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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金 -【手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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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2 16:06:5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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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手機. F: t5 P- K- S8 }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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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作者】:史帝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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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一九四七年生於美國緬因州波特蘭市。自一九七三年出版第一部長篇小說《魔女嘉莉》後,已寫了超過四十本長篇小說和二百多篇短篇小說。他的筆法細膩,擅長從大家再熟悉不過的日常生活事物中,帶給讀者身歷其境的恐怖感。作品已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暢銷超過三億本,甚至被譽為「每個美國家庭都有兩本書,一本是《聖經》,另一本則是史蒂芬.金的小說」。- ?% e: @# g'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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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七年出版的《鬼店》是他的第三部長篇小說,曾被電影大師史丹利.庫柏力克改編拍成電影,由影帝傑克.尼克遜飾演「傑克」,成為影史上最著名的恐怖片經典之作;一九九七年並由美國ABC電視台再次改編拍成電視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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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E% d) r1 \  二○○三年,史蒂芬.金獲得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頒發「傑出貢獻獎」;二○○四年,他獲得世界奇幻文學獎「終身成就獎」的肯定;二○○七年他更獲頒愛倫.坡獎的「大師獎」;二○○八年則以《魔島》和《日落之後》同時囊括「史鐸克獎」最佳長篇小說及短篇小說獎,彰顯出他無可取代的大師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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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y0 ]" R/ k+ c) w& U0 s      目前史蒂芬.金與妻子定居於緬因州。+ g" U1 f. n( L6 C2 G7 L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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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P% [0 k/ |' N7 q% m【內容簡介】:十月一日,世間萬物一切如常,住在緬因州的漫畫家柯雷來到波士頓,漫步走在波尤斯敦街上,腳步輕盈,甚至幾乎是又蹦又跳,因為他才剛簽下了出版合約,總算有機會以畫漫畫養家,而不必再勉強靠教畫糊口。興奮之餘,他買了一件昂貴的小禮物想送給長年陪他吃苦的妻子,也想好了該買什麼禮物送給兒子強尼,順便再犒賞自己一下吧!柯雷只覺得前景一片光明美好。) U% n9 m7 Z8 ~: J& q" T

) u+ e6 L' X6 J, R  無奈好景不長,剎那之間天下大亂,四處盡是混亂與血腥,人性褪盡表相,僅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柯雷僥倖逃過一劫,與少數劫後餘生者相遇後,發現人類文明已陷入了最漆黑的暗夜。但柯雷一心只想回到緬因州老家探視妻兒的安危,於是他夥同幾位難民一起北上。沿途中他們不斷看見彷彿密碼的塗鴉:『卡什瓦克=無話』,這究竟是一絲希望的曙光,還是潛藏著更駭人的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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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其他作品】:《魔女嘉莉》《鬼店》《末日逼近》《玉米田的孩子》《死亡禁地》《狂犬庫丘》7 P( W0 U, D1 x0 e9 u

8 B4 J( C1 d, i: ]# @1 h) j& x8 s                             《黑塔系列》《魔鬼阿諾》《手機》《一袋白骨》《午夜禁語》《必需品專賣店》  L6 D0 D% F) D! e" T! W, Q3 z

9 c8 |* n: P4 Q1 J3 i% p5 \# A                             《史蒂芬·金的故事販賣機》《   》《   》《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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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6:14:06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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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0 }6 I7 l" E第01章 ; n& V/ P+ S0 B7 h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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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3 T7 c* x6 m2 B( I  “脈衝”事件發生於十月一日下午東部標準時間三點零三分。這個名稱顯然不當,但在事情發生後的十小時內,大多數能夠指出這個錯誤的科學家們要麼死亡要麼瘋癲。無論如何,名稱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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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三點,一位籍籍無名的年輕人正意氣風發地在波士頓的波伊斯頓大街上往東走。他名叫克雷頓·裡德爾,臉上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步伐也特別矯健。他左手提着一個藝術家的畫夾,關上再拉上拉鏈就成了一個旅行箱。右手的手指則纏繞着一個棕色塑料購物袋的提繩,袋子上印着小寶貝這幾個字,想看的人一眼就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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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袋子裡前後晃蕩的是一件小圓球狀的東西,可能你已經猜到了。你接着猜克雷頓·裡德爾這個年輕人大概是用小寶貝來慶祝某個小小的勝利吧(可能這勝利不一定很小),那麼你又猜對了。袋子裡其實是一個十分昂貴的玻璃鎮紙,正中間是一團灰色的蒲公英絨毛。他從考普利廣場酒店回到下榻的平價大西洋大道旅店路上看到了這個鎮紙,底座下九十美元的標價牌把他嚇了一跳,但更令他害怕的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能買得起這個奢侈品。- j1 |" w$ r$ ^) x  H* N6 K' V1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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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攢足了全部勇氣才將信用卡交給店員。他懷疑如果這個鎮紙是買給自己的,他是否真的會花這筆錢;他很有可能會嘟囔着說“改變主意了”然後撒腿跑出商店。但這是為莎朗買的,她就喜歡這些東西,她也喜歡他。就在他離開波士頓的前一天,她還對他說“寶貝兒,我支持你”。那一刻,他被打動了,畢竟過去的一年中他們經歷了不少風雨。現在他就想輕撫她的臉龐,如果還有可能的話。那個鎮紙雖小(是個小寶貝),但他相信她會喜歡那團精緻的灰煙,立在玻璃那深深的中央,像一團袖珍的霧。1 V* W2 R1 l8 `  {

3 `5 S# t" F4 b% e' e' O  克雷的注意力被一輛冰淇淋車叮噹作響的音樂所吸引。那車停在四季酒店(比考普利廣場酒店還要豪華)的對過,就在波士頓公共綠地旁邊,這塊綠地沿著波伊斯頓大街的一邊延伸了兩到三個街區。車上印着“富豪樂”這幾個彩虹般斑斕的字,背景是一對跳舞的蛋筒冰淇淋。三個孩子擠在窗口旁邊,書包撂在腳邊,等着接過香甜可口的美味。在他們身後站着一位身着長褲套裝的女士,用皮帶牽着一隻獅子狗。還有兩個十來歲的女孩子穿著低腰牛仔褲,彆著iPOD也排在那裡,耳機從脖子上耷拉下來,低聲聊着天,一副很認真的樣子,沒有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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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 W1 Y" I% V9 G  克雷排在他們後面,一小堆人立刻變成了一支短短的隊伍。他給已成陌路的妻子買了一件禮物;在回家路上會在超級漫畫書店為兒子買下剛出版的《蜘蛛俠》;他也會犒勞一下自己。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訴莎朗他的新進展,但是在三點三刻她回家之前他無法聯繫到她,所以他打算在旅館裡待到那個時候。在他的小房間裡無非也就是來回踱着步子,欣賞自己的畫夾。在這之前,富豪樂冰淇淋正好能讓他放鬆一下。+ J3 }& f' u- P0 e( |) D) x

& u) j! D' Y/ [* T* \/ C: T  r3 `  冰淇淋車裡的售貨員正打發着窗口邊的三個孩子,兩個滴溜棒和一個巨無霸巧克力香草軟冰淇淋蛋筒遞給了中間那位大客戶,一定是他請客。那孩子在自己時髦的寬鬆牛仔褲兜裡摸索出亂七八糟的一堆紙幣,而前面那位牽着獅子狗身着長褲套裝的女士正伸手從肩上挎着的手袋裏把手機拿出來。穿長褲套裝的女士們通常出門時必帶兩樣東西:手機和運通卡(AmExcard)。她將手機蓋掀開了。在他們身後的公園裡,一隻狗狂吠了幾聲,有人叫了起來。在克雷聽來這叫聲不像是出於欣喜,但他四下張望,卻只見幾個遊人和一隻叼着飛盤快跑的狗(難道公園裡遛狗不應該戴上皮帶嗎?克雷覺得奇怪),還有滿眼燦爛陽光照耀下的草坪和誘人的綠蔭。對於一個剛剛以大價錢賣出自己第一部漫畫小說及其續集的人來說,這地方簡直太棒了——值得坐下來好好享受一個巧克力蛋筒冰淇淋。9 G2 P9 L! M4 Z0 L& `* a4 J(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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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過頭來,那三個穿著寬鬆牛仔褲的孩子已經走了。那位身着長褲套裝的女士要了個聖代。她身後的兩個女孩中的一個對著一台薄荷色的手機私語着,而那位女士也是手機緊貼在耳邊。每次克雷看到類似的場景都會或多或少地思考一下:向完全陌生的人透露自己哪怕是一點點的隱私,正如自己目睹的這個場景,在以前看來是無法忍受的粗魯表現,而現在則成了日常生活中的普遍正常現象。- }: @/ M) G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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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朗說:親愛的,把這個寫在《暗黑破壞神》裡吧。他腦海中虛構出的她經常會說話,而且每次都要她說了算。這和現實世界裡的莎朗十分相似。她曾經問過他到底要不要分居。這並不是手機裡的對話,因為克雷從來就沒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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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c! U3 h1 |, |) h  那只薄荷色的手機鈴聲很像他兒子約翰尼喜歡的《瘋狂青蛙》開頭的調子——那首曲子叫《阿克塞》嗎?克雷記不起來了,可能他早已從記憶裡清空。手機的主人——那個女孩——從屁股口袋裏將它拿出來說:“是貝思嗎?”她聽著便笑了,對她的同伴說,“就是貝思。”接着那個女孩傾過身一起聽著手機。這兩個女孩留着幾乎一模一樣的小仙子髮型(在克雷看來她們就像週六早上的卡通人物“霸王美少女”),她們的秀髮在午後的微風中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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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0 |% }5 F1 W# l& |( N# j  “瑪迪?”那位身穿長褲套裝的女士幾乎同時開口說話。她的獅子狗在皮帶的另一端正襟危坐,看著波伊斯頓大街上的車流,似乎陷入沉思(皮帶是紅色的,上面點綴着閃閃發光的東西)。街對面的四季酒店裡一位穿棕色制服的門童——他們好像只穿棕色或藍色的衣服——正在招手,可能是攔出租車。一輛擠滿遊客的觀光鴨船【註1】駛了過來,四處尋找着合適的泊車位,司機對著擴音器大聲喊叫着介紹某個歷史遺蹟。那兩個聽著薄荷色手機的女孩子對望着,彷彿聽到了什麼內容讓她們微笑,但還是沒有笑出聲來。; n; m# w- j, v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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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波士頓特色水陸兩用旅遊觀光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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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5 \5 F( U1 N( F3 w# B9 T  “瑪迪?你聽得到嗎?你聽——”' e2 x9 X- B;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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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套裝女士伸手握住皮帶,將一隻長長指甲的手指塞進另一隻耳朵。克雷一驚,為她的耳膜擔憂。他在腦海裡繪就她的形象:套着皮帶的狗,長褲套裝,時尚的短髮……還有一小滴血順着她塞進耳朵的手滴下來。那輛觀光鴨船剛剛駛出畫面,背景裡還有那個門童。這些景物讓這幅素描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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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c2 ?7 H* T  “瑪迪,你的聲音斷斷續續!我就想告訴你我的頭髮是在那家新的……我的頭髮?……我的……”) v1 X* k0 ?$ r6 p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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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豪樂冰淇淋的售貨員彎下腰拿出了一個聖代杯,杯子裡高聳着一團白色的“阿爾卑斯山峰”,巧克力醬和草莓醬蜿蜒着自“山頂”而下。他那粗短的絡腮鬍子臉上毫無表情,彷彿告訴別人他對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克雷相信這幅圖畫裡的大多數場景這人都已十分熟悉。公園裡有人尖叫。克雷再次扭過頭去,心想這一定是歡樂的叫聲。午後三點,陽光明媚,在波士頓公共綠地,除了歡樂的叫聲還能是什麼呢?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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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6 G" j- J  那位女士對瑪迪說了些什麼,聽不清楚。她的手腕熟練地一轉將手機飛快地合上,再放回手袋。她站在那裡,似乎忘記了自己正在做什麼,或者是身在何處了。, e' R! b, D! d, {4 `0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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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四元五十分,”富豪樂冰淇淋售貨員耐心地拿着聖代對她說。克雷正好有點時間感慨一下城市裡什麼東西都他媽的貴。可能套裝女士也這麼想吧——至少一開始他是這麼猜的,因為有那麼一小會她待在那裡,只是盯着那個杯子裡山峰般的冰淇淋和滑落的醬汁,好像她從來沒見過一樣。& H% W4 \' ]: A# I+ N

  Q$ t: l: j8 q5 Z, U4 p  接着從公共綠地那邊又傳來一聲叫喊,這次不是人的聲音,有點像突遭不幸的痛苦呻吟,又像是受傷的嚎叫。克雷轉過頭去,看到一隻狗,就是剛才叼着飛盤奔跑的那只。它渾身棕色,個頭比較大,可能是只拉布拉多獵狗,不過他對狗不怎麼瞭解,他真要選隻狗的話就找本書然後把看中的圖片複印一下去按圖索“狗”。狗的身旁半跪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把狗套在一個項圈裡,好像在咬狗的耳朵——克雷想:我肯定是眼睛花了。狗又嚎叫了一聲,想逃走,那個穿西裝的人將它緊緊按住。天哪,那人的嘴巴里確實咬着狗的耳朵!克雷正繼續往下看的時候,那人一口將耳朵從狗頭的一側撕扯下來。這次,狗發出了類似人類的慘叫聲,幾隻在附近池塘裡戲水的鴨子受了驚,嘎嘎叫着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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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1 T) \" ^  r8 \2 [  “拉斯!”克雷背後有人叫喊着。聲音聽上去像“拉斯”,可能是“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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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烘烤”這個詞,但後來的經歷告訴他“拉斯”其實並不是一個詞,只是表達攻擊的一種模糊叫聲。9 n$ y8 m% y9 A% U, b) U" P! n

