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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1月23

[異世重生] [架空歷史] 憤怒的香蕉 -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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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9-3 09:35:3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〇章 混沌殺場 孰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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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t, \% j0 L4 H- j    夜色迷濛之中,火光映上天空,小小的縣城裡,陷入一片廝殺與混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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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被選作綠林人士聚首之地,桃亭這個小縣城,原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所。縣城之中三教九流原本就多,對於偶爾出現的亂子也早已習慣,但今天晚上,過來的官兵顯然來頭不小。周侗與福祿下了馬一路潛行進去,暗中看見的便有三四撥的廝殺,有些是從暗巷殺出,有的則匿藏於民居之中,被人找到,奮起反抗。在縣城四處搜尋廝殺的,除了穿著捕快服、軍裝的官兵,更多的還是五到七人一撥的武者。* p2 f' u7 T1 t/ H6 e' L

) \) F- l8 o$ W: X+ ?. g    這些人並未穿上正式的朝廷服裝,但能夠與官兵一齊行動,顯然之前就已打好了招呼。在官兵的跟隨下,他們得以進入民居進行搜索,住在這裡的民眾情知事情不小,都安安分分地躲在家中,也頗為配合官兵的搜索。周侗與福祿就看見幾名綠林人潛行到一處宅子,他們與房子主人顯然認識,想要進去躲避,對方便在裡面抵住木門,只說:「你們快走!快走,莫連累我!」; K( b- w& Z' P7 ?&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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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名綠林人在門外只是罵他不講義氣,有人威脅道:「不開門便燒了他房子。」但隨即街道上便有廝殺聲蔓延過來,幾名綠林人連忙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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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C/ O; u4 E! _5 @) G    一路前行,越是接近縣城中央,越能看清前方的火光。桃亭縣周侗之前也曾來過,知道縣城中央有一處頗有規模的客棧與戲樓,最是三教九流彙集之所。今晚的英雄大會也必定是在那裡開,但此時看來,那棟樓房已經化為一片火海,整個都已經被焚燬坍塌,空氣中傳來隱約的焦臭氣息,顯然有不少人葬身在那片火海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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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裡發生的事情,周侗心中隱約有著猜測,過了縣城中央,便往南邊摸過去。8 b, @5 M* D; T, B4 O, a

- ?1 _& U1 ?7 G( n) p    這次綠林大會的召集人名叫嚴渙,乃是他當初指導過的一位記名弟子。本身便是桃亭人。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氣。周侗原本就要去嚴家莊找他,而一路之上,真正讓周侗在意的,還是那些搜捕者的行動。令他有些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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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T& |, w9 T2 t    這些五到七人一撥的武者承擔下了大部分搜捕的任務。之所以將他們與綠林人分開來看。是因為綠林中人行事大多鬆散。彼此之間若是相處久了,固然也有很好的配合,但卻談不上太多的章法。而這些人顯然經過訓練。行動當中,彼此間的配合便如同一個整體——哪怕達不到完美的效果,看起來至少是朝著這個方向去的。1 b3 U2 ^. q6 Y2 u; W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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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手中拿著的兵器各有不同,有人使漁網,有人持長槍,有人拿大刀,有人配手弩,有人操刀盾——至少在江湖上,用刀盾配合的武者是不多見的。這樣子一撥人乍看之下還沒什麼,幾撥人看下來,就很有些門道了。這些人的武藝或許還達不到一流,但彼此配合得好了,一旦交手,盾牌擋下對方攻擊,兩柄長槍直刺,大刀揮砍,中近距離上威力驚人的手弩再配合漁網,一般的三五名綠林人根本就不是對手,往往交手幾下便被打散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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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尤其在周侗這裡,更能感到一些其他的東西。5 y# i% e: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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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在十餘年前,他還在御拳館中任教頭時,曾經考慮過將高深的武學用於軍陣之中——雖然做到御拳館天字教頭之後便再無寸進,但周侗對這些事還是熱心的,哪怕拳法廣傳很犯武林忌諱,他也並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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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這些事情,他曾經費過很多心思。如簡化拳法,追求速成,又或是簡化招式,追求實效,再或者設計出特殊的陣型,到戰場上發揮更大的作用。但後來這些嘗試大都失敗了。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有他的道理,拳法武藝這些,一來求天賦,二來要能吃飽飯。軍隊之中,哪怕有教無類,能夠學拳出師的也是少數,這倒也罷了,最大的問題是,教不好,教不到位,對方學了反而傷及身體。* }+ r8 {, i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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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情一如速成的弊端,即便是「破六道」這類的高深內功,仍舊會給人留下暗傷,如果要緩解這點,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有武藝更高強的人替對方推宮過穴,按摩身體,到頭來,養成一個小高手的代價反倒需要一個大高手去照顧,委實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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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即便是真正學成高深武藝的,人不算多,往往飯量又大。如果有這樣的一支軍隊,他們武藝高強又善於配合,首先就會把國家吃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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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 ~( H    至於簡化招式,戰陣之上的千錘百煉下來,軍隊當中的訓練方法本就是極其簡化的殺人術。一把刀反反覆覆的幾招,取的原本就是最簡單清楚的要害,按照兵書的要求,兵丁每天練習簡單的劈砍戳刺成上千次,要說簡化,周侗實在也沒什麼可簡化的了。  R) S4 V. ^0 b

6 B# Z- S9 P) `6 u: X3 y    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最終周侗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多是空談。他作為武者,對自己身體的掌握已經登峰造極,但若是要作為將領,其實還比不上那些武藝不高的小將軍。最終周侗將他的一些思考記錄下來,後來這些手稿也被存放在御拳館當中,能夠看到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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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眼前,這五到七人的陣型卻跟他以前設計的、用於戰場的小陣型頗有些類似——其中的變化固然有許多,但配合之間的幾種步法、走位,進趨與後退的訣竅,卻顯然有著他當初設想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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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S/ E" s' Y  V9 I    當初周侗的設想,是安排一種陣型,使士兵在戰場上被分割包圍後能夠各自為戰,一小撥一小撥的奮戰求生。以他的武學修為,幾個人之間的配合想得頗為精彩,若是彼此之間操練得當、配合默契,格擋、殺人、格擋、殺人的節奏起來,幾個人便能很好地應對源源不斷的敵人。但這畢竟也是空想了,軍隊之中每天的訓練自然是以整支軍隊來進行的。哪裡能整天練習幾個人的配合。即便練習了,戰場之上一被沖散,聚集起來也都是陌生人,這類彼此之間職司配合明確的陣型,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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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眼前的這些人,顯然是取了他陣型中的進退步法,乍看起來雖然每人的武器都不同,陣型也有些亂,但在其中陷阱處處。走在最前方、看似散漫的那人一旦受到攻擊,立刻就會退回。隨後盾牌擋駕。大刀揮砍,長槍封中後路,手弩威懾加上漁網作勢拋灑,哪怕是一流高手猝然間也要吃虧。隨意看了幾次交手。便有兩名綠林武者在這樣進退兩難之間被打翻在地。戰場上沒用的陣勢在此時卻成了小規模作戰的利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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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侗原本倒是沒有設計這麼多武器的配合。這時候一邊看,他也一邊在心中再度推敲。如此還沒到嚴家莊,主僕兩人倒是陡然發現了要找的目標。那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武者,配合著一小隊搜捕者從長街那頭走來,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隨後對那戶人家說要進去搜尋一下,對方也就將門口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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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2 f% W) t. c% n! Q& _/ S    周侗與福祿看得奇怪,這嚴渙之所以能在綠林中賺下名聲,便是因為他的豪爽與義氣,眼下綠林大會開成這樣,他居然跟官府合作了?雖然周侗的立場向來是站在官府一邊的,這時候也實在有些難以理解,今天之後,嚴家莊還在不在江湖上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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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6 J! e8 y% k: C7 @    在暗中瞧了片刻,周侗自街道上走出來,沉聲喊了一句:「嚴渙。」對方幾人正從那院子裡出來,嚴渙身體一震,朝這邊望過來,一時之間,瞪著眼睛,手竟然有些哆嗦。倒是跟在他旁邊的搜捕者,第一時間擺開了陣型,看來隱約像小隊領頭的那人正要喊「拿下」,卻聽嚴渙說道:「師、師父!」  y6 T; @6 w# s/ l

; R1 S- h$ {5 B( J, D- S4 u    「你……」2 R$ b5 a& _! R! m/ h: L' B( v1 P

( T" c0 f7 V. w; `. r6 z4 Z    「啊——」) w" |+ f1 ~' w+ {6 m2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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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只見嚴渙猛地一咬牙,陡然發難,朝著那領頭之人劈出一掌,對方卻也在這一瞬間有了反應,舉手一擋,被打得退了兩步,其餘人正要朝嚴渙出手,那領頭漢子喝道:「退!不要打!是『鐵臂膀』周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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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字一出,舉著刀槍的眾人齊齊望向這邊,都下意識地退了一兩步,卻是下意識地組成了一個小陣。嚴渙看著他們,朝旁邊走出幾步,又朝著周侗這邊前行過來,四十多歲的江湖漢子,眼中竟然有了淚光:「師、師父……弟子有罪。」說著,便在長街上跪了下來,頭磕到地上,久久的不起來。2 ^+ g/ P/ g1 f& w# g

* w4 V+ {, l- k5 F" ]' h    周侗皺起眉頭,他根本沒弄清楚這一幕到底是為什麼,只得走過兩步,抬手將嚴渙扶起來:「不必如此,你我雖以師徒相稱,可我實在沒教過你什麼……這是怎麼了。」+ }3 B9 M  a$ e" Z  [

& S" C, H' W) y* n8 ^& A    「他們。」嚴渙朝後方指了指,咬牙切齒,「他們……抓了我一家三十九口,威脅我將這綠林大會設成死局,我……我的大兒子,已經被他們殺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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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侗沉默下來,他能看得出來,嚴渙眼中的淚水,並非是為著兒子的死,而是對於出賣了這麼多人的內疚。過得片刻,卻聽得那邊的領頭漢子首先說話:「周前輩,我家主人曾說起過你,你不會也是為了與這些人『聚義』而來吧?」9 H0 H1 H*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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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的言語鏗鏘有力,顯然沒有對眼前發生的事情產生半點內疚的情緒。周侗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你家主人,可是寧立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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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Y- w6 x! _/ c. w    「便是那人!」嚴渙一字一頓,眼眶血紅,這句話說完,陡然退了一步,「恩師,我一家上下三十九口,猶在那魔頭手中。嚴渙為人所挾,踏錯這步,再難容身天地之間,就此先走一步了!」他這句話說完,揮掌便朝自己頭頂拍去。才揮到半空,福祿跨出一步,揮手切在他的手臂上,散了他的力道,隨後抓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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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Q7 c7 |, C/ c6 C: i" K$ S9 t: R    周侗目光嚴肅,掃過他一眼:「男兒頂天立地,勿要效仿這女兒姿態,我與寧立恆有過一面之緣,走吧,去見見他。」言語之中,卻聽不出多少喜怒來。& f6 M6 {/ _3 m% ?4 v; Y% k

* I; @" c# x# c    那邊領頭的漢子拱了拱手,領著眾人朝縣城東北方過去,前行之中,又看見一撥人抓了兩名綠林人過去。其中一人被拖在漁網裡,讓棍子打得嗷嗷叫,口中已經開始求饒。周侗看見這一幕,皺著眉,微微偏了偏頭。4 t! F) e- x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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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前行之中,周侗也從嚴渙的口中知道了這個晚上的經過。實際上倒也簡單,這綠林英雄大會便是在縣城中央的客棧中開的,對方拿了嚴渙的家人,在會場之中準備好了火油,埋好了火藥,大會開到一半的時候,那魔頭出現,與眾人打了個照面,然後他們圍住會場點了火。這些綠林人知道情況的千鈞一髮,有些人拚死往外衝,大半的人都被炸死和燒死了,此時搜捕的,不過是跑出來的一小部分。/ ~8 q9 y" t% S# N%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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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渙說到這裡,眼眶血紅。周侗則只是沉默地聽著,沒有說話,過得片刻,他朝著前方那領頭漢子開口道:「你叫田東漢吧,如果我沒記錯,在泰山腳下見過你一次。」' a% D+ g9 m4 F+ a5 K

+ h5 c# }) D  f& G2 N* _3 G    那漢子有些訝異地回過頭來,隨後才拱手,點了點頭:「五年前曾遠遠見過前輩一面,想不到前輩還記得。」: o4 a( r; z: ^4 M" r  @

8 A- n! r5 f9 B( F; d    「你師父帶你出來見的世面,他說你承了他的衣缽,只可惜太過忠厚,怕是會吃虧,給人當護院,反倒打傷了那地主公子……你師父三年前過世,我當時便想到他有你這樣一個弟子。」周侗說道,「你是為什麼給寧毅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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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田東漢想了片刻,一面走,一面沉聲道:「去年饑荒,家裡沒錢買糧,俺家……老娘生了病,後來餓死了,女人也死了,俺帶著兩個孩子一路賣藝乞討進京,遇上寧家官人在施粥,又挑護院,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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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侗點了點頭,過得片刻,又道:「怎麼殺了他兒子?」& r  X4 ^3 T' S4 s* X3 r# O

5 w; Z9 n; p/ H4 ^& x# b    田東漢走在前方,偏了偏頭:「多的不知道,我去年到寧家,家中主人為了賑災一直奔走,得罪了人,幾個月裡,上門刺殺的一共來了十三撥。半月前我家主人迎娶兩位姑娘,他們又殺上門來鬧了一場,他家兒子殺了一名護院,一名丫鬟,逃走以後,說是替天行道,這姓嚴的還慶祝了一番。我家主人過來,要逼他就範,也不想他拿兒子的性命來討價還價,便先當著他的面將他兒子人頭砍了,再用他全家性命來威脅他。」" b. b$ g$ g# ^5 x( k

7 J, x2 u4 x$ E6 V    田東漢說道這裡,頓了頓:「我也知道這樣有些不該,但想來……也沒有其它辦法。」, B8 h8 U6 `% t4 {# d, q# F"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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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渙握緊拳頭,渾身發抖,幾乎便要衝上去。周侗則只是跟著,不再說話。1 w& n! }- q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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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9-18 23:29: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一章 吃麵、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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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0 n* y& c1 f    夜色裡,遠遠傳來的仍是兵戈之聲。周侗、福祿在田東漢、嚴渙等人的帶領下漸至縣城東北,便見到了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地。周圍大車、囚車圍了一圈,營地之中負責守衛的半是官兵,半是竹記的護衛、私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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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2 T8 W+ W    遠遠看去,也已經抓了不少的綠林人在囚車之中,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有的還被拳打腳踢,景狀看來頗為淒涼。這些人落至如此田地,有不少便是因為嚴渙的出賣,他見了周侗之後,心緒便已大變,此事見這景象,更是心潮翻湧沸騰,氣血上湧,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羞愧,也有憤怒。) }0 X' x0 K! H3 P8 ^' e#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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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嚴渙與周侗之間真正的藝業傳授倒是沒有多少,只是這麼些年來,嚴渙以周侗弟子自居,即便闖下聲明後,這也是他最為自豪之事。他之前全家被俘,長子被殺,自覺毫無辦法,只好妥協。待見到周侗後,竟就能將一切置之度外,也只能說是周侗平日行俠仗義、剛直不阿的的印象令他敬仰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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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北面糧荒時的許多山匪般,他們平日裡或者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待到周侗打上來,竟覺得被劫也是心甘情願,毫無怨懟。除了他們打不過周侗之外,也確實有發自內心的崇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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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侗出現的事情早有人過來報告,進入營地,便有一名持槍的年輕高手過來迎接,目光之中,頗為好奇。周侗見他行走間的架勢,也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U- b; L, ^) j: @; P& o6 T

( ], @5 n# M% C4 q! ?" h    這便是一直跟在寧毅身邊的祝彪了。他的武藝高強,年輕一輩中,僅是稍遜陳凡、西瓜、岳飛等人,前一次在山東,周侗與寧毅、紅提會面後邊飄然遠逝,祝彪等人趕過去時未曾見到,一直讓他覺得頗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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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 n& e/ {- l5 v    寧毅正在營地中的一個小木棚裡就著火光寫東西。周圍綠林人的慘叫也好、斥罵也罷,又或是哭泣擾攘,都沒有影響他太多。待到周侗等人走近時,他才將手中的毛筆擱下。起身朝這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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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N! W0 Y+ t2 M9 H! R    “周前輩、福祿兄。真巧,又見面了。”面前穿一身青衣的年輕書生微笑著拱了拱手,“山東一別數月,想不到能在此地再與兩位見面。今天真是雙喜臨門哪。”: d3 u; S% G( P- ?3 Z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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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罵聲傳來。是旁邊被關在囚車中的一些綠林人。也有些人認出了周侗,正在喊著些什麼,該是希望周侗能替他們出頭的話語。嚴渙緊握雙拳。血紅的雙眼盯著寧毅,看起來就要往寧毅那邊撲過去。周侗目光盯著寧毅好一陣,掃視了周圍,便也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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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6 W4 J1 F; d; d+ W; {- g# i8 K* \    “老夫此次,本是專為今夜之事過來的,倒也算不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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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前輩真直接。”寧毅笑起來。- |7 m' L2 x' k, P5 p

+ _% O7 R* y# Y  ?, l  Z2 A; s    周侗此時還在看著周圍的狀況,那些囚車之中,幾名甚至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一方宿老,此時也被打得鼻青臉腫,斷手斷腳,悽楚難言,這些人與周侗並無深交,卻多半認識,有人還在囚車中硬氣地大喊:“周侗,你不必為我等求情,只需殺了這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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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X! y0 R! j9 y5 M; F    周侗目光複雜,微微嘆了口氣。旁邊嚴渙沉聲道:“寧毅,有我恩師在此,你還不悔悟。”0 W# S9 F& V  Y7 o! ~' ?$ V' U

; V2 x( S( c6 E% u- A( v4 m: m( Z    “我與周前輩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 P+ U0 h* O8 M+ h) h5 p+ ~, X2 s

* a& u! `. U7 n. p7 a5 M' h    夜風呼嘯,火光搖動,混合在血腥氣中的,還有不遠處營地之中幾個宵夜大鍋正在煮麵時的香氣。氣氛一時間變得僵硬起來,不少人都心頭惴惴地望著這對峙的局面,一方是占了朝廷大勢的“心魔”,另一方是綠林間幾乎公認的天下第一人,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雙方就會猝然發難,但無論如何,至少在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將雙方視為了同一高度上的存在,能夠這樣與周侗對峙,心魔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大魔頭了。. L; x& y6 d1 m, A) S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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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周侗開口說了話。* r% H% g' K! k: N% Q; s

% w3 S. V# R. B) G( ?: l( I    “過去的半年時間,寧公子為南北賑災盡心籌劃,引糧食入受災之地,活人無數、萬家生佛……此事,周某代南北的百姓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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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 Z6 K# `, z" q    老人說到這裡,重重地拱了拱手。他這話前半段像是對周圍的眾人在說,令得嚴渙等人都為之錯愕。他們與周侗相處不久,眼見著老人目光淡然,也不知他是在說反話還是在拍馬屁——在他們心中,自然是存著這類想法與僥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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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E8 b# n    待到周侗說完,寧毅便也拱手道:“周前輩在北面的行事,晚輩也聽說了,頗為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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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之力,終究有限……”不願意多談此事,周侗只是簡單地說了這句,他目光掃過旁邊的那些人,話語卻低了下來,令得接下來的聲音只響在周圍丈餘,並不傳開。; E, u. V9 H2 b) m4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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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恆為賑災奔忙,到頭來卻被無知無識之人誤解,此事任誰都難免心寒。只是今夜所來之人也並不全是骯髒鼠輩,他們有的確實是為道義公心,只是為人矇蔽,分不清真假。這些綠林人,許多表面看來光鮮豪氣,實際上過得是很不好的,他們心中所求、唯一所有的,也就是個面子。立恆看來並不打算今夜殺光他們,若是日後還要相見,便不該如此折辱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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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8 \! d6 v# M7 o0 V8 t1 T+ w    他說完這些,又道:“老夫一路趕來,原為阻止這次大會,卻是想不到,遇上這等情況。有了今夜之事,他們必然對立恆懷恨在心……但此事倒也並非不能化解,老夫在這些人中,還算有幾分面子,立恆若願意放過他們之中一些無辜者,老夫也願意為立恆遊說調停,將事情真相與眾人說得清楚,往後也少些這類事情,立恆覺得如何?”+ L2 d: @. T8 P

* f! P3 |: J# G# F1 U' X+ L    寧毅靜靜聽著,此時笑起來:“聽起來,今晚殺光他們倒也是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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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j; k3 z5 `+ g) m: X    “立恆要這樣做嗎?”1 a- X; _( {7 k- A: O- i3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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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與火光之中,周侗的話語算不得親切。事實上雙方兩次來往,大多也就是這等態度。此時聽周侗說出那句半質問半警告的話。寧毅笑了笑,朝旁邊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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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前輩、福祿兄,兩位遠道而來,大概也餓了,這邊準備了麵條,先吃一碗再說……哎你們……”他朝周圍的人笑道,“好了,又不是打仗,別這麼緊張,做你們的事去。我要一碗炸醬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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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侗性格耿直。顯然並不喜歡寧毅這種岔開話題的行徑,但眼下倒也只好跟著過去,嚴渙也隨著他們走向營地一側。那邊的幾鍋麵條全是為營地中人的宵夜準備,待到有人端了面過來。他心中的疑惑已經根本壓抑不住。咬牙道:“師父。您方才說的……是真的?”5 _3 X8 v# M: B3 E

: [" a* {3 _4 ~0 n- \+ t- H    周侗目光嚴肅,掃了他一眼:“去年開始的那場糧荒,多由各地大戶屯糧所致。若沒有寧公子配合右相府組織糧商,南北各地眼下已經是滿地餓殍、民不聊生!若非他擋了那些大戶財路,那些人又豈會亂放謠言,煽動你們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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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嚴渙猶豫了一下,“他若真是好人,為何不直接賑災放糧,偏要將糧價賣得那樣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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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K8 z* W6 n8 w    “若沒有好處,誰會將糧食運進災區!有幾個人願意免費放糧!”周侗望他一眼,聲色俱厲,“你如此義憤填膺,你可曾運糧去災區救人!?你可曾去災區放糧!?”- c$ J( D) E1 u  D3 `0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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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指了指囚車那邊:“那些人呢!?”) a  n' I7 q2 y2 p4 ~  Z; }. f6 I& H- |) ?

