人不可用,他也不敢用。但這天下,狠人自有他的位置,他們能不能在李乾順的怒火下倖存,他就不管了。$ `3 C( R) A( p& }

0 X5 f+ |1 r' D! D/ k, j* |  小蒼河,年輕人與老人的辯論仍舊每天裡持續,只是這兩天裡,兩人都有些許的心不在焉,每當這樣的狀態,寧毅說的話,也就愈發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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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小蒼河的練兵方法,是有限制,我們所在的位置,也有些特殊。但若如左公所說,與儒家,與天下真打起來,白刃見血、針尖對麥芒,辦法也不是沒有,要是真的全天下壓過來,你們不惜一切都要先幹掉我,那我又何必顧忌……譬如說,我可以先平均地權,使耕者有其田嘛,然後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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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打的核心,是情理法!只有情理法三個字的順序,是儒家的最大糟粕……沒錯沒錯,您說的沒錯,但世道若再變,理字必得居先……呃,你罵我有什麼用,我們講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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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 I. R6 k  老人又吹鬍子瞪眼地走了。1 s# w1 g6 k6 A8 F& I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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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院子裡,夕陽正火紅,蘇檀兒在院子裡教寧曦識字,看見寧毅出來,笑了笑:“相公你又吵贏了。”卻見寧毅望著遠方,還有些失神,片刻後反應過來,想一想,卻是搖頭苦笑:“算不上,有些東西現在說是胡攪蠻纏了,不該說的。”: F! d8 s5 ~: h5 U1 T  Y

2 S3 ?" U9 _+ J( B- l, h- a) d/ Z  他望著太陽西垂的方向,蘇檀兒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不再打擾他。過得片刻,寧毅吸了一口氣,又歎一口氣,搖著頭似乎在嘲弄自己的不淡定。想著事情,走回房間裡去。" c! @3 d& X8 G+ v0 }* ~4 J5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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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訊的騎兵,此時已經在數百里外的路上了。9 _  u' p1 s. k0 U0 w1 E# g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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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寨,肅殺與沉悶的氣氛正籠罩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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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南數千里外,康王府的隊伍北上應天。這沉默的天下,正在醞釀著新皇登基的慶典。9 C2 p/ ^! o7 b6 P, q( r

- ?9 M( r: U# q2 G+ o; Y/ |. t  雷鳴將席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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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6-2-26 03:13:0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八六章 靂靂雷霆動 浩浩長風起(十二)* H5 [3 s# {9 b;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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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鬥結束的那一晚,是沒有夢的。" b% c' e4 B0 D

, x) n' F$ m3 M3 E, ^" O  疼痛無時或減,與是否有傷,傷勢的輕重,已經毫無關係了。整個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七月初一的白天,知覺漸漸回來的時候,是渾身上下火燒一般的滾燙,千萬隻蟲子在血裡翻。到了這天夜裡,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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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黑暗天光裡的視線,如潮水一般的敵人,箭矢飛舞而來,割痛臉頰的不知是利刃還是寒風。但那黑暗的天光並不顯得壓抑,周圍同樣有人,騎著戰馬在飛奔,他們一同往前方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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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u: P, w: r# z& J+ J  有人舞長戈縱橫,在不遠處廝殺,那是熟悉的身影,周圍多少敵人湧上來,竟也沒能將他淹沒。也有人自身邊越過去:“該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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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2 x: F: E. Q  “……隨我沖陣。”% R; W0 Q+ |: W) z

3 \4 |: C$ ^' ?  簡單的說話後,那平素沉默的身影帶著麾下的人沖出去了,旁邊有他的勤務兵,是個頗為活潑的年輕人,跟他的上司不同,愛說話也愛笑,此時卻也只是抿著嘴唇,目光如鐵石。8 s2 J4 D4 J- g" |) R4 E(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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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歡,小餘……”9 n) f" \+ V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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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感到不對,那如水的騎陣奔過他的身邊,沖向前方的敵陣,一直在沖,推開無數的敵人……4 q9 j) A" r- H5 O; M