% f( }" \+ f+ z/ L6 i  他回過頭來看那輛冰淇淋車,正好看到套裝女士奔向窗口要抓住售貨員。她剛巧抓住了他白色束腰外衣前面鬆垮的皺褶,但他驚嚇當中只退後一步便掙脫了她。她的高跟鞋一下子飛離了人行道,然後克雷聽到衣服的摩擦聲和鈕子落地的叮噹聲,看到她的外套前端先是鈎住了售貨窗口櫃檯的突出部分然後又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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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代好像打翻了,克雷看到一團冰淇淋和醬汁粘在套裝女士的左手腕和前臂上,高跟鞋噼啪一響,她跌回到人行道上,踉踉蹌蹌地跪倒在地上。她臉上原來是一副自我封閉、教養良好的典型公眾場合表情,克雷認為這是“街頭無表情”面孔的基本要素;現在則被一陣痙攣所代替:她的眼睛眯成細長一條,兩排牙齒暴露出來,上嘴唇完全翻轉,露出粉紅色的“天鵝絨襯裡”,像女人的私處。她的獅子狗衝到大街上,拖着紅色皮帶,皮帶末端還吊著一個把手。一輛黑色轎車開過,把還沒來得及穿過半條街道的狗碾倒在地。前一秒鐘還是毛茸茸的活物,後一秒鐘就成了血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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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想:這可憐的小東西,它可能正在狗兒天堂裡叫喚着,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魂歸西天了吧。他知道從某種醫學角度來講自己已經處於休克狀態,但這絲毫沒有改變他吃驚的程度。這會兒他站在那裡,一手提着畫夾,一手提着棕色購物袋,嘴巴張得大大的。7 w1 E" \& _! }2 |

% O4 k0 X1 V7 P  }) c  從某個地方——聽上去好像是紐伯裡街的轉角處——有爆炸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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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個戴iPOD耳機的女孩子髮型一模一樣,只不過拿薄荷色手機的那個是金髮,另一個則是淺黑色頭髮;她們就是金髮仙子和黑髮仙子。這時候,金髮小仙子一把將手機扔在人行道上,手機頓時摔得四分五裂。她衝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套裝女士的腰。克雷想(在當前的狀況下他也只能這麼想了)這女孩子大概是想阻止套裝女士再去揪住冰淇淋售貨員或者是衝到大街上救她的狗。克雷甚至還有點為這女孩的機敏讚歎不已。她的朋友,那位黑髮仙子則置身事外,白皙的小手緊握在胸前,眼睛瞪得大大的。4 S: k: L% s: D: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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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6:14:28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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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 o% O  ?. }, m0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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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 X. D# J% m) @' t   克雷把自己的東西扔下,一邊一個,衝上前去幫助金髮女孩。這時他在眼角餘光裡看到在馬路對面,一輛車突然轉向衝上人行道,直逼四季酒店大門。門童飛快閃開,酒店前廳裡尖叫聲一片。正當克雷要幫助金髮女孩救助套裝女士的時候,金髮女孩突然像毒蛇一樣飛快地將漂亮的小臉蛋俯衝下去,露出年輕而強健的牙齒,撲倒在套裝女士的脖子上。霎時鮮血噴湧而出,金髮女孩整張臉都埋在裡面,似乎在洗臉,甚至是在渴飲(克雷幾乎可以肯定她在飲血)。接着她把套裝女士像洋娃娃一樣拎起來前後搖晃。套裝女士比她高也比她重至少四十磅,但是金髮女孩毫不費力地將她的頭搖晃得前後擺動,大片大片的鮮血四處濺灑。與此同時,她揚起沾滿鮮血的臉,對著十月的瓦藍晴空嚎叫着,彷彿在慶祝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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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瘋了,克雷想,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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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_6 c0 I( V& `8 m% l  黑髮女孩哭喊着:“你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9 B# S  j) m; d# ^* `

' N- c+ Q) ^6 \: [  正當她喊叫着,金髮女孩突然將她沾滿鮮血的頭轉了過來。血從額頭上耷拉著的劉海邊緣上滴下來,眼睛像兩個血窟窿後面亮着的白熾燈。
% u- w9 u" A( H& ?/ P. t
" G" B, s, `9 q! ~  黑髮女孩瞪大兩眼盯着克雷,不斷重複着:“你是誰?”……“我是誰?”5 k* ]: W# k7 p6 ~$ a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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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套裝女士被金髮女孩一把甩在旁邊,她癱倒在人行道上,被咬開的頸動脈還在汩汩地噴着鮮血。金髮女孩朝着黑髮同伴撲了過去,就在幾分鐘前她們還親密地分享着一部手機。5 x, z# A9 b2 q- K: w5 X

6 S! U  O' Q1 ]  就在這晴空白日之下,金髮女孩伸出雙手彎成鋒利的尖爪,撲向她昔日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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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想都沒想,看也沒看就向右奔去,抓起裝着小寶貝的購物袋砸向金髮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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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3 O& i/ A  如果他再猶豫那麼一會兒,黑髮女孩的喉嚨恐怕也會如套裝女士一樣被撕咬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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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5 u8 s% C$ T  如果他沒有砸中——他砸得很準,幾乎是一記斜飛擊中了那個女孩。袋子裡的玻璃鎮紙狠狠地砸在金髮女孩的後腦勺上,悶聲一響。她垂下兩手,一隻血跡斑斑,一隻還乾乾淨淨,像裝滿郵件的麻袋一樣轟然倒在同伴腳邊的人行道上。
4 Y  `1 f% V1 J5 q) k
/ Z6 O  x9 U2 T% V# o  “這都是怎麼了?”賣冰淇淋的人驚叫着。他的聲音出奇的高,似乎震驚之下他的聲音也高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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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N7 K5 y) q) F  “我不知道,”克雷說。他的心臟怦怦地劇烈跳動着。“快幫幫我。這位失血太多,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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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d3 y- ^1 I. O# `: Z  在他們身後,從紐伯裡街傳來汽車相撞時空洞而劇烈的尖利雜訊,伴着人的驚叫,接下來是爆炸聲,越發震耳欲聾,響徹雲霄。就在冰淇淋車後面,另一輛汽車滑過波伊斯頓大街上的三條車道,直衝向四季酒店的大堂,一路撞倒了幾個行人,一頭撞上前一輛車的尾巴。前一輛車的車頭夾在旋轉門當中,已扭曲變形如同廢鐵。第二輛車的衝力把第一輛車再往旋轉門裡推了一把,門柱開始歪斜。& c, u1 z2 T0 Y( v0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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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看不清是否有人被困在那裡,因為第一輛車的散熱器毀壞,不斷有水蒸騰而出,但在水氣氤氳中傳來的痛苦呻吟呼叫表示情況不容樂觀。簡直糟糕透了。: U" l# l- p9 e6 y: i

1 M! l9 H' c5 Y7 w! y  Y, E$ c( l$ S  冰淇淋售貨員由於視線遮擋看不到這一幕,他靠在出售窗口盯着克雷問:) c( |, Y8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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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兒出什麼事了?”( c2 u3 ]$ t# Z1 |6 W+ S. K7 p9 U

' s' U& f! q$ E* R* o  “我也不知道。兩起車禍,有人受傷。別管它了。幫幫我吧,哥們。”他跪在血泊中的套裝女士身邊,旁邊是金髮女孩的薄荷色手機殘骸。套裝女士的抽搐慢慢微弱下來。4 f- ?+ o  b& ~. W0 Z& d% r

$ c, p- S& s2 P4 i4 ~7 t2 T' V3 G7 m  “紐伯裡大街上冒煙了,”賣冰淇淋的張望着,還沒從他那相對安全的冰淇淋車裡走出來。“那兒什麼東西爆炸了。可不是小事。很有可能是恐怖分子。”9 t0 r( s& [" N& @1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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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裡剛吐出“恐怖分子”這個詞,克雷就認同了他的意見。“幫幫我吧。”& b; X* I2 X( l% ~; M- @  J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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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黑髮女孩突然叫了起來,“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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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9 Y+ e3 ?" s5 E4 d  克雷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他一抬頭正好看見那女孩用手掌根部敲打自己的額頭,然後似乎只用網球鞋鞋尖着地,飛快地轉了三圈。這場景讓克雷想起自己在大學文學課上讀過的一首詩中的句子:“圍着他輕劃三個圓圈。”好像是柯勒律治【註1】,是吧?她搖晃了一下,然後飛快地沿著人行道跑開了,徑直奔向一根路燈桿。她一點都沒有避讓的意思或者伸出手來遮擋一下,而是迎面向燈柱撞上去,彈回來,跌跌撞撞地又一頭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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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_1 F0 _" \. c. f8 {! M5 b1 e【註1】柯勒律治(1772—1834),英國詩人、評論家,著名詩作有《忽必烈汗》、《古舟子詠》和評論著作《文學傳記》,與華茲華斯合著的《抒情歌謡集》,開創英國文學史上浪漫主義新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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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C- S- {4 N- [  “別這樣!”克雷大叫,拔腿就奔向黑髮女孩,一腳踩在血泊裡差點滑倒,穩住以後繼續跑,給倒在地上的金髮女孩絆了一下,又差點跌倒。5 D" O, @6 U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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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髮女孩回過頭來看他:她的鼻子已經撞破了,血流得半張臉都是,眉毛以上有一條垂直的擦傷,像夏天雷暴前的烏雲,一隻眼睛已經錯位歪陷在眼眶裡;她張開嘴,漂亮整齊的牙齒(可能接受過昂貴的正牙手術)完全毀了,還朝着他笑。那場景他永遠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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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 H6 p5 B# J+ S5 l  她突然沿著人行道跑開了,一邊尖聲喊叫。5 K3 `1 I3 l2 g' L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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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克雷的身後,引擎啟動了,擴音喇叭裡奏着《芝麻街》的主題歌。克雷轉過頭發現富豪樂冰淇淋車正飛快地駛離路邊,正在這時,馬路對面的酒店頂樓有一扇玻璃窗突然粉碎,一個人從窗口飛了出來,划過湛藍的十月晴天。這人一下子摔到人行道上,肝腦塗地。酒店前面的庭院裡傳出更多的尖叫聲,那是恐懼的叫聲,也是痛苦的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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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跑!”克雷大吼了一聲,跑起來追趕冰淇淋車。“別走,回來幫幫我!$ _8 ]6 m! O2 Q

3 b1 I% [! j% k1 C+ ?+ l  我需要幫手,你這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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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Q6 U- g2 G3 B+ N: x  y; V  冰淇淋售貨員沒有任何回音,可能擴音器聲音太響他聽不到。這時克雷想起了以前說過的一些話,當時他對自己婚姻能夠天長地久抱有十足的信心。那時候兒子約翰尼每天都要看《芝麻街》,坐在他的藍色小板凳上,懷裡抱著吸管杯。+ d. a% Q; N* i( p( L, X& i

, H" u( v0 r: q  那些話都是什麼陽光燦爛,萬里晴空無雲之類。4 v4 O5 U( l% y3 n: K

  F% _6 g8 z1 I2 a  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公園裡跑了出來,扯着嗓子怒吼,不知道在說什麼,上衣後擺啪啪作響。他的下巴上粘着狗的皮毛,克雷一下就認出了他。那人衝上波伊斯頓大街,車流在他身邊擦過,差點將他撞倒。他踏上了對過的人行道,不停地怒吼着,雙手向天空揮舞。最後他消失在四季酒店前庭的涼篷陰影下,再也看不見了,但他肯定很快又被魔鬼附了身,因為那裡又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 n; c! e' x* L& n7 W4 Q! o
. t: R9 F, o, j8 P  克雷放棄了追趕冰淇淋車的打算,一隻腳站在人行道上,另一隻踩在陰溝裡,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駛入波伊斯頓大街的中間車道,音樂仍然叮噹響着。他正想回去看看那個不省人事的金髮女孩和瀕臨死亡的套裝女士,這時,另一輛觀光鴨船出現了,這次不是緩緩駛過而是呼嘯着以最高速度,瘋狂地從左急轉向右。這車順着波伊斯頓大街逆流而上,有些乘客跌得前仰後合,嚎叫並哀求司機停下來,另一些則緊緊抓住金屬扶桿在醜陋車輛的露天平台上晃來晃去。
! Y$ L( ]1 x% N* |. ]& D4 w7 V, T2 n
, C- I( C# y- _7 Q9 n  一位身穿T恤的男子一把從後面抓住司機,從車裡粗陋的擴音系統裡傳到克雷耳朵裡的只不過是與前面類似的胡言亂語。正在這時,司機一個強有力的過肩後推,將抓他的人甩了出去。這次,他說的不是“拉斯”,而是更加含混不清的喉音,有點像“咕嚕!”然後,克雷可以肯定觀光鴨船司機看見了富豪樂冰淇淋車,於是改變方向,向後者直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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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上帝呀,不要這樣!”坐在靠近觀光車車頭的一位女士叫起來了,這時兩車越來越近,冰淇淋車大概只有觀光車的六分之一大小。克雷想起了某年波士頓紅襪隊贏得棒球世界聯賽時電視上轉播的勝利大遊行。當時全隊球員都坐在緩緩而行的這種觀光鴨船車隊上,在深秋的冷雨天向兩旁狂熱的人們揮手致意。+ I/ z5 I& J# C9 F

2 Q  S/ M1 ^1 \( W/ Q) j- _  “上帝啊!不要這樣!”那位女士又叫了起來,克雷身邊的一個人也輕聲叫了起來:“天哪!”- n6 p% E8 l: g7 w

) `% }8 ]- S, u) U  觀光鴨船從側面撞上了冰淇淋車,把它如同兒童玩具般輕易掀翻。冰淇淋車橫躺在地上,擴音器裡還在放著《芝麻街》的主題歌,向公共綠地滑過去,巨大的摩擦產生了一叢叢火花。兩位在觀望的女人趕快閃躲到一邊,手牽着手,十分幸運地逃過一劫。冰淇淋車跳上了人行道,飛起來一下,然後撞上公園周圍的鐵欄杆才停了下來。音樂哽嚥了兩次,終於悄無聲息了。6 {. Q7 L7 D- i* ]1 w.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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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駕駛觀光鴨船的瘋子此時完全失去了對車的控制,它在波伊斯頓大街上打着圈,滿載着臉嚇得煞白且尖聲驚叫的乘客,他們擠在露天平台上。接着車衝上了人行道,在距離冰淇淋車發出最後聲音五十碼左右的地方,衝向“城市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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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尚傢俱店展示櫥窗下面的窄小擋土牆。窗戶玻璃破碎的轟然巨響毫無音樂感可言。觀光鴨船的寬闊尾巴(上面寫着“港口小姐”的粉紅色字樣)向空中翹起大約五英呎高。在巨大沖擊力的作用下,這個笨重的東西很有可能首尾合一,但巨大的質量緩解了衝擊力,因此這輛車又彈回到人行道上,車頭陷在粉身碎骨的沙發和昂貴的客廳座椅殘骸裡。但在撞擊的那一刻,至少有十幾位乘客從車上飛了出去,消失於視野之外。% t3 \6 S+ t+ z1 }6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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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市之光”傢俱店裡,防盜報警器開始嗚嗚作響。/ ?& N! o0 h4 u

