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成 美人溫雅

clothj06403

第一卷 吳郡篇
& e% {  D5 G. c) q1 G  Z% \
第一章 柳府

& D- `# y: N3 Q0 A/ r$ \; j       九月的揚州吳郡，正是秋風瑟瑟時。
* k! Z  t. J1 o5 e$ M$ m/ |/ o8 H% g
　　吳郡的陽河縣，算是揚州九十二縣中，排名中游的富裕縣。此刻，麗河縣的柳府裡，正是炊煙裊裊時。
6 ]. u# A! Y* ]0 y- w. F7 w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輕輕打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伸出小腦袋朝里面瞅了瞅，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脆脆地喚道：“二姐，叫你吃飯呢。”
7 I2 ^* q2 d7 a4 H: C
1 v7 T1 X+ b. A, u' t　　正在書案上埋頭疾書的少女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把一行字寫完，這才抬起頭來，看到妹妹，她淺淺笑道：“好。”
7 V" f4 R+ ?4 B, d/ A
3 r4 |% X. N3 b8 f　　她 ​​重又低下頭把筆墨收起，低頭見到小傢伙一雙圓滾滾的眼睛還在朝著自己猛盯，柳婧溫柔地說道：“怎地這般看著姐姐？”
* s! S8 \3 C" ~9 m! w* k
- H" `! H" \: n" [9 h　　小女孩眨巴了幾下大眼，嘻嘻笑道：“二姐，你這麼好看，為什麼姐夫還不來把你娶回去？”小女孩語帶得意，明顯是嘲笑姐姐來著。

　　柳婧美麗的臉僵了僵，她正要教訓妹妹幾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嘶叫聲從大門一路傳來。發生了什麼事？
: M, d/ p( t2 M$ t
) g; o  C# T; C  v: y% j　　柳婧顧不得小妹了，腳步一提，輕盈而快速地朝堂房走去。柳父經商數載，前幾年發了一筆大財，現下生意不景氣了，當年置下的這宅子還是不小，饒是柳婧走得很快，也用了一刻多鐘才趕到堂房。

& ^  V, f) E* A2 o7 P& I8 m　　她剛剛來到堂房外，便聽到王叔跪在地上嘶聲哭道：“……夫人，那些差人如狼似虎啊，整個船上的人都給扣下了。他們說是大人私販官鹽……大人百口莫辯啊！”

　　王叔這話簡直是晴天霹靂，聲音一落，柳母便癱軟在塌上，臉上煞白一片。
! I; r9 ^0 R! t8 S; \
8 U$ O" W6 g+ u　　此時此刻，臉上難看的不止是柳母，整個柳府中的婢僕，這時一個個都傻了呆了。
" ~5 m" J! _8 q' L- s+ t- @1 ?# N
3 I+ [- ^5 i7 q" ?　　這兩年來，陽河縣又開了數家絲綢鋪子，擠兌得柳府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柳父此次出門，是下了大賭注的，他不但帶走了家裡所有的存款，還有柳府和鋪面做抵押，給借了上百金，甚至，還向城東的豪強趙宣借了重貸，為的就是賭一回。

! J3 `* c, l" u　　而現在，他不但貨被官府扣去，還背了一個販賣私鹽的罪名，只怕入獄還是輕的，重則這一家子都會治罪……
- r" [( M6 d" ~5 r7 J
　　在這讓人窒息的安靜和隱隱地抽泣聲中，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混在腳步聲中，一個嗓音粗厲得讓人心慌，“滾開——柳承當時怎麼跟我家趙大人保證的？他拍著胸脯保證，今兒借我家大人五百金，半載後便可還上一千金！現在他倒好，貨給扣了人也入了獄，我家趙大人的一千金怎麼辦？”
( q( k8 o. w1 T0 P1 i0 M% j
　　幾乎是這個聲音一出，本來臉色煞白的柳母便氣得騰地站起，她顫巍巍地叫道：“胡說！

% m: n& B& W' g8 |　　傳承明明只借二百金，現在到了這等混帳子口裡，便變成了一千金！他趙宣還真敢！”
& O4 V, s$ a$ c+ f) H# m/ V2 U7 ?
　　在柳母的嘶啞叫聲中，在原本呆若木雞的婢僕們惶恐不安中，柳婧白著臉向後軟了軟，在扶著門框讓自己穩住身形後，她迅速地向後退去。