6 o7 B$ X( D& t. G  昏暗中,劉承宗坐了起來。7 l0 f3 ^3 D$ H

* c" y. A% T$ P" c! x: C  耳朵裡的響聲猶如幻覺:“該我去……”) ~5 x) _5 H* d* B2 ?& }' C$ J3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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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恍然之間,他們似乎還活著,還在沖向那些敵人。然而帳篷之中寂靜得猶如井底,他在床上坐了很久。死去的人,終究還是不會再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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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承宗起身披上了衣服,掀開簾子從帳篷裡出去,身邊的勤務兵要跟出來,被他制止了。昨夜的慶祝持續了不少的時間,不過,此時淩晨的營地裡,篝火已經開始變得暗淡,夜色深邃而安靜。有些戰士就是在火堆邊睡下的,劉承宗從帳篷後頭過去。卻見一名倚靠木箱坐著的戰士還直直地睜著眼睛,他的目光望向夜空,一動也不動,前一天的晚上。一些戰士就是這樣靜靜地死去了的。劉承宗站了片刻,過得許久,才見那戰士的眼睛微微眨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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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8 m4 S! T9 p% ~- _/ Y) v' T  一名戰士坐在帳篷的陰影裡,用布條擦拭著手中的長刀,口中喃喃地說著什麼。) R4 G& h" }5 F- p( q7 W%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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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站崗的士兵站在高高的貨物堆上。扶著長槍,一動也不動,他的目光望著遠處深邃的黑暗,也像是怔怔的出了神。. Q3 y8 Y$ C9 f$ }; _! z0 d

. L( S( q1 V0 s$ q$ @6 N  這個夜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睡夢之中睜開了眼睛,然後久久的無法再沉睡過去。; j" B+ |- X9 _% u1 Y' g

! [) D8 d9 ~" D1 z  他去重傷患們所在的帳篷區走了走,但沒有進去,痛苦的呻吟聲從裡面傳出來,亦有陪護者偶爾走動。這可能是整個軍營裡最不安靜的一片了。走出這一片時,外面的黑暗中。也有動靜。1 N" S: g; n# P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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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的血腥氣傳過來,人影與火把在那裡動。這邊的口子上有靜立的哨兵,劉承宗過去低聲詢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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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來了一群狼,我們的人出去殺了,現在在那剝皮取肉。”  C. o5 S1 ^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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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肉可不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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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夥想著,這次西夏人來,雖然被打散了,但這西北的糧食,恐怕剩下的也不多,能吃的東西。總是越多越好。”# O% S6 |" _4 Z# s5 h/ A

  w5 a: i9 \" x  b6 e3 s. R  劉承宗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遠處的士兵升起了篝火,有人拿著長刀。劃開狼屍的肚皮。火光映出的剪影中,還有人低聲地說笑著。) k( v# t5 M3 _9 F8 d+ C1 Y

, G3 H; h  r; |  他看了幾眼,轉頭離開。( N9 v% L* {7 ]. t7 s7 m

# {0 H- Q% S3 ^$ U8 d- M  黑暗的天邊竄起鉛青的顏色,也有士兵早早的出來了,焚燒屍體的火場邊,一些士兵在空地上坐著。所有人都悄然無聲。不知什麼時候,羅業也過來了,他麾下的弟兄也有不少都死在了這場大戰裡,這一夜他的夢裡,想必也有不滅的英靈出現。- e3 l2 A3 l7 _; m- V5 P" s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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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過去,沉默地抓起一把骨灰,裝進小袋子裡。魚肚白漸漸的亮起來了,原野之上,秦紹謙沉默地將骨灰灑向風中,不遠處,劉承宗也拿了一把骨灰灑出去,讓他們在晨風裡飛揚在這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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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過後。”有人在原野上喊,“你我同在了!”6 j- s6 W1 _; j" H

- m5 W2 f& f$ n( \" p, n6 @" c3 f  這個清晨,人們各以自己的方式,寄託著心中的哀思。然後當再一次握緊手中的長刀時,他們明白:這一戰,我們勝利了。" f( k+ I' O# n5 u8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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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平二年六月底,九千餘黑旗軍敗盡西夏總計十六萬大軍,於西北之地,打響了震驚天下的第一戰。) V, I5 H8 n+ v4 m( c' B( Q' J! ]