+ S* |8 t" [, J  k. h2 ?2 i  “天哪!”從克雷的右邊又一次傳來這個溫和的聲音。他循聲望去,發現一位個子矮小的男人,黑髮稀疏,留着小小的鬍子,戴一副金邊眼鏡。他問:“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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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克雷回答。這時,說話突然變得艱難無比,他覺得自己在把詞語一個個擠出來。他想可能是因為驚嚇過度吧。街對面有人在四散奔跑,有的從四季酒店裡跑出來,還有的從撞毀的觀光鴨船裡往外逃。他就看見一位從觀光鴨船裡爬出來的逃生者和一個從四季酒店裡出來的撞在了一起,都倒在人行道上。正好這一小段時間讓克雷想想是否自己神經錯亂了,這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在瘋人院裡的臆想,可能是在奧古斯塔的朱尼泊山精神病院,在兩針氯丙嗪注射劑的間隔之中他幻想出這一切。他接著說:“那個冰淇淋售貨員說可能是恐怖分子。”  v- l7 d/ Z. g9 o5 N9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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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沒看見拿槍的人,”矮個子小鬍子男人說。“也沒有人把炸彈綁在背上。”; k$ |1 K8 q3 R! m-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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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也沒看見,但他看到自己那可愛的小寶貝購物袋和畫夾擱在路邊,他看到從套裝女士喉嚨裡湧出的血——天哪,他想,那麼多血——馬上就要流向他的畫夾了。那裡面可差不多是他所有的《暗黑破壞神》的草圖,那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啊。他一驚,大步奔了過去,矮個子男人跟在他後面。這時候防盜鈴(反正是某種警鈴)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響徹酒店,和“城市之光”店裡那嘶啞的叮噹聲混在一起,小個子男人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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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酒店裡,”克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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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c: B6 P+ N  “我知道,只不過……哦!天哪。”他看到了套裝女士,那曾經流淌在她身體裡面奇妙迷人的魔力物質現在在她身下聚成了小湖——這一切居然發生在四分鐘前?兩分鐘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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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6:14:5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12 編輯 5 F  |% N: t* U(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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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4 T5 C4 Q7 ]% x-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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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p' i6 l" r9 s5 @   “她死了,”克雷告訴他。“至少這一點我能確信。那個女孩……”他指着金髮女孩說:“就是她幹的,用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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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z7 Z7 a1 A2 Q  “你在開玩笑。”( S5 v" w7 `( a8 z3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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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玩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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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K* l- I) f7 q, S  從波伊斯頓大街的另一頭又傳來一次爆炸聲。這時兩人都害怕了。克雷覺得他聞到了煙的味道。他抓起自己的小寶貝購物袋和畫夾,遠離蔓延過來的鮮血,說:“這些是我的,”一邊奇怪自己為什麼非要向別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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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  \8 T2 T8 Y( _  克雷想,那個衣冠楚楚、穿斜紋軟呢外套的矮個子肯定還在目瞪口呆,害怕得顫抖。他面前那具乾癟的屍體就在剛才還在排隊買聖代,瞬間就失去了愛狗還丟了自己的性命。在他倆身後,三個小夥子大步流星地走在人行道上,談笑且歡呼着。有兩個反戴着紅襪隊的帽子,另一個用胸口抵住手上抱著的紙盒,盒邊上寫着藍色的松下字樣。那人右腳踩進了套裝女士身下蔓延的鮮血,身後便留下漸漸變淡的一行腳印。他們朝着公共綠地的東面走去,前面不遠就是唐人街。0 c% h1 T- w; p9 y( x

3 ~; O/ l( w9 N! C+ `' r  克雷單膝跪下用不是拿着畫夾的那隻手(看到那個拿松下盒子快步前行的小夥子以後,他更害怕失去畫夾了)抬起金髮小仙子的手腕。他馬上感覺到脈搏的跳動,緩慢卻有力而規則的跳動。他舒了口氣。不論她做了什麼,她都還是個孩子。他可不願意看到自己用送給妻子的鎮紙把她給砸死了。8 c8 b: C. k$ n0 U/ ]2 C

: Q$ Z- i6 x# J+ v' G9 M  “小心,小心!”那個留鬍子的矮個子唱歌一樣叫了起來,但克雷可沒時間分心。所幸這矮個子顯然擔心過度了,因為一輛“OPEC友好型”多功能運動型汽車【註1】從波伊斯頓大街轉過來駛入了公園,然後隨着車前鑄鐵護欄發出的咆哮聲,在距離克雷跪下處二十碼一頭紮進了鴨子游弋的池塘。# o0 N% P9 S5 T# p4 L(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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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1】指油耗極大; N" G2 R3 U8 l: C! [

' H* a2 o% C) [  車門打開,一位年輕人掙扎着爬了出來,不知道對著天空在叫喊着什麼。接着他在水裡跪下,雙手掬起水灌進嘴裡(克雷一閃念而過:那些鴨子可是常年在這池塘裡歡快地排泄啊)。那人掙扎着站起來,涉水走到池塘的另一邊,接着他消失在一片小樹林當中,仍然雙手揮舞,嘴裡不知道在唸著什麼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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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2 t+ |, R) ^; K  “我們得找人來幫幫這個女孩,”克雷對那個小鬍子說。“她失去知覺了,但肯定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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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在必須得離開這條街,免得被車給碾死,”小鬍子男人說。這時似乎為了證明他說得有理,一輛出租車和一輛加長豪華轎車在那輛觀光鴨船的殘骸附近撞到了一起。那輛豪華轎車走錯了道,而那出租車的樣子卻慘不忍睹;克雷從他跪在人行道上的角度看過去,出租車的擋風玻璃突然沒了,司機飛了出去,摔在人行道上,舉起一隻血淋淋的胳膊在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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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鬍子男人當然說對了。克雷的大腦裡一片空白,震驚使得他無法思考,但他還剩下那麼點理智剛好能夠讓他擺脫這一切。理智告訴他目前最明智的做法無疑是儘快離開波伊斯頓大街然後藏起來。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恐怖襲擊的話,那的確是他從來沒有看到或讀到過的那種。他——他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隱蔽起來不動直到局勢明了,要掌握局勢還需要找到一台電視機。但他不願意將這個失去知覺的女孩就這麼留在一片混亂的大街上。他那仁慈且文明的本能尖叫着反對遺棄女孩的念頭。& O7 i; O4 l# Z4 D. t: l" Z

* `2 h+ t: x+ u/ M$ W! S3 P  “你先走吧,”他對小鬍子男人說,一百分地不願意。他一點都不瞭解這位身材矮小的小鬍子男人,但至少他不會滿嘴胡話,雙手向天;也不會露出獠牙直撲克雷的喉嚨。“躲進什麼地方吧。我要……”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4 h2 _+ U. A' F5 i# ~& N6 ?

, D% e$ S% g+ n  F& z  “你要幹嘛?”小鬍子男人問他,正在這時爆炸聲響起,他聳起肩膀眯起眼睛。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從酒店正背後傳來,然後滾滾黑煙湧起遮蔽了蔚藍天空,再升到高處才被風吹散。$ N: G2 G- I7 l5 a1 ?- `;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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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叫警察,”克雷突然靈機一動。“她有手機。”他指着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斷氣的套裝女士。“她剛才還在用手機……就在那該死的事情發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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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正在頭腦裡回顧剛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他的目光從死去的套裝女士身上移到昏迷的女孩身上,再轉向後者那破碎的薄荷色手機。, B. n5 C( e- J" w2 |# C* R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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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以兩種不同聲調震顫着的警報聲響徹雲霄。克雷覺得一種是警車發出的,另一種則是消防車發出的。他想這個城市的居民應該能分辨出來,但他不住在這裡,他住在緬因州的肯特塘,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自己待在家裡遠離這一切。$ Q* `: f0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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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在這一切怪異的事情發生之前,套裝女士在給她的朋友瑪迪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剛做了頭髮,還有小仙子的某個朋友打電話給她。黑髮小仙子一直在分享那個電話。接下來這三個人都瘋了。$ Z+ j( }4 o- i6 v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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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會在想——在他們身後的東面,一場迄今為止最大的爆炸發生了:震耳欲聾的像機關槍開火一樣的爆炸聲。克雷抬腳就跑,他和那穿斜紋軟呢外套的矮個子如困獸般互相對望了一眼,朝着中國城和波士頓的北角跑去。他們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爆炸了,但一股更大更黑的濃煙從建築物後面的地平線上升起來了。6 E  y8 c8 z' f(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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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他們目睹黑煙冉冉升起的時候,一輛波士頓警方的無線電通訊車和一輛帶掛梯的消防車在街對面的四季酒店門口停了下來。克雷朝那邊瞟了一眼,正好看到又一個跳樓自殺的人從頂樓一躍而下,後面還跟着跳下來一對。在克雷看來,後面那一對在墜落的過程中似乎還在爭吵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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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7 @: o0 _, L& v7 K0 o# J; g  “天哪!我的天哪!不!”一個女人尖聲驚叫着,斷斷續續地喊着。“哦!) a, i1 s4 }9 O0 a( t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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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要這樣了!別這樣了!“那跳樓自盡的第一個人砸在警車的尾部,毛髮和鮮血濺滿整個車身,後窗玻璃粉碎。另外兩個則落到消防車上,這時身着亮黃色外套的消防員們像傳說中的異鳥一樣四散開去。$ a0 _) k) p6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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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那女人聲嘶力竭地喊叫着。“不要這樣啊!不要這樣!上帝啊!求求你別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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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時從四樓還是五樓冒出一個女人,像瘋狂的雜耍演員一樣翻滾下來,正好砸中一位向上張望的警員,兩位同歸於盡。6 d: Z6 D: d3 |3 V( I

4 C9 |2 t% N/ Z, D/ Y  從北面傳來了另外一聲爆炸的巨響,像魔鬼在地獄裡用機關槍瘋狂掃射。克雷又看著那個矮個子男人,後者也神色緊張地回頭仰望着他。空中瀰漫的濃煙越來越多,儘管還有微風徐徐,但那蔚藍的天空幾乎全被濃煙給污染了。9 t7 Q, Y4 V$ p( j9 u/ d. W

3 w: \1 v& ?, S5 O  “他們又用飛機撞我們了,”矮個子男人說。“那些狗雜種們又用飛機來撞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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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F+ G  ^& m& I  說話間城市的東北角又傳來第三下地獄般的爆炸轟鳴,似乎在印證矮個子剛才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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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裡是洛根機場啊。”克雷突然又發現自己說話困難,連思考都開始困難了。他腦子裡唯一還殘留的就是一個半吊子笑話:你有沒有聽說過,某族[填上你最喜歡的民族]恐怖分子準備把機場都炸掉,以此來威脅美國屈服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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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Z# h9 P/ _( D& _/ }, J  “那又如何?”矮個子似乎咬牙切齒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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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3 F% O. p, F6 ^( H# a5 Z; u  “為什麼不去襲擊漢考克大廈?或者普魯登什中心?”3 J. ~% f/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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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士頓兩幢標誌性建築物。; u, z! p2 h/ _9 x. ^9 [% M

; [  o) p' \. S# Q3 j1 g/ [# |  矮個子的肩膀一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離開這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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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又是為了印證他的觀點,六個年輕人快跑着掠過他們身邊。波士頓是一個年輕人的城市,克雷注意到了,這裡到處是高校。這六個人,三男三女,手裡並沒有什麼趁火打劫的戰利品,至少,他們肯定沒有談笑。一邊跑着,其中一個男青年掏出手機貼近耳朵。- s  N! S/ ]0 _3 M

1 x4 k2 V0 U# z: a# T* H7 [& r  克雷飛快地看了看四周,又有一隊黑白混雜的青年人跟着第一隊過來了。反正沒必要用套裝女士的手機了(這樣也好,因為他覺得自己真的不想那麼做)。1 L& ?9 W/ Y: }4 |) I: t4 C3 p0 ~7 Y

0 m. M" C/ k) `( Q; y0 L  他完全可以穿過馬路,和那幫年輕人聊聊……除非他拿不定主意到底現在還敢不敢穿過波伊斯頓大街。即使他過了馬路,他們在自己那裡慘重傷亡情況還不明確的時候,會願意到這裡來看看這個昏迷的女孩兒嗎?正當他在觀望的時候,消防員們開始把掛梯裝置重新放回車上,看上去他們似乎要趕往別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洛根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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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 N( T" {+ {2 d* v) b  “噢!天哪!當心這個,”小鬍子男人壓低了聲音緊張地叫起來。他正盯着波伊斯頓大街的西邊,那個方向是市中心,克雷剛從那邊過來,那時候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標就是要和莎朗通電話。他甚至已經想好了開場白:好消息,親愛的——不論我們之間最後如何,孩子總得穿鞋子吧。他在腦子裡回味這些輕鬆幽默的話——彷彿回到了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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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6:33:39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6:39 編輯 / b1 H: F) I& k, S1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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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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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一切一點都不好笑。迎面而來的——不是跑過來,而是踏步過來的——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西褲,襯衫領帶已經破破爛爛。西褲是灰色的,而襯衫和領帶的顏色已經無法辨認,全都破爛不堪還染着血跡。這人的右手拿着把類似屠宰刀的東西,十八英吋的刀鋒讓人膽寒。克雷幾乎可以肯定自己見過這把刀,就在剛才從考普利廣場酒店會面結束後返回的路上,他看到那把刀陳列在“心靈廚房”商店的櫥窗裡。那櫥窗裡排列整齊的刀具(瑞典鋼材!刀具前面的浮雕卡片如是說)在隱蔽射燈直瀉而下的熠熠燈光中閃閃發亮,而這把刀顯然是自櫥窗裡取出來之後久經“考驗”——或者說歷盡滄桑,現在已經血跡斑斑,駑鈍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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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h7 n8 P9 G  那衣衫襤褸的男子揮舞着尖刀,邁着堅實的步子向他們靠近了,刀鋒在空氣裡划著短促而起伏的弧線。只有那麼一次他沒這麼劃弧線,而是將刀鋒刺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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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 c5 f! f  P& |3 B3 F+ ]" p  一股殷紅的鮮血如小溪般從破爛襯衫下的新傷口中湧出,那半截領帶拍打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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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終於走近了,像偏僻山鄉里的牧師一樣恐嚇他們,如同受到神明啟示般叫喊着誰也聽不懂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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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2 j9 O$ x/ y0 Q1 _  “艾拉!”他高喊着。“艾拉—艾拉—啊—巴巴拉納茲!啊—巴巴拉為什麼?啊—幫納洛靦腆?卡扎拉!卡扎拉—坎!呸!曬—呸!“接着他又握著尖刀擺在自己的右臀部旁,然後再舉起。可能克雷的視覺過於發達,這時他突然間就預先看到如注的鮮血傾流而下的樣子。那男子繼續邁着堅實而誇張的踏步,在這個十月的午後,像瘋子一樣撲過來,手裡的尖刀不知刺向何方。3 ]) d+ N( ?4 f' M. L8 q'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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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那個小鬍子男人又叫了起來,但拿刀的男人卻沒有小心,那個小鬍子矮個子男人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危險境地;小個子是克雷·裡德爾自從這場瘋狂開始時所碰到的第一個正常人。而剛才這個小個子居然對這樣的瘋子說話,在這種情況下,需要很大的勇氣。小個子呆立在原地,金絲邊眼鏡後眼睛瞪得很大。那個瘋子向他走過來就是因為他們是兩個人,而小個子看上去身材矮小,似乎是唾手可得的獵物?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那個嘴裡嘰裡咕嚕的男子似乎還沒有完全發瘋。突然之間,克雷又激動又害怕,就像是他站在學校籬笆牆外看見一個大個子正準備欺負一個弱小的孩子一樣。# d  x- J0 F1 G# x* C