8 R( D8 z3 J& g: R0 U    “我等……不願……趁人之危……”嚴渙低著頭,整張臉都已經漲成紅色,額頭上血管膨脹,他此時也已經知道周侗說的並非虛與委蛇之言,待到抬起頭來望向寧毅,卻見寧毅正從旁邊接過一碗麵遞給周侗,隨後又遞給福祿。兒子的死,全家被抓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浮起來了,卻想不到眼前竟是個好人。他此時也已經有些懊悔,可有些悲憤也已經湧上來。5 e. s6 q  D" L# o3 O#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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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我的家人在哪裡……”他艱難地朝寧毅那邊說話,“你放了他們!我……我認栽……”5 n( v3 \( E/ Y. z5 W: H: d

. u0 M* i- `7 [$ A* m4 E6 b    寧毅拿著一碗麵望著他,然後遞過來:“你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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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人呢?”2 B* S# y6 H% s# j4 D& t

& y* M# T/ ^& _+ d    “吃碗麵我告訴你。”' W% M/ ~' P- E% }5 Y+ Y! e2 C

8 h1 Z0 l1 v! ]+ d3 R2 e* [* K    嚴渙卻不接那面:“你放了他們……我、我絕不追究此事……我認栽了你還要怎樣——”' F" {: e5 j$ ^1 c) I#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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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這裡話音漸高,就在聲音最高的那一瞬間,寧毅眼中閃過一絲凶戾的神色,一碗麵朝著嚴渙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福祿站得近些,猛一伸手抓住了碗底。但他此時手中也有麵條,只能騰出單手來接,碗裡的湯湯水水嘩的撲在了嚴渙的臉上、身上,嚴渙被燙得後躍了一步,握緊雙拳便要衝過去,周圍幾把弩弓呼的架了起來,祝彪也靠近過來,握緊了手中的長槍。3 ~& v: g  \6 R+ G9 _! y" a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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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盯著他,冷漠地偏了偏頭:“嚴師傅,你有什麼毛病……你昨晚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c4 m0 {- ]8 K3 H: A

# ]5 k) s4 l3 g, p$ `7 H    “你……”; C, j9 {* d/ ^4 s3 S2 b

# O- N2 X+ k1 Y3 q6 `3 f    “周前輩你看到了。”寧毅攤了攤手,“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周師傅你也可以替我去分說、去澄清,我可以像個好人一樣,被他們尊敬。但那又怎麼樣呢?你的弟子,當他覺得我是惡人的時候,我殺他兒子抓他全家他連個屁都不敢放,現在他覺得我是好人了,以為我在嚇唬他,忽然間,他就有勇氣跟我大小聲。”+ Y" e9 A+ z+ W/ R9 x" a

. b& _2 }; b2 ~5 o    寧毅笑了笑,接過一碗麵:“因為他覺得,好人是肯定不會殺他全家的。哪怕我當著他的面殺了他兒子,他還是會覺得,我不會做得更過分了。周前輩你現在替我澄清,沒錯,是可以少幾個想殺我的人,但他們還會覺得,我需要他們的諒解,會不會他們有一天上京殺我失敗了,還會期待我對他們曉以大義?”! T) r" Q/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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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人是活不下去的,周前輩。”寧毅吃著麵,“好人有牽掛,有在乎,有底線,真正的惡人,會瞧不起他們,就像你弟子的想法,當他發現我是好人的那一刻,他忽然就……不怎麼尊重我。可惜,他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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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6 n4 Q9 i5 b! q    他搖了搖頭:“今天來的這些人,就剛才叫得最硬氣的那個老頭,周前輩,他收了一千五百兩銀子來促成這件事,你當他真的在乎我有沒有害死誰?惡人結黨成群,好人永遠是烏合之眾。他們為了一時腦熱,可以被煽動,可以為人去死,但就是做不了事情,你的弟子甚至因為我是好人而不再怕我,別人就覺得我更好對付了。你看,我為什麼要為他們留一線?我壓根不在乎他們的尋仇,想要我家破人亡的,不管好人惡人,我都要他們家破人亡。”# x# E3 \% K- U, ?1 ~

  ^8 c$ z% L2 S# C1 \# C/ Z0 b    周侗目光嚴肅。沒有說話。嚴渙的臉上已經是紅一陣白一陣,他的語氣軟下來:“這……這件事……是我錯了……”. [- D1 E- G: f) X0 V! K- y1 ^+ Q& Y3 [( Z

- `7 B$ c$ Q1 C% P3 k    寧毅上下打量著他,然後伸手指了指那些掛在他身上和掉在地上的麵條:“你的麵要涼了,吃麵。吃完了。我告訴你你家人在哪。”% j: t+ H! Y' q7 a* `- b# F: }8 r

4 P; O( D9 d3 G    嚴渙的臉色瞬間就再度漲紅起來。對方這根本就是不留任何情面。要繼續侮辱他。旁邊周侗與福祿的臉色也有些不豫,心中終究覺得,折辱一個人到這種程度沒有必要。江湖中人,無非伸頭縮頭的一刀罷了。但片刻之後,他們終究沒有開口,嚴渙目光瞪著寧毅,伸手抓起衣服上的麵條往嘴裡送,隨後又蹲下去抓起地上的麵條塞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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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有沒有之前的事情,有了這一幕,兩人幾乎就已經是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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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寧毅對此似乎毫不在乎,他自己吃著麵條,也在饒有興緻地望著這一幕。不久之後,他吃碗麵,將碗筷遞給身後的人,笑望著嚴渙,開口說道:“你的家人,全都死啦。”" v( ~# i; a/ F2 s# C' j+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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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渙正蹲在地上,將麵條和著泥沙放進嘴裡,一面瞪著寧毅一面大口咀嚼,彷彿是想要讓寧毅看見他的決心一般,然而聽得這句話,他整個人就僵在了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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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天就死光了。”寧毅偏了偏頭,笑著重複道,“就在殺了你兒子,逼著你合作的那天晚上,我就把你全家都殺光了,知道我為什麼不給你留一線,因為我本來就沒打算給你活路。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你教了個傻兒子,我當著你的面殺了他,你肯定嚥不下這口氣,我當然要殺光你一家……合作就放了你們,嘿……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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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A6 V0 \" ^    “嗬……”寧毅面帶笑容,目光冰冷,而眼前的嚴渙,更是在轉眼間化作了野獸,他的口中發出無意義的聲音,隨後“啊——”的一聲,朝著寧毅這邊猛撲過來。旁邊的福祿陡然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喝道:“你等等!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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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此時此刻,嚴渙哪裡能有絲毫冷靜的可能,他奮力掙扎著,幾乎要與福祿撕打起來,寧毅站在幾步外笑望著這一切,口中說著風涼話:“哇哦……他沒辦法冷靜了,放棄治療吧……你看看,眼睛都紅了……你不等一等嗎,嘴裡還有麵條……不會被麵條嗆死吧……”# Y  A; q: l: N$ }5 {

4 W$ c5 X& n6 H1 k- C; `    周侗看著這一切,過了一陣,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便也開始低頭吃麵。又過了一會兒,有些人影從營地外的遠處過來,走在最前方的一個孩子叫了一聲:“爹爹。”嚴渙才陡然又僵在那裡,人群之中,有人哭著喊“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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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1 ?+ @, h6 {$ Q0 d    “just-kidding!”寧毅走向嚴渙,“開玩笑的。”話音落下,他猛地一腳揣在了嚴渙的肚子上,將他整個人轟的踢飛了出去。嚴渙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火光中,書生的身影冷漠地走過來了。2 N- x( k+ F* Y$ B

, p& j, G. j' J- j7 N    寧毅俯下了身子,抓起他後腦的頭髮,冰冷的目光與他對望在一起:“我覺得你一定懂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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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渙目光閃爍,不敢再與他對望。寧毅搖了搖頭:“下次一定是真的。”這句話說完,抓住他頭髮的手猛地一揮,讓嚴渙的身體在地上滾出了一米有餘,腦袋也在地上再磕了一下,擦出血來。5 K( l0 d' P5 ]! _! G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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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頭時,只有寧毅徑直走向周侗等人的背影,夜風吹來,衣袂獵獵作響。這個年屆四十的武林大豪一時之間卻再也難有尋仇的膽量了,只是艱難地爬起,看著家人朝他走近過來……; y2 A: p& y# A: i: ]3 k5 E- _9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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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周侗的接觸,隨後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在自我領域達到頂點的兩人,由於行事風格的不同,反倒沒有過多的共同語言。有些行事與作風,縱然能夠理解,卻不代表能夠接受。也是因此,當著人將周侗主僕在附近安頓好之後,寧毅卻也不免遺憾地拍了拍頭:“啊,還是很難讓這個老人家喜歡我啊……”$ q2 T, G( x; j8 p2 J- s$ C

$ \$ g, @3 h% p. o- k: P    周侗過來的目的,確實是為了善意,這一點聊得幾句寧毅就能夠明白,但即便如此,兩人之間還是沒有太多妥協和動搖的。周侗仍舊不會認同自己這種把事情做絕的風格,但他選擇不再勸說,已經是很大的退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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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辭別寧毅,眼不見為淨之後,這天晚上,夜宿在附近院落的周侗招來田東漢,問候了他最近的情況,隨後也在按照他自己的方式,繼續做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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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1 u' l    “……怎麼處理這件事,你的東家有你東家自己的做法。事情做絕一點,當然可以威懾一部分宵小,但能夠說服一批人的話,終究是有用的。離開此地之後,我將去拜會一些有名望的綠林人,讓他們儘量為賑災之事澄清。這事倒不必與你東家說了,我是想幫一幫他,也想救下一些魯莽之人的性命,以你東家的能力和性格,找上他的人,多半也得不了好去,這事能少一點,也就好一點……”# Y- N- K- `1 U

% S9 c- m. X- s( X# c    “至於你東家說的那些幕後之人,我會儘量去查一查,若是真的,我自然也會找上他們,饒不得這些人。你東家多半覺得我迂腐陳舊,我也覺得他倨傲孟浪,不過他是真正做實事的人,而我雖然老了,卻也不會是整天做和事老的庸人……”0 _7 ~2 L. g; x8 L  v' m- V* ~8 l/ P

3 q7 X8 K+ M  G! \, E* X# d' R( W    “另外我看你們所行陣法,有我早年所想的一些痕跡,這些年來,我想要用之軍中的小陣還沒有多少進展,但若是用來守家護院,與三五高手一爭長短,卻是有些想法可用的,我今夜會將之寫下來,他是能為百姓做實事之人,這些東西,算是老夫略盡的綿薄之力吧……”" h+ ~: N2 a2 T*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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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9-19 01:17:1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二章 世間繁瑣 醜陋污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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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周侗所言,綠林中人過得好的或是過得不好的,真正在乎的主要是個面子。這樣的說法放在其他人身上沒錯,歸於周侗自身,也是難以免俗的。2 ~. G  Q%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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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年界七十的武道聖者,老人的為人,並沒有太多可挑剔的。為了賑災之事,幾個月內連踏上百家匪人山寨,聽聞寧毅之事,又以高齡之軀奔行千里而來。只要是心之所善、符合道義之事,哪怕沒有回報,當事人並不知曉,老人也絕不吝於為之付出努力、甚至於更多的代價。. m. p/ m, T9 }; C) H1 n

8 U9 a* R' F8 C. {$ Q    不過這些年來,他也已經是受人尊重的天下第一人。雖然心中未必在乎這一虛名,但每至一處,老人必被人恭敬以待,他若提出想法,別人也必然會予以重視。甚至於有嚴渙這類的弟子——雖然未必聰明——卻可以因為他的到來而被激勵,豁出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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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這次南行,寧毅對他雖然恭敬,但實際上卻並沒有給太多的面子——雙方的兩次碰面,都是這樣的情況了——周侗心中倒不至於為此記恨,但他也不可能拿熱臉貼一個小輩的冷屁股,因此當第二天他做完自覺應做之事——留下對陣法的改良想法之後——便直接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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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 q- E* W    當田東漢將那幾頁改良陣法的紙張交給寧毅,寧毅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不過此時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些事上,尋仇與威懾之事在小縣城中央的爆炸後就已經收尾,接下來他將回去京城,然後立刻啟程北上。由於這次婚禮鬧事的插曲,事情已經滯後於了原計劃——他原本已經寄了一封信給紅提,告知她自己將去呂梁的消息。如今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等得著急。9 f7 y8 J/ V5 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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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知道乞顏部羅、孛兒只斤鐵木真這些事情之後,許多的計劃,都在重做。而對寧毅來說,在許多信息都不明朗的情況下,這些計劃的終點也難以計算:未來需要面對的敵人是哪些、我需要保證的事最低是自保。最高要怎樣,由於敵人的力量無法計算,需要應付的事情無法估計,那麼最低標準的自保到底要到哪一步,就也難以計算了。* L- N, i' ^% F4 q

  l6 T* D% H1 p" @" J/ b4 G) n9 Y    事情標準不確定,計劃就可以無上限。也是因此,接下來有多少的時間,基本都是不太夠的,哪怕只盡人事,手頭上的工作也得爭分奪秒了。而即便有這樣的壓力,他也並不願意放棄家庭或是關心的人。在京城中的許多時候,他還是陪伴著妻兒們渡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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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I$ ~' V( n5 M7 K3 D    好在他如今已經不是白手起家慢慢摸索的創業者了,即便有著如此緊張的情緒,他的手頭上仍舊可以有條不紊地放出十幾條線往前走:竹記的發展,家衛的訓練,對說書、宣傳方面的控制,新產品的研發。火藥的運用,運營呂梁的計劃,對苗疆一方的關注……在確定了心中所想之後,有關這些事情的計劃,都在迅速膨脹。+ }( s5 ^+ E% W2 H* k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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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些事情有些還處於看不到效用的打基礎階段,但如果從後往前看,從這一年二月開始,寧毅手邊的計劃和項目,激進膨脹得幾乎瘋狂,光是針對火藥改良和運用方面的想法。他在一個月內便選擇了包括地雷、磷火在內的十數個方向,讓作坊裡的煙花工人進行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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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z" E$ r$ W) `: c# }; H; r    由於這些匠人大多也並非是什麼天才,各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縱然有寧毅的啟發,許多項目一開始還是遇上了問題。寧毅身邊的這些項目就像是走在高高的鋼絲繩上一般。但不久之後人們就會發現,就整體而言。這些項目在幾個月內就開始迅速往前增長,雖然有的失敗、歸於檔案,但許多的想法還是在瘋狂的激進狀態中往成功的彼岸登陸,走在這鋼絲繩上的,顯然是個擁有豐富經驗的雜技老手。8 @* H! R* o7 t. m0 V( J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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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新物品的研發與竹記商品的豐富、生意的擴張,與賑災事件裡涉及的各個家族的對抗,只能佔據寧毅心思的一部分,至於桃亭縣的這幫綠林人,就更是小部分中的小部分了。也是因為之前京城裡實在鬧得太過火,寧毅迎娶雲竹與錦兒的聚會上,一幫人過來搗亂,雖然當場就擒殺了一部分,但仍有部分逃脫。8 v; A0 p. I. ^; L  W4 w1 M; k

6 l% T" H8 N! y4 t1 b# W    那場聚會算不得盛大,但右相府中的不少人還是到場祝賀了,例如堯祖年、例如紀坤、例如覺明和尚這些人,雖然平日裡看來和善,但這些人身邊的關係,哪一個不是盤根錯節。堯祖年身為當代大儒,背後實際上有自己的家族,紀坤則是專為相府處理髒活累活的總管,覺明和尚就更是皇族出身。一般的綠林、黑道是根本不敢欺到這些人頭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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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U: Z- Y) t/ v, t0 d) m    當時這些人就臉色陰沉地發了火,後來由於桃亭縣英雄大會的消息傳來得太及時,寧毅才順便撥冗南下,屬於“你站位置實在太正點,我忍不住就踢過去了”的性質。待到事情做完,周侗趕到時,寧毅手頭在處理的已經是其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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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亭縣的一場捕殺迅速地結束了,至於之後直接涉及的問題,大都由官府來解決。而在間接影響下的“心魔”惡名的擴張,更多綠林人的義憤填膺,那裡便有著更為複雜的因果,難以歸結到這單件事情上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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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7 S$ U6 z# l    這場慘劇之中,唯一能夠在寧毅心頭留下些許痕跡的,大概也只有再次見到周侗這一點,縱然並不愉快,但這位老人的存在,並不容易讓人忘記。但也只是留存在心中的一點點記憶罷了。5 K2 h1 m6 ]  h" S' q; t" M, L- W

& r! b9 q# M/ o    只是,雖然見面算不得愉快,在離開桃亭之後,周侗為了寧毅的這件事,仍舊奔走了不少地方。直到一兩年後,在一些頗為直接的信息蒐集中,寧毅才零零碎碎的知道,這位老人在與許多人的碰面中,都曾特意地提起此事,為寧毅在賑災中的行為作出瞭解釋和擔保,只是當時心魔的惡名已經傳播得極廣,桃亭的慘劇也已經被人刻意宣揚出去,周侗的說話和擔保。實際上也不可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8 [; A1 ?9 {& k4 V/ k4 D/ x/ s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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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無論如何,在當時再想起這些事來,回憶起這兩次並不愉快的見面,終究還是在寧毅心中形成了極為複雜的感受。* _/ K3 p/ d( P

% A" J& r; F" f* {' o2 ?    這是後話,暫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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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e3 r, ?7 J9 q  A8 ~8 I    天氣入夏。遙遠的北國,在天祚帝勢力覆亡後,金國正在忙著橫掃已經滅亡的遼國以西土地。而在張覺被殺之後,無論是郭藥師的常勝軍還是駐紮於雁門關以北的武朝軍隊都不再有大的進取動作,開始轉入消極防禦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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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n; I+ {  ^    北方局勢微妙,在南面的朝堂上。也已經醞釀出了肅殺和警惕的氛圍。這年春天,童貫因收復燕雲六州的功績被封為廣陽郡王,之後致仕,全身而退。接替他職位的譚稹開始積極建設自己的政績:也就是儘量招安與拉攏北地的流民、山匪,並試圖招降虎王王慶,構築北面以太原為中心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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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不擇手段的拉人到底能不能發揮必要的作用暫時還沒有實踐的檢驗。但可想而知,接下來賬面上的數字可以變得很漂亮,也同時擴大著戶部、兵部後勤賬目上的赤字與空白。秦嗣源等人曾經試圖上書勸諫,但剛剛上位的樞密使,皇帝是願意給予信任的,知道事情不會有結果,象徵性地反駁一下之後。秦嗣源也就無奈作罷了。* V. W* A: |* E3 [; o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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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相對於童貫這樣的高手,在秦嗣源等人眼中,譚稹只能算是一個資質平庸的混蛋,資質平庸,能夠造成的破壞也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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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個資質有限也是相對童貫而言,朝堂上的一絲風吹草動,都會在民間掀起莫大的波瀾。由於譚稹的這第一把火需要的是政績,對於士兵的審核、領導、管束並不嚴格,下面的負責人們便紛紛響應了朝廷的號召。4 `4 W: K- R. k9 O' m/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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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面的幾路。一些有案底的綠林人、打家劫舍的山匪已經開始藉著這股東風洗白,走上殺人放火受招安,向朝廷要物資、吃皇糧,變成高富帥,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巔峰,想起來還有點小激動的轉變。此時這轉變還在開始的階段,卻已經有不少綠林人被吸引過來,紛紛加入有關係的山營匪寨,順便將自己的身份交上去進行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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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v5 I& M+ G0 X% S5 F    譚稹上位引起的波動,自然不止是表面上的這一些。朝廷官員並不都是庸才和傻瓜,招安的同時,當然也想要領導權,而山寨中的各種匪人,則打算在保持獨立的情況下又能白拿朝廷的俸祿。也有些匪人受了招安之後,發現自己傻乎乎的,別人並沒有交出領導權,自己卻交了,真正成了苦逼的大頭兵,便又在下方開始做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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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朝廷一道命令的下達,也就意味著北方好幾路地方隱形統治權的轉變,而歷史上每一次權力、利益的轉變和交割,無論大小,都不會安安靜靜。山匪、官兵、綠林間的矛盾並未因招安而平息,只是在這些不成熟的招安政策的名義下,一天一天的變得愈發激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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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0 ^$ b+ ]) _    北國、朝堂、武朝大地,一股股暗流組成的生存法則,猶如大草原上複雜的食物鏈,有時平靜、有時狂暴,有時隱蔽、有時兇殘地出現著。而在這樣的天地下,也有更多的人,在過著他們看似質樸而又簡單的生活,只有在被殘酷的生存法則注視到時,偶現一絲波瀾。+ d% D  M! j% L( ?+ Q/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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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東路,魚營縣附近的一個小村莊中,林沖正坐在田野邊的樹下,看著一條溪流自眼前靜靜地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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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9 z; e! `' G9 G    春耕時節已經過去,眼下的這段時間,農村裡正是閒時。林沖時常出門,看看有沒有什麼事做。有些時候他跟著附近頗有本領的方姓漢子攬些類似短程走鏢的活,但長程的、太麻煩的,他還是不願意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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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 j& _) [. z( U# Z# D+ U    對於眼下的這段生活,農村裡的這段日子。他想,他是滿足的。但許多時候——例如現在——他卻並不願意回家,只想在這溪邊稍微坐坐,想一想。有時候一想便是半天。: V4 W* `, z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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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冬天,在大名府見到高衙內之後,他心中的迷惑變得愈發明顯起來,這迷惑混合著巨大的恨意、自責、以及痛苦:那一天他跟著高衙內一直走到最後,想著自己應該下手、應該豁出一切,是這畜生惡貫滿盈的時候到了。然而到得最後。他仍舊沒能出手殺了他,於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懦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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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S6 G8 E7 b: h+ i    村子裡的徐寡婦——如今是他女人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能夠讓他滿意的,這滿意並非源自於樣貌上。他如今也已經不講究這些。她令他感到溫暖,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這個寡婦令人感到潑辣甚至強橫,但自從與他在一起後,女人對他,卻的確是千依百順的,或許是因為死了一個相公。她格外珍惜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依賴他,而他對於她,甚至也有著某種依賴之情了,就像是一切都失去之後,剩餘的唯一一樣珍寶。$ Q# ?% o6 |$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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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從去年冬天過後,心中的痛苦與恨意常常令得林沖不願意太快的回到家中。他隱隱在心中想著。自己是不該如此甘之如飴的享受那種溫暖的,若是覺得享受,豈不顯得他更加懦弱了嗎?他有著如此的深仇,有著不得不報仇的理由,可他不僅不報仇,竟還在這裡,感到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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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x8 B. l6 ]# N    而與此同時。心中猶如死灰一般的另一部分則在告訴他,應該忘記一切,在這個小山村裡,安安分分地過完這一輩子就算了——他本是這樣想的,直到大名府見到高沐恩的那一刻,痛苦才又堆壘了起來。4 [6 ]) j% [2 n* ]6 G. \* Y