　　眾人心中惶惶，看到柳婧離開，也沒有人注意。只有她的三妹柳萱邁著小短腿跟在她後面直叫喚，“二姐，二姐姐……”
& j( T/ Z5 u8 A0 M# l3 i
- Z8 w3 J8 k; j2 d  p. L6 B　　柳婧進的是母親房間，婢女們早就不見蹤影，柳婧伸手一推，房門便是大開。
6 Z3 w6 N) ~9 I1 {- K5 a
　　當柳萱泛著小短腿氣喘吁籲地追上姐姐時，正好看到柳婧抱著母親的首飾盒走了出來。她惶然地叫道：“二姐！”
3 K3 t3 N" C# e3 |
　　她的叫聲不小，可柳婧步履匆匆，哪有聽見？柳萱看著自家二姐迅速地進了閨房，在她眨巴著眼惶惑地四下張望，不知是繼續跟著姐姐，還是回到母親身邊時，突然的，那個粗厲的聲音如炸雷般的暴喝道：“滾你粗的！柳氏，別以為我家大人是吃素的！你們進去，把柳府裡值錢的物甚全抬出來。”在一陣四哄而來的腳步聲中，那人又粗聲喝道：“柳氏，你要是眼珠子放亮點，就把房契店舖的契紙通通拿出來……”

' _5 x0 _) N2 i9 L+ C0 w2 }　　他叫到這裡，隱隱中，柳母哽咽的聲音傳來，“房契和店舖的契紙，都被夫君拿出去抵押了。”
8 P+ {5 f0 g2 G1 ?. q! e$ G, H: c
3 ]7 [& l% \5 m6 e0 R5 q: ^　　那人聞言大怒，他暴喝道：“你大人的柳承！”剛暴叫到這裡，似是有人說了一句什麼話，只見那人叫道：“把她女兒拖出來！不是說柳承有個美貌二女嗎？帶回去讓大人鬆鬆氣！”

* X2 S+ l+ A1 ?- o( ^1 @& `' Z6 H9 z　　這話一出，柳母似是尖嚎出聲。而那人帶來的浪蕩子們，卻已一窩蜂衝入了內院，柳萱睜著驚惶的大眼，看著這些野漢子在自家院子裡橫衝直撞，有好幾次，她都差點被這些人順手推倒了。

0 B/ d7 U+ E! J# k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叫道：“大兄，那柳家二姑不在。”
7 d5 v% t# F, d
; E& J, C# q- f9 J; V　　“什麼？”

　　那漢子顯然十分惱火，他隨手扯過一婢女，厲聲喝道：“你家二姑子呢？”
% O' {1 i% J) j5 X9 u
　　那婢女顫抖著哭道：“不，不知道……”那漢子把婢女重重一推，“他大人的，她一個小姑子還能跑上天去？”他轉向身後眾人，咆哮道：“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去找啊！”
/ P6 B) t) G# C9 z
　　在一連串亂七八糟地應是中，柳母癱倒在塌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那絕望的雙眼，在剎那間明亮了些。

　　在一陣敲敲打打中，柳府的人越擠越多，越擠越多，幾乎是一眨眼間，知道柳府出了事的債主們，通通尋上了門，而左鄰右舍，也一個個探頭探腦地朝這邊看來。
1 c- P. v  @' G5 _* p5 @: @
& P: t4 }8 U- a, M4 M" \5 t5 k　　至於那個大漢，在讓人搜找柳婧不可後，特意回了自家大人那裡，一個時辰後他再來時，大馬金刀地坐在院落的塌几上，他的四周，是砸打得破破爛爛的柳府院落，而柳母正癱坐在他對面的塌上，手裡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女兒，低著頭只是抽泣。
9 Y  c1 M6 _/ n, z7 O  H
　　至於原本還來來往往的柳府婢僕，這時已跑了個乾淨，只剩下二三個跟隨柳氏多年的老僕站在她身後，一臉的惶恐不安著。
$ s2 N; V3 q- H4 x( M1 u; p& J/ x4 z
　　大漢瞪了柳母一陣，在朝几上重重放了一掌，令得四下安靜後，他咧著一口黃牙，對著柳母叫道：“柳夫人，我家大人放話了，如果把你家二姑子送給他，你們欠下的那一千兩金，他可以不要了。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家大人心狠，把你們母女倆都發賣到妓院了！”這大漢說到這裡，心下想道：現今那上等的美人兒，也就值個二三百兩。大人口口聲聲說要柳府還他一千金，可真行起事來，還有那遊俠兒風範。
+ K: Z$ s; w4 P- b. h2 v
　　想到自家大人也稱得上游俠兒了，大漢咧嘴驕傲起來。
6 h$ M& }& A0 j4 F
3 j0 u9 M+ a# e: v- _　　在大漢等得不耐煩時，柳母終於抬起頭來，透過橫貫兩側臉頰的傷疤，和那蒼老的皮肉，還可以看到昔日美人的影子，她雙眼無神地看了一會大漢，半晌才無助地說道：“我，我找回她……”