) x4 k! i, \5 V' N" G  ]  “小心啊!”小個子幾乎是哀號着,儘管死亡步步逼近,但他仍然沒有避讓,那死亡的陰影剛剛從一個叫“心靈廚房”的地方被釋放出來,那裡肯定可以刷大來卡(Diner?sClub)和維薩卡(Visa),如果有銀行卡的話還可以使用個人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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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想都沒想,又拿起了自己的畫夾,拎着兩個把手將它砸向那劈來的刀鋒和他剛結識的穿斜紋呢絨西裝的熟人之間。刀鋒呼嘯着直奔過來,接着是“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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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響,在離小個子的肚皮還有四英吋的地方戛然而止。那小個子這才緩過神來,縮到一旁,對著公共綠地奮力大叫着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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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e- C6 J+ {2 Z: f* k- f$ G  A  那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臉頰上有點贅肉,脖子很粗壯,似乎有兩年多飲食和鍛鍊失去了平衡。他突然終止了自己瘋狂的步伐,臉上寫着茫然的疑惑,卻絲毫沒有吃驚,更別說訝異了。: t$ ~+ H3 r( r"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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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感到一種讓人消沉的憤怒。那刀鋒直穿過他所有的《暗黑破壞神》的圖畫(對於他來說,這些就是圖畫,而非草圖或插圖),而且那刀鋒刺穿畫夾發出的“嚓”聲彷彿是一把刀刺穿了他心頭某個特別的地方。這麼想有點愚蠢,因為他所有的圖畫都有備份,包括那些四色潑彩畫。可是,他的心情還是很糟糕。那個瘋子的尖刀刺穿了魔法師約翰(當然是以自己的兒子來命名的)、巫師弗拉克、弗蘭克、男孩民兵、瞌睡蟲吉恩、毒藥莎麗、莉麗·阿斯托裡、藍女巫,當然還有“暗黑破壞神”雷達蒙。克雷所創造的這些輝煌人物生活在他那想像力的洞穴裡,把他從在緬因州那些鄉村學校裡教藝術這種苦差事中解脫出來。% k* ~9 i# z# x.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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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個瘋子的瑞典尖刀刺破這些圖片的時候,克雷發誓他聽到了這些無辜的人物痛苦呻吟的聲音。6 \$ d' ?0 d+ [4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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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怒火衝天,(至少那一刻)不管那鋒利的尖刀了,他一把將那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推後一步,用他的畫夾當作盾牌。看到刀還插在上面,畫夾彎成了個大大的V字,他越發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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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_8 n$ @% v( I4 {  “布勒!”那瘋子抱怨着,想把他的尖刀收回,可是刀插得太深,怎麼也拔不出。“布勒克-亞姆多-蘭姆卡扎拉啊-巴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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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y% z; x' H9 V  “我要啊-巴巴拉你啊-卡扎拉,你這個混蛋!”克雷叫喊着,將左腳挪到了那瘋子向後退的腳後面。後來克雷才想起來人的身體在必要的情況下知道應該如何反應。這就是身體一直保留的秘密,正如如何跑跳,如何躍過小溪,如何與異性交合,還有就是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如何死去。在遭遇極大壓力的情況下,這種身體的本能反應會迅速發揮作用,進行必要的調節,而這時大腦則靜立一邊,什麼都做不了,只會吹着口哨,腳打着拍子,仰望天空。再或者它只能思考尖刀穿過畫夾時的聲音,這個畫夾可是你老婆送給你二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之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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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瘋子被克雷的腳絆倒了,仰面摔在人行道上,正如克雷那聰明的身體所打算的那樣。克雷站在他身邊,喘着氣,雙手緊握著畫夾像戰鬥中的盾牌一樣護住胸口。那把屠刀還插在上面,穿透整個畫夾。  R/ F6 r$ N2 w8 t" J" m

8 |! s) f, a  K1 q5 r( ?2 c$ K* O  那瘋子掙扎着想爬起來。克雷的新朋友趕忙跑上前踢他的脖子,重重地踢。' Z) w" H" i# ?8 W$ N; \

  \, o! v! N) X& W: ]& g: d6 s  這個小個子大聲地哭泣,眼淚順着面頰直瀉而下,水霧矇住了他的眼鏡。那瘋子倒在人行道上,舌頭伸出嘴巴嗆咳着,那咳喘的聲音在克雷聽來就像那瘋子剛才的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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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殺死我們!”小個子抽泣着。“他要殺死我們!”& `+ n7 g+ p7 H& t/ `6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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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克雷說。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以相同的方式對兒子約翰尼說過是啊,是啊。那時候他們夫婦還把兒子叫做約翰尼奇。約翰尼還曾爬過門前台階來找他們,擦破了小腿或者手肘,一邊哀哭着我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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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躺在人行道上的人(渾身都是血)用力撐着胳膊想站起來。這一次克雷出手“幫”他一把,一腳從下面踢中了他的手肘,把他放倒在人行道上。這一腳最多也只是權宜之計,沒什麼效果。克雷抓住尖刀的手柄,一碰到手柄上那黏糊糊、半凝固的血跡便有些畏縮——就像手擦過一塊冷硬的腊肉油。他一拉,刀出來了一點兒,接着要麼是他停了手,要麼是他的手滑下來了。幻覺中他聽到自己創造的人物在畫夾的黑暗深處不開心地嘟囔着,他自己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喊叫。: G+ B7 [3 ?#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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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點情不自禁,禁不住想自己把刀拔出來幹什麼。把那瘋子捅死?他想剛才一時頭腦發熱還有可能這麼做,可現在肯定不會。  _" G/ {" y9 H" _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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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小個子哽嚥著問。克雷的心情其實不好,但他也禁不住被這聲關懷所打動。“他傷到你了?你剛才擋住了他一會兒,我看不到。他傷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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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5 X. a; l% j7 y7 u5 z  你受傷了嗎?““沒有,”克雷說。“我還好——”9 H/ {. U8 ]+ m& q

/ A2 S. Z9 I' U2 ^& U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北面傳來,那裡應該是波士頓港另一邊的洛根機場。他們倆都聳起肩膀往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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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0 I: ]4 r; L# ?  b  那瘋子趁着這個機會坐了起來,爬動着要逃走。小個子略顯笨拙地一腳踢過去,效果還不錯,一隻腳正踏在瘋子那半截領帶上又把他踢翻在地上。瘋子嚎叫着,抓住了小個子的腳,眼看他就要把小個子拉倒在地然後再撲將過去。還好克雷及時抓住這個新朋友的肩膀將他拉開。% U/ t" _- k! c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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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搶走了我的鞋!”小個子大叫着。他們身後又有兩輛車撞到了一起。四處的尖叫聲和警報聲比剛才更多。汽車警報,火災警報,直撞人心窩的防盜警報,還有遠處傳來的尖鋭的汽笛警報。“那狗娘養的拿了我的鞋——”3 j  [0 z3 q0 T8 C! |# ^

2 v6 m, y; {' h4 P) a# s/ s" Y  突然一位警察出現了。克雷想他可能是應付街對面的事故的警員之一吧。警察單腿跪下查看那胡言亂語的瘋子,克雷似乎油然而生一股對於警察的熱愛。他還特意過來看看!他居然注意到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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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5 k, @; A5 S$ o0 u  “你得小心點,”小個子緊張地說。“他——”1 Z6 e1 [9 @# t4 @4 m0 `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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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怎麼回事,”警察回答。克雷看見警察手裡拿着把槍。他不知道警察是跪下來以後再拔出手槍的還是他一直把槍拿在手裡。他太忙亂,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D. H9 D  a: c  {

7 X# ?; w, Z7 {* H+ W  警察看了看瘋子,再湊近過去,看上去就是把自己送入瘋子的“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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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K& f( P, U) e! d  “喂,老兄,你怎麼了?”他嘟囔着。“我是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P, N& ]7 ^+ i4 V*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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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子突然撲向警察,雙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就在這一瞬間,警察將槍口對準瘋子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鮮血從瘋子腦袋另一側的花白頭髮間噴湧而出,他頽然倒在地上,像戲裡的情節一樣,雙手癱軟下去:嘿!媽媽,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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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6:39:00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10 編輯 $ e8 e' a2 A) C) 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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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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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看著留小鬍子的小個子男人,小個子男人也看著克雷,然後他們倆又看著警察。警察已經把槍放回皮袋,正從制服襯衫的胸前口袋裏掏出一個皮質盒子。2 r& v2 X! B6 v$ z

# b7 L9 K6 z$ S  克雷看見警察拿東西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他有點高興。他雖然害怕這個警察,但如果警察的手沒有發抖那只會讓他更加害怕。剛才發生的一幕並非孤立的事件。  \: ?( }  F% B9 z6 J

- v- V! b0 ?8 m  那槍聲似乎對克雷的聽力產生了影響,似乎理順了一條迴路或者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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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 k6 _% X3 ]/ @  f) I$ [  現在他能聽到別的地方傳來的槍聲,那孤立的一聲聲槍響不時打斷了這一天中愈演愈烈的雜亂與喧囂。7 ]  A0 W, I, M6 M/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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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從輕薄的皮質盒子拿出了一張卡片——克雷覺得是一張名片——再把盒子放回他胸前的口袋裏。他用左手的兩根手指夾住卡片,右手仍然按在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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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8 a0 f/ f. K0 t( X! L9 D: }) V  就在警察擦得發亮的皮鞋邊上,從瘋子那支離破碎的腦袋裏流出的鮮血在人行道上匯成了小池塘。旁邊,套裝女士躺在另一攤血泊中,那血現在已經開始凝固,變成一種深深的紅色。4 A9 ~. t4 E0 @' G% y

& R6 E/ J" r9 I9 r  “你叫什麼名字,先生?”警察問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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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3 u+ p6 u9 w1 o  “克雷頓·裡德爾。”6 M" J3 A, w% z1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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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告訴我總統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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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4 R5 N6 _1 n5 D, c7 D( h   克雷告訴了他。' y* [% }# K8 I