0 [( q. `5 y! m    偶爾與那位“高大哥”碰面的時間裡,他也能聽到一些外界的消息,大多是綠林中的,例如大光明教如何如何,又例如周侗如何如何。他如今最複雜的或許是聽到師父的名字了。這些情緒令他坐在樹下,不願回家,感到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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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8 l: m- `. ^8 V5 I    但無論如何,夕陽西下時,他還是起身往回走了。女人會在家裡等他。燒好了飯菜,到了夜裡,也會儘力地用身體取悅他,讓他的心中都感到溫暖。想到這裡,他為了自己的晚歸而感到內疚。也就是在這一天,他走到自家院門外時,聽到了吵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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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0 W# W" ~' {: f1 D    “出去!滾出去!我剁了你的手……你試試看……”. c: M. Y! {; v/ C( {4 a# a& ?8 @7 ~* F$ W

7 R3 D+ Z$ d" ^4 M. s: p    “嘿,你這女人還敢破爛,你姘頭沒回來吧,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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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你的,知不知道他回來打死你……”: L3 G; E1 i; ^2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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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死我,來啊!打死我啊!你個水性楊花的淫婦,你是我堂弟的女人……”9 @4 ~6 y$ R  d3 ]0 |/ ]0 c

, v. F) d) F5 m$ V" f9 S2 g" Y, g    “欠你們家的東西都還給你們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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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m8 s( z$ q5 }1 V; [! @    “哼哼,你還滿橫,我告訴你,你那野漢子不是什麼好人,看他臉上的疤,一準是被官府緝拿的逃犯,刺了字的……你想讓我告官嗎——”( `  N1 I! d' E

4 d8 ~6 V) |7 k7 X8 v! Z" j0 W    “去告啊,你去告啊,我告訴你,你惹錯認了,現在滾出去,老娘不跟你計較,你再不滾,再在這裡風言風語,老娘一刀劈死你。再殺了你全家人,大不了我徐金花一人給你們陪葬,你看我做不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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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V9 _; n/ _5 Y    林沖的臉色陰沉下來,院落裡正在與徐金花爭吵的男子他也認識,乃是徐金花原本夫君的堂弟,一般人叫他耿二癩子,乃是村裡出名的懶漢閒漢。由於遊手好閒家裡又沒有東西,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也是因此,他見了女人便有點亂來,為此還被村裡人打過不少次。' \8 w2 b1 j0 j- O3 L$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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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金花的相公——也就是他的堂弟——去世之後,他恐怕沒少打過徐金花的主意,林沖當初也是注意到了這點的,但當時他剛剛到這裡,看起來身材高大,徐寡婦又潑辣,他也就沒敢做什麼,如今大概是覺得摸清楚了林沖的軟肋,忍不住便摸上門來了,恐怕也已經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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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村之中的男女之事,遠比城市裡要淳樸,但在許多方面,也遠比城裡要亂來。這類閒漢找上門來,對一個寡婦風言風語,若是抵抗得少些,被強暴的可能也並非沒有。這類人已經臭名遠颺,甚至談不上什麼羞恥之心,在許多村子裡,或多或少的都有個一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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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l) V2 U    林沖摸了根棍子,從門口走進去,那邊的房門口,耿二癩子注意到了徐金花的目光,回過頭來,看到了林沖,目光畏縮了一下。3 e! K+ K2 s" O4 Y: n!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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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要幹什麼……姓穆的你要幹什麼……”4 Q+ D8 [$ h% y' F% I!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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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衝將棒子對著他舉了起來,他縱然某些方面性情懦弱,但也算戎馬半身,一身武藝、一身殺氣再加上臉上疤痕,真表露出殺意時。沒有多少人能在他面前維持住情緒。那猥瑣的村漢雙腿幾乎顫抖起來:“你你你,你要殺人……你不能……你知不知道殺了我會有官府的人來,姓穆的,你是逃犯,你臉上的疤肯定是刺字。你敢殺我……”$ t) A6 y1 b& f& @2 h5 b)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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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沖手上的棍子定了一下,也在此時,房間裡的徐金花衝了出來,將那耿二癩子一把推翻在院子裡的泥地上:“滾!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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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4 ~. T7 t0 R% ^4 J# n    那村漢從地上爬起來,卻盯著林沖:“哈哈,我說對了吧。姓穆的,我若是報官,你會怎麼樣……哈哈,有種殺我啊,你殺我啊……徐金花,你們姦夫淫婦。肯定是你們聯手害了我堂弟,你們會有報應的,你們……”5 I2 l3 |4 L) K2 Y7 O" [; z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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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見著林沖直走過來,腳下一踉蹌,從院門狼狽奔出,屁股尿流。林沖站在院門處,被徐金花拉住了。他目光之中滿是血絲。渾身都在發抖,片刻之後,手中木棒往下一揮,只聽轟的一聲,院子裡的一塊青石竟被劈出一道裂縫來,木棒前段也已經被劈碎,嗡嗡作響。若有之前認識他的人見了,說不定會驚異於他的武藝竟精進至斯。1 u9 E9 x/ O& h

4 U7 `, H- \0 m    實際上以他的武藝,若真要殺那耿二癩子,又怎會需要棍棒。又怎會被他發現,直接走進來,一根手指也戳死他了。可他眼下的確是忌憚於官府的介入,他只是害怕打亂了徐寡婦的生活,令得她也被種種麻煩牽扯進來。8 Z& e- v& m) D3 Z; r5 K$ G- x3 U

7 f7 A% h4 X( c8 L6 v: P3 F/ Y3 T    他在院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徐金花在他背後伸手為他順氣:“你消消氣,你消消氣,他不敢的,他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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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過得一陣,林沖終於道:“我去殺了他。”, b2 p) }. j! G" _! k9 K, |- K

5 m9 y, x2 ?: o; g    徐寡婦猛地抱住了他的手,她目光複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搖頭,過得片刻,她望著林沖:“不要殺他了,我們走吧,你帶我走吧……”& R1 F2 I4 L. K3 w, p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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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沖的身軀僵了一僵,回過頭去看身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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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願意……跟我走?”% \7 ^. Z' Y* ?  n6 q

- Q+ `! G. f. g$ L# E. h    “我、我有什麼不願意的,他們耿家的東西,能還的,我都還給他們了,現在這個家也是個空架子,他們還三天兩頭的過來。你是我的漢子,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你……你不能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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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下林沖之後,她雖然沒有問,但肯定在心中是有著推想的,無論林沖是強人、是匪人、通緝犯,她都無所謂了,事實上對於林衝要殺耿二癩子,她肯定也是無所謂的,只是擔心林衝殺了人,便要一個人逃亡離開。5 G+ o6 p0 t" T; o7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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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裡的稻子……才剛種下……”過得片刻,林衝下意識地說道。/ q- J. {4 @7 ]1 E+ U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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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了,田也不要了。”女人搖頭,“你、你不是能攬到工嗎,我跟著你,吃糠喝稀我也樂意啊。你帶上我,我們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住下來吧,我幫你生孩子,你不要一個人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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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5 D; N$ j8 ]/ q& j  j& b" C+ a    女人說到這裡,也有些動情了。林沖站在那兒,過了一陣子,輕輕地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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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f" Y. D( ]# A# S7 g    這一天的夜幕降下,他們收拾了家裡不多的東西、錢物,離開了那個小小的山村,他們約定好,要在某個不被人認識的、友善的地方住下,種幾畝地,生下一群孩子,就此白頭到老。這是屬於他們的,另一個,新的開端。# w, S+ C; F8 ~+ ~, w' v; F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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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北面一點的地方,名叫樓舒婉的女人正坐在山寨的一處台階上,仰頭看著星星。這裡是屬於虎王王慶麾下的一處山寨,她坐在這裡時,不遠處有不少男人指指點點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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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幾何時,她可能是喜歡過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的,也曾享受於與某些男人之間的來往,但如今如論是書生般的小白臉還是粗獷的綠林豪傑,在她的心中都只剩下醜陋的印象與厭惡的感覺了。1 R6 Q/ y; g7 S0 D6 i

. e" y% G% h# Z    雖然不少人都在注視她,但並沒有多少漢子敢過來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她有她的旅程,只是經過這裡,暫住一晚。到得明天,這位接受了虎王命令的女子將會帶領她的護衛隊伍,朝西北而上。她的目的是去到呂梁山,與那裡的一個大山寨接洽合作,開拓出一條做生意的道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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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歸順虎王之後,她已經做成了不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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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也不會有問題的。) m4 u( j& f,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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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樣想著,望向遠處。目光之中,儘是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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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9-22 18:38:4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三章 貓啊貓9 C0 r- W' G) W' w& U- ~. g' a

1 Q% h4 }# u* }; D" z    “貓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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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嘩——" k# q1 D( `* \* x" l1 T4 ?( M- t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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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霎時間瀰漫了整片天地。  x" c$ A, x4 \$ A+ P* ?# w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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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時節忽如其來的雨將庭院中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丫鬟慌忙的奔跑,收拾著掛在院子裡的衣物,灰色的雨幕像是籠罩了整個樓院外的景色,打開的窗戶裡,白皙的足尖正在逗弄著躺在地上的貓。# F: e0 v) A' O-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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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不堪受辱的貓張牙舞爪地叫了出來,趕跑了那只愚蠢的人類。床上,頭上纏了繃帶的錦兒收回纖足,無聊地眨了眨眼睛。* f/ Z# |1 P' k

+ O. t. ^2 A2 W. t3 L: T    於是打敗了人類的貓兒趴在那兒繼續打盹了,錦兒看了片刻,又伸出了足尖去點它,這次撓的卻是它的肚皮了,小貓晃了晃頭,半個身體側起來,過得片刻終於被整個推翻。白皙的纖足在它的肚皮上輕輕揉著,小貓四腳朝天,發出了滿足的叫聲。: y8 O8 ?2 w+ M2 W9 L

' w0 L" ~! _% d9 o    “唉……貓啊貓,我好無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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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X" s3 c" w& V/ @) m4 P' x    錦兒輕聲說道,但小貓享受著人類奴隸的按摩,眯著眼睛不理她。) M' o( k  S, t- D- o1 O  i) V

7 d. L% f* F. z; a3 T6 l6 @- I    “雲竹姐有事,跟那個蘇……嗯,跟蘇家姐姐走得又近,小嬋雖然跟我好,但也是她們那邊的,她們都有事,我纏著頭又不能亂跑下去……嗚,那個寧毅什麼時候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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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在窗外下,遮住了房間裡竊竊私語的少女心事。錦兒看著腳下小貓的愜意,仰著頭嘆了口氣。8 L5 W) }5 ]% M3 ^. b* `! Y!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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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啊貓……我要是像你這樣多好,被人踩來踩去也不生氣,逗一逗就很開心。唉。我好傷心啊……也不是。我不是傷心啦,可是啊,雲竹姐她叛變了,跟那個……蘇家姐姐變得很好。你知道嗎,她是大商人啊,什麼事情都記得很清楚的,我以前因為雲竹姐的事情跟她說過重話,她以後一定會給我小鞋穿的……”$ ]$ ^& C! v" ^& C" r8 \-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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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我本來啊……一直都很想嫁過來的。因為嫁過來,我就也有人收留了啊,跟你一樣對不對……可是越到要成親了。我就越擔心。而且成親也很奇怪啊。那天本來很開心的,忽然就打起來了,我迷迷糊糊的找寧毅,然後腦袋就被碰到了。接著寧毅也出去報仇……我又沒法下床。等到反應過來。一點喜慶的樣子都沒有啦。你說,我到底算是嫁過來了呢,還是沒有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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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苦惱地摸著頸項:“以前聽金風樓裡嫁出去的那些人說。一旦過了門,就是有家的人了。雖然以前跟雲竹姐在一塊也算是家,但是跟這個是不同的。可是啊……我現在都沒有嫁了人的感覺,沒有那種忽然一下就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想法。我知道雲竹姐也有些不知所措,可我不敢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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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什麼事都可以跟雲竹姐說的……”她“嗚”了一下,“可是這次,我知道雲竹姐也在擔心寧毅,我就不好提起來了。貓啊貓,這就是共侍一夫以後的感覺嗎?我跟雲竹姐有了同一個相公了……嗯,寧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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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口中微微嘆氣,坐了起來,將那只小貓舉在眼前,與它對望了片刻。小貓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兩隻短短的爪子一動不動地往前伸,錦兒便也瞪著眼睛望著它,過得片刻,鼓了鼓臉頰往它靠近,但終於害怕被小貓抓,將它放下了。小貓趁機跳下床去,跑出屋外,也在此時,外面的雨聲中傳來了不一樣的喧囂。" e, q1 u7 n, p-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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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心中一動,赤足跳下床,踮著腳尖小跑到床邊朝外偷看。隨後張了張嘴,又小跑回去。雨中的那一陣喧囂持續了好久,漸漸平息下來之後,有人從樓梯那頭過來,然後轉進房間。, E1 l9 m/ r7 i" r% ?. P

. P" ^4 X7 U) E) ]    房間裡的床上,頭上包著繃帶的少女側身睡在那兒,微微蜷縮著身子。微涼的空氣中,少女的身體纖秀、修長,由於頭上的傷,令她整個人看來有些單薄,赤裸的小腿、雙足露出在空氣裡。% b( r- `: e1 v&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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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輕輕地在床邊坐下,伸手拉起旁邊的薄毯,儘量輕巧地給她搭上。然後便坐在那兒靜靜地看她了。4 L- M- ^' }9 |' e( b#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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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少女有著迷人姣好的面容。秀眉如黛,下面是睜開便顯得靈秀的雙眼,小巧的瓊鼻與雙唇,輕盈的下巴。縱然此時顯得單薄,她所擁有的也是最為輕靈美好的身形。寧毅的手指順著她的小腿輕輕地往上滑去,以儘量不吵醒睡眠者的觸碰勾勒出少女身體起伏的線條,待到了肩膀時,才緩緩往下,經過手臂,觸碰了她的手指。7 H& p/ X, H; \$ W3 O& a' U

1 Y( h6 ?8 W' ]: o' X8 X* Z; L4 b    手指輕輕地勾住了。寧毅朝錦兒的臉上看去時,卻見一隻睜開的眼睛,正在飛快地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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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t, j/ q# [+ w4 L8 P5 O

! ^3 M% o( l& w5 J2 i. |    寧毅微微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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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還在緊閉著眼睛,只是眼皮之下飛快地動著,過得片刻,她像熱帶魚一般的鼓起了雙頰,睜開眼睛,露出了抓包後的尷尬表情。寧毅才露出笑容,她倒是用力地坐起來了。* X; E4 u$ h3 p0 R) o' t

8 M& y; P( A7 N    寧毅道:“你有傷,先別……呃……”話音未落,錦兒啪的一下靠近來,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抱住了他。隨後寧毅也只得將她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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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7 r$ h/ |- u5 F- {  z    機智勇敢的錦兒閉著眼睛:這下不用解釋自己在裝睡了。她隨後滿足地感受著他的擁抱。寧毅的一隻手扶在她的後頸上,另一隻手順著她的脊背撫摸著,然後滑下去了,將她小心地摟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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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 v: O4 Q5 K' E    錦兒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她感受著他將她放在床上的動作,心忽然就跳得很快。不過寧毅隨後並沒有壓在她的身上,而是拉著她的一隻手,在旁邊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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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上有傷,不應該這麼大動作。”) A& A4 K2 Q6 Z. [$ H3 w) A

: N) V  Z! P2 T$ V) h+ r& ~    錦兒與他併排躺了好一陣,終於睜開眼睛,輕聲道:“其實……我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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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J' T, H: E& m( E) X% G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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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伸手碰了碰頭上的繃帶,小聲赧然道:“已經差不多好了……”$ a8 K' i: N; k+ g5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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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愣了愣,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錦兒抿著嘴有些害羞。寧毅躺著倒是放鬆了精神:“其實看你頭上頂著繃帶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我剛醒過來的時候。”& y8 Y! [) W6 h/ x4 k; @' N

3 G4 A2 _$ K# E# V' O  Z2 O( _    “嗯?”( d  w$ G' r4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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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薛進打了,然後剛醒來的時候,頭上綁著繃帶。後來知道也是在成親的時候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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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錦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寧毅便也笑起來,他倒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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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親那天晚上的局勢頗為混亂,對於錦兒來說,恐怕稱得上是刀光劍影,隨後又見了血。錦兒啊啊啊的亂跑,似乎是見到有人行刺寧毅。過來想要幫忙。隨後直接摔了一跤,過了一陣之後寧毅發現時,錦兒的頭上都是血,以至於刺客跑掉之後。他當時就召集了可以動用的力量想要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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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l3 ~" a$ S; A2 K    後來大夫看過之後。才知道她頭上的血多是別人的。至於她本人,雖然也摔到頭,但傷勢看來不重。出血應該也不多。寧毅鬆了一口氣,當時堯祖年、紀坤、覺明等人的力量也已經動用起來,紀坤也準備出手,只是寧毅已經將人召集起來,便順勢追下去,隨後更詳細的訊息過來,最終才形成了桃亭縣的慘案。待到寧毅返回來,錦兒的傷勢,倒是已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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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1 L/ U* n! T  E( ^" I    “不過,立恆你對以前的事情還沒想起來嗎?”+ p- F, c$ C2 B6 J8 W.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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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起來了吧。”聽到錦兒的問題,寧毅笑著答道,“想不起才好,我們不是同一個人了……對了,我幫你把繃帶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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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S: ]1 F# @( \( t8 D$ z5 D+ L- B    “不要,很難看的。我要你不在的時候自己拆。”錦兒慌忙搖頭,過得片刻望著寧毅道,“其實我有時候會想立恆你失憶以前是個什麼樣子。”  S8 D. \$ F. r

8 `5 D( s& _7 @    “書呆子吧……”寧毅道,“據說住在一個小胡同裡,只會讀書,同窗不待見老師也不喜歡,寫的詩也難聽,大概只有大海啊你都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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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笑了出來:“不過,我還是會去想你以前在哪。你想啊,也許你是故意裝作什麼都不懂的呢,你那麼厲害,躲在江寧城裡,也許有什麼時候嶄露過頭角……那個時候我還在金風樓當花魁呢,我就想那時的事情,見過的人,聽說過的事情,想知道一個叫寧立恆的名字的事……不過想來想去,之前確實是沒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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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3 Y* j! u. J3 o3 X6 F    這應該是錦兒私底下的小心思了。寧毅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可能是想找點與自己的私密記憶,不過那時候的寧立恆,確實是不折不扣的書呆子一名,哪裡有機會見到元錦兒這樣的花魁——哪怕是見過,錦兒恐怕也不會留下任何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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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N4 l. |' O. j    兩人躺在那兒,牽著手,隨後又說些瑣瑣碎碎的想法。錦兒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不知道寧毅會不會立刻對她幹點什麼,寧毅說了一陣,道:“其實這次趕回來,主要是帶一些東西就得立刻北上了,今天晚上大概只有一天的時間,明天就得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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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w# V" K5 R9 ~' y+ y8 B) i    “剛回來……就得走了嗎?”錦兒望著他,微微有些失落。" r- r/ C# l! N9 g" a1 _7 A- ?