6 j# ?. P+ x! G  原州,六千餘種家軍正在南下,一路逼向原州州城的位置。七月初三的上午,軍隊停了下來。0 I2 z% o5 O/ K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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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乾順忙著收糧,也忙著驅趕那一萬黑旗軍,難顧尾,原州所留,不是精兵,真正麻煩的,是跟在我們後方的李乙埋,他們的兵力倍之於我,又有騎兵,若能敗之,李乾順必然大大的肉痛,我等正可趁勢取原州。”6 c* G2 l9 [8 {3 w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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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馬之上,種冽點著地圖,沉聲說了這幾句。他今年四十六歲,戎馬半生,自女真兩度南下,種家軍持續潰敗,清澗城破後,種家更是祖墳被刨,名震天下的種家西軍,如今只餘六千,他也是須半白,整個人像是被各種事情纏得忽然老了二十歲。不過,此時在軍陣之中,他仍舊是有著沉穩的氣勢與清醒的頭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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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乾順一路追逐,他率領這支種家殘部不斷輾轉,待到李乾順大軍主力東歸,他才算是稍稍獲得了喘息之機。跟在後方的西夏大軍如今尚有一萬二三的數量,將領李乙埋也是西夏皇族重將。+ m- J; r( y, |* p- x

& E: Y% I& O2 d* G1 D: v  旁邊的西軍副將微微蹙眉:“要敗李乙埋,或許暫時可行,然而我等如今只剩這麼多人,若是還要取原州,損失不說,李乾順逐走黑旗之後,必定大軍壓來,到時候恐怕無力再戰。何不趁此機會,先去它地稍作喘息,招兵買馬之後,再行冒險之舉。”/ p4 E2 _! B' J! j,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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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種冽看了他一眼:“只要西軍這個種字還在,去到哪裡李乾順不會來。那黑旗軍缺糧,攻下延州猶知進取,我等有此機會,還有什麼好遲疑的。只要能給李乾順添些麻煩,對於我等便是好事,招兵買馬,可以一邊打、一邊招。而且那黑旗軍隊如此兇悍。面對鐵鷂子都敢硬戰,我等打著種家這面旗,若連原州都取不下,往後豈不讓人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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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多年以來。種家西軍豪氣干雲,雖然在女真陣前敗了,但這樣的氣勢尚未散去。或者可以說,只要種家還在,這樣的豪氣便不會泯滅。眾人隨後開始商議對陣李乙埋的打法和勝算。商量到一半時,斥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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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乙埋大軍東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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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撤?”眾將領皺起眉頭來,“是想要故布迷陣,迂回攻擊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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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u. v. {1 w5 z* d0 \; J- |4 G9 o2 r  “他想要迂回到哪裡……”- a( d  ~. }, e' m% U

' R# u5 U8 S1 j" k4 G  “立刻派人緊盯住他們……”: l  G5 a+ K5 q2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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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全軍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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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出反常必有妖,都是久歷戰陣之人,眾人先便開始做好了戒備,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測著對方的戰略意圖。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有一名斥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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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s- ?9 p2 [+ ]- c) f5 H) K  “李乙埋有什麼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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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1 K! p( h6 s6 }( Q2 p  “董志原戰報……”) t" f- y8 x5 s9 ^% D/ g( f; _

% Z' Y) f% N  r; Y6 V  片刻,奇異的氣氛籠罩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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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7 P* X. d8 u* Q: x0 J% I- t  “這是……哪裡傳來的東西……”1 g/ p3 E% J7 f0 u0 G

2 P0 l8 A4 L: q( r2 X: I  消息傳入種家軍中,一時間。無人相信,而同樣的情報也在往東、往北、往南的各個方向擴散,當它傳入南下的折家軍中時,等待它的,還是在詭異氣氛中的,屬於“真實”兩個字的發酵。折家的探子星夜北上,在這一天的下午,將類似的情報交到了折可求的手中。戰馬上的折可求沉默片刻,沒有說話。只有在更近一點的地方,回饋顯得相對的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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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7 l# G& x7 J8 S+ V8 j0 I7 T, K  慶州城外。緩緩而行的馬隊上,女子回過頭來:“哈哈,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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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r( _( \1 h  她的笑聲略有些癲狂:“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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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2 z# J8 a' U0 H. [( y2 {  半個月的時間,從東北面山中劈出來的那一刀。劈碎了擋在前方的一切。那個男人的手段,連人的基本認知,都要橫掃殆盡。她原本覺得,那結在小蒼河周圍的諸多障礙,該是一張巨網才對。+ N8 y& n" G$ {9 t2 U$ U# s#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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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也在覺得,依附了田虎。依靠田虎的勢力,總有一天,這只巨虎也將給他印象深刻的一擊。然而在這一刻,當她幻想著虎王的整個勢力擋在對方前頭的情景,忽然覺得……沒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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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萬人……”* k+ }) e3 E) F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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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四,眾多的消息已經在西北的土地上完全的推開了。折可求的部隊挺近至清澗城,他回頭望向自己後方的軍隊時,卻忽然覺得,天地都有些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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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 e/ o; b6 M  那支不到萬人的軍隊,以狠到極點的一擊,將西夏的十余萬人擊潰了。當這樣的一支軍隊出現在西北的大地上,自己的位置,該放在哪裡呢……8 u9 k& F9 p4 h