/ y$ F. c5 ]. E  “先生,能告訴我今天是幾月幾號嗎?”' {5 v+ G# q# ]" p

- Z; N7 U" `+ r8 A  “十月一號。你知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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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看著留着小鬍子的小個子男人。“你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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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F3 J7 p3 {+ _/ B  “我叫托馬斯·麥康特,住在馬爾頓市塞勒姆街140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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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N( e, _) Y. l, H( D  “你能說出上次總統選舉的落選候選人的名字嗎?”- \9 E3 _1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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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麥康特告訴了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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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拉德·皮特和誰結婚了?”& T* [9 c2 l( |) j- Y8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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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康特攤開兩手:“我怎麼知道?某個電影明星吧,我想。”' i9 `0 G, d# @2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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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警察把他一直夾在指間的卡片遞給克雷。“我是烏爾裡希·阿什蘭德警官。這是我的名片。兩位先生,你們有可能會被傳喚為剛才發生的一切做證人。剛才發生的事就是你們需要幫助,而我給予了幫助。我被人攻擊,然後做出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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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0 N0 P/ n3 ]4 ~  “你本來就想殺了他,”克雷說。) y* |2 W3 @! ?6 }$ a9 K+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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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先生。我們幫助每一個這樣的人儘早脫離苦海,”阿什蘭德警官贊同克雷的說法。“不過如果你告訴任何一個法庭或者調查委員會我說過這句話,我會予以否認。但這麼做是必須的,這樣的人到處都是。有些只是自殺,更多的是攻擊別人。”他猶豫了一會兒,補充道:“就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所有這些人都有攻擊行為。”似乎是為了強調他這句話,街那邊又傳來一聲槍響,停了一下,接着是迅速的三下槍聲從四季酒店那被陰影遮蔽的庭院傳來。那酒店已經成了一堆碎玻璃、殘缺的屍體、撞毀的汽車以及團團血泊所組成的垃圾堆。“簡直就是他媽的恐怖電影《活死人之夜》。”烏爾裡希·阿什蘭德警官開始向波伊斯頓大街折回,右手始終放在槍柄上。“但這幫人現在都活着。除非我們幫他們完結,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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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0 f' {7 p  i, \# N! G9 }1 q  “裡克!”街那邊有個警察急促地叫喊着。“裡克,我們到洛根機場去!所有小組!大家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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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什蘭德警官過馬路時兩邊張望了一下,但街道空空如也,只有汽車的殘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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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波伊斯頓大街成了荒蕪之地。但是,周邊的區域仍然不時傳來更多爆炸和撞車的聲音,濃煙的味道越來越重。警官正邁步穿過大街,剛走到馬路當中又轉過身來說:“躲到室內去,找個避難的地方。你們已經很幸運了,可是運氣不見得會一直罩着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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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什蘭德警官,”克雷說。“你們不用手機,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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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什蘭德站在波伊斯頓大街的中間看著他——克雷想,那可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他想到了那如離群野馬般的觀光鴨船。“不,”警官回答。“我們車裡有無線電,還有這個。”他拍了拍皮帶上別的步話機,皮帶的另一邊就是手槍皮套。+ [. y, C" t6 a+ g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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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從認字開始就是個漫畫迷,馬上想到了蝙蝠俠那條神奇的多用皮帶。5 g5 I& P( P, S" Q3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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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用手機,”克雷說。“告訴其他人,別用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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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l; K5 S, n, r% `  “為什麼這麼說?”2 A) j) g1 ]8 E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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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她們。”克雷指着那死去的女士和昏迷中的女孩。“她們發瘋前就在用手機。我跟你打賭,隨便賭什麼,那個拿刀的男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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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克!”街那邊的警察又叫了起來。“你他媽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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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個地方躲起來,”阿什蘭德警官重複了一遍,然後向四季酒店那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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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希望自己能夠再強調一遍手機的事,但總的來說看見警察能免受手機的傷害他還是很高興。但他想波士頓的每一個人不會都如此幸運,特別是這個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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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D' `: {0 L  “你在幹什麼?”克雷問湯姆·麥康特。“別去碰他,他有可能,我也不清楚,會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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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P2 Y9 k3 V, ^  “我才不想碰他呢,”湯姆說,“可我要我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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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T$ Z9 O$ h$ C; Y  A  那只鞋離瘋子左手攤開的手指不遠,至少還遠離那四散飛濺的鮮血。湯姆小心地彎着手指,勾住鞋子的後幫,往自己這邊拉。接着他坐在波伊斯頓大街的街沿上——正好是富豪樂冰淇淋車當時停靠的位置,對於克雷來說,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把鞋穿上。“鞋帶都壞了,”他說。“那該死的瘋子把鞋帶給弄壞了。”說著他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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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你最大的力吧,”克雷說。他自己開始動手把屠刀從畫夾裡拔出來。刀扎進畫夾時用力很猛,他不得不上下晃動,一陣急推猛拉之下,伴着刺耳的摩擦聲,刀很不情願被拔出來,那聲音差點讓他掩耳而逃。他繼續猜想畫夾裡的人物哪個受傷最重。這樣的想法很愚蠢,只不過是驚嚇過度後的胡思亂想,但他就是忍不住。“你就不能儘量把結打得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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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想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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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S( c4 D( p8 q+ z1 Q  克雷剛才一直聽到一種機械噪音,像蚊子嗡嗡叫,現在這種噪音越來越近,變成了轟鳴聲。湯姆從街沿上他坐著的地方伸長了脖子仰望。克雷轉過身發現波士頓警署的巡邏車組成了一個小型車隊,正從四季酒店門口撤離。車隊在“城市之光”門口以及撞毀的那輛鴨形觀光車前停了下來,警燈閃爍不停。這時候,一架中等大小的私人飛機,可能是塞斯納或者是雙富源——克雷對於飛機可是外行——正在波士頓港和公共綠地之間的建築物上空緩緩逡巡,突然急速墜落。警察們都探出窗口注視着這一切。飛機如同醉漢一樣,在公園的上空歪斜着轉了個彎,低一點的那側機翼差點就掃過了一株綴滿燦爛秋葉的大樹,接着闖進了高層建築林立的查爾斯街,似乎飛行員把這條街當成了跑道。在離地不到二十英呎的距離時,飛機向左傾斜,那一側的機翼撞上了位於查爾斯街和燈塔街口的一幢灰色石材建築的外立面,那可能是家銀行。從那一刻開始,飛機再也不是近乎於貼近地面緩緩滑行了,它繞着那被撞毀的機翼開始打圈,其旋轉之猛烈就像是高速旋轉的繩子末端拴着的球,最後直衝進灰色建築旁邊的一幢紅磚大樓,消失在紅橙色大火中跳躍的亮麗火花當中。那震盪波穿過了整個綠地公園,鴨子們都在被波及的那一剎那振翅四散逃走。8 G/ ~, ^1 Z0 C( z- [

- x2 z# s- e% A6 X9 O- y1 V* p, d  克雷朝下看了看,發現自己手裡緊握著那把屠刀,就在他和湯姆·麥康特目睹飛機墜毀的過程中,他把刀拔了出來。他用自己襯衫的衣角把刀兩面都擦乾淨,十分小心不要傷到自己(現在他的雙手都在顫抖)。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將刀別在皮帶當中,讓刀把卡住皮帶。這時,他突然回想起自己當年構思的漫畫書……其實那只是少年讀物而已。2 l: [! P* R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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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盜喬克薩願為您效勞,我的美人,”克雷低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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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湯姆問。他就在克雷身邊,盯着波士頓公共綠地另一頭熊熊燃燒如地獄般的飛機殘骸,只有機尾還沒有燒起來。克雷分辨得出機尾上的編號:LN640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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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號上方似乎是某個體育隊伍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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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這些也都被火焰吞沒。, R$ _1 a7 S/ r0 L9 E/ ]/ u7 q$ m1 g

& Y$ U- g/ ?' E: c. V  他能感覺到一股熱氣正溫柔地撲面而來。7 w# M, ^# b-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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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他對穿斜紋呢絨外套的小個子說。“快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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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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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的。”7 t4 H: W1 R$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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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沿著公共綠地的南端出發,朝着他三點鐘那會兒要去的方向前進。現在是三點十八分,十八分鐘前簡直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湯姆·麥康特趕緊跟在他後面。他的個子真的很矮。“告訴我,”他說,“你經常說胡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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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克雷回答。“不信問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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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H* Z0 k& ?+ ^$ I8 N6 _1 x  “我們到哪裡去?”湯姆問他。“我本來是要去地鐵站的。”他指着前面一個路口邊的綠色小亭子。那兒有一小群人正在亂擠亂轉。“現在我都不知道想躲在地下的人是否也會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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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 O0 N8 K6 E, p0 S$ p& z& L& r  “我也不知道,”克雷說。“我在亞特蘭大大街旅館有個房間,再往前五六個路口。”: \. o7 |. A, M9 B" \8 d3 k

* g5 O7 ?4 ?, I+ Q: j3 n  湯姆一下子高興起來。“我知道那個地方,實際上在洛登大街上,不在亞特蘭大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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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2 {( k  P6 e1 o1 a. x  “對。我們就到那兒去吧。我們可以看看電視上有什麼報導。我還要給我妻子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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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房間裡的電話嗎?”4 j' l! h7 d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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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電話,記賬。我都沒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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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個,但放在家裡了。手機壞了,我的貓雷弗把它從檯子上給推下去了。我本來打算今天去買個新的,但是……聽著,裡德爾先生——”. ^" a5 z9 Y: i& ~: R5 D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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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7:04:58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09 編輯 : p$ f+ ^% o' _; L)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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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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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4 z% b. M' G9 a: h5 l: J  “好吧,克雷。你確定旅館房間裡的電話安全嗎?”& V; y  Q7 n( i( O3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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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停了下來。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如果固定電話都不安全的話,那麼什麼會安全呢?他正準備回答湯姆的時候,突然從前面的地鐵站傳來一陣吵鬧聲。有恐慌的哭泣,有尖聲驚叫,更多的是舌間夾纏不清的胡言亂語——他馬上意識到這是什麼,這含混的胡言亂語就是瘋狂的典型徵兆。那一小團人本來是圍在那灰色石材碉堡式地鐵站口和上下樓梯那裡擠來擠去。現在突然一陣騷動,有幾個人跑到大街上,其中有兩個互相擁抱著,邊跑邊轉身看看身後。還有些人——大多數——都跑進了公園,四散開去,讓克雷覺得心寒。但不管怎麼樣,看到有兩個人互相扶持着讓他覺得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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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兩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仍站在地鐵站口。克雷確認就是他們從站裡跑出來把其他的人都嚇跑了。正當克雷和湯姆站在半個街區之遙觀望這一切時,這四個留下來的人開始互相攻擊。那吵鬧聲歇斯底里,惡毒得要置人於死地,這些克雷都曾目睹過,但又沒有什麼固定的模式。這四個人並非一打三或者二對二,也並不是男孩打女孩;實際上,其中一個“女孩”其實看上去六十多了,又矮又壯,髮型古怪難看,讓克雷想到他認識的幾個快退休的女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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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l. h8 @+ f* D! @, z, K  他們拳腳相加,牙齒和指甲並用,咕噥着,喊叫着,圍着被撞暈倒地或者早已死去的六七具屍體跳來跳去。其中一個男人被地上伸出的一條腿絆倒,膝蓋着地,那個年輕一點的女人馬上騎到他頭上。那跪倒的男人從樓梯口的人行道上抓起什麼東西——那是一台手機,克雷對此一點都不意外——一把砸在那女人的臉上。手機頓時四分五裂,把女人的面頰劃開口子,汩汩的鮮血流到她那淺色外套的肩膀處,但她發出的咆哮更多是憤怒而非痛苦。她一把揪住跪着的男人的耳朵,就像拎着罐子的把手,自己也跪倒在他大腿上,把他向地鐵站陰暗的台階處猛地往後推。兩個人扭絞着消失在視野之外,就像憤怒的貓一樣互相撕咬。/ \3 F! R+ u7 f1 g) g7 G- |8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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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湯姆低聲說,小心而又怪異地扯了扯克雷的襯衫。“走吧。過馬路,走。”) X. H: T0 k6 B6 D2 B% ^

# @' N6 W8 L. l* a. b5 h: ?1 ~4 s  克雷任憑自己跟着湯姆穿過波伊斯頓大街。他想,要麼是湯姆·麥康特在過街時十分小心,要麼就是他很幸運,因為他們平安地穿過了大街,又在科洛尼書店(不論新書舊書,數我最好)門口停了下來,看著那個地鐵站前鬥毆中暫時的勝利者大步流星地朝公園裡燃燒的飛機殘骸走去,鮮血從她那剛硬不屈的花白頭髮根部直流到她的衣領上。看到那場鬥毆中最後的勝者居然是一位看上去像即將退休的圖書管理員或者拉丁文教師的女士,克雷一點也不吃驚。他曾經教過太多這樣的女學生,那些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多半都是強悍無比,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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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u' u% G) {$ v, v- |  他想張嘴把這個告訴湯姆——他很得意於這句俏皮話——可是嘴裡迸出來的卻是嘶啞的哽咽聲。他的視線也開始模糊。很明顯,湯姆·麥康特這個穿斜紋呢絨外套的矮個子並非是唯一一個哽嚥著說話的人。克雷用胳膊擦了一下眼睛,準備再張嘴說話,可是發出來的還是那種嘶啞的哽咽聲。$ k' E2 N6 f# s8 n% v, _$ u' Z

0 ]- E  |" U4 A: v3 d, E0 J  “沒事,”湯姆說。“哭出來就好了。”" o: n% w  `- D% _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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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站在滿是舊書的商店櫥窗前面,櫥窗裡各種舊書圍着一台年代久遠的皇家牌打字機,那代表着距離我們這個手機通訊時代非常遙遠的年代,克雷真的哭了。他為套裝女士哭泣,為金髮和黑髮小仙子哭泣,也為他自己哭泣,因為波士頓並不是他的家,而他的家從來沒有感覺這麼遙遠過。& u  D+ o8 N' Z6 ]- o1 q+ Y

& ^: }0 p( B' v% v% U! r7 B  從公共綠地的北面開始,波伊斯頓大街開始變窄,被各種車輛阻斷——其中有些已經撞毀,還有些人去車空——因此,也不用擔心如“神風敢死隊”一樣飛來的豪華轎車或者橫衝直撞的鴨型觀光車了,這多少也讓人有點放心。在他們周圍,整座城市到處是撞擊發出的巨響和震耳欲聾的爆炸,就像是地獄裡的除夕之夜。離他們很近的地方也充斥着各種噪音——主要是汽車警報和防盜警鈴——但這整條街在這一刻卻空無一人,感覺有點詭異。找個地方躲起來,烏爾裡希·阿什蘭德警官曾經說過。你們已經很幸運了,可是運氣不見得會一直罩着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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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C1 [4 O5 q! I* m; r* m  一直走到科洛尼書店以東兩個街區的地方,離克雷那廉價旅館還有一個路口,他們還是很幸運,都平安無事。這時,另一個瘋子突然從小巷裡衝出來掠過他們面前。這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渾身肌肉纍纍,像是用諾替樂斯(Nautilus)和塞貝克斯(Cybex)健身機器練出來的。他飛身穿越馬路,躍過兩輛汽車的保險桿,一邊跑一邊嘴裡不停地冒出那些胡言亂語,像岩漿噴湧,流過一路。只見他一手各拿着一根汽車天線,像拿着匕首一樣快速地向天空來回捅着,就這樣踏上了不歸路。他全身一絲不掛,只有腳上穿著一雙看似全新的亮紅色渦輪花紋的耐克鞋。他的陽具象立式老掛鐘的鐘擺一樣急速地從一邊甩到另一邊。他剛跑到街那邊的人行道便向西側轉回,衝向公共綠地,屁股上的肌肉還和着美妙的節奏,一鬆一緊。/ C* q0 {2 V8 y$ Q* {3 f& v, s7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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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麥康特緊緊抓住了克雷的胳膊,直到那個剛冒出來的瘋子跑遠了,才慢慢鬆開來。“要是他剛才看見了我們——”他說。3 m6 i8 S0 @& n( v

+ V9 }& \0 K7 W& N- a6 U; r& t! g  “是啊,可他沒看到,”克雷說。他突然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喜悅。他知道這感覺稍縱即逝,但就在這一刻他還是很樂意享受一下。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賭徒,業已成功地拿到一副中張順子,面前的桌上放著今晚最大的賭注似乎已經唾手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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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憐那些真被他看見的人,”湯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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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9 ~( v/ A- ]* o; ^- q6 R" \  “我可憐那些看見他的人,”克雷說。“我們走吧。”- T6 }) u! }# j. [

2 s2 I6 L: t* r( q  亞特蘭大大街旅館的門緊閉着。, g/ c7 |*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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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克雷十分吃驚,他幾乎站不穩了。他嘗試着扭動門把手,把手卻從指間滑脫;他嘗試着讓自己相信:可能門被鎖住了。他所住的酒店卻讓他吃了閉門羹。# K7 H* {7 N' m$ j5 ?, f