: \5 l/ n- K' Z& y+ ~    寧毅點了點頭:“下面還有些東西在點在搬,有事情要處理,我只是來看看你,沒辦法呆太久了。得等到吃飯的時候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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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錦兒失落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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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m/ j+ m) j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該叫我相公。”寧毅從床上起來,笑道。4 k7 n* H( \- e8 k7 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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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公。”錦兒躺在那兒望著他,這個時候,卻連扭捏的心情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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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w; f( T# _- `3 M+ V0 j    寧毅在她的鼻梁上落下一個吻。. R4 q8 R- a+ k6 r. X& S) Y, x' Z

( m9 n2 W/ O, {" W. W( Q+ ]; I    他走出去之後,錦兒看著他的背影,便也從床上爬了起來。事實上,寧毅目前的四個妻妾當中,唯一一個還是處子之身的便是她了,但想想寧毅只能住一晚,當然是要陪著大婦,如此一來,心中便有著些許的落寞,但隨後還是從床上跳了下來:“翠桃!翠桃!你在哪裡,快來啊,幫我打熱水來,我要拆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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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Y6 _1 B& j; u4 [" [* ]$ X    她料想寧毅已經走遠,口中這樣喊著丫鬟,隔壁一個院子的廊道間,寧毅回頭看看,忍不住笑了起來。待到得前方,蘇檀兒正在那等著他:“見過元……嗯,元家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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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9 O3 Y0 V: m& o1 p( z    “嗯”寧毅點了點頭。+ T/ F! r" n9 X9 k8 P

3 W+ D$ h" {! V, @* V    “她受了傷,心情有些不好,似是怕我欺負她。”蘇檀兒抿嘴一笑。! W) P9 W! N/ F: w(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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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實挺膽小的,叫小嬋多陪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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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k1 V! K: a! r! S    “嗯,你也要早些回來,四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等著你。”她仰著臉,目光清澈,寧毅便也只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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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S. |% ^: |9 [! g    夫妻倆說著,走過一道院廊,前方的房間裡,便有些人在整理著東西,準備再度裝箱搬進馬車的。進門的第一相,便是一些圓形的,西瓜般大小的石頭,寧毅拿著在手上掂了掂,隨後開始向旁邊人詢問與此配套的引火裝置的研發進度。& |' n' w" _7 T7 I  o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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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石頭,叫做地雷。% Z% L; Y; @: y0 B3 ?( S

5 m0 Q- l! r% t% \    雨在下。周圍的人忙忙碌碌,還在將更多的東西打包,搬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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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r4 ], o7 \3 C  X4 i- l5 V3 S    ps:五二二章將虎王寫成了王慶,實際上是田虎,已修改。 ( [; b7 d! G! W6 P/ s% x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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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9-28 11:22:3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四章 兩年奠基 巨艦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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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p; R  P* o    去年的時候,在方七佛死後,陳凡曾經向寧毅開口索取榆木土炮,寧毅並未答應,倒並不是為了弄出什麼技術壁壘來.而是為了應付金人南下,土炮的製作方法已經由秦嗣源轉交給朝廷,一旦技術洩露,西瓜那邊與朝廷開戰出現了這樣東西,自己便很難脫出干係." ~* A7 o3 \% @" ]

  `+ Y& O4 D5 [# H6 f    到得此時,許多情況在寧毅心中變得更加緊迫起來,特別是呂梁山所在的位置實在敏感,他便不得不盡可能早的將一系列成果往呂梁山轉移,以應付可能到來的一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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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_+ j2 N% n+ T- e+ G( _# Y; N' q, A    對這些麻煩,寧毅如今還沒有特別清晰的認知.呂梁山的環境,民俗都有些特殊,與中原之地大有不同,青木寨是打算作為一個南北走私中樞而存在,主要考慮的目的 --不管將來可能面對的是南面還是北面的威脅--還是一個守字.這樣的考慮下,地雷,火藥之類的物品,是大有用處的.  r1 \) C8 D. Y" N( T# o9 j

( k6 t; w& |8 {6 C8 i* n    當然,即便 是石質地雷這種看來技術含量不高的東西,也存在相當之多需要克服的技術壁壘.這是後世最簡單的地雷:將石頭掏空,填充以烈性火藥,鐵屑等物,加上簡單的引 火裝置就大功告成.而如今寧毅手頭上有的只有勉強合格的烈性火藥,引火裝置其實還並不成熟,因為這個得涉及到火柴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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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7 u  c+ r! a& |9 Q, G0 ~    以引火的砂紙包裹火柴頭,火柴一端系以細線.拉動細線,產生火星,地雷爆炸.後世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民兵們所製作的土地雷就是用這種方法,然而在眼下的武朝,如何達到這樣的效果仍舊是個大問題.好在眼下這個時代粗陋的煉丹師們已經接觸到硫,磷等物的化學變化,輔以火石以及對大量易燃物的研究,也已經能勉強 達到引爆的效果.只是安全性不高,在安裝之時,仍舊需要小心翼翼地對待.9 j3 W# @" j2 N

8 I# Y9 \! z4 ]) b    但無論如何,只要還有時間.在寧毅指向性的要求下.這類小物品的發展出現,終究是不難的.既然這次要過去呂梁.他便先將這些不成熟的東西運過去,至少先讓呂梁的人學會掏石頭再說.3 d" M( B0 J9 p3 W3 i8 |

" D& ~2 Z9 l8 [- X( a    除了地雷,榆木炮的製作在寧毅這邊已經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的階段,至少在寧毅的控制之下.有少數的幾個兼任炮手的工人,已經能夠掌握到製作土炮的訣竅和發炮的 彈道規律,在這個基礎下,榆木炮的炮身,已經可以嘗試與鋼鐵結合.而呂梁山那邊研究土高爐的匠人,想必也已經掌握到一些經驗了.0 e3 C. _1 ]+ Q5 v8 K) g: ?7 Q" G

! t: _( o* q1 H1 f9 V    有關於技術的發展,寧毅知道最穩妥的方式是依賴於基礎科學的進步.但在他的手上,根本不可能有等待基礎科學的時間,因此竹記麾下的研究室裡,進行的只是大量基於窮舉法的實驗.) k0 \5 b5 u8 m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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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確定各種實驗方法.資料與步驟記錄的方法,而後就是無數敲腦門式的材料實驗,記錄現象,總結規律.寧毅在這方面的手段是簡單粗暴卻又極有針對性的,唯一的目的在於: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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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以不同方法得到火焰或是爆炸的試驗,只要擁有獨創性,可重複性,就可以得到獎賞.而在此之後,對爆炸的材料進行邏輯上的對比,尋找差異,總結規律,只要能給出一定的,靠譜的解釋,就能得到更多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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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年代,真正算是研究化學的入門者,都是類似公孫勝一般的煉丹師,而能接觸到爆炸的,多是煙花爆竹的匠人.寧毅便是將這兩者集合起來,制定基本規則,給出獎勵檔次,其餘的便任由他們發揮自己的積極性.8 X3 t, E. c/ X; @/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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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其中真正發揮重要作用的,也就是那些包含"對比""窮舉"在內的基本規則,一兩年的時間以來,最初被招進竹記的匠人即便天資平庸,也已經掌握了基本的科學研究方法,包括對各種基本元素的存在——這在最初自然是寧毅所傳授——也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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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武朝匠人的地位低下,負責軍方設備的工部造作局雖然也有火器業務,但其中的匠人即便已是小吏,也是絕對比不上寧毅能給出的待遇的.而在金錢的獎賞之餘, 竹記還能利用相府的關係,將一些匠人的孩子送入私塾,這才是更加令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以至於造作局火器司中如今有不少匠人甚至都在幫寧毅這邊做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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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4 A3 W5 ]6 u0 _    "……東西放好,墊好,路還長,注意別磕磕碰碰了.火藥一定給我看好,一點火星都不能見,阿四,這事情你們一定要上心……"院子裡雨在下,寧毅檢查著要帶去呂梁山的貨物,叮囑著眾人,另一邊,也在聽妻子說起家中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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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記之中辦的那五子棋大賽,最近參加的還挺多的,聶掌櫃他們,如今也在跟著湊熱鬧.快要與那肖院五日一次的比武差不多了,聶妹妹組織起這些事來,卻是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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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有喜歡的事情就好.至於聶掌櫃,似乎還未娶妻,是想在姑娘們面前表現一下?"/ U9 V& H6 F$ t* A, v3 V

, R8 ^3 X% A& `. P) V    檀兒抿嘴笑道:"是有可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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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 q. C- s3 C' M    檀兒說起的竹記最近的五子棋比賽活動,此時的竹記不斷拓展,規模已經發展得相當龐大.以汴梁為中心,酒樓一共已經開了十四家——賑災事件雖然讓寧毅結下了不 少仇敵,但累積的人脈對於竹記這一家商鋪來說,已經非常恐怖,幾乎哪個環節都不缺朋友與合作夥伴,加上寧毅的能力,計畫作出,合同簽好,金錢注入,接下來 就會直接進入迴圈程式,實現軟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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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Q7 G8 ^4 j5 y) [4 e5 v0 G% a    酒樓之外,去往四面八方的竹記大車有近三十輛,每一輛配備保鏢兩名,推銷員一名,裁縫一名,說書人一名,有時候還會酌情增減.這之外,城外有負責各種研究的大院,目前人數大概有近三百.負責制作藕煤,煤爐,香水,香皂,蚊香,果汁等各種物品的作坊,與王家合作的印刷作坊,蘇氏布行的作坊,店鋪,設計人員,目前寧家大宅的居住人等等等等……累計起來.眼下在寧毅與蘇檀兒這對夫妻手下吃飯的人,在眼下其實已經拓展到四千人有餘了.- d( E) [7 }- Y' a) b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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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兩年的時間裡,拓展到這樣的規模,對於這些人的生活娛樂.寧毅是從來不曾放鬆的.後世的企業文化,也正是由此而來.事實上.在這個沒有電的年月裡,普通人在娛樂方面的貧乏,是後世人難以想像的,白天還好一些.到了晚 上,除了抱著女人去床上,幾乎就再無事情可做.一開始手底下人數少時,寧毅就儘量要求手下人組織半月一次的文藝晚會,竹記的麾下有說書人,雜耍藝人,也能聯繫到擅長歌舞的風塵女子,這種事情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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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娛樂項目也不只是看看表演就行了.獨龍崗的那些武者加入進來後,寧毅便以強健體魄為名組織比武,蹴鞠等活動,另外讓手下的說書者們講這些事情安上個好名聲在內部宣傳,譬如說晚照樓的某某一雙鐵拳無雙無對.雨燕樓的某某腿功了得,曾經威震河朔云云.此時竹記還是以一棟棟酒樓為中心,議論之餘,大家不免好奇誰更厲害.而每隔十天半月,便會有一次比武選拔,而後讓人交流比試,成績好的, 便有獎勵.. Y' S0 A. i%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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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獨龍崗出來的那批武者,一部分原是梁山上殺人無算的凶徒,改造懺悔之後,性格反倒變得慈和起來,對於獎勵倒是沒什麼興趣.但是他們手下帶的弟子個個年輕,對於這些事情還是有興趣.而另一方面,比武的觀看者雖然大都是竹記的員工,但這些人之中,也有女子,甚至礬樓的女子聽說之後,也會找機會跑來圍觀.對於比試者來說,這其實倒是莫大的鼓勵了.' y7 b$ L) ~. M,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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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對比武嚴格要求控制在強身健體的方向上,比試點到即止,私下倒可以互相交流.由於控制得好,這些原本在獨龍崗就有交情的比試者比試過後也不至於傷感情,倒是令得竹記的員工之間互相認識得更多了,其中還很是出了幾個"明星"員工,他們當中有原本梁山的凶徒,也有這些人教出來的年輕弟子,如今在宣傳之下,大部分竹記的人都知道某某樓的誰誰誰很能打,誰誰誰又很願意幫助人.到得今年開春後,大部分人在廄聚集領紅包時,寧毅還讓祝彪與大院那邊的公孫勝比試了一番,雖然這比試以表演性質居多,但兩人都是高手,還 是令得眾人大開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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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 v4 i4 d  ^" N. g    這樣的比試中,出風頭的大都是竹記中聚集的武者.在此之外,五子棋的比試首先卻是在檀兒的布行中興起的, 首先教布行女工們下棋的乃是娟兒與杏兒,隨後蘇檀兒便乾脆在員工中辦了五子棋比賽.這些女工大都不是太聰明的人,一般流行的圍棋,她們是下不了的,五子棋 卻是相當簡單.最近的布行便在為此進行重重比試和選拔.3 e2 _% G* c+ @' [  V, |# R% o

$ ~5 [; U# t% a5 n9 X) a# y- v; U, V5 N    而在竹記當中,同樣的比試便由酒樓的原主人雲竹接手了,甚至有幾個掌櫃也參與其中,預備選出最厲害的幾個人,之後再跟布行那邊加起來辦一個"總決賽".! d; a1 P0 F" {9 t

# i4 h3 `9 `1 w0 x. v7 ?    這時候的儒學還沒到存天理滅人欲的那一步,對女子的要求雖然也有不少,但還不至於看一眼就能叫非禮.這些比試中,有時候男子女子互相看對了眼,彼此認識,有 了好感,也是正常.此時已經成了的幾對佳偶,算是最讓檀兒高興的一件事.從去年以來,每一次有類似的事情,提親,婚禮上或是檀兒或是寧毅都會親自出現,送上彩禮或是擔任主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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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檢查要帶去呂梁的物品,述說最近的事情,交代接下來的"蘇寧"運作.雖然是剛剛回到家,但能屬於夫妻倆的 時間並不多,東西搬完,與家中的蘇文定,杏兒等人說完話後,寧毅又去看了寧曦,快兩歲的小孩子喜歡磕磕絆絆的亂跑,寧毅與檀兒牽著手在走廊裡跟著,算是閑下來的時間.& s  h( ^$ I/ ?

! m6 E8 a& M( Y    "爹爹,娘親,追~~不上我——"孩子在前方奶聲奶氣地說著,然後啪的摔在地上,檀兒"哎"的一下想要跑過去,被寧毅笑著拉住了:"男孩子,摔一下有什麼關係."" f# k  M, k'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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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寧曦兩隻手撐在地上.然後便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他拍拍沾了灰塵的手,然後將兩隻小手伸進屋簷外的雨幕裡,寧毅與檀兒終於還是笑著過去.用手絹將他的手掌擦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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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 不多時.雲竹也冒雨回來了,她與寧毅說了些五子棋大賽的事情.轉眼間.天色夕暮,到得晚飯時,一家人坐在了一塊,此時人數已經不少.檀兒,小嬋,雲竹,錦 兒,文定,文方……錦兒已經拆掉了頭上的繃帶,但由於之前圍著額頭的緣故,此時仍舊顯得單薄憔悴,額上的皮膚格外蒼白一些.寧毅又叮囑了一番離開後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屬於寧家自己的私塾問題,通過相府,堯家,王家的關係請先生的事基本已經談妥,接下來的各種俗務.變得由他們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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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2 }. [5 _" z    此時的廄"蘇寧",已經是一個真正的大家子了.晚膳過後,寧毅倒還找了文定等人到一邊說話,讓他們別欺負雲竹,錦兒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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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寧毅的回來.雖然大雨還在下,但夜色中的宅子還是顯得熱熱鬧鬧的.錦兒回到房間之後,盤腿在床上,伸手托著下巴,有些新奇的感覺,但也多少有些失落.她 新奇的是這是她過門後第一次與寧毅與蘇檀兒,雲竹姐圍在一塊吃飯.幾個女子分享一個男人,哪怕喜歡他,這感覺真要說好,也是不可能的.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與大婦之間曾經有過誤會,如今還顯得陌生吧.她因此感覺複雜,心中的失落,也大多由此而來.- q7 O: g; b* y4 c

$ Q0 ?1 i% h) N    當然,這種感覺並沒有讓她覺得壓抑,並且這也是大部分如她一般的女子的歸宿了.她努力讓自己覺得,自己沒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待會寧毅若來找她說幾句話,她要表現得高高興興的,而後再去找雲竹姐聊天……如此想著,寧毅卻比她想像中來得要晚.) X; K9 i% C; l; M: g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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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經不早,她想要出門找雲竹姐聊天時,寧毅才從外面進來,嚇了她一跳.寧毅關上門,牽著她的手到床邊,讓她坐下.* b$ s. g0 X3 [# o) M9 Y

2 _/ H) ~: q3 v5 K& D. l# b+ z    "我剛從你雲竹姐那邊過來,錦兒,娶你過門之後,我們還沒有這樣好好說一次,明天我就要走了,有些事情,是要特地跟你說的."+ Z+ t* o6 Z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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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了張椅子在窗前不遠處放下,寧毅的語氣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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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要訓我了——錦兒心中這樣想著,卻並沒有不舒服的心情,其實這樣的談話是應有之義,自己作為小妾剛過門,他要離開了,肯定是要找自己叮囑一些事的.譬如不要跟大姐吵架啊,要顧全大局啊之類之類的.因為寧毅的正式,於是她乖巧地併攏雙腿坐在床邊,雙手按在膝蓋上,等著男人來訓他.' S3 Z9 l; E# ^1 }: J" t0 q7 B1 R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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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坐在椅子上,隨後覺得兩人的距離遠了一點,將椅子拖近了一點,他握起錦兒的雙手,想了片刻,笑起來:"其實,我明天就要走了,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我知道成親有些草率,接下來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但不管怎麼樣,錦兒,你過了門,是我的妻子之一了,所以……今晚我會留在這裡陪你,好嗎?": P& s& C$ D6 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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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兒眨了眨眼睛,對於"妻子"的稱呼有點疑惑,臉上卻已經紅了,腦袋有點暈乎乎的,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點了頭,說了些什麼,眼前的男人也說了"洞房"什麼的.接下來,一切都開始變得有些暈乎乎的.- ~' k1 c; k3 D9 V+ v' x# x-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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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過了好一陣才到床上去的,聊了一會天,但聊的是什麼,錦兒隨後卻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呼吸的熱氣,她覺得自己應該從容一點,因為該知道的她其實都知道,但心中依然緊張忐忑,男人將她抱起來了,放下去了,她也沒有反抗,甚至試圖幫忙,可又覺得自己的動作笨拙起來.比較清晰的感覺是身上衣物被褪去時的那 一絲微涼,由於涼意來自腿上,那個時候該是貼身的長褲被褪去了,她記得自己以前聽說過一些動作,雖然做出來有些不知廉恥,但對著自己的男人,顯然取悅他就好了,不過那些動作有沒有做出來她也忘記了,回憶起來,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只記得當身體裡陌生的痛楚傳來時,心倒是沉甸甸地放了下來,很踏實的感覺……/ J+ l) G9 _$ b* f+ h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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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夜晚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的記憶中,寧毅替她擦拭了身體,她想自己去的,但她最終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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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S" s7 ~* z' @    醒過來的時候是淩晨,她抱著他的身體,還想睡,但腦子裡記得他天不亮就會離開的,所以想起身給他準備洗漱的熱水.但寧毅阻止了她,不讓她起來,她看著男人的樣子,知道他會離開一段時間,所以看了很久,最後還是漸漸閉上了眼睛,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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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7 z" v& Y9 K7 s4 L    雨已經停了,天沒亮,寧府門口亮著大大的燈籠.車隊已將啟程,寧毅與檀兒,小嬋,雲竹等人告別,將她們每人抱了一下,親了親額頭,對寧曦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將上車時,他回頭望了那深深的府邸,望了給他送行的那些人.1 l6 R1 x/ H: @; r" l  l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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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小樓上,裹著被單的女子偷偷地從窗口探出頭,往院子的大門外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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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o/ ^' J9 q5 p-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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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跟他打過招呼,一同上車,見了他的神情,問道:"想什麼呢?"! n& S+ \* Y+ S; {& ^8 U- d1 u7 e5 W* A

) [1 _' @; d6 Y  F  L4 R! Z    "覺得……有點對不住人."' |, X! x/ q8 j. \5 U# w

3 C" S) ^0 v5 X; k" ]/ J  O$ [    "啊?對不住誰?", N5 ^4 }' j8 g* p' C: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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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麼帥,說了你也不懂.". G) U5 T$ \$ s, N8 d

7 i! E' O/ r- ]! }; O- d+ K    "呃……"祝彪愣了半晌,撓了撓脖子,"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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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1 M$ M: U' M( O    "走吧."寧毅笑了笑,"啟程了,去呂梁."7 n& Z) p+ [, T'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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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程了——"祝彪往外面喊了一句,隨後笑著,興奮起來,"又能見到陸前輩了,這次我要跟她多討教幾招絕招,哈哈……"7 g$ w; B' A! P8 w3 m$ }4 Z