6 F( d9 Z9 x7 y+ ~+ ?( B9 R7 ?　　大漢站起來一擺手，“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也不等柳母說什麼，他手一揮，帶著屬下大搖大擺地離去了。而他剛一出院門，另外十幾人一窩蜂圍上了柳氏，七嘴八舌地叫道：“柳氏，那我家的呢？你家柳承還借了我家五兩金呢。”“還有我家，老天爺啊，我們一家子省吃儉用，苦苦存下的五百枚鐵錢，可都給了阿承啊。”
& Q, E, q" K0 O$ r4 `- U
　　聽著後面眾債主們或哭或求或叫罵的吵鬧聲，大漢側過頭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咧著黃牙哼道：“生一個美貌女兒就是了得，大人那樣的人，談起柳府二姑子人都是酥的。”
' W1 d. A6 L( P. p# I) [% N1 B5 x
0 o+ U3 x$ ]9 S( D3 ^7 g% Q: ]6 P& ^7 q　　大漢沒有等足三天。
$ u) p; ]6 o7 o9 {
　　第三天上午，他剛剛大搖大擺地來到被眾債主團團圍住的柳母身邊時，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 _1 v: k4 i& c) U
5 {- S$ Z4 u0 O5 s　　來的是柳府的下人王叔，他無視眾債主盯來的目光，一個箭步衝到柳母身前，喜極而泣地叫道：“夫人夫人，大郎回來了！”

. M9 z$ V: }) }' v7 z. J　　什麼？
  l: Z9 p  P" t: m. u- z7 j, S; v
$ _: J, B: c$ F9 L& _' A6 C　　柳母騰地站起，顫聲問道：“你說什麼？你說誰回來了？”

7 D: U$ ^" e0 ?6 {3 ^　　“是大郎，夫人，大郎回來了！”
7 C/ b# F% t5 h& `
& M; s! z. \0 d. N. z$ P3 j3 C　　幾乎是王叔的聲音剛落，只聽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是如此堅定有力，不知不覺中，眾人停止了喧嘩，回過頭看去。
4 w8 x* d+ @5 H( p
　　只見柳府的大門口，衝進了二十來個身著青衣的漢子，他們一進入柳府中，便分兩列站好，然後，一動不動！

　　看到這幕情景，眾債主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那大漢也瞇起了雙眼。
1 b7 Q/ z" i. x2 d/ E* d6 g; z
　　就在這時，一個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7 Q' B  X- h9 {* n
　　然後，一個青年出現在他們眼前。
7 e  w8 d" C" `- P; ?+ A6 e2 J" [2 d
  J3 n: Q* X: H9 ^5 M0 \% ^　　這青年約摸十八九歲，五官俊美精緻，眼神如一潭泉水，溫潤清澈，初初看去，如一個俊美儒生。稍一仔細打量，眾人便感覺到，這青年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奢華之氣。這種奢華之氣，是隱於面目下，刻於骨子裡的，令得他那過於精緻，過於溫潤的臉，透出一種讓人不可輕視的味道來。

　　在兩列青衣人一動不動中，青年那泉水般的澄澈雙眸，從眾人身上微微一轉後，看向面露驚愕的柳母。只見他朝著柳母深深一揖，朗聲道：“嫡母，孩兒回來了！”青年的聲音有種刻意壓低後的沙啞。
5 w) \, V, s& d
/ f6 K: h. r+ e0 W: P6 r8 {# \　　柳母似是嚇傻了，她直是瞪了青年一會，才啞聲喚道：“你，你，你回來了啊……”似是激動得傻了，柳母這話說得語無倫次的。
3 x% _9 \$ H# _9 |; V
　　柳文景不等她說下去，“父親的事，孩兒在路上便聽到了，嫡母放心，孩兒已派人去打點了，父親無性命之虞。”

7 \3 g! b7 ?3 D! H" x. E; l　　柳文景轉過頭來看向眾債主，他目光澄澈異常，聲音饒是刻意壓低，也透著清澈，“父親欠債一事我已知曉。諸君，文景雖是不才，這個家還是撐得起的。諸君可否給出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內，文景定當把家父欠下的債務一一還清！”
! t0 D2 d$ k, G8 }4 C( Z0 F(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