) p% w* \3 V: ~: |0 z9 L! C/ N' @  湯姆上前一步到他身邊,把前額貼在玻璃上擋住反光往裡探望。這時從北面——無疑是洛根機場的方向——傳來又一聲地獄般的爆炸轟鳴,克雷只抖動了一下,而湯姆·麥康特則似乎根本沒有反應。他太用心觀察旅館裡的情況了。+ B- r# R. }7 @8 P

7 H! t- F1 Y3 q2 A  “地上有屍體,”他終於宣佈了觀察結果。“是穿制服的,但年紀太大,看上去不像是旅館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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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要任何人搬他媽的行李呢,”克雷說。“我只想上樓回房間。”: r  ~2 A+ @- a) C6 v%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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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發出了一聲奇怪的鼻吸聲。克雷想這個小個子大概又要哭起來了吧,可他馬上就明白了原來是故意壓制住的笑聲。  k  j! B" |! r4 s! R

/ g; h- B8 c% [* Q! ?- H- i* b  大門口的兩扇玻璃門上一邊寫着亞特蘭大大街旅館,一邊寫着一句無恥謊言:——波士頓最好的下榻之處。湯姆用手掌拍着左邊的那塊玻璃,除了左邊的波士頓最好的下榻之處還有右邊一排信用卡標誌貼紙。1 ^! I: Z7 o1 Z% S& L  n0 V)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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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也開始湊近往裡看。大堂有點侷促,左邊是接待處,右邊是兩部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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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鋪着鮮紅色小地毯,那個穿制服的老頭就面朝下倒在上面,一隻腳搭在長椅上,屁股上還有一張鑲有邊框的柯里爾和艾伍茲【註1】帆船版畫複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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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I9 v2 {1 J* W# E1 b【註1】美國兩位石版畫家,所作描繪的是19世紀美國生活,是當時習俗和歷史事件的印證,也是當時最受歡迎的裱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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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身邊的湯姆開始用拳頭而不是手掌來敲玻璃門了。克雷用手按住了湯姆的拳頭。“別費勁了。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去的,即使他們還活着而且還正常。”他又想了想,然後點頭。“尤其是他們還正常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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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K0 j- V4 i& k. J  湯姆好奇地看著他。“你不明白,對嗎?”6 E6 {  X( X4 x) q- H1 p.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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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明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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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起了變化。他們不可以把我們關在外面。”他把克雷的手從自己的手上推開,不再用拳頭去砸玻璃,而是把前額頂在玻璃上叫喊着:“嘿!嘿!裡面有人嗎?”克雷想:別看他個子小,叫的聲音可不小。8 B% J0 _8 i/ Z9 [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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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暫停了一下,大堂裡還是原樣。那個上了年紀的服務生依舊是一具死屍,屁股上還有一幅畫。4 J& N. Q0 [4 U8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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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裡面有人嗎?開門啊!我旁邊的這位可是這裡付了錢的房客,我是他的客人!再不開門我就去路邊撿塊石頭來把玻璃給砸了!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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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邊撿塊石頭?”克雷問道,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剛才說去路邊撿塊石頭?實在是高!”他笑得更起勁了,簡直就止不住。突然左邊有什麼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環顧四周發現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站在離他們不遠的街上,正盯着他們,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憔悴,一副災難中受害者的樣子。她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胸前有一大攤血跡,鼻子還在流血,弄得嘴唇和下巴上都是。除了鼻子受傷好像再沒有別的傷口了,這個女孩看上去一點也不瘋癲,只是受了驚嚇,差點快被嚇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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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好吧?”克雷問她,上前一步,女孩相應地後退了一步。在這種情況下,也不能怪她。於是克雷停了下來,伸出一隻手像交通警察一樣對她說:“站着別動。”  Q! f: L/ f( I# V/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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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很快看了看四周,又開始用拳頭砸門,這次他很用力,玻璃在陳舊的木質窗框裡喀嗒作響,照映出湯姆的影子也開始顫抖。“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我們馬上要闖進來了!”8 R2 [2 r& M+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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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轉過身正要張嘴告訴這個專橫的混蛋閉嘴,不要吵鬧了,尤其是在今天,突然一個禿頭從接待台後面慢慢地冒了出來,好像在用潛望鏡觀察水面。還沒等他展露全貌,克雷馬上就認出了他,就是昨天幫他辦理入住手續的接待員,還給他的停車證上敲上了有效章,告訴他停車場在下一個路口。這個接待員今天早上還告訴他考普利廣場怎麼走。: x- l+ v* q" o! E! B%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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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7:05:59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08 編輯 " F: t5 t3 W. W4 e% y- h7 o

2 Z4 N0 U8 q: R+ e+ T第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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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禿頭還躲在櫃檯後面猶豫着,克雷揚起手中的房間鑰匙和那綠色塑料質地寫有亞特蘭大大街旅館的鑰匙圈向他示意。接着他還舉起手中的畫夾,想這個人大概還能認出來。  [; }/ V5 ^* ~( j# B8 R* t4 ?

/ [$ s0 O& L$ x  可能他真的記起來了,也有可能是他別無選擇。不管怎樣,他穿過櫃檯一側的擋板,飛快地奔向門邊,繞過地上的屍體。克雷·裡德爾想自己剛才大概是這輩子頭一次看到有人極不情願地一路小跑。當接待員跑到門邊的時候,他看了看克雷和湯姆再看了看克雷。儘管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確信自己認出了熟人,他還是從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飛快地撥弄着,找出一把來開啟大門。正當湯姆要抓住門把手開門,克雷舉起手指着他身後血跡斑斑的女孩,那禿頭接待員也如他一樣高舉起手。接待員找出了第二把鑰匙去開另一個鎖,門很快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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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 T' K* K# h# }  “進來,”他說。“快點。”他看到了那個女孩在幾步之遙晃蕩着看著他。1 A( T4 ~- ~3 ?: Q

  m3 K2 z, V+ K$ P  “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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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p5 v+ E' m1 U" F1 y  “不,她可以進來,”克雷說。“過來,寶貝。”但那女孩一動不動,當克雷朝她走過去時,她很快轉過身飛奔遠去,裙裾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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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 v( O, B! w  “她這麼在外面會死的,”克雷說。; ], S7 K9 r)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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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關我的事,”接待員說。“你到底進不進來,裡多爾先生?”他說話有點波士頓口音,不是克雷在緬因州最熟悉的藍領工人的那種南方口音。在波士頓,你碰到的每一個陌生人儘管都是麻省人,卻是挑剔做作恨不得自己是英國人的那種【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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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B2 O* @+ ?+ x    【註1】波士頓人說話的口音和美國其他地方不一樣,很接近英國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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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裡德爾。”他當然要進來,門都已經開了,才不讓這個人把自己關在外面。但他還是在人行道上猶豫了一下,張望那個女孩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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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進來吧,”湯姆靜靜地說。“沒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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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8 E4 d! K1 z  湯姆是對的,的確是沒有辦法,這恰恰是最可怕的。克雷跟着湯姆進了旅館,那個接待員馬上又將他們身後亞特蘭大大街旅館的兩扇大門給鎖了起來,似乎這兩道鎖就能將他們和大街上的混亂隔離開來。3 L9 s" H1 ]* a; ?( U: ]$ b3 G

( |' W' K( S* d7 N  接待員帶他們繞過面朝下躺在地上的那個穿制服的死人時介紹說:“那個是富蘭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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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Y% e7 N0 K3 a  湯姆剛才透過玻璃窺探時曾經說過:他年紀太大,看上去不像是旅館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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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認為他說得對。那個人個子矮小,長着濃密的白髮,很不幸的是,頭髮好像還在生長(克雷似乎在哪裡讀到過頭髮和指甲在人死後不會立即停止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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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頭歪斜着,扭成了可怕的角度,像是被絞死的人的腦袋。“他在這裡工作了三十五年,給所有的住客辦過入住手續,大多數人他都接待過兩次。”- S  k0 M* |' X; @1 \4 _

# E& [8 T$ `1 X" j  那緊繃生硬的口音刺激着克雷飽經折磨的神經。克雷想:如果這個人放個屁,只怕那聲音都像是一個患哮喘病的孩子從派對喇叭裡吹出來的。7 k' F) J% Z* O5 {! W2 l. Q/ ]% l

5 G: y2 h7 i* V1 t3 N1 A  “一個男人從電梯裡出來,”那接待員說,又抬起那塊檔板回到了櫃檯後面,那裡彷彿是他的安樂窩,頂上的燈光灑在他臉上,克雷覺得他面無血色。“就是那種瘋子。富蘭克林運氣不好,正好擋在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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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4 n" v. W" j  “我想你從來沒想過至少把這幅該死的畫從他屁股上拿開,”克雷插話了。9 |8 W0 P6 W4 J) Q1 U+ s  f

: y$ i% p) O8 r+ h! f: i2 g* `  他彎下腰,拾起那幅柯里爾和艾伍茲版畫複製品放到長椅上。同時他把那個死去的服務生的腳從椅墊上掃下去,腳落地時發出克雷十分熟悉的聲音,他在很多漫畫書裡把這種聲音描述成:空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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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u! _% I, `  “那個電梯裡出來的人就猛擊了他一拳,”接待員接著說。“可憐的富蘭克林就跌倒直撞到牆上。我想大概他的脖子折斷了。不管怎樣,就是富蘭克林那一撞,這幅畫就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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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待員的腦子裡,這一撞把很多事情都解釋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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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那個打他的人呢?”湯姆問。“那個瘋子呢?到哪兒去了?”7 h" ?! w( H' z2 `0 b! t

; ]0 ]6 ~3 ~5 H0 ]" B& O; p5 C( c# ~0 U  “出去了,”接待員回答。“他一出去我就覺得把大門給鎖起來看來是最明智的做法了。”他看了看湯姆和克雷,“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有多糟糕?”9 N0 {8 I, K3 ^$ S$ ]# R' x

# c2 c% N9 e" z: {. [1 s  他眼裡閃爍着恐懼和熱切而好管閒事的貪婪,克雷覺得十分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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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克雷說。“要不你為什麼鎖上大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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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但是——”1 a; ?9 I  W# e$ C. H

  W/ ]' ^+ M) m! O9 x' R5 |  “電視上怎麼說?”湯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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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都沒有,有線電視也中斷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有半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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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I4 y6 _+ S! Z' w  “那收音機呢?”: n' E' z8 D;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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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員很刻板地看了湯姆一眼,意思是:你開玩笑吧。克雷想這個人可以寫本書了,書名就叫——《如何在短時間內令人厭惡》。“這裡聽收音機?在市中心任何一家酒店裡要聽收音機?你真會開玩笑。”- V/ A8 v9 c+ [0 k. |' d- p% W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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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從門外傳來高聲的嚎啕大哭,似乎是出於恐懼。穿著血跡斑斑的白裙子的女孩又出現在大門口,還用她的手掌拚命拍門,一邊回頭看。克雷飛快地奔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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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V% `/ f7 Q+ E  ?! T  “別,他把門又鎖上了,你忘了?”湯姆對他喊着。# ^& x* {* b4 G3 Z

9 Q) A  U9 x" \; D* i  克雷沒有忘記,他轉向接待員。“開鎖。”$ r: d# b2 T) Z' u' P; x3 F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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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接待員拒絶了,兩隻胳膊緊緊抱住他窄小的胸口,以示自己有多麼堅決地反對這個主意。門外,白裙子女孩又回頭張望,拍得更響了。她滿是鮮血的臉因為恐懼而緊繃著。! ?& q) S- F% {

/ `3 ]# D9 \+ G1 t+ M5 H/ f  克雷從皮帶裡抽出那把尖刀。他差點把這個給忘了,同時也很驚訝自己這麼快也這麼自然地想起了它。“開鎖,你這個狗娘養的,”他威脅着接待員,“否則我割斷你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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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W- p0 \# A9 z" _# g  “沒時間了!”湯姆高聲叫喊着,抓起大堂沙發一側的一張仿伊麗莎白式高背椅,舉起就衝向大門。2 h& d  l" {* G/ S" i

* [5 V3 L! S+ _6 {  那女孩看見他衝過來,連忙退縮一旁,伸出雙手摀住臉龐。正在這時,那個追趕她的男人也出現在門口,身材壯得像建築工人,厚重的肚子從黃色T恤下突出來,油膩而花白的頭髮紮成了馬尾辮,在身後來回擺動。  o( _7 x* E5 j+ y; \/ J' Z

+ |  J/ K0 J  N" h3 l6 r5 M  椅子的腳撞到那兩扇門的玻璃框上,左邊的兩隻腳把亞特蘭大大街旅館這幾個字砸得粉碎,右邊兩隻則將波士頓最好的下榻之處給毀掉了。正當那個男人一把掐住女孩脖子的時候,右邊的椅子腳擊中了他那黃色T恤下肥厚的左肩。椅子座位的下面正好卡在兩扇門之間那堅固的縫隙當中,湯姆·麥康特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幾步,頭暈眼花。9 ^/ i( Z3 V- A$ M  L)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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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建築工人模樣的男人在門外咆哮着那夾纏不清的胡言亂語,血開始從他左肩的二頭肌位置上斑斑點點的皮肉裡流下來。那女孩掙扎着逃離了他的魔爪,可是兩腳卻絞在一起,她重重摔了一跤,一半屁股在人行道上,一半在陰溝裡,她又痛又怕,放聲大哭。( }. Q5 N+ g6 W- ~4 T( r

3 {$ J  X& e& h- C) f- d  克雷站在大門玻璃已經碎裂的一個空窗框前,完全不記得自己穿過大堂,只隱約記得推開那擋在路當中的椅子。他大叫一聲:“嘿!你這狗屎!”那大個子滔滔不絶的胡言亂語突然停了一會,人也待在那裡不動,這給了克雷少許鼓勵。, b7 e& f' j* E: B7 X

. X; R1 |, y" R" {) c2 t1 A& j  他又喊道:“對,就是你!說你呢!”接着,他能想起來的也就這句話了:, `0 @. e& `* N. v0 D