7 \/ R  u0 G$ x9 I, A) t' Y# y/ c    天色迷蒙中,車隊動起來,逐漸遠離了這處宅邸,不多時,它穿過街道,穿過城市.在初夏的霧氣與晨光裡,朝著與中原絕不相同的無主之地——呂梁山駛去.同一時刻,名叫樓舒婉的女子帶領著田虎麾下的一支隊伍離開了河北境內,折向呂梁.在這之前,他們任誰也沒有想過,還會有不期而遇的一天…… 7 \5 _9 w3 P6 \# @  j( Q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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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3 09:41: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五章 人心紛亂 呂梁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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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n! t* P' z# {1 o3 n5 ]    離開真定府之後,山勢逐漸變得崎嶇起來,地況也愈發貧瘠,山間雖然仍披著綠色,但林木不密,松樹漸多。有時候遠遠望去,一座座山上就像是僅披了一層地衣一 般,對於見慣了江南綠野的樓舒婉來說,這樣的景色讓她感覺有些荒涼和野蠻——當然,自從投靠田虎之後,她的心中一直都感覺不到安全與踏實,心底的緊張,隨時都會被人出賣的錯覺一以貫之,無時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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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冀縣還有多長時間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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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還需半日左右。”馬上的樓舒婉回頭問時,旁邊身材魁梧的漢子馭馬靠近了過來,神色恭謹地做了回答。這漢子姓邱,名古言,乃是田虎麾下的高手,樓舒婉展露理財和經營的手腕,得到田虎信任之後,便調撥邱古言給她做了護衛和副手。幾個月的時間以來,這邱古言性格沉穩安靜,對樓舒婉的命令毫無違逆,雙方相處,便也算融洽。$ t9 `  Y) ^7 U2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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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算遠了,著人先行到冀縣,安排好住處與吃食。三太子與于將軍不知何時才到,我們大概得呆上幾日才行了。”* c3 N- G7 M' C+ P3 L4 u9 z

- [: |. [( I: U& P    “是。” 樓舒婉下了命令,邱古言便立刻派人去了。回首望去,行於山麓的是一支百餘人的隊伍,押著幾車貨物一路往前。這些人都是田虎麾下精兵,作為領頭者,樓舒婉此時正身著灰黃色的斗篷騎在馬上。她以女子之身在田虎軍中雖然立身不易,但此時掌管一部分的財貨權力,若是想舒服一點坐大車,旁人也不至於說些什麼。然而自在田虎軍中地位逐漸穩固以來,她已經漸漸放棄了坐車的習慣,一旦出門,無論遠近必然騎馬,同時在她腰身最易著手處,也日日夜夜地帶了一把匕首。5 m5 F) k# e/ q' N8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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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沒有武藝。本身的力量縱然有一定的鍛煉,也比不過普通的男子。帶上匕首,不為傷人,只是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自殺——事到臨頭敢不敢動手且兩說,但這的確是她帶上匕首的初衷,偶爾做決定時摸上那匕首鞘。也會覺得憑空多了幾分力量。% O7 |3 e# K) I3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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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那當然是假像。真正庇護她在田虎軍中不被人欺負的,是晉王田虎本人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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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流落到田虎軍隊勢力範圍內時,她與一路逃亡的樓書恒已至山窮水盡的地步,作為男子的樓書恒本身已經崩潰了,她卻咬緊牙關,抓住一個機會出現在田虎面前。 毛遂自薦地替對方出了一些主意——田虎本是獵戶,後來落草占下頗大的地盤,能力是有的,但見識終歸有限。土匪占地之後,由占地到治理的轉變中,人才稀缺, 樓舒婉因此受到重視。與樓家在杭州城被方臘重視算是類似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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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著能力的同時,她樣貌姣好,本就是大家閨秀的女子,教養與見識都不是一些地方土鼈能比得了的。田虎原本打的主意是想要收她進後宮,這樣最為放心,然而樓舒婉好幾次地做出了拒絕,態度堅定,田虎為示豁達。同時也不願意失了一個幫忙做事的人才,並未用強——其實田虎並不明白,在樓舒婉的心中,若真避不過去,也就只得半推半就了。她經歷過那些事情後,對於男人有了巨大的厭惡感,覺得他們醜陋。但這種厭惡還不到以生命保護貞潔的程度,畢竟所謂貞潔,無論身體的還是心理的,她都已經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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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虎並未用強。此後樓舒婉在田虎軍中反倒因此受到諸多便利,有時候扯虎皮做大旗,擺出“田虎情婦”的身份來暗示一下,其它對她有興趣的男人,也都收斂了一些。因此說起來,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在田虎軍中的生活,基本還是順利的。除了那個整日裡混跡青樓,渾渾噩噩的二哥,她真正關心的,也只有虎王交代下來的,手邊的各種事情了。/ _4 _& Q  D  z) y2 i

) e( e5 D; n1 A+ d" }    遠離男人之後,她忽然發現,女人做事的感覺,也很不錯。雖然時常還是有人會以那種要將她衣服剝光的眼神看她,但她並不在意,剝光了又怎麼樣呢,一樣的抽插,然後就兩眼翻白像是死了一樣,被下半身支配的可憐東西。就像是那幾個在她身上做了那些事情後被殺了的人,也是那樣子……待到他們發洩之後,她找到匕首將他們全殺了。為了那一瞬間的兩眼翻白,連命都沒有了,男人都是愚蠢的豬。自己真有失去什麼嗎……她偶爾會這樣想,然 後就忍不住笑到流出眼淚來。) s. e; ?1 e+ J  ^- f

$ {2 Z% I# q0 v6 W* a    只有在偶爾的午夜夢回時,她會想起某個身影來,猶如夢魘一般——那個叫做寧立恒的身影,她當初對他的感覺,縱使有一定的迷戀,也談不上多深,然而後來發生的一切在她的記憶力留下了太多的烙印,父兄的死,家的破滅,一路顛沛流離的悲慘,是因為那道身影而來 的。她想到他時,卻很難在第一時間想到復仇。8 y" N3 H( E% c3 }& E* i8 q" B& \

) |, g  V( k) m4 [) n! ]    她知道他滅亡了梁山,卻不清楚他如今在做些什麼,因此想要復仇也沒有個概念。寄身田虎麾下一直往上做,也許有一天,就會正面面對他,可是縱然這樣去想,也想不到到時候的樣子。只有一些光怪陸離無法與人言說的臆想反而會顯得清晰,她想起那些悲慘的經歷,想到那個男人在她身上抽插的樣子,然後她就可以殺了他,想到成功時在他面前的耀武揚威,想到失敗後被他各種淩辱——每至於此,臆想便愈發光怪陸離。醒來時多是淩晨,渾身大汗將被子都要濕透,熾烈,下身柔軟猶如泥沼,接下來便只能一個人側臥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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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1 X6 l' [8 [3 S! ~    也許總有一天,她會殺了他,或者他殺了她。這該是兩人僅有的歸屬了。; U+ s# ?1 u1 J1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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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一次去往呂梁山,並不涉及那麼複雜的情緒。. X2 t+ J- O2 M& x+ z* v

' `( F9 i! m4 a8 E6 K* D7 p& [# [    有關呂梁那一片,田虎在起事之初便有心將自己的力量延伸過去。那片地方不比中原也不比河北,位於邊界線上長年受鮮血洗刷的土地民風彪悍,零零散散的勢力也是 眾多,一般的綠林規律很難在這裡適用。畢竟規矩這種東西是為了讓大家不在的驅使下同歸於盡而存在的,但在這片土地上,能活下來的人大都是亡命之徒,無論守不守規矩,他們也隨時都可能死去。規矩的意義,也就不大了。) q/ x: T7 ^2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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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成這種現象的理由是複雜的,但最直接的原因還是在於兩邊的打草穀。 遼人將這片地方的人視為豬狗,武人將這裡的居民視為無法統治的野人和刁民,這裡偶爾也會興起一些大一點的勢力,但這類勢力多半仇視兩邊,相對封閉。而後又很容易地被打散了,因為你的勢力再大,也比不過兩邊的軍隊。田虎的觸手伸過來之後,也曾費了些力氣,想要在這裡拉攏大量同伴,但他的勢力對於單一山寨來說 是很大的。但對於呂梁這一片原本就零零碎碎如散沙的地方,又實在很難說該往哪裡使力,因此要說進展,也一直都沒什麼。* {+ Y& \: q* p/ k* p) K

: D  D, ?( p2 I# p' E# g7 g    當然,將勢力往西北的呂梁延伸對於田虎來說,一直都算是一個錦上添花的事情,進展就算不大。也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到最近一年多以來,呂梁山的狀況比之以前有了許多的變化,就使得田虎忍不住再將注意力放上來了。2 M7 J. P8 A% F  a* d*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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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個名叫青木寨的寨子這一兩年來在呂梁不斷發展壯大,甚至想辦法打通了兩邊的走私商道,獲得了巨大的利益,這就真的是令人垂涎起來了。在青木寨發展之初,田虎手下的曹洪就曾注意到這裡,他煽動青木寨分裂。試圖趁機奪取青木寨,後來本人卻被那位武藝高強的女寨主殺掉。% @+ ?3 v8 X0 I- L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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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情原本就足以讓雙方結下樑子,但田虎當時覺得為這種事深入呂梁報仇,也挺麻煩。他還算比較光棍的一個人,大家出來混的,做錯了要認,挨打了立正。自己這邊將領過去煽動叛變,沒有成功被殺了,也只得將事情咽下去。然而此事之後再過了這麼久時間,呂梁山的發展仍舊在不斷膨脹。已經從當初的一隻香饃饃變成一鍋香饃饃,他就忍不住再打起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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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那青木寨武藝高強的女寨主年紀大了,二十多歲還沒有成親,那就聯姻——這次聯姻跟以前的又不一樣,田虎這邊準備出的籌碼是軍中被稱為三太子的田實。田虎一家有三兄弟,分別是田虎、田豹、田彪,那田實乃是田彪之子,武藝不錯,長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 旦聯姻,雙方就是一家人。而且田虎這邊誠意滿滿,田實不是過去娶妻的,只要對方點頭,田實是入贅到青木寨,絕不是讓對方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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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外,眾人曾經研究了青木寨的發家模式。一般來說,呂梁山的勢力一旦形成,常常都是苦大仇深,極端排外,因此哪方面都不討好。但青木寨發展起來之後,卻 是非常上道,附近的武朝軍方經常收到對方的分潤,甜頭實在不少,對於有些貪得無厭的傢伙,青木寨那邊也是合縱連橫,分化打擊,甚至於對軍方許多將領的底細很可能都有著清晰的瞭解,因此才能漸漸的站住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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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1 c6 o- l6 ]  @    這樣的一個寨主,雖然是女子,但對利益的掌控顯然非常厲害。單純送一個男人,恐怕無法滿足對方,因此,在田實之外,樓舒婉便是過去擔當說客的,雙方都是有能力的女子,這方面應該會比較好說話。+ g; g  l8 `. k* k9 u" \

8 s) E( ^2 w& g) W! E    如今天下局勢紛亂難定,朝廷又在忙著招安北面的各種山匪勢力,顯然武朝對內部的掌控已經到極限了。以虎王的實力,一旦聯手青木寨,有了這等連同南北的財源來路,將來一定能夠做出一番大事業來。7 b  E8 L1 q3 A: |5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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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類說辭,樓舒婉之前就已經準備好,這幾天裡還在不斷地完善,當然,一切還以見到那位名叫陸紅提的寨主後為准。! x3 b$ M6 I) ?2 U. v$ Z

  |# k- e# C  T1 A, @5 T- N    這天晚上,她與押著聘禮的車隊在前方的冀縣停了下來,等待三太子田實與田虎麾下大將于玉麟的到達——雖然田虎軍中高層做出了決定,但田實本人也是高傲的,對入贅這種事情並不是非常情願,他基本是以離家出走的姿態先一步來到這邊調查那陸紅提的情況,至於於玉麟,乃是田虎派出去抓他回來,要壓著他去呂梁和親的負責人。3 J% x( G6 o, P5 D7 x0 W+ S

6 Y4 w& |, Y- L% v9 g    此時的地方已經接近呂梁,冀縣是個大縣,雖然在樓舒婉這種江南人眼中,一切都顯得很荒涼,但人確實是不少的。這是往北走的 一個分流點。過了這段,人們就必須得選擇往雁門關正常出關,或是往呂梁山走私出去。在呂梁的走私通道興盛之前,冀縣大概只有如今一半大小,也就是說,它的繁榮,是在最近一兩年的時間裡。突然膨脹起來的。5 \5 m0 q( u$ f  W5 y' z5 ~

/ n* t. A# u6 f) g7 f    因為這樣的原因,縣城之中的一切都還充斥著野蠻的氣息,行人三教九流,身上大都帶刀,看來誰也不是善類。即便是過往的商戶,身上也帶著殺氣和血腥氣。走私道路的出現繁榮了貨物。但安全的保障並沒有提升太多,有些人若是冒昧過來,沒有特定管道指引,多半也找不到過關的方法。最繁榮的地方往往是青樓和刀鋪,一股股勢力大都有自己的聚居區,只有軍漢敢在各種地方囂張地橫著走,但基本也不會碰當地的勢力。官府的勢力極小——因為敢來這裡上任的人都沒幾個。早幾年甚至有捕快被殺了吊在旗杆上,這邊一股股的勢力都有著同樣的特徵,高調、張揚、而又瘋狂,然後一批批的興起,劫掠周圍,吃香喝辣,然後再一批批的安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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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V$ B3 p5 {9 e- \, R    樓舒婉在冀縣待到第五日,田實與於玉麟才帶著兩百多的兵丁來到這裡。在這段時間裡。樓舒婉也已經打聽到了不少關於青木寨那位女寨主的事,據說她武藝高強,已臻宗師之境,眼下對寨子的掌控度極高,想要挑撥離間使寨子分裂,暫時是沒有可能了,除此之外。據說她長得很漂亮,因此最近這段時間裡向青木寨提親之人非常多,甚至隱隱傳出對方有比武招親的想法——外面流言紛紛,就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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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 X% m! u, K3 E% q, B% {8 i    田虎軍中。見過那陸紅提之人也是有的,只是這次樓舒婉是找不到人了。田實的路線不同,顯然是找熟悉人詢問了一下,得知那陸紅提武藝高強又漂亮後,才來了興趣。他今年二十五歲,武藝不錯,長得也英俊,普通女人早玩膩了,田虎佔據一地,那些哭哭啼啼的大家閨秀他也玩過不少,此時顯得有了征服那陸紅提的想法——這世界上畢竟是男人主宰的,雖然是打著入贅的名義過去,但憑自己的本事,未必就不能征服她,一旦上了床,再強的女人還不是對自己千依百順……# o( W! c3 E9 x+ L-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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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兩撥人匯合,彼此見了面。那于玉麟身為田虎倚重的大將,也是頗為英武之人,他三十多歲,武藝高強,性格沉穩。若是對方瞧田實不上,大概他也是有心下手的。樓舒婉與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匯合之後的第二天,眾人拔營啟程,三百多人浩浩蕩蕩地往呂梁山的方向進發了。1 ^/ x$ n! v/ ?.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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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樓舒婉等人離開之後,寧毅這邊一百餘人組成的車隊,也接近了冀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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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前面那一片,當官的就沒用了。”黃昏時分,車隊紮營,祝彪指著北面的山麓,回過頭來跟寧毅等人說道,“呂梁這邊,比我們獨龍崗那邊還亂,能說話的,要麼是軍隊,要麼都是山賊,老百姓不是沒有,但要是沒勢力,地都種不了啊。過去了就得當心,人不能落單,這邊人心狠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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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M9 Y- J8 r! X' i! X( z: R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與其跟文人打交道,在這邊跟武人打交道反而更好一點。”寧毅站在石頭上,遮著眉毛往前看,“文人這東西啊,很多時候說話模棱兩可,收了錢還跟你耍詐,一扭頭就不認。武人就好多了,他們雖然貪,但是收錢就辦事,非常光棍,我還是比較喜歡的。”他說完,歎了口氣:“不過,看起來確實荒涼了一 點……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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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前輩家在這邊,我一直覺得……真不容易。”* i- J0 r( \- v7 b% S, S& S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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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如此感歎著,周圍有幾名負責小隊 的武者也都露出了類似的神色。這次跟著寧毅上來的武者中,有半數是當初的梁山人,也都在獨龍崗那邊營地裡受過訓練。陸紅提還在時,曾在營地裡跟他們交手, 打過他們。此時眾人多已懺悔,心態大變,加上陸紅提的宗師身份,對她頗為敬仰,被她教訓過反倒覺得與有榮焉,看做半個老闆娘、半個師父一般。只不過,對於 眾人的同情,寧毅撇了撇嘴,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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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7 g2 d; O# F6 Y% X% V( ^    “有什麼不容易的,雖然聽起來像是以訛傳訛,但居然連比武招親這種謠言都出來了,等我過去了,非得批評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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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o/ E9 R5 x, p. W! o4 S    夕陽西下,口中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想起陸紅提的樣子,心中還是如同照在臉上的陽光一般產生了溫暖的感覺,如果自己真的跑去說她一頓,她會不會還像小媳婦一樣,坐在床邊讓自己說呢。略想一想,沉穩如他,心中也不免期待起來。而如他所說,軍隊收了錢,辦起事來——只要不是跟遼人打仗——基本還是盡心的,而如今遼國已滅,接下來的呂梁山,會擁有難得的,好幾年的休息機會,幾年的時間,它能發展到一個什麼程度呢……一切都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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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21 12:42: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六章 綿延山路 浴血菩提# a- A) |1 Y& r  Y+ C; h

2 f2 i9 Z: |6 q4 Q+ @2 y' k    雨水嘩啦啦的,打落屋簷,雨中的長街上,對著馬隊拱手的,是一位披著蓑衣的中年男子。- P2 W  d/ M8 G( U

, b4 l4 r  h. z5 r4 O8 d    “……兄弟姓趙,趙四,承蒙道上諸位給面兒,送兄弟一個匪號,罩得住。呂梁這一帶但凡有事情,找我趙四,一般都能說上句話。幾位既然是走大當家的路子過來,接下來的事便包在趙某的身上了。敢問眾位兄弟,怎麼稱呼啊?”! B# q, S2 @9 D  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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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罩得住,這個名字不簡單哪。”馬背上的書生拱了拱手,“在下寧毅,江湖人送匪號血手人屠,旁邊這位乃是焚城槍祝彪,以及在下的一眾兄弟,見過趙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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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輕書生的聲音慢條斯理,說得卻也是一板一眼,充滿了古古怪怪的江湖氣息。旁邊一匹馬上名叫祝彪的小年輕打過招呼之後低下頭,眼中發亮:“焚城槍……好外號啊。”那“罩得住”拱手道:“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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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 S1 _6 J    他往日在呂梁走動,倒是沒聽過“趙公”這種文縐縐的稱呼。打量過兩人,心中道:“像是幾個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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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梁山一帶勢力生態複雜,青木寨雖然打開門做生意,如今也已經有了一定規模,但要走呂梁這一條走私道路,仍舊很不簡單。一般人沒有關係,找不到人牽線搭橋,基本上也是難以得其門而入。這位趙四便是青木寨在外面的引路人之一,他看來三四十歲的年紀,背後背一把略有鏽跡的大刀,目光閃爍之中,也有幾分精明的神色,屬於那種武藝或許不是很高,但在道上比較吃得開的人。這或許也是青木寨選擇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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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p0 ~$ W3 K8 ]7 h3 N2 i    寧毅等人過來這邊,在附近已經將所有的大車留下,改成馬隊馱著貨物進山。他們使用的是紅提曾經留下的聯絡方式與切口。雖然屬於大當家的關係,但也沒什麼出奇的,很難說是什麼地方找過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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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趙四一路上打量商隊。不久之後心中便有計較,眼前這幫人顯然是來自南面某些有背景的大家族,只看领頭的幾個都還年輕,就知道該是大家族裡出來歷練的接班人。商隊該是第一次走這邊,但看後方隊伍中的漢子一個個身板、武藝都不弱,走起路來的精氣神或許與當兵的也有些關係。至少在呂梁山以南,該算得上是半尾強龍了。3 \" y- z0 G  E' n* h/ `  U

5 m$ y! B! v, x/ B  Q6 M    只不過,這類強龍,一旦過了山,往往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南來北往的做生意,尤其是出呂梁的。要的不是鋭氣,而是在任何環境裡都能找出辦法來的隨機應變。否則一旦過山,魚龍混雜的情況下,真的是龍也得盤著,虎也得趴著,一兩百人的隊伍,再強也強不到哪裡去。怕的就是年輕人領隊、剛強易折。% ^6 L. R+ m5 z3 B$ w5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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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心中如此想著,但作為領路人,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到位的。青木寨雖是從呂梁山中發展出來,對外看來仍舊是匪寨,但內部已經極講規矩賞罰。在趙四等人眼中,這是大當家“血菩薩”往南面軍隊裡學來的規矩,卻不知道給他們定下這些規矩的,就是後方馬車裡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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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匯合之後,雨中又行得半日,才算真正進入呂梁山的範圍。這一片的地方山勢延綿、道路崎嶇、人居漸少。與南面已經是不一樣的兩個地方了。3 l( Q% `, O2 j2 ]4 U