5 s" E  q  @% F7 E+ f) b  原州城外,種冽望著不遠處的城池,胸中有著類似的心情。那支弑君的叛逆軍隊,是如何做到這種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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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持續了好一段時間肅殺氣氛的青木寨,這一天,巨大的歡呼聲從寨門處一路蔓延開來,沸騰了整座山谷。山谷一側,有著一處專為身份特殊之人安排的房舍。面上有刀疤的小女孩飛快地奔跑在那看似簡陋的街道上:“三爺爺!三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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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邊的房舍間,一名名蘇家人正面色驚疑、迷惑乃至於不可置信地交頭接耳。0 @% _( @+ u; c%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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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神色蒼老、精神也稍顯萎靡的蘇愈坐在搖椅上,眯著眼睛,扶住了奔跑過來的小姑娘,“怎麼了?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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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爺三爺爺三爺爺……”小姑娘手舞足蹈,開始激動而又語無倫次地複述那聽來的消息,老人先是微笑,然後褪去了那微微的笑容,變得沉靜、肅穆,待到小姑娘說完了一遍,他伸手輕輕地摸著小姑娘的頭,然後側著耳朵去聽那入雲的歡呼聲。他伸手握住了拐杖,顫巍巍的緩緩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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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z* f8 H8 l( F  從寧毅造反,蘇氏一族被強行遷移至此,蘇愈的臉上除了在面對幾個孩子時,就再也沒有過笑容。他並不理解寧毅,也不理解蘇檀兒,只是相對于其他族人的或畏懼或責駡,老人更顯得沉默。這一些事情,是這位老人一生之中,從未想過的地方,他們在這裡住了一年的時間,這期間,不少蘇家人還受到了看管和限制,到得這一次女真人於北面威脅青木寨,寨中氣氛肅殺。不少人蘇家人也在私下裡商量著難以見光的事情。% W9 P( A4 i0 A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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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都看在眼裡,他知道他們的愚蠢,但他最為看重的孩子,都已經加入了造反的行列。他還能有什麼可想的呢。如此這般,唯有到得此時,一直跟隨在蘇愈身邊的小七才看到了老人身上突然出現的與往日不太一樣的氣息。  I. J, w. |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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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地前行,走到了路邊,山谷呈梯狀。這裡便能看到下方的人群,更加清晰地聽到那歡呼。老人點了點頭,又點點頭,柱了一下拐杖,過得許久,小姑娘才聽到山風裡傳來的那低低的、沙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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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b8 m- B$ K  _. R- p3 B) n  “了不起……”" k) q0 V5 }7 Z

) J2 h- g2 T8 R& y" O  “我蘇家女婿……了不起……”- v9 `0 k- M1 ^9 Z6 A! |4 ?8 r5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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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爺……”' A4 @* o3 r' M' O; l' {

) J2 x3 y# j5 I3 x) x( y; Z  小姑娘過去,拉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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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X& ]0 h7 U6 ]! t  小蒼河,下午時分,開始下雨了。1 {; ], o; x1 q5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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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快步的走在濕滑的山路上,隨行的管事撐著傘。試圖攙扶他,被他一把推開。他的一隻手上拿著張紙條,一直在抖。2 `5 b- d+ b1 Y5 m

8 z5 T9 z: h/ A1 ]& X  半山腰上的院落就在前方了,老人就這樣步履飛快地走進去,他向來嚴肅的臉上沾了雨水,嘴唇微微的也在顫。寧毅正在屋簷下看著大雨出神,眼見對方進來,站了起來。3 T* B4 [& x" ?! _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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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公,什麼事這麼急。”: p7 x) i. e! Q, s