% z6 o$ I. Z8 ]4 O( z  “我操你媽!”/ ?1 }& Q; ]6 P& J;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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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黃色T恤的大個子瘋漢突然迸出一種奇怪的聲音,聽上去像套裝女士臨死之前的喊聲——有點奇怪,像是“拉斯”——瘋子又轉身撲向旅館,彷彿這個建築物突然長出了牙齒,發出聲音來攻擊他。不管他看到了什麼,那絶不可能是一個滿臉大汗,手裡拿着刀,臉色嚴峻的男人從剛敲掉玻璃的門框裡探出來,因為克雷不可能採取攻擊。穿黃色T恤的男子一躍而起,正落在向外伸出的刀鋒上。* B9 J( Z& S) X  Z4 U

, ^5 ]& s+ ?/ n. ^; w1 [  瑞典出產的不鏽鋼很輕盈地劃入他下巴上吊着的曬傷的贅肉,一道紅色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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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了出來。血湧向克雷拿刀的手,熱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剛煮好的咖啡——他費了點力氣才沒有把手縮回來,而是向前伸,直到刀又碰到了阻礙。刀鋒猶豫了一下,它可不會變形,而是直插進去剖開了軟骨,再從大個子的脖子後面穿出來。瘋子向前撲倒——克雷一隻手可扶不住他,絶不可能,這人少說也有二百六十磅,很有可能有二百九十磅——他像醉漢倚靠在路燈桿上一樣先是倚住門板,棕色的眼睛突出,被尼古丁燻黑的舌頭從嘴角吊出來,脖子上熱血噴湧,然後他的兩膝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克雷緊緊抓住尖刀的手柄,很奇怪這次怎麼這麼容易刀就出來了,比剛才從他畫夾的皮面和加固板上拔出來容易多了。" ^' W. v8 K8 k;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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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7:07:14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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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子倒在了地上,他又能看見那個女孩了。她一條腿跪在人行道上,另一條在陰溝裡,頭髮披散着遮住了臉,尖聲驚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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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克雷說。“親愛的,別叫。”可是她依舊不依不饒。8 I" c  ?& d+ M6 u/ O

  b$ q$ ?& {( f4 `1 y: T9 e0 l$ D* i  她名叫愛麗絲·馬克斯韋爾,她只能告訴他們這個,還有就是她和她媽媽是乘火車來波士頓的——從博克斯福德來。她說她們是來購物的,週三常常是她們買東西的日子,她稱之為高中生活的“短暫的一天”。她說她們在南站下了火車,乘上了出租車。她說出租車司機纏着藍色的穆斯林頭巾。她說那藍色頭巾是她能記得起來的最後一樣東西,接着就是旅館的禿頭接待員最終打開了那玻璃粉碎的兩扇旅館大門,讓她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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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j1 l9 G( `& b  克雷認為她還記得些什麼,他開始琢磨這個。這邊當湯姆·麥康特問起她或者她媽媽是否帶著手機的時候,女孩開始發抖,聲稱自己不記得了,但克雷肯定她們倆都有,或者至少有一個有手機。這個時代,誰沒有手機呢?他自己是個例外,當然凡是規則都有例外,湯姆的幸運還要多虧他那只把手機推下檯子的貓。& j* v' l$ g6 }, m% C

, q! s# U& G/ i2 X0 h, a" o- A7 O  他們在旅館大堂裡和愛麗絲交談着(其實基本上都是克雷問問題而那女孩則沉默不語,低頭看她被磨破的膝蓋,不時搖搖頭)。克雷和湯姆把富蘭克林的屍體挪到前台後面,絲毫不理會那禿頭接待員奇怪的高聲抗議:“屍體怎麼能放在我腳下呢”。那位接待員只告訴他們他叫裡卡迪先生。由於屍體佔據了前台,他只得退回到裡間辦公室。克雷盯了他好一陣子,確認裡卡迪先生有關電視沒有信號的言論的確屬實,才讓他獨自待在辦公室裡。換了莎朗·裡德爾來,她會說裡卡迪先生在帳篷裡孵小雞了。/ J. ]& f' @9 S( i3 O! s

  m/ L# X  y! a  但是,接待員並沒有一言不發地看著克雷離開。“現在我們向世界敞開懷抱了,”他苦澀地說。“真希望你覺得自己做了點好事。”( F6 M/ i2 G* v; X0 m

: E' T% C/ [1 i) S0 O3 ^, l  “裡卡迪先生,”克雷儘量保持耐心,“不到一小時以前,我看見一架飛機墜毀在波士頓公共綠地的另一頭。似乎在洛根機場那邊,更多更大的飛機正在接二連三地墜毀。也許這些飛機正自殺式地衝向候機樓。整個市中心全是爆炸聲。' ^; x" Z$ \7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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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今天下午整個波士頓都在向世界敞開懷抱。“似乎為了強調他剛才的話,從他們上方傳來一聲重擊。裡卡迪先生並沒有抬頭張望。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克雷走開。沒有電視可看,他呆坐在書桌椅子上,臉色鐵青地盯着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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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和湯姆將兩把仿伊麗莎白式高背椅搬過來抵住大門,椅子的高背正好填滿了原來鑲嵌着玻璃的門框。儘管克雷覺得把對著街面的旅館大門鎖起來只不過是自欺欺人,根本毫無安全保障可言,但他還是認為把門給封上看不到街上的場景還算是個好主意,湯姆也這麼想。椅子安置好了他們就把百葉窗簾拉下來遮住大堂裡的大窗子。房間裡很快暗下來很多,微弱的光線透過百葉簾在鮮紅色地毯上投射出淡淡的如同監獄鐵窗般的影子。  n& g" o; F2 O" v

4 S: ]6 |1 W& ]/ w  y3 Z  這些事情辦好了,愛麗絲·馬克斯韋爾那超簡短的節選故事也講完了,克雷這才有機會拿起接待台上的電話。他看了看手錶,下午四點二十二分,完美而又符合邏輯的時間,可就在剛才他的正常時間觀念似乎被抹殺掉了,他在公園裡看見人咬狗,似乎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以前的事情了;又好像是前一秒才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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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i8 Z6 ~( R$ H  w  可是時間的確存在,人們用各種手段來衡量它。不管怎樣,如果在肯特塘,莎朗現在已經回到家裡,他還是把那兒看成是家。他要和她談談,看看她現在好不好,告訴她自己也很好,但這些都不重要。確定約翰尼沒事,那才重要,但還有比這更加重要的事,真正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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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手機,莎朗也沒有,他基本上可以肯定這一點。他們四月份分居以後她可能會去買一個,但他們仍舊住在同一個鎮上,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如果她真買了手機,他肯定會知道的。至少,她會把號碼告訴他,對吧?是啊,可是——可是約翰尼有一個,可愛的約翰尼奇,他長大了,十二歲已經不算很小了,那手機是去年他自己點着要的生日禮物。那紅色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奏的是他最喜歡的電視節目的主題歌。當然在學校裡嚴禁開機,甚至不允許把手機從書包裡拿出來,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放學,而且克雷和莎朗總是鼓勵他帶上手機,也許是因為分居吧,還有就是預防緊急情況和意外事故,比如說錯過了公共汽車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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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u: g  V- p7 u: n6 J8 E3 U  克雷此刻還有一線希望,那就是莎朗曾經告訴過他清理約翰尼房間的時候常常看到手機扔在書桌上或者床頭的窗檯上忘了帶走,沒插上充電器,電池用光了手機像狗屎般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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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 Q/ q7 W( l& }1 a6 Q* H  但約翰尼的那個紅色手機還是像定時炸彈一樣在他腦海裡,隨時都可能爆炸。" G( @1 ^7 L  }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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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拿起旅館前台的固定電話,然後又縮回了手。外面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但是比較遠,就像是在戰場後方聽到砲彈爆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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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這麼說,他想。千萬別說這裡是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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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4 i0 n0 A; |! h; h6 v' G  他看了看大堂,湯姆正蹲在愛麗絲旁邊,她坐在沙發上。他小聲地對她說著什麼,一隻手搭在她的平底鞋上,直盯着她的臉。很好,他很好。克雷越發高興自己碰上了湯姆·麥康特……或者說湯姆·麥康特撞上了他。4 S) ^# t/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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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定電話可能沒問題吧,其實問題是“可能”是否就等於“肯定”。他還有妻子需要自己盡到責任,要談到兒子的話,那可是責無旁貸了。即使想到約翰尼他都覺得十分危險。每當克雷想到自己的兒子,恐慌就像隻老鼠在他頭腦裡亂竄,隨時準備突破脆弱的牢籠,用利齒撕咬身邊的一切。如果他能確認約翰尼和莎朗都平安無事,他還能把那隻老鼠關在籠子裡,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辦。但如果他自己做了蠢事,他就再也幫不了別人。實際上,他會把這裡搞得更糟。克雷就這樣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叫起了接待員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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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間辦公室沒有任何回音,他又叫了一遍。還是沒有回音,他說:“我知道你聽到我叫你了,裡卡迪先生。如果你非要我過來找你,我會很生氣的,可能會氣急敗壞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K9 Z% b8 y+ Y5 v7 _0 f

6 H6 l+ D3 S4 Y! m  “你不可能這麼做,”裡卡迪先生以一種堅定的指示性口吻回答。“你是酒店的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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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很想重複一遍剛才他們在外面時湯姆說的那句話——但事情發生了變化。( q8 g: T) t$ w' g#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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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東西讓他閉上嘴巴,保持沉默。4 O+ V4 W2 |" R' G  H1 s* ^+ c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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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里卡迪先生說:“有什麼事嗎?”這時從頭頂明確無誤地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彷彿有人把很重的傢俱給推倒了,可能是衣櫃。這次,連那個女孩都抬頭向上看。克雷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被摀住的叫聲——又像是痛苦的呻吟——可是如果有人叫喊的話,後面卻再也聽不到了。二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兒又沒有餐廳,他記得有人告訴過他(就是裡卡迪先生在給他辦理入住手續時告訴他的)酒店裡沒有餐廳,但隔壁就是大都會咖啡廳。會議室,克雷想,肯定樓上就是起着印第安名字的會議室。* c7 \+ y$ g( _$ e* p+ ~1 }

" |+ U: R* ~$ t4 E& Z( U2 x9 d  “有什麼事嗎?”裡卡迪先生又問,聽上去比剛才惱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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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v  x, L4 \8 i  “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有沒有打過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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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 d+ }9 j/ G' C/ W  “當然了!”裡卡迪先生邊說邊走到裡間辦公室的門和接待處之間。接待前台上擺放著分類文件夾、安全監視器和一堆電腦。他憤怒地看著克雷。“那會兒火警警報響了——我把它給關掉,多麗絲說只是三樓的垃圾桶着火了——我想打電話給消防隊讓他們不用過來了。電話線忙!忙音,太不像話了!”  s/ n9 |$ x1 j2 o( k( B/ B

9 m3 m/ L% k$ `" |0 }# [  “你肯定很惱火,”湯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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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卡迪先生頭一次顯得心平氣和的樣子。“街上開始亂起來的時候我還打電話報警……你知道……結果情況越來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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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克雷說。這情況真可以用每況愈下來形容。“那麼警察怎麼說?”# U  y: e' W. W9 k

3 k! X7 b  w6 F( {$ S" ?  “那個人說我的電話雜音太大,然後就掛斷了,”裡卡迪先生說。憤怒又悄悄呈現在他的聲音裡。“等我再打過去——那是電梯裡出來的瘋子把富蘭克林殺死以後了——是一個女的接的電話。她說……”裡卡迪先生的聲音開始顫抖,克雷看到一滴眼淚順着他的鼻梁旁邊滑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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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什麼?”湯姆問,聲音裡還是帶著同情。“她說什麼了,裡卡迪先生?”# i6 C+ V+ A9 ]7 u

- f& I/ ^- j4 p  f  “她說如果富蘭克林已經死了,兇手也已經逃走了,那麼我這裡就沒什麼問題了。就是她建議我把自己鎖在旅館裡。她還要我通知電梯管理員把每個樓層的電梯都關閉,我也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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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3 a6 }8 I# p/ ]) |  克雷和湯姆交換了下眼色,都在想:真是好主意。克雷眼前馬上浮現出這樣的場景:那些瘋子們在緊鎖的窗戶或屏障門後面瘋狂地亂闖可就是出不去。這樣的場景和樓上先前傳來的巨響有點關係。他想了一下,那個或者那些製造這響聲的人多久之後就能找到樓梯出口呢?/ S/ F' a1 O$ c$ H' ^, X

* J" R+ F2 D  F5 D) o  g  “接着,她掛了電話。之後我還給住在米爾頓的妻子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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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通了吧,”克雷問,很想知道確切消息。+ a$ V) ?9 f. a,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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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非常害怕,讓我回家。我告訴她警察讓我把自己鎖起來待在室內。我也讓她這麼做,鎖起門,低調一點。她求我回家。她說街上有槍聲,另一條街上有爆炸聲傳來。她說她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穿過本齊克家的院子。本齊克是我們家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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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8 ]7 e% L  “這樣啊,”湯姆柔聲說,有點安撫情緒的意味。克雷什麼也沒說,對於自己剛才對裡卡迪先生的發火感到有點羞愧,可是湯姆剛才也很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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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她認為那個裸體男人可能——可能,她只是說可能——抱著一具……呃……小孩的裸屍,但也有可能那只是個洋娃娃。她又求我離開酒店趕快回家。“克雷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消息:固定電話是安全的。裡卡迪先生是受了驚嚇但神志清醒。克雷把手放在電話上,就在他要拿起聽筒的那一剎那,裡卡迪先生按住了他的手。裡卡迪的手指很長但冰冷而無血色。他的話還沒說完,裡卡迪先生繼續補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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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V3 s& U7 c+ S  “她罵我是狗娘養的,然後就掛了電話。我知道她生我的氣,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可是警察讓我鎖好門不要出去,警察讓我別到街上去,那可是警察。是權力機關啊。”* t/ i$ D) _+ E1 O  D% q) D5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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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點點頭。“權力機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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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u* e  m0 n3 k+ R- G' V  “你們是乘地鐵過來的嗎?”裡卡迪先生問。“我總乘地鐵,離這裡只有兩個路口,非常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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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午可不方便,”湯姆說。“看過了剛才的一幕,打死我也不去乘地鐵。”/ O3 z, o" m/ e2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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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卡迪先生以一種令人悲哀的渴望眼神看著克雷。“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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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S# [& ]5 H7 Z9 Y, K4 s  克雷又點了點頭說:“你最好離地鐵遠點。”他知道自己很想回家看看兒子,還有莎朗,當然更多的是想知道兒子是否安全,知道在自己無力回天之前要盡一切可能不讓兒子受到傷害。這想法重重地壓在他的腦海裡,模糊了他的視線。' l/ o  C3 k+ j$ g.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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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遠越好。”接着克雷拿起電話按9接外線。他不確定電話能不能通,但真的通了。他按下1,然後是207,緬因州的區號,再按692,這是肯特塘和周邊地區的附加代碼。他按下最後四個號碼中的三個——差一點就接通了他心中的家——突然間嘟嘟嘟的三聲忙音響起。機器女聲開始播放:“十分抱歉,所有線路忙碌,請您稍候再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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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5 ?" u) O# D  正在這時撥號音響起,似乎和機器答覆的聲音來自同一個地方,某條自動線路把他和緬因州的連接掐斷了……克雷任由聽筒滑到他的肩膀上,好像它突然重得拿不動了,接着把聽筒掛回電話上。/ X8 O& u0 }. B5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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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3-4-22 17:09:00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3-4-22 19:07 編輯 : x" _. \! ?! ~6 n6 \6 W; ]4 _