7 C" n7 z2 B! b0 X2 m/ }    位於邊境之上,呂梁山不僅長年處於戰亂當中,另一個問題還是貧瘠。縱橫的黃土坡,稀疏的植被,種在這裡的作物。收成通常都不好,後世相對適合在此種植的土豆此時尚未傳入中國,水並不很缺,但若遇上大雨,便容易轉成洪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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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住在這類地方的人們,要麼走了,要麼死了,留下的與其說是故土難離,不如說是壓根就沒有遷徙的想法。兩百年前這邊還算相對太平,此後戰亂與打草谷一年一年的將這裡梳過一遍,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躲進山中,尋找新的地方生存。糧食的總數本就不多,又被搶走一部分,剩下來的,便只能同類相食。/ ?$ s$ s( ?1 N% H9 ^' ?; u

7 W! A: e! `% |( u3 E6 w1 {$ X7 A    饑荒年間,山野之中,吃人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武朝逐漸發展起來之後,呂梁以外,糧食算是夠的,雖然很難說直接幫助到了呂梁山什麼事,但這幾十年來,餓到吃人地步的饑荒倒是不多,但餓死人,卻仍舊是常態。總量有限的情況下,要養活一部分人,另一部分便一定會被餓死。這是最殘酷的生存法則,無關人的慈悲好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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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若是到了快被餓死的狀態,什麼事情都是會做的。這一片地方便如同養蠱之地,久而久之的,大多的秩序被打破了,道義變得若有似無,道德也沒什麼人去講,唯有生存本身變得清晰。在這種環境下生存起來的人們,有極其殘忍的,也有極其單純的,又或是兩者皆有……並不是沒有人想要建立秩序,但作此努力者,通常都失敗了,以鮮血與死亡做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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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3 \8 `0 r6 x9 k1 J! I    偶爾他們會與外界發生一些衝突,也偶爾,外界軍隊覺得有利可圖的情況下會進來,想辦法殺上一批人,然後交給國家作為剿匪成果。這樣的事情,除了被殺者本身,基本上也無人理會。; [& e( Z. _9 j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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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情況下想要生存,人與山中的狼群,其實也相差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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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e- b/ |  G3 q    “……這個山裡,不管哪裡都不太平。外人基本上進不來。”雨已經停了,沿著山道前行的過程裡,趙四指著周圍介紹,“這裡往西,以前有個馬賊叫張大肚,風光過一段時間,大概……兩年吧,然後就死了,被寨裡的二當家殺的,屍體在山上掛了幾個月,二當家接位不到半年,寨子也沒了,現在幾撥人打來打去,都是不要命的。有一幫獵戶在那邊紮了個營,囂張得很,誰的面子都不給,所以我們現在得繞道。”9 l$ K% n( l; V& W; N7 S% a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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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能算得上號的,東北邊一點,比較有名的是小響馬裘孟堂,聽說跟虎王有些關係,如今手下人不少。很有點聲勢。過去以後,有陳家渠的‘亂山王’陳震海,骷髏寨的‘黑骷王’欒三狼。過了咱青木寨,大概就要數方家的方義陽幾兄弟……另外,北邊最近還來了一幫遼人。聽說是遼國亡了以後的潰兵,足有兩千多號人,跟咱們青木,起過幾次衝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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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是地頭蛇,對於呂梁山中的大勢力如數家珍。有時候山道邊出現一撥人馬,他便會過去交涉。打了一陣子切口之後,對方也就無聲放行。事實上在這樣的山中,麻煩的倒不是大勢力,而是一些完全不講規矩的小撥響馬。勢力一大,往往便有規矩可講,只有那些吃完上頓不管下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惡狼非常讓人傷腦筋。青木寨即便跟他們講定了規矩,說不定過了幾天,這幫人就已經橫死山頭,換上了另一撥人。因此,為了維持一條七歪八拐的進山道路,青木寨也費了極大的力氣。0 M/ r6 J8 A: o; q4 g6 R1 m0 @  u

# b2 x- a( `4 [8 P) J$ J' I0 E    不少時候,寧毅等人都能看到這條山道附近插著的木樁。有的木樁上猶有屍體、骷髏頭在。歷歷白骨、腐蝕插在高高的黃土上,這是最為野蠻的警示線,但屍體已經不多,可見最近殺人漸少,更多的只是不知立了多久的空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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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那撥人,领頭的叫做黃猿,是撥惡狼,但也得給咱們面子……這些地方,都是當初大當家帶著咱們打過一遍的,當時一排都是人頭。血從上面流下來,整個土坡都紅了。”打發過一撥攔路者之後,趙四回來,揮手介紹著周圍,目光打量著寧毅等人。臉上頗有自得之色,“如今要進山,寧公子這樣有自己隊伍的,自然是趙某一個人帶,若是一些散戶,便讓他們等一批人一起進,咱們還是得派幾十個人跟著的,現在都這樣,當初這條路就更亂了……”1 U- y2 F( ?) @0 a

9 S) ^3 u! ?4 i  y  W    趙四口中說的,是青木寨剛剛做這些事情時的狀況。呂梁山雖然亂,但從這裡走私過關的情況,一向是有的,要麼是真正藝高人膽大的幾路走黑鏢的鏢師,要麼是一些投機取巧行險一搏的商人,呂梁雖亂,畢竟地廣人稀,一旦過去了,也就能賺上一大筆。青木寨等人剛剛接洽這些商戶時很不容易,縱然是本地人,過去一趟也得廝殺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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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後來這生意開始做大,青木寨能提供收入和飯食,也迅速膨脹起來,為了維持一條相對穩定的道路,紅提等人幾乎跑遍各個山頭。談條件,打招呼,交手、殺人,或是小撥小撥的殺,或是大撥大撥的火拚,到頭來,整條路上插了多少木棍,基本就有多少的人頭。* w& i% r) d) P"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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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期間,自然也有想要分一杯羹的,但事實上,只有青木寨真正將關係打通了整條路,一般人想要帶隊通過,往往就成了守在路邊的“狼群”口中的食物。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跑去把路堵住,或是毀了,想要勒索青木寨——這自然極其愚蠢,不久之後便被人帶隊殺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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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這樣,一遍一遍的掃,到了現在,提起咱們青木寨大當家‘血菩薩’的名號,誰敢不退避三舍!”馬隊前行,趙四一邊說一邊看著寧毅,他本想用這些殘酷的事情嚇嚇這公子哥,說了半天,倒是覺得有些無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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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i( M3 m. o! W. q    寧毅對這些事情聽得津津有味,紅提往日裡見他,是不會提起這些事的,什麼殺得血流成河啊,各種火拚啊。對於“血菩薩”這個漸漸在呂梁變得嚇人的匪號,自然也沒有提過。血菩薩……得殺人殺到什麼程度才會有這樣的外號啊……相對於“河山鐵劍”這種好外號,“血菩薩”什麼的,擺明是個龍套名嘛,見面了非得嘲笑她不可。3 D4 ~' ^3 X0 i/ F  G" A2 E/ R1 P6 p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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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為這樣,去年到今年這時候,寨子裡的人都還沒餓過肚子。因為咱們青木寨的分潤,附近山頭也好過不少。”趙四畢竟還算是淳樸的山裡人,此時看看寧毅,“寧公子從南面來的,沒看見過餓死人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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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南面也鬧饑荒啊。”寧毅笑了笑,“這樣說起來,最近道上傳的,你們那位女當家要招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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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4 U# \" q9 [. d    趙四的目光冷了下來:“寧公子對此莫非也有興趣?”+ Z% v3 A' t& o' s. N.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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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是想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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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1 \5 D8 q/ X1 T% Z    他說的是想見識,而不是想參加,趙四的眉眼才稍稍舒展開:“哼,那不過是道上謡言,不知道是誰在暗地裡亂傳。弄得最近一幫人都在往寨子裡趕。大當家武藝高絕,一劍在手,百人都難近身,豈是那些庸人可以比的!比武招親,一群不知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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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絮絮叨叨的:“從當年到現在。大當家一人一劍縱橫數百里呂梁,多少好漢狠手都要聞風色變。前年的呂裳,狠人中的狠人,武藝高強,殺起人來六親不認,跑到咱們青木寨搗亂。還不是被寨主追了一天一夜然後殺了。去年冬天,縱橫呂梁西脈、最有勢力的老狼主見咱們青木寨勢大了,設計要伏殺大當家,山裡一路追殺,大當家一人一劍,一支火把。還遇上了冬天裡最要命的惡狼群,硬是被大當家殺出了一條血路,七天之後,老狼主還以為大當家死了,結果被大當家當著所有人的面砍了腦袋。還有更遠的時候,汾陽那邊有一支馬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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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寧毅對這類事情聽得有興趣,趙四說起“大當家”的這些事。也是頗為自得。只是絮叨一陣之後,才察覺到身旁這年輕公子眼底的神情似乎有些變化,只見他仍舊笑著,柔聲地問了一句:“到了這個時候,還要你們寨主在外面跑嗎?你們呢?”' j- q& b& V; F#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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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寨主身邊,自然是有人的。”趙四揮了揮手,“不過呂梁山太亂,有人講規矩,有人不講,這些事情。很難跟你說清楚的……而且,我們寨主的武藝有多高,告訴你,我趙四隻在寨主手下學過三式殺招,出來做事以後。才有罩得住這個名字,這些很難跟你們說,要是來個不開眼的,你就知道了……”; V2 q8 F$ \! A+ _

6 ?4 J; S2 z! s0 [( ^9 c) Z    被指責只讓寨主出去做事,明顯讓趙四覺得有些不自在,補充了不少話。寧毅笑了笑不再追問。再行得一陣,前方又是一道山坳,山坳中一隊人馬遠遠地朝這邊望過來。趙四做個手勢,隨後一夾馬腹,繼續去做交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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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J% d2 m6 e4 G* D/ o& I+ y    此時已是下午,又行得一陣,眾人才在附近一處山間紮營。這山丘倒不顯得貧瘠,遠遠近近的有怪石矮樹、並不茂密的灌木草叢,一條小溪自山間蜿蜒而過。夕陽西下,眾人選的也是視野開闊處,遠遠的可以看見一處村落的殘垣,現在顯然是無人居住了。寧毅站在山麓上,看著太陽落下去的方向。, k6 t8 K3 @7 z+ ]$ {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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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扛著槍從不遠處走過來:“剛才與那罩得住過了幾招,這邊的武藝與南方不同,都是生死搏殺中練出來的,重的是氣勢。一般的高手若是扛不住那股拚命的狠勁,兩刀就會被殺,但若是扛住了,事情就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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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1 E% h6 m# U9 z1 C3 R    寧毅卻也笑了笑:“這邊練刀不為比武,你若是扛住了,他們自然轉頭就跑,然後無所不用其極的報復回來。”, m/ P3 q, ?8 L

. q, w2 o( y' L- }; q/ T0 Q$ F1 b    祝彪的武學造詣要比寧毅高得多,對這些自然明白。事實上,雖然口中說的是那趙四的氣勢,但以趙四這些人的修為來說,有沒有氣勢,在真正的過招中,對祝彪而言是沒有任何差別的,這主要也是因為差距太大。他嘿嘿一笑,道:“寧大哥,在想陸前輩的事情吧?”$ `8 ]0 e" \2 |8 I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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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考慮呂梁山的時候,打的是走私的主意。”寧毅背負雙手,皺了皺眉,“打開門來做生意,看的就是利益。但是以利益為核心,很難培養出足夠的忠誠心。怕就怕幾個老大為了利益結合在一起,平時發展很好,真到要出手的時候,大家就都畏首畏尾。”* D4 D1 Q4 T3 p8 P& \7 B3 ^( T

9 f, j# T) g% w& w2 H' l    他頓了頓:“所以當初就提醒她,掌握在手裡的武裝核心是最重要的,能打的人要用最嚴格的紀律控制好,而在培養凝聚力的時候,她的個人武功和魅力要用起來,一個武學宗師只要稍微會一點管理,被人背叛的可能就會小得多。但現在看來……她這個人魅力,是不是培養得有點過了。”; ]. e; ], ], N; p0 m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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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說話之中,語氣頗為複雜。剛進山時聽到各種事情固然是覺得有趣,陸紅提的血菩薩外號也只當成笑料。至於殺來殺去之類的事情,寧毅固然嚮往平和一點的生活,但對於世上的黑暗面,是瞭解至深的。只是那趙四口中沾沾自喜的吹擂聽得久了,才會真正從中析出複雜的心緒來。. {& V# v# O' G, j5 r

# l3 C6 M) E( a# _! o9 x    “……什麼呂裳,什麼老狼主。那個罩得住的話當然有折扣的,但肯定不至於太假。什麼一人一劍一火把。冰天雪地裡面對一群狼,後面還有人追殺,祝兄弟,你怎麼想?”他想起那女人冰天雪地裡面對狼群的景狀,一時間竟覺得頗有美感。但隨後,又不免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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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聳了聳肩:“嗯,我覺得吧……狼也通人性的,如果只是一兩隻狼,我說不定也能嚇跑他們。陸前輩那麼厲害,一般的狼。估計根本不敢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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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是冰天雪地,餓了一個冬天的狼群了……”寧毅揮了揮手,“她武功本來就高,說個人魅力,每年作作秀就行了。其餘的……高壓政策、神秘主義什麼不好用,還喜歡親力親為。讓她養一群人就是要替她做事的,難道養著好看的麼。這次過去,得好好看看她山寨的樣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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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彪在寧毅手下做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寧毅也教了他不少的東西,此時撇嘴笑笑,卻知道自己沒必要說些什麼。也在此時,他陡然間察覺到什麼。目光朝著不遠處望去,那邊稀疏的楊樹林間,嘩的有鳥兒飛出,然後便是砰的一聲響,聲音不大,響過一聲,隨即便歸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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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8 B: J. ~9 Y# X6 [3 l    猶如陡然拂過山麓的一陣風,遠遠近近開始紮營的百多人中,有半數的都在這一瞬間被驚動,朝那邊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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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幾乎是令人窒息的安靜。營地之中。趙四飛奔而出,躍上一顆大石,解下鋼刀,另一隻手向後方一揮:“別慌!”當然,其實根本沒人慌。8 M; f5 A&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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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楊樹林間,又有人影陡然一閃,交錯之中,發出“啊”的短促慘叫聲,緊接著,樹上出現人影,兵器交擊之聲。這邊只聽見簡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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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 I. |: d    “誰!”6 y4 e; K4 B5 o6 L8 @$ S

0 V; [/ D3 |, w    “出來——”$ O' B5 {1 n% k% ]# m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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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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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m. L1 w$ H4 a    “大家當心,點子扎——”. t& Z. F# k/ O3 ~: q3 O! `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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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聲音有的喊出來了,有的戛然而止。楊樹林中染上了血跡,一顆人頭滾過眾人的視野,然後又有一具胸口被劈開的屍體被扔了出來。顯然,就在方才,這片小樹林中,兩小撥人無聲地相遇,隨後展開了短促卻致命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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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還想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回頭看看。夕陽之中,後方眾人一片一片地散開在這山嶺間,有人持刀、有人持槍、有人持弩,無聲地擺開了陣列,幾乎沒有人說話,殺氣肅然。有幾個人還在疑惑地向大石頭上的他打量。有個之前與他有過交談的、躲在石頭後面的年輕人偏了偏頭,無聲地向他表示:你還不下來,站在那上面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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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遠處的地方,領隊的兩個年輕人也已經稍稍轉換了位置,沉默而安靜地打量著下方的一切,目光之中,幾乎沒有太過意外的神色。事實上,以寧毅的性格,呂梁山這麼亂的地方,他怎麼也不可能只將安全寄望於青木寨的一個帶路者,忽然出些意外,有人腦抽,看起來或許麻煩,但還不至於令他大驚小怪。! N" H& o. `9 i- [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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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頭,楊樹林邊,隨著那具屍體被扔出,一道身影緩緩退出林子。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漢子,趙四今天就曾在馬隊中見過他。這人面有刀疤,身材魁梧,步伐穩健,身手看來就相當了得,再加上神情沉默而嚴肅,即便在呂梁山,恐怕也是旁人不敢亂惹的硬點子。在寧毅的隊伍中,他是擔任一個小隊隊長職責的。此時這漢子手中鋼刀染血,朝著上方打了幾個手勢,便走到一處亂石後方,掩住了身形,隨後,林中相繼有數人撤出,是他手下負責警戒的小隊成員。( v' M! r# P/ D! R!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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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三到四百人,自東南來……”祝彪解讀著對方傳來的訊息,跟寧毅說了一下,寧毅點頭:“接應聶山他們上來。”4 y0 _. B6 g- P! N: K2 Q) \

* o- W, Y: F9 L, S" X4 z    他口中的聶山,便是下方那漢子的名字了。這聶山原本乃是梁山之中的小頭目,生性兇殘,殺人頗多,後來在獨龍崗的營地之中,武藝上受過陸紅提的指點——主要是挨了打,懺悔之後,武藝便有精進。其實大部分的技藝,武藝也好藝術也罷,到達瓶頸之後能推動突破的往往是哲學領悟,也就是心性上的淬煉。獨龍崗中的那些懺悔固然有其扭曲的一面,但也帶來了某種極端的狂信因素。這樣的人加上後來專以小隊為團隊的訓練,在樹林之中放哨式的小範圍搏殺,他們幾乎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對方偷偷進入樹林的前哨精鋭幾乎甫一接觸,便被殺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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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w4 u3 O7 R    山嶺間的運動安靜而有序,有人警戒,有人收拾東西,聶山等人也已經自下方過來。遠遠的,第一批人出現在視野中時,趙四便看見這邊有兩人挽弓搭箭,刷刷刷的連續射翻了幾道人影,對方連忙退下,但隨後又變得越來越多,自東南圍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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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w' ]' D! M6 [    “趙四爺。”寧毅靠近了過來,“這個時候能有三四百人過來的,你覺得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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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的。”趙四磨了磨牙,“這裡還是小響馬的地盤,方才過那山坳時還跟他們的人打過招呼。他裘孟堂不要命了,對咱們動手,怎麼想的,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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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中說著這話,趙四朝周圍看了一眼,眼見著這一百多人聚集、移動,每一個人身上的精氣神竟絲毫不見紊亂,也終於確認了這幫人來頭委實不簡單。一咬牙,往人影出現那邊衝了出去。5 C0 M, z5 O$ O' q* b*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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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孟堂!裘寨主!”他衝著那邊人影一聲大喝,“我乃青木趙四,今日帶眾兄弟過關,乃是大當家的意思!買路錢你們已經收了,這是幹什麼!你們吃錯藥了!敢與我青木寨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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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Q; n0 q9 t4 c    他一個山寨中的小弟便敢跟對方叫板,這邊是青木寨血淋出來的威勢。暖黃的夕陽當中,那邊一個聲音發出來,正是縱橫呂梁的小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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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l, X5 t; R$ k* Q    “趙四。你帶的那批人,我今日要留下,此後的事,我小響馬自會親向血菩薩分說。”那語調聽來有些懶散,然而由內力推動,也是因為這邊氣氛肅殺安靜,一時間竟響徹整個山嶺,捲起冷澈的餘音,“話只一遍,你,可以走。”% b1 z( e5 O+ j  H2 d6 h

2 d3 K. @( p" }+ R5 T    山嶺上,寧毅皺了皺眉:“總是遇上事,真是莫名其妙……”) S/ Q! Y! H! I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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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21 12:45:0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七章 英雄好漢 禍水紅顏(上)3 a) U3 Q- `5 F& B' X

. S/ I1 w5 X2 {8 d/ u    太陽掛在西邊的天際,距離完全落山還早,呂梁的這片山嶺間,已滿是廝殺之聲。, v+ b$ i1 ^; E' Q: g

5 t7 ^1 c. b! o3 s/ P% D$ g    四百多人朝著山嶺間開始撤退的馬隊洶湧而上,將戰線拉長在這片多是怪石矮木的山間,鮮血濃稠,血腥氣瀰漫在躁動的空氣裡。7 @+ v1 u" n) c/ k: P2 q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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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呂梁山而言,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並不出奇。小響馬的地盤中,雖然力量已經開始壯大,免不了開始講規矩,但對外,這類屠殺仍舊是常態。呂梁山的火拚,章法並不多,有些打過招呼,便是全數衝鋒,更多的是招呼都不打就衝上去,然後憑著勇力,一方被殺到崩潰,另一方開始屠殺。今天也是這樣,與趙四簡單的說話之後,四百多人轟然衝出,圍向嶺間,猶如開閘之後的惡狼群,還未交鋒,殺氣已經彌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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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 I* x3 n2 r; a" `, A: D) e

' p) ]. _2 a( _$ Q    “人頭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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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F  A$ B. M) @    “我要吃了他們,吃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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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y, N8 _! }+ C5 {$ s    “哇啊啊啊啊啊——”& C* M! C" ]2 ?$ p7 Y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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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洶湧的人群,挾著幾乎令人心戰的瘋狂吶喊逼近而來!, K! z; X. o+ \7 n" ^! n! r) _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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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梁山與其他地方不同,在這類地方,投機倒把的膽小鬼通常沒有太多生存的空間。即便人一開始膽小,在激烈的生存鬥爭中也會被逼得瘋狂。小響馬裘孟堂的山寨能闖下偌大的聲名,其中的嘍囉也並非庸手。至少從氣勢上來說,這些人若在外地,大多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尤其是在這類屠殺的衝鋒當中,人群之中眼神充血亢奮,眾人吶喊嘶號的場面,足以讓和平年景下生存的人們直接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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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4 D5 A$ U2 H% S    一些想要鋌而走險的商戶過呂梁這條道上,遇上這樣的敵手。那種嗜血的眼神,很多甚至連反抗的心思都興不起來。在那種亢奮的氣氛下,人是瘋狂的,說吃人就真的會吃人,便是膽子小些的人。被這類氣氛裹挾著,被砍上一刀兩刀,也是完全不損戰鬥力,即便是小股的軍隊,都不會想跟這樣的敵人硬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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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S+ e5 W# @0 T( j" O9 k    然而在這個下午,他們遇上了許久沒遇到過的硬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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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7 g! W3 p! S4 v9 V; |    在山嶺上迎接他們的。並非是怒濤中的礁石,而更像是一團巨大的吸水海綿,小響馬的人手漫山遍野的一衝上去,就像被黏住了一樣,然後便開始在那一面倒的狂熱中詭異地消亡。6 Q- j, y: _  X& K