4 w; X& t. Z$ z  “你的人、你的人……”左端佑將那紙條遞了過去,這是他左家送來的情報。他也毫不猶豫地交出去了,“你的人,一萬人,打敗了西夏十萬大軍。你們打敗了西夏十萬大軍……”/ T: h' E$ j+ R%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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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寧毅接過了情報。拿在手上,點了點頭。他沒有看顯然,該知道的,他先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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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4 X% u4 _  “老夫原本擔心,你將你的人,全都折在外頭。想不到……想不到你們可以做到這一步。你、你們救下整個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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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性情來說,左端佑向來是個嚴肅又有些偏激的老人,他極少誇獎他人。但在這一刻,他沒有吝嗇於表示出自己對這件事的讚揚和激動。寧毅便再次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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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原本也在猜他們做不做得到。真好,他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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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端佑連連點頭,他站在屋簷下,看了看雨,旋又看看寧毅,微微皺眉:“年輕人,開懷要大笑。你打了勝仗了,跟我這老頭子裝什麼!”6 L! j5 o% ?;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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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笑了起來,他看看左端佑,笑了片刻:“然而死了很多人。我不看戰報,都知道,必然死了很多人。”" q+ G4 a- K# u( Y/ L( 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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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有勝利不要死人的?”* K5 t8 ^1 A7 s

% s3 [4 c& e( v  [5 {: `, I  “他們都是好人,有價值的人,也是……有生存資格的人。”寧毅看著這大雨,說道,“有些人總將人與人看得差不多,我從不這麼認為,人與人之間,有十倍、百倍的差距,有三六九等。老人家你總說,我在小蒼河中教他們的東西,不見得就是智慧,我同意。然而,能夠作為士兵,豁出了自己的命,把事情做到這一步,取得這樣的勝利。他們理應是更有生存資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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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端佑看著前方,也點了點頭:“這一點,老夫也同意。”5 O. q* J'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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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庸庸碌碌之人,一世隨波逐流,屠刀未至固然可喜,屠刀加身,我也從不必為他們感到多大的惋惜。人在世間,要為自己的生存付出代價,這些人付出了代價,然而……才更讓人感到傷心。他們最該活著。若是世上所有人都能這樣,又或者……多少做到了一點點,他們都是可以不必死的。”: B& N6 g+ ~2 W5 }" ]&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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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端佑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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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 T4 _' d" T9 q  “所以,我為勝利而高興,同時,也覺得心痛。我覺得,這心痛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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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嘩啦啦的下,寧毅的聲音平靜,陳述著這複雜而又簡單的想法。旁邊的房間裡,錦兒探出頭來:“相公。”眼見左端佑在,有些不好意思地壓低了聲音,“東西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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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U7 X7 r" a6 J7 f0 q0 r9 b8 {  “你要出去……”左端佑看了那邊一眼,片刻,點頭道,“也是,你們勝了,要接收延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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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定啊。”院落的前方,有一小隊的衛士,正在雨裡集結而來,亦有車馬,寧毅偏了偏頭,看著這些人的聚集,“已經打贏了,拼了命的人當有休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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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道:“……該是骯髒的陰謀詭計上場的時候了。”' n! q; v) q( ?+ y* @

3 f5 k; e& S7 u  聽著寧毅的話,老人微微的,蹙起眉頭來……  p2 |# ]( _, d& w3 R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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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黑旗軍踏上返回延州的行程,西北境內,大量的西夏部隊正呈混亂的態勢往不同的方向逃亡,在西夏王失聯的數天時間裡,有幾支部隊已經退回橫山防線,一些軍隊固守著打下來的城池。然而不久之後,西北醞釀許久的怒火,就要因為那十萬大軍的正面潰敗而爆出來。3 O# [  s0 x) }$ y, Y5 M2 d" t5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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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整個西夏南侵事件的消弭,或許尚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要走。小蒼河中,那最大的反逆之人也在黑旗軍的勝利之後出山,往延州而來,七月中旬,已經接近應天府的新皇系統,收到了西北傳來的這個消息。在當庭弑殺武朝國君的一年以後,反叛的一萬武瑞營在西北那樣混亂的環境裡揮出了一刀,這一擊,擊潰了整個西夏的舉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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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將傾,方有群魔亂舞。最為混亂的年代,真的要到來了。  ?1 k( p( C4 h9 r4 \4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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