' T' _! F4 f) r* m3 u    這一次被寧毅帶來呂梁的,一共大概有一百七十餘人。其中除了一些特殊的技師和匠人——再加上兩個不要命的廚子——能打的大概也就一百二左右,共分成了十三個小隊。發現敵人過來時,眾人已經收拾起原本放下來的行李,一部分趕起馬匹準備轉移,另一部分則以小隊分散的形式擋在了山嶺間,大概是七八十人的樣子,各小隊利用山間的地勢抱團。彼此能夠呼應,但每一批人之間的距離,仍舊相隔數丈。! x$ m( O2 r' V6 r$ Y$ j9 V8 H

, x; V/ g6 w# r7 F! x: ]* e  q. y    山匪的前鋒,便是撞上了這樣一條千瘡百孔的防禦線,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在廝殺當中應該像水銀瀉地一般衝向隊伍的核心,但這一次,竟然沒什麼人衝過去,就像是被山間的八九個小隊給直接黏住了一樣。: K) i0 A% [5 _%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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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不停的綻放、爆開,吶喊聲未熄。人影便已倒下。由於馬隊正在後撤,各個小隊其實也是在廝殺中後移的,以至於在接觸的第一瞬間,山嶺上的戰線像是波浪般的柔和擺動著。小響馬麾下的山匪們乍看起來,正在殺戮與吶喊中往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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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詭異的感覺。是在交戰數個呼吸之後,才在裘孟堂等人的心中出現的。! @2 m1 w( i2 h# w( B/ b! U4 s

3 {4 D# L+ u6 w4 B7 r" b    “給我殺!衝過去衝過去!抓住上頭那兩個人!有敢擋路的給我分了他們的屍!快點!快點!”小響馬裘孟堂今年三十歲出頭,他的樣貌原本英俊,但是在長年的廝殺當中,更多的變成了陰鷙與凶戾,一到這樣的場合下,他的吼聲足以讓人膽寒,然而在喊過這些話的片刻之後,他便目光發亮的笑了起來:“哈,竟然遇上了硬點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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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Q- W/ H' o) Z    視野之中,在對方那邊,竟然沒有出現太多的吶喊聲。1 V5 k8 p- ]9 X1 U& b& d0 S  O

. r7 \7 w) y" O5 l( C    若是一般的高手單挑比武,大聲的吶喊只能損耗人的力氣,一些喝聲就算配合著呼吸之法發出來,也絕不會大到嚇人的程度。但在戰場之上,或是多人的廝殺中,喊聲卻是非常重要的,它能模糊人的理智,使人狂熱,忘記疼痛和膽怯。然而這次的交手中,對方的隊伍里雖然也有吶喊發出,但竟然沒有出現大範圍的聲浪,這只能說明,對方沒有承受到太大的壓力,完全像是有條不紊地在應對這一切。1 m# V; R1 U8 t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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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陣這種東西,並不像後世的遊戲,幾百人一旦聚集在一起,要分清楚誰是誰,其實都是一件難事。小響馬廝殺了這麼多年,眼力自然還是有,但他也只能看見猛撲上去便被阻攔、黏住的兵鋒。但若是看得更清楚些,他便會發現,自己手下人撲上去的那條線上,只有阻攔,沒有產生反彈,那是在第一時間產生的、有條不紊的殺戮。這邊的人洶湧而上,狂熱的吶喊著,然而第一批人一交手就已經倒下,或是傷殘或是致命。慘叫聲裹挾在吶喊中,令得後方的人瘋狂撲上,而馬隊在第一時間開始往後方撤退,整個戰線也開始後拉,留下屍首與鮮血,被後方衝來的人淌了過去。1 m' [7 e3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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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隊與小隊的空隙中,沒有多少人去沖,因為他們會忽然發現,旁邊的同伴已經倒下。即便有少數山匪放下旁邊的殺氣衝向裡面,也會被飛來的弩箭迅速的解決。5 M0 Z( \! ]7 A( E"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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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在第一時間交戰的狀況,小響馬眼見著這等局勢,雙眼已經發起亮光來,胯下的戰馬躁動著,竟然頗為興奮。然而過得不久,他便會感受到,世界上的麻煩事,果然多由女人而來,那是……他真正後悔後,才能感受到的心理。( P$ C2 _6 i( q4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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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就在戰線的這端,除了心情亢奮的裘孟堂,他的身後還有幾道身影。正騎在馬背上觀戰。樓舒婉的身影裹在斗篷裡,表情之中看不出多少波動來,然而攏在袖子裡的雙手,其實已經在微微顫抖了,鮮血般的熱量。也在眼底滾動著。3 A- h9 E" t$ L2 N+ N!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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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喉嚨微微動了一下,雖然已經在田虎帳下做了不少的事情,但對於真正的戰陣搏殺,她能夠看懂的還是不多。此時僅僅是被某種躁動的情緒所包圍,被山匪們嗜血的吶喊所感染,目光遠遠的望著那邊那道身影。按捺心緒後,輕聲問道:“怎麼樣?”: _, q) V4 s1 @. y) F# \7 Z

6 I7 e5 S1 _; X5 W    她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並不平靜,但別人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在她的身旁,於玉麟身形挺拔,微微蹙眉。田實的戰馬騷動地走了幾步。被田實勒了勒繮繩,方才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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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W# r9 O4 W+ n9 P3 S- }    “哈!”這位被稱為三太子的年輕人笑了笑,“這些人有些本領,看起來不容易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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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嗎。”樓舒婉儘量安靜隨意地回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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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 X$ ?9 ~) h) U7 v4 r    稍前方一點,裘孟堂也已經跟身邊的手下交代的一些事情,讓對方回去繼續召集人,隨後嘩的一振雙刀:“小的們。隨我殺!”戰馬朝著前方戰線疾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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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線衝撞在一起,相對於對方那邊的狂熱,寧毅這邊,卻顯然平靜得有些詭異。/ F8 H9 s* |# O7 K. M. n: K# `

- X3 L: S$ Q3 Z& C: i5 v    倒也不是沒人出聲,這種需要狂熱的廝殺中,沒人喊上兩句基本是不可能的,然而一陣一陣響起的,卻多是配合吐息的一些喝聲,或是斬殺敵手時爆發的吶喊,也有人“哈哈哈哈”的斬殺幾人後開始狂笑炫耀的。但淹沒在對方瘋了一樣的嘶吼裡,這邊就實在顯得太過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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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b5 D% @$ \: A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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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接應第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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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L& D7 V. K* t  m. Z    “孟山,你們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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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Z& {5 R( }    “不許——過來——”7 s( X. i" J6 L) i. x; l3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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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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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手揮鋼刀,原也想衝上去拚命,但隨後便被寧毅等人拉住:“趙四爺。這邊還靠你領路呢。”隨後就呆在後方看著這一幕遊刃有餘的後撤廝殺了。事實上,如今在這支隊伍里的,要麼是聶山這種梁山上下來的懺悔者,要麼是田東漢之類原本就在江湖上有名氣的高手,就算是當中武藝最差的,身手其實都不算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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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5 M0 h* w0 K' M- J    以聶山等人而言,在獨龍崗經歷那些事情以後,他們的殺戮本能仍在,但是在殺戮中獲得的快感其實已經沒了。經歷過那樣集中營一般的改造,他們算是扭曲了性格中最核心的一部分東西,三觀被強行摧毀重塑,走向的是另一個極端,這些人中的小半都已經開始讀佛經,平素愛出去幫人、行善,武藝上的鍛鍊多數竟採用自殘的方式。這種人在殺人時簡簡單單,根本就不會在嘴上喊出什麼話來。5 H/ k7 F$ D) J* O( f*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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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也不算是什麼大善人,當然不會希望教出一批和尚來,因此平素的思想教育,眾人討論當中,對於各種道理是極為重視的。我們要珍視的是什麼,要保護的是什麼,為何要殺人,為何要與人作戰——這一類的思辨才是核心。也是因此,保留了大部分人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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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田東漢等人來說,他們在武林之中本就已是高手,真遇上大的戰場,人如螻蟻,或許會按捺不住心情,但在眼前,問題就在於這戰場實在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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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C' f  U0 `- n% _. s( X0 `    若真是在戰場上,幾千人的一個結陣,一次衝鋒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會是人,除了向前,你根本沒有任何騰挪的空間,馬步扎得穩不穩,這一刀出去能不能致命,就是唯一的標準,要活命,除了一些更微妙的保命手段,只能看老天爺的意思。而眼前,四百多人的衝鋒,看起來已經覆滿山嶺,實際上不過就是一場大火拚,只要有騰挪的空間,不會遇上那種如怒潮般讓人應接不暇的刀光,高手就還是高手。; W# b1 y# m: M2 i, m- r4 p

' v/ T( K/ g: v% g    沒有兵種配合,沒有什麼包抄合圍,沒有箭矢覆蓋,對方那種歇斯底里的狂喊,對於這邊的人來說,基本上也就是浪費力氣的愚蠢行徑。血氣與勇力固然可嘉,但真要說生死相搏,遇上這類散兵衝鋒,這邊確實感受不到太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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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章法嘛。”寧毅在眼睛上方用手遮起涼棚,“這是第一批人吧?”% {# I% N2 `' j- R# T4 d% @

- U, O  q$ [+ M) Y' \4 C( m    “若真只有這點人,直接就可以把他們留在這了。”祝彪也扯著脖子在看。0 v2 l+ {, H5 M2 j9 e; F/ k3 ]3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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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龍不壓地頭蛇,趙四爺方才也說了,小響馬的寨子裡,一兩千人還是有的。殺得他們怕了,儘量轉移吧……我比較奇怪的是,這位響馬哥為什麼忽然要對我下手,我又得罪誰了?”  O- H/ x! P% g: a, c2 d( W+ L

, y2 f6 Y8 S2 l, Z4 T# S    “呃,以你一直做的事情來說,實在不太好猜……”祝彪想著,表情有些為難,只得豪氣地揮一揮手,“反正不管怎麼樣,他們來多少,我們就收多少。這次北上,寧大哥你不也有讓大家鍛鍊一下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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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J2 |% B) P    “嘖,雖然說腦抽一定有原因,不過……哈哈,算了,我也想不到會是誰……”% a! f  y' q; Y; E( 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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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廝殺激烈,這邊兩個人的態度,就實在有些詭異,趙四聽著兩人的對話,再看看那邊的殺場,目光迷惑難解。視野那頭,眼見著小響馬疾衝而來,他手中雙刀如電,直衝向正前方的一個小隊伍,廝殺起來。祝彪看著這一幕,伸手指了指那邊:“那就是小響馬?”' i6 u: ^! L2 u2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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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點頭:“沒錯,他一手快刀,非常厲害,這兩年中……”$ X9 [. G* S& K* P+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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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在介紹,那與小響馬交手的隊伍已經被衝散,撤出數丈之外才停下來,有人受傷,然而即便是裘孟堂一時間也不敢往這個撕開的口子裡衝。而這邊,祝彪提槍上馬,扭了扭脖子:“也好,那我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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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z2 W3 I5 {" ~* R9 X( y    他俯下身形,戰馬疾衝、鐵蹄飛馳,殺入了戰線側面。第一個阻擋的山匪衝上來,隨後整個人都高高的飛了起來,那戰馬的速度竟沒有絲毫減弱,自山嶺一側猶如劈波斬浪般的撕出一片血海,朝著裘孟堂衝了過去。- C+ Q. F1 n2 b9 T4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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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雖然他也曾參加過青木寨的火拚,陸紅提的武藝又要比祝彪高出一個層次,然而要說戰場之上策馬廝殺的聲勢,紅提畢竟是女子,也是無法跟祝彪這個正囂張得一塌糊塗的中二青年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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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q$ U3 ]5 M    “裘孟堂!”祝彪哈哈大喊,猶如孩童嬉戲,“把你的人頭給我——”  f- B) E6 O  X

3 a2 p# \' g  i! R+ g1 X! A    裘孟堂答:“肏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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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看著這一幕,拍了拍趙四的肩膀:“趙四爺,這是您的地頭,我想請你想一想,附近有沒有這樣的地形……”. Z( K% I7 m! W' Z: V: o

/ l) F$ P- d. j4 F    戰場另一端,于玉麟看著整個戰場的變化,目光嚴肅起來。他的領軍經驗更多,更能看到整個事態的狀況,此時低聲道:“此戰沒那麼簡單了,三太子,樓姑娘,我想,我們該把自己的人叫來才行。”- d$ [% b5 c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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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這次進山,帶的三百多人都是田虎帳下精鋭,這才是他們手上的實力,樓舒婉看他一眼,目光疑惑。田實卻是個好炫耀的,眼見裘孟堂似乎有點吃癟,頗為高興:“好,該讓這些響馬見識見識咱們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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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P+ D. d) m    樓舒婉弄不清楚戰場上的狀況,想了想,此時才道:“若真這麼扎手,是不是……算了?”7 q# a. i# `5 o% q. x

1 q7 k! {5 }! B  h3 o6 g6 r    于玉麟看她一眼,卻是傲然一笑:“扎手自然是有些扎手,但半途而廢又豈是英雄所為,樓姑娘無需多慮,既然已決定出手,戰陣上的事情,我與三太子自有分教。”4 R  J/ f5 S/ e8 o% }# u" I

3 M) D9 H" G1 u: d" B    田實哈哈一笑:“沒錯,另外,讓這裘孟堂見識一下咱們的實力,是很有必要的,點子這麼扎手,是意外之喜才對。樓姑娘,不管你跟這人有什麼過節,那是動手前的事情了,動手之後,就是我們這些爺們的事,你放行看著就行!”# J% ~  B& O. L; q. ~/ _8 s

1 `- S. O' _- F) p4 [    他們說到這個程度,樓舒婉不再好說話。只是聽著他們的言辭,再看看那邊的廝殺情況,心中的感覺,更加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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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21 20:43:4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八章 英雄好漢 禍水紅顏(中)- O+ Q+ L9 W: u/ C$ p5 o# S

: W' w8 L5 {  V; R/ N9 ~, l& e   樓舒婉的再次見到寧毅,是在這天下午的山坳之中。但隨之而來的發展,卻並非是她清晰預料的事,或者說,在下午的山坳中再度見到那道身影之後,她整個人已經陷入混亂當中,並未對事情的發展做出任何推動。但要說她是事情的起因,卻是不為過的。, i( J/ z, l$ Y. B1 s' Q" B: \

! x) [5 U* R. n. _  m0 j    樓舒婉、田實、於玉麟等人進入呂梁山,比寧毅的行程,早了大約一天。進山之後,首先找的,便是小響馬裘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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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b4 B. k& `: ~    這是晉王田虎早兩年就曾接觸到的一股力量。作為能夠盤踞一地的大反賊,雖然後世形容田虎為獵戶出身,但早在起事之前,他就已經是名震一地的黑道大梟了。北地一帶,越是臨近雁門關,治安越亂,官府的力量薄弱,軍隊倒是強勢,但是他們地位低下,在文官的節制之下,能撈到錢本就不易,對於地方的亂像,他們是懶得管的。! C/ \. O, S; I) C9 Y* F/ B1 R

. x$ f3 F' z% J: u    當然,這其中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例如朝廷招降遼國的叛徒,如董龐兒之類,將他們悉數安置到北面……總之,這樣的亂像上,田虎很容易將他的觸手伸到各處,呂梁山便是他早已有心入手的地方,但當然,要說這心情有多迫切,倒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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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5 I# L% b/ V' z    呂梁山的局面,說實在的,實在太過混亂了。這裡土地貧瘠、民風剽悍、一股股的亡命之徒層出不窮,若能掌握這裡,好處當然是有的,但實際情況是,這裡基本沒法被掌握。這一原因,寧毅曾經瞭解之後,就非常清楚。" t' k' ^- D7 h& b# J5 {# p

5 C% U! t; q* D- D8 r    要說呂梁山中的人真有多強大,其實是假的。這幫整天狂躁到不行,喊著吃人殺人的亡命徒若是對上普通人。固然令人膽寒,但若是稍微正規一點的軍隊殺過來,他們基本是沒有抵抗能力的。遼人的打草谷偶爾就來一次,山裡的抵抗。絕對稱不上可歌可泣。田虎派出的軍隊往這裡一站。也絕對可以打趴下一大片,逞起大大的威風。但隨即呢?他們躲進山裡。躲進他們可以躲的任何地方,但是……他們不願意合作。( d4 w1 K4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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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願意合作當然也有很多理由,排外只是其中之一,最麻煩的還是吃的不夠。假設田虎真要佔領這邊——先不說難度——他首先就得考慮這麼多人的吃飯問題。而這裡卻是一個養不活這麼多人的雞肋。走私固然可以賺一點,但隨之而來,問題就大了。, K, l' r- Y7 o$ m0 ?' x: g/ P0 Q

' y0 p* `3 d1 e8 Z$ W9 F    假設有一個勢力統一了呂梁,又養活了這麼多人,那麼這裡就變成一塊蛋糕了。雖然說呂梁山勢崎嶇,遠比不上雁門關的平坦,但是統一之後。就等於跟掌握雁門關的軍方打擂台。想要利益的勢力,誰也不會放過這片地方,那時候呂梁仍舊只能面臨爭奪和覆滅,而一旦陷入這樣的爭奪。呂梁必將再度進入混亂。循環之下,呂梁根本就沒有統一與和平的基礎。7 @; G* Z* r* y, o, t* q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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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因此,寧毅當初給紅提出謀劃策時,就曾強調,決不能統一呂梁周邊,周邊一定要繼續亂下去,即便悲慘,只能看著。只有在這樣的局勢下,再加上對雁門關軍方的賄賂,對方才會對呂梁的這條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保持周邊混亂的前提下,青木寨才能在其中——不管救人也好、施捨也罷——表現出他們的仁慈,同時凝聚起呂梁山中最強的一批人,成為這一片地方實質上的統治者。: l7 h( `; U7 B& j& z" Y'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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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策略其實頗為黑暗,但沒有辦法,即便寧毅親至,也只能如此行事。光明固然可喜,但呂梁山,暫時卻只能活在這樣的黑暗裡,頂多是少死一點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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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C1 }' o, @- y    寧毅都只能這樣,田虎又能有多少的眼光。因為呂梁的一盤散沙,田虎要伸手進來很容易,然而伸進來以後,就得提供物資,提供援助,還拿不到產出。而往往他表現善意,扶植起一個呂梁的勢力,沒半年,這個老大就被手下或者敵人砍了,理由千奇百怪,莫名其妙。對於想做大事的人來說,那感覺實在讓人百味雜陳、無法言語。久而久之,他也只能看著這裡,沒法再用太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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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響馬裘孟堂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隨意扶植起來的。由於他武藝高強,縱橫兩年多仍舊屹立不倒,田虎當然也就樂得給點援助,結個善緣。這一次樓舒婉等人進山,找血菩薩做生意,便是用人之機了。& r! k" I3 ?8 Y. O+ V,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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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雖然結了善緣,對於樓舒婉等人,裘孟堂也頗為熱情,但長期在山林當馬匪的裘孟堂,並不會覺得自己比田虎的手下地位要低,見面之後,這位小響馬是頗為傲氣的,聽說了他們進山的目的,也有些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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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B; o4 Q. T+ I) e2 A* c    “……青木寨,最近是弄得紅紅火火,但我恐怕這些事情虎王想得有些岔了。裘某是呂梁土生土長的,這麼多年,刀口舔血,提著腦袋殺過來,最懂呂梁山是個什麼樣子……我告訴你們,道上的事情,你永遠只能占一時的便宜……血菩薩?你們等著看吧,一個女人,在呂梁山上,武藝高強又怎樣,我裘孟堂怕她嗎?不到兩三年,你們一定再也看不到這個人。要麼是被人殺了,要麼……呵呵,是打殘之後讓人養著玩了……說不定是誰幹的,也說不定……就是我小響馬裘孟堂呢。”2 O( ]1 m6 r3 [5 k- U" q/ y; K,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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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露出不以為然的陰鷙笑容,隨後又道:“當然啦,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她要比武招親,這倒是步好棋。女人嘛,總是要找個男人的。有了男人,就多個靠山了。大家既然有這個興趣,我也會跟著去看一看,往年沒機會交手,這次……倒是想親自試試她的深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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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論,小響馬的這類想法,也並非毫無緣由,但最主要的還是在與田實等人爭鋒,側面表達對田虎想跟青木寨合作的不滿。他身為呂梁的山頭老大,對盤踞一地的虎王倒是尊重的,但虎王要跟青木寨結盟,這擺明是不看好自己啊。自己的寨子目前是比不得青木,但呂梁這麼亂,風水輪流轉。一個女人可以上位,自己也可以啊。這樣的心態下,他也不再理會太多的禮貌,變得頗為強勢。/ d  S! q" ?9 g% g

1 E3 g# ^: F3 ^: q  p6 H    與青木寨的結盟如今由樓舒婉負責。田實又做了入贅青木寨的心理準備。這樣的狀況中。眾人一方面哈哈笑著接受了裘孟堂的款待,一方面又覺得這廝實在是不怎麼安分。得敲打敲打才好。而在閒聊之中,裘孟堂對於樓舒婉,也頗有些好奇。這女子畢竟是大家閨秀的出身,混跡於一幫強人中。又有著自己的強勢,尤其在經歷那麼多的事情之後,心態的變化使其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冷艷的魅力。裘孟堂一個山裡人,四處劫掠也很難在呂梁山劫到什麼大家閨秀,何況是樓舒婉這種江南大戶層次的。簡而言之,頗有些想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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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看起來和樂融融地相處到第二天,樓舒婉等人又向裘孟堂瞭解了不少呂梁山的內情。過了中午不久。嘍囉來報,有青木寨的人正要借道,她自然想去親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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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寧毅。# K) e% r1 H;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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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眾人呆在山坳的口子上,竹記的馬隊從側面過去。由於光照的方向,是看不清山坳中的人的。樓舒婉根本沒料到會見到那個身影,一時間疑惑自己是看錯了,她盯著那邊看了許久,甚至還搖搖晃晃地下了馬,跟著走了一陣。確定那個噩夢般的印象變成真人後,她的神情恍惚。裘孟堂、田實、於玉麟等人自然是看出來了,疑惑地詢問此事。樓舒婉的心緒根本壓不下來,回到寨子以後,裘孟堂等人猜測著問了一句:“與那幫人有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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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Q+ w. m5 Q% Z5 J1 V) v: W$ E    樓舒婉恍然間搖頭,咬牙答了一句:“有仇。”/ e" R3 \* N" s, R' g, X6 _. B9 r

( {. w9 `& U$ U+ O    當時她坐在山寨大堂中的椅子上,微微偏著頭,陽光照進來時,側臉上有著令人窒息的冷艷。只是眼底翻湧複雜。裘孟堂哪裡受得了這個,表情淡然地攤了攤手:“那我做了他啊。”4 l; E6 d) B7 I"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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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公子田實對於樓舒婉其實也是有些念想的,答道:“可以嗎?”- W- Q: X" V  h9 h+ g, _

4 [- u' B# ]( y% A# O& c    “一個商隊而已,我夠給青木寨面子了,但有時候出點小意外也是難免,做完之後我親自登門跟血菩薩解釋,她還能怎麼樣。”裘孟堂道,“何況江湖事江湖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是江湖規矩,大家又遠來是客,不能讓樓姑娘不開心,是吧。”" u# J8 E7 a2 S3 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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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舒婉偏了偏頭,她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平復思緒,但第一個聲音發出,幾近沙啞:“這……這不太好,裘寨主,沒有探清楚他的虛實,何況……何況你們與青木寨有盟約,不好為了我的事……這樣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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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之中,於玉麟算是田虎一系真正能拿主意的人,此時笑了笑:“這話沒錯,但裘寨主也說得沒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裘寨主,這事我們自己來也許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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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實?”裘孟堂撇了撇嘴唇,對於玉麟的說話,更只是簡單的一揮手,懶得討論,“一百多人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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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Q% p8 w. Y1 Q( u, w    他轉身出去:“小的們,點人,出去幹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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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w5 c' a+ z$ t. B    這便是整個事情的開始。2 _& _) P0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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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隨著裘孟堂的出動,跟隨過去的樓舒婉,也被那股狂熱的氣息所感染,按捺不住自己的思緒了。她想不清楚這忽如其來的一天對自己意味著什麼,平素在田虎帳下處理事情的理智難以留存。心中下意識地浮現出抓住對方的場面,抓住寧毅之後的各種處理方法難以抑制地在心頭出現,那感覺有快意也有痛楚,她想不清楚見到他的第一眼該說些什麼,但有些畫面抑制不住的不斷浮現:抓住他的樣子,殺光了他身邊人的樣子,各種折辱他時的樣子,罵他時他的反應,讓他求饒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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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v+ K/ K, H8 \    身體就那樣在斗篷下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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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交戰過去一盞茶的時間,夕陽之下,由於己方的躁動,理智才開始冰冷地回歸身體了……2 l5 }# R& ^, l7 n6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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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舒婉是看不懂複雜戰場的,然而裘孟堂已經差人去叫援兵,於玉麟與田實也已經看出了情況的不妥,在將三百多的精鋭調集過來。目光望向那邊的山嶺,漫山延綿著的屍首與鮮血。裘孟堂的手下——即便以她這個外行人的眼光——似乎是減掉了半數。而那名叫寧毅的男人,正在有條不紊地遠離。5 D& y" x" @7 J& G#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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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久以來,樓舒婉在田虎麾下瞭解到的關於寧毅的消息並不多。一來田虎的手下並沒有多麼專門的情報組織,二來對於綠林間的事情,樓舒婉實際上是不太關心的。: E/ d' {9 ^/ q# H,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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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重用之後,她確實有專門打聽過寧毅的事情,隱約知道對方在京城裡做生意,繼續經營布行,還開了家什麼竹記,生意很好——這是寧毅的本領,樓舒婉並不出奇,但在另一方面,她或許聽說過心魔破梁山的傳聞,卻並不知道那就是寧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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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A3 s! `5 k) n% h: r+ {    即便是現代,人們對於外省、外地發生某些大事的負責人的名字也是陌生的,古代就更別說了。而另一方面,縱然有過刻意的打聽,對於寧毅,樓舒婉或多或少是有些逃避心理的。知道了又怎麼樣,自己現在又沒法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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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 i- b4 \. f    也是因此,縱然心中知道寧毅是厲害的狠角色,她也沒有對裘孟堂的動手反應過來太多。因為寧毅真正讓她覺得害怕的,其實是在她的心裡劃了一刀。“沒有探清楚虛實”只是她下意識的言辭,裘孟堂的“一百多人而已”才是正理。但在這時,她心裡微微冷下來了,才想到:他這麼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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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不禁又想:他似乎一直都是這麼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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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 z8 u2 ]' e7 e3 n6 V    心中回想起杭州時的情景,一絲不可能的想法浮現出來:自己不會……踢到鐵板了吧,對上這個男人,他不會還能反殺過來吧……- O# C& W& @+ x7 @" W

: L3 r4 P: _" ]    這樣的思緒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山嶺間的廝殺繼續蔓延,而後裘孟堂的手下開始一批一批的過來,逐漸變成五百人、六百人、七百人……陽光西斜,寧毅帶著隊伍退過那邊的山頭,開始撤退逃亡,于玉麟這邊,三百多的精鋭也聚集過來了,上千人的陣容一路蔓延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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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陽光,就要落下…… , r- y% P. S) g2 u)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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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22 21:57:2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二九章 英雄好漢 禍水紅顏(下)7 S$ l, s$ g3 |$ V3 _.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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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了,延綿的呂梁山中,有狼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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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J/ }* @8 G2 V$ z    越過樹林與山嶺、黑暗間蜿蜒的溪流,一處山林間,由人造成的不祥的騷動正在發生,一簇簇的火把或聚集或分散,瘋狂地向著前方蔓延。% D+ x/ d2 n+ k' N' O( L

0 N- p) L/ ?' R    喊殺聲撕裂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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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啊——”; z2 c8 @1 q, t3 }) M6 I# t

2 T% g% V2 k9 E. x" F    揮舞著手中呼嘯的火把,一群狂熱的山匪嘶吼著從前方的山腰衝了下去,越過前方那顆突兀的大石時,一名山匪衝得太快來不及躲閃,被同伴擠得砰的撞了上去,然而周圍的十多名同伴沒有人理會他,頭破血流中,其中一名同伴踩過了他的後背,朝著前方敵人殺了過去。火光呼嘯中,地上的那名山匪看見有同伴的人頭和手臂飛了回來。4 u$ [. v7 x& O#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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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慘叫、吶喊,兵刃相交的罡風,在前方數十人的混戰中激烈得像是煮沸了的濃粥,此時這山腰的上方、下方,還有一撥撥舉著火把奔突的人群。有追殺了一路的山匪,也有那殺得有條不紊的小團體,如同一道不斷變幻著後退的曲線。眼前的這堆人中,他們看見那武藝最強的敵人乃是使兩把潑風快刀的瘦子,硬生生地擋住了小響馬寨中的三寨主。相對於裘孟堂雙刀的凶戾與詭譎,眼前這人的快刀卻偏正,明明揮得很快,卻偏偏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氛在內。撲上去的人卻往往在反應過來之前,就被斬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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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山腰稍上方一點,身材魁梧高大的疤臉漢子一面如散步似的後退,一面揮舞手中鋼刀,與身邊的同伴配合著,讓衝上的山匪化為屍體永遠地留在地下。名叫聶山的漢子一手五虎斷門刀並不精妙。卻是憑著蠻力與冷靜,一刀一刀地將敵人殺得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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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的敵人從這邊衝上來時,足有十六七人的隊列自他後方呼嘯衝來,鐵槍陣一刺、一收,便將前方八九名山匪的身體洞穿。隨後第二輪的齊刺,山匪們撲了上來,其中一名山匪抱著滕盾,狠狠地躍起撞在槍陣上,聶山與槍陣將那滕盾的來勢一推,後方便是一聲吐息的暴喝。一道身影撞了出來。猛烈的貼山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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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1 ^  c# F) S7 y" r8 Z2 n$ w    混亂的戰陣當中,沒有多少人會跑去欣賞招式的華麗,只有四分五裂的滕盾飛舞而出,後方的山匪可能也是個悍勇的小頭目,同樣口吐鮮血飛起在空中。同時被撞翻的還有好些山匪,他們倒地的同時。嗜血的槍陣已經瘋狂地刺了過來。' z. h+ t4 t1 S0 v7 |

( c  x) R9 K  y# ?' X    使出那記貼山靠的田東漢望了一眼聶山,胸口劇烈的起伏,猶如風箱一般,他平息著身體內翻湧的氣血,同時也將目光望向周圍,掃視著其它需要幫忙的地方。高手比武,講究的是力不可出盡。這類大規模廝殺卻不一樣,一招使出,直接豁到底,一旦奏效,剩下的便交給身邊的兄弟。; B2 g& ]% k" L- v/ Y% a; I

* c: G$ ]3 ^/ _7 ~# b& d    視野的那頭,舉著火把的山匪或三三五五,或十幾二十的還在往這邊衝殺過來,整個山嶺,都已經化作修羅場了,一撥撥的人廝殺在山間、草叢裡、溪水中。再遠一點。那外號小響馬的雙刀客也在試圖遊走衝陣,而在這邊,除了田東漢領著十幾個高手查漏補缺,揮舞鐵槍的祝彪也在遊走廝殺,死死的盯住裘孟堂。不時舉著那染滿鮮血的鐵槍哈哈笑著。跟對方挑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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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孟堂偶爾便與祝彪廝殺一陣,隨後便拉開距離。他的雙刀在呂梁已經有赫赫聲名,但真論起武功來,比此時的祝彪甚至還要稍遜一籌,畢竟祝彪的老師乃是欒廷玉這種可以與周侗比肩的高手,裘孟堂卻並非科班出身,只能以狠辣和詭詐彌補。而且眼下也不是高手單挑,雙方背後隨時都有幾個十幾個的幫手,祝彪雖然中二,但他的遊走範圍,是絶對不會離開己方戰線太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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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孟堂也絶不敢直接殺進竹記的陣列裡。他此時已經看出來,對方雖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其中的大多都是好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有好幾個。祝彪若是陷入他的包圍,或許對著一幫烏合之眾還有可能負傷殺出,裘孟堂若是敢殺進去,對方只要十幾個人圍上來,他哪怕帶了幾十個手下,恐怕也得把命留下。1 f. o( i- G7 S# S! l. j/ t0 D

; R' \6 B3 i2 r  L    這一天的廝殺在入夜時分其實有所減弱,但隨著天色完全陷入黑暗,小響馬寨子裡的人陸續趕來,激烈程度便不斷地上升。竹記這邊雖然都是高手,對上四百多人毫無壓力,然而陸陸續續增加到上千人後,僅僅百餘人的力量終究還是阻擋得不容易的。: {* L7 x- F' |4 A3 k

1 b1 R( R! S/ \/ Q6 K! q0 Q    “怎麼樣?傷沒事吧?”看著聶山身上已然有了幾道刀傷,調息過來的田東漢問了一句。聶山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注意著周圍的廝殺,隨後朝著前方指了指:“那邊才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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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0 W5 ?6 J! f& B: C  S    火光延燒中,這片殺陣的那頭,有數百人的軍陣仍在一路沉默。田東漢笑了笑:“早就注意到了,大概三百多人,跟一路了,可能是他們的殺手鐧。老闆也早就注意到了。”8 _( m8 Z; Z! c3 O8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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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行。”知道寧毅心中有數,聶山便不再多話,抬眼看了看最近的敵人還在十幾丈外,他鋼刀揮了揮,帶著身邊的幾個兄弟繼續後退。田東漢一揮手,帶著人朝下方的溪流邊掃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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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D; }7 o" ?& c7 W    田東漢、聶山、寧毅等人都注意到了後方那三百多人的軍陣,而在那邊,於玉麟、田實等人也在盯著戰場上的狀況。這一路過來,小響馬的寨子已經留下了五六百條人命,然而對方不過百人的陣型仍舊保持著韌性,不斷後退。驚嘆之餘,於玉麟與田實也在議論著整個戰局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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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y$ A* g+ p$ Q) S    “……若是一般的走鏢,或是護送什麼大人物,會有一個兩個撐得起大梁的人。敵人殺過來了,他帶著身邊的人抱團,只要不死,就能讓別人有一根主心骨。所以一般劫道,主要就是殺鏢頭,殺了鏢頭。其餘人心就散了。”于玉麟指著戰場講解,實際上,倒像是在說給樓舒婉聽,“但這幫人確實厲害,高手太多了。能頂的起大局的……看,那邊那個使雙刀的,那個使槍的,那邊那個,也是上過戰場下來的,根本不是一般的高手……五六個人就有一個。難怪他們敢走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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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千人廝殺的戰場,已經相當混亂,但只要看得久了,有些東西就會變得清晰。山腰上的雙刀,戰場上遊走的鋼槍,縱橫來去的槍陣。疤面巨漢的大刀,臨近山頂那邊,一個年輕小夥子身法靈動,身上兵器已經換了好幾件,衝上去的山匪遇上他就倒下,殺得令人心寒,距離眾人最近的溪流邊。一部分的廝殺已經蔓延到水裡,染紅了溪流,竹記那邊的人正將一名同伴從水裡拉出來,在他們之中,使鐵棒的中年頭舵手中棒影呼嘯,將衝來的山匪打得東倒西歪,也不知砸開了多少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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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腥氣瀰漫,一路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呻吟"慘叫的傷者。樓舒婉看著這戰局,拳頭在衣服下攥得緊緊的:“是不是……他們真的太厲害……”  U0 y7 X6 y9 n+ P(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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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舒婉心中已經開始承認寧毅的厲害。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出奇,然而于玉麟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D3 @' q, d* `* x+ q. I

$ V8 T% R; ?& ]% H    “真正的武林高手,在樹林之中,可以以一當百,逐個逐個的將敵人全部殺掉。若是在開闊的地方。以一敵五十,都不可能。若是這些人還有大量的訓練,或是精銳親兵、江湖高手,面對合圍能以一敵十恐怕就已經很了不起。戰場這東西,跟個人勇武又不同,有些時候,打破了膽,兩萬人可以打八十萬,但更多的時候,數字就是數字。他們再厲害,只有一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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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 b9 I7 |( L4 p& @    于玉麟頓了頓:“小響馬裘孟堂是個草包,當然,也是他猜錯了對手,太過輕敵。一千多人,一撥撥的來,結果全都交代了都有可能。但無論如何,一千多人就是一千多人,哪怕是上百高手,真殺到這個時候,手也該軟了。樓姑娘不用擔心,這仗,終究也只能有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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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Y; o9 n, G    田實看著那邊,皺了皺眉:“不過,他們雖然一直在撤,但始終沒把距離完全拉開,似乎有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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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一撥人還是將距離拉開了的,因為他們進山的時候,帶了貨。”于玉麟道,“這批高手在後面擋住,貨和沒有武藝的先往前走,拉開距離之後,這些高手腳程快,可以追上去,這樣一來,裘孟堂恐怕也已經沒有銳氣繼續追下去,倒也是很簡單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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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k" ^3 s  g    田實笑了起來:“于將軍的想法是……”; k; |3 A$ S8 N! k. v-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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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可以去跟裘寨主打個招呼了。”于玉麟笑道,“很多時候,假敗變真敗,假逃變真逃,也都是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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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如此說著,隨後也去跟裘孟堂打了個招呼。戰場之上血腥瀰漫,裘孟堂殺紅了眼,也知道這次自己是栽得大了,他開始放鬆攻勢,聚攏人手。過得不久,竹記的眾人陣線一收,開始飛快地後退,裘孟堂領著數百人,沒命地追殺上去!也在此時,後方陡然傳來一陣怒吼,震顫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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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1 U, i3 |+ O* n7 K: {8 u4 ]    “虎。”0 I7 d+ d0 O; `( z" T3 S- t*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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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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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三百多人的聲音一同發出,恍然間地面都開始顫抖起來。這是田虎麾下精銳衝鋒時出現的威勢,五十多人的前鋒馬隊迅速趕上裘孟堂的鋒線,後方的士兵緊跟而來。裘孟堂的人手雖然已經折損半數,但仍舊有六七百人之數,這片刻間,銳氣已失的他們仍舊被于玉麟手下的三百多人裹挾起來,掀起了驚人的士氣,近千人潮水般的瘋狂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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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落在後方的祝彪等人,看著洶湧而來的火光鋒線,都隱隱有些膽寒,然後,他們退入後方的山坳……% b% z& U  q+ x- K6 h# e

" A" Q* @6 y, N. x* S    那一處的地方,說是山坳,其實也是不對的,口子有點大,兩邊坡度又不算陡,設伏的條件,其實並不完善。裘孟堂本是地頭蛇,又哪裡會被這樣的一個口子所迷惑,上千人咆哮著,洶湧而來,於玉麟一看這地勢,也根本不放在眼裡。這樣的氣勢推過去,對方又在後撤之中,仗已然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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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的經驗,高超的眼力,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迷惑或是動搖,而事實上,於玉麟的判斷,基本也是準確的。裘孟堂策馬衝入山道之中,揮舞雙刀,前方視野上的人群擴大,祝彪跨步攔路,悍然揮槍。# D  K( _7 u*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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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鋒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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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b; G- ?+ g& s5 G    “要你命——”, S/ w2 c7 `$ |( j: I. u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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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道那邊,趙四手持鋼槍,看著旁邊那個神經病的書生還在搖頭晃腦地哼著無聊的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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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X1 c. N/ ]; K8 }    “日出嵩山坳噢噢……林中盡飛鳥噢噢……”4 B* W6 m) S6 H0 g! |  l! [" u"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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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轟轟——+ p, [# c5 Y9 y9 ~

) G8 U, B: C& z8 c) s. M    巨大的響聲,震動了地面。2 k( A' p4 P- i&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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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坳的口子那裡,千人衝陣約五分之一的鋒線上,光芒開始升起來,有人倒飛了出去,石頭爆開在空中,碎片亂飛,戰馬昂的一聲揚起了蹄子。靜謐的夜晚,這比冬天爆竹響了十數倍的轟鳴令得所有人都為之驚愕起來,一大群的人就在衝鋒中被擠倒在地上,後方的人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停下腳步,隨後被撞得東倒西歪。$ r/ Z: j9 [3 r3 a0 M9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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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道口草草買下的地雷並不算多,但是以拉線的方式同時觸發,在這樣的夜裡,委實爆發了無比的觀賞性。亂像在一瞬間爆發開來,有些人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有些人仍舊朝著前方衝過去,隨後,便又是一聲響。  x9 \# L: Z1 ?+ H* Z4 Y" V

6 B3 Q, k) C6 N* Q/ V: |; I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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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球從前方飛來,呼嘯著劃出光柱,爆炸開來!. y' n- \) ?% ~6 |1 R0 q% y4 k: s

1 X$ E) u% V6 ^' n) Z' R    被胯下戰馬甩下的裘孟堂一陣快刀,從地上翻滾起來,手中兀自揮刀,鬚髮皆亂:怎麼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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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E6 q8 ?0 e+ R( S: {# X    他在心中想著,口中喊出來的是:“什麼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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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的又是一聲,這次火光是從側面的山坡上發出來,在巨響之中炸向了人群,爆炸之後,點點火光,炸彈中的鐵屑在空中拉出淒厲的血線。大概一次呼吸之後,又是火光亮起,這次在另一邊的山腰上,交叉而來。. U1 V/ a& @- z0 ~, u0 s

* ?- D/ C) b: i0 F) u" s    竹記的眾人握緊兵器,朝著前方推過來。; ]1 ]0 z0 w+ F: h9 i

# M+ [1 x$ W3 X% P' a8 `( K    光柱一兩次呼吸便是一道,帶著巨大的響聲,有節奏感一般的交叉射出,到得第五響、第六響的時候,整個局面就已經徹底亂了,遠遠望去,那山道之中交錯亮起的光芒與爆炸,猶如天罰一般,令人生畏……! y3 C1 }. b. i; J* u+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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