$ F( [9 O" r  ?2 Z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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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q% k( V7 E   湯姆告訴克雷如果他要離開這裡,簡直就是發瘋。% U5 U: b! X  D+ v

- s- K4 b6 t9 x/ Y, Y/ e: d0 z  湯姆說,首先,他們在這個亞特蘭大大街旅館裡還相對安全,特別是連電梯都鎖上了,通往大堂的樓梯也給堵住了。大門正對著的是一條短短的走道,就在電梯間旁邊,走道盡頭就是行李房,他們剛才從裡面取出盒子和箱子,堆在樓梯口把門給堵上了。即使有人力氣很大能從另一頭推這扇門,門也會被成堆的障礙物和對面的牆給擋住,最多只能推開約六英吋的縫,沒有人能穿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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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湯姆接着講,在他們這小小的避難所之外,整個城市的暴亂似乎愈演愈烈,時常有警報、叫喊、驚叫以及呼嘯的引擎聲交織在一起,還不時飄來令人恐慌的濃煙味道,今天颳起的微風似乎把這嗆人的煙味四處散播。到目前為止,克雷想著並沒有說出來,至少現在還不想——他還不想讓這個女孩再次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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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的爆炸聲再也不是一個個的了,而是連成一片襲來,其中有一聲似乎離得很近,他們都躲了一下,惟恐靠街的窗戶會被炸得粉碎。結果沒有,但他們還是挪到裡卡迪先生的裡間辦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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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湯姆給出了第三個原因讓克雷好好考慮。克雷之所以發瘋以至於想到要離開旅館這個岌岌可危的藏身之地就是因為現在是五點一刻了。白天馬上就要結束,湯姆認為要在晚上離開波士頓那簡直就是找死。" ?2 A1 m4 v  [2 n9 a. X' C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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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才會出去,”湯姆邊說邊指了指裡卡迪辦公室的小窗戶,望出去正好是埃塞克斯街。街道被人們拋棄的汽車給堵住了。至少能看到一具屍體橫在那裡,是個穿牛仔褲和紅襪隊T恤的年輕女子。她俯臥在人行道上,兩手伸展着,彷彿死的時候在游泳。她的T恤上寫着VARITEK這幾個字。“你還想開車嗎?如果你想開車的話,我勸你再仔細考慮一下。”9 t  N' F- X/ c" a: O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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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得對,”裡卡迪先生說。他坐在自己的寫字桌前,還是雙臂抱著放在他窄小的胸前,陰沉的情緒籠罩着整個房間。“你的車停在譚沃斯街停車場,我真懷疑你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鑰匙。”$ K6 M% {. n4 W

" [# M! v/ G0 f# S8 n* j  克雷早就已經放棄異想天開的開車計劃了,他正要張嘴告訴他們他不準備開車(至少不準備一出去就開車),突然又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響聲把天花板都震得發抖,同時伴着玻璃破碎的嘩啦叮噹聲,聲音不大但很清楚。愛麗絲·馬克斯韋爾本來和裡卡迪先生面對面坐在書桌旁邊的椅子裡,這時她緊張地仰頭張望,蜷縮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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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5 n% X) C) a$ F8 p6 ^* n3 n8 d  “上面怎麼回事?”湯姆問。3 l3 h  v( x) W! |* d& |

; B% d& L: z" u2 Q% j( P( P  “頂上就是易洛魁廳【註1】”裡卡迪先生回答道。“是我們最大的三個會議室中的一個,房間裡堆着供給品——椅子、桌子還有視聽設備等。”他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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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1】    易洛魁是美國的一個印第安部落。/ p+ K! m7 @1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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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我們這裡沒有餐廳,我們還是會應客人的要求舉辦些自助餐會或者雞尾酒會什麼的。剛才那聲響……”4 u2 o& n6 x& }

( d2 d9 e' t  [' G" u2 p4 T9 P6 X  他留了半截話沒說。克雷認為也沒必要說下去了。聽得出剛才那聲響就是樓上的易洛魁廳裡一輛堆滿了玻璃製品的手推車被掀翻了,那房間裡肯定有個瘋子來回亂跑,把無數手推車和桌子都撞倒了。那傢伙像一隻臭蟲一樣被困在二樓的窗戶和屏蔽門之間,那傢伙沒有腦子,找不到出路,只會跑和砸,再跑再砸。) f% |# E* g! J' |1 }+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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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突然開口講話了,這是近半小時以來的第一次。自從他們碰到她,要靠他們的鼓勵她才會開口。“你剛才提到有個叫多麗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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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Q$ a* H  ~8 a# C. W. {. M% E  “多麗絲·古蒂雷茲。”裡卡迪先生點點頭。“是旅店總管,優秀員工,恐怕是我手下最好的一位了。我最後一次跟她說話時,她在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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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她有沒有——?”愛麗絲沒說出來,她做了個手勢。在克雷看來這手勢就和把食指放在嘴唇旁邊表示“不要出聲”一樣太熟悉了。愛麗絲把右手放在耳邊,大拇指靠近耳朵,小指放在嘴巴前面。: F8 Q: H  L% {3 F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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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裡卡迪先生一本正經地說。“所有員工的手機都得放在更衣室裡,工作時間不得使用。違反一次口頭批評,兩次就解僱回家。他們第一天上班我就會告訴他們。”他抬起一邊瘦弱的肩膀做了個半聳肩的姿勢。“這是管理條例,並不是我編造的。”) a+ C7 V/ H' A7 D/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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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會不會下到二樓去查看聲音的來源呢?”愛麗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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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可能,”裡卡迪先生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最後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是她報告說垃圾桶失火。她一直都沒回我的文字傳呼,我傳呼了她兩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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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3 N2 y( r  克雷不想大聲叫喊說:你看,這裡也不安全吧。他的眼光越過愛麗絲落到湯姆身上,想用眼神來傳達他的想法。1 Q" @6 D# X4 F/ g, \) U' M, T

4 y/ b" i9 X& J1 o  湯姆問:“樓上到底一共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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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6 D; @5 U) s1 u" o; T& x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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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你估計一下呢。”! D, l5 u" I" |1 B# g

2 j9 q/ P: w0 n  “不多吧。服務員們都走了,可能只剩下多麗絲了。日班服務員三點下班,夜班的要到六點鐘才來。”裡卡迪先生雙唇緊閉。“這是個節省開支的嘗試,不能說是種辦法,因為一點效果都沒有。至於說住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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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_! ^. I5 K. ~) m3 }0 {  他思考着。4 e. w  X*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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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是我們的休閒時間,很空閒。昨晚的客人已經都退房走了——亞特蘭大旅館的退房時間是中午十二點——而今晚住店的客人要到四點左右才會來,通常下午就是這樣。當然今天下午除外。那些一連待好幾天的客人都是來出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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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說你,裡多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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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懶得糾正裡卡迪唸錯了他的名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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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U' Q: p& n: S- i5 [2 S  “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來出差的人都在波士頓城裡某個地方辦事呢。所以你看,這裡就我們幾個人。”9 e* P4 d$ r9 _( `! _*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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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陣響聲又從上面傳來,又有更多的玻璃製品被打碎了,還有一聲微弱但兇狠的嚎叫。似乎和裡卡迪剛才所說的話在作對。他們一起抬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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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雷,你聽,”湯姆說。“如果樓上那個人找到了樓梯……我不知道那些瘋子會不會思考,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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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我們在街上看到的情景,把他們叫做人可能是錯誤。我覺得樓上那個人就是被困在窗戶和屏蔽門之間的蟲子。陷入這種困境裡的蟲子可能會爬出來——如果它找到一個洞的話——我想樓上那個可能會找到樓梯,如果他真能找到的話,那也是出於偶然。”. o3 m1 P5 g; S, b

! J: J- Q% s* q1 {: O  “那等他順着樓梯下來發現通向大堂的門被封住了,他可能會穿過消防門走到小巷裡,”裡卡迪先生還是帶著他特有的渴望說。“我們就注意警報——凡是有人去推那個門閂,警報就會響——我們就知道他跑了。這樣就少一個瘋子讓我們擔驚受怕了。”5 ]& ?6 G  `1 \4 ^  g

, r6 p& l. \# }: K7 t7 s  這時從他們的南面又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他們都縮起了脖子。克雷想他總算知道上世紀八十年代住在貝魯特是什麼感覺了【註2】。; x  K; H- N' P' L1 o9 l% _) l

* s; n1 r& H# E2 T* {% a9 q6 \        【註2】 貝魯特是黎巴嫩首都,1982年第五次中東戰爭在此爆發。“2 N: g& ^5 d1 b$ p, t; S5 h8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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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說說我的觀點,”克雷耐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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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7 T5 R6 ]2 R4 ~5 z# e4 q8 P0 n  “我不這麼想,”湯姆說。“你怎麼都要離開這裡的,因為你擔心妻子和孩子。你想說服我們因為你想找人做伴一起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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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a+ w7 `( |6 C; a* I9 b  克雷吐出一口悶氣。“是啊,我想找人做伴,但那並不是我想說服你們離開的原因。濃煙的味道越來越重,可是大家還記得上一次聽到警報聲是什麼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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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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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V7 Y! V3 b3 }  “我並不這樣想,”克雷繼續說。“我並不認為波士頓城裡情況在好轉,我從沒這麼想過。情況只會越來越糟。如果真的是由於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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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 t% F, O6 Y0 S/ _  X4 ^  “她想給爸爸留個口信,”愛麗絲突然開口,語速很快,彷彿要和記憶賽跑,在自己忘卻之前把每個字都搶着說出來。“她只是想確認爸爸把乾洗店裡的衣服拿回來了,因為她想穿那件黃色羊毛裙出席委員會會議,我也要在星期六的比賽中穿我的替換校服。那是在出租車裡,然後我們就撞車了!她掐住了司機的脖子要置他於死地,還打他,司機的穆斯林頭巾掉了下來,他的半邊臉上都是血,然後我們就撞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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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V7 B! V7 m6 \: }  愛麗絲環顧四周那三張目瞪口呆的臉,把自己的臉埋進手裡,開始抽泣。湯姆正要過去安慰她,可是令克雷倍感意外的是裡卡迪先生搶在湯姆前面,繞過寫字桌,用細長如煙槍般的胳膊抱住了女孩。“好了好了,”他說。“我想這一切都是誤會,年輕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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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v0 K/ J* i( M1 Q  她抬頭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帶著點瘋狂。“誤會?”她指着自己裙子上胸口前那已經幹了的血跡。“這個也叫誤會?我都用上從初中自我防衛課上學來的空手道了。我用空手道來反抗我母親!我把她的鼻子弄破了,我想……我肯定……”愛麗絲飛快地搖着頭,頭髮四處亂飛。“還有,如果我沒有及時打開我身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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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肯定會把你殺了,”克雷直截了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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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肯定會把我殺了,”愛麗絲呢喃着。“她根本認不出我是誰。我的親媽媽。”她先看看克雷,再看看湯姆。“就是手機弄的,”她仍然低聲耳語着。. Q8 _  n- ]( S0 x! |, T1 I- i

1 H6 e, l* ^# `- ?* e: o, {! r+ ]0 W  “對,就是手機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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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p2 I7 b) B0 H( |) Z: q  “那麼,整個波士頓到底有多少部手機?”克雷問。“市場滲透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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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吧,大學生數量龐大,我敢說手機多得無法想像,”裡卡迪先生回答道。他又回到桌子後面的座位上,他現在看上去活潑了點,可能是因為去安慰了一下女孩,也可能是問到了一個有關商業的問題。“當然,擁有手機的絶不侷限於富有的年輕人。一兩個月前我曾經在Inc.雜誌上讀過一篇文章,說中國大陸的手機數量和美國人口一樣多。你們能想像嗎?”" F, u$ P1 _1 A, t, P

: b3 _1 j3 u/ u$ ]' ~% |5 v4 e  克雷根本不想去想像。0 |" L" ]) O* B4 f8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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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湯姆勉強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要得出什麼結論。某個人——某恐怖組織裝備——在手機信號上做了手腳。不管是打手機還是接手機,大家就會接收到某種……怎麼說呢?……某種對潛意識有影響的信息,我想……就是那東西讓人們發瘋。聽上去像科幻小說,但我想十五年或二十年前,如今大家使用的手機在那時候對大多數人來講不也是像科幻小說嗎?”2 C9 \/ ^9 F% Z, [: V

9 H5 ]7 t- o& P7 ?  “我相信就是類似那樣的某種東西,”克雷說。“即使你是無意中聽到別人的手機對話,你聽到一定程度也會瘋掉。”他邊說邊想起了黑髮小仙子。“但更陰險的就是當人們發現周圍不對勁的時候——”  W4 A" ?+ j8 X8 e: S) O

& F9 V2 N! U' \( C# C  “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電話,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湯姆接著說。7 U' @5 V$ ~! M8 p$ S

. t$ f/ e$ S* S, v9 V6 y! y( B! E, E  “對,”克雷繼續。“我看見有人就是這樣。”" N5 _5 u! ^: k( N9 Z$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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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姆沮喪地看了他一眼。“我也看到了。”+ j. N0 a+ K  ?7 ?9 V6 M

& x7 J5 t7 i$ A4 ]+ k  “可是,我不明白,這些和你要離開這個安全的酒店有什麼關係呢,特別是夜幕就要降臨了,”裡卡迪先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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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陣爆炸聲響,似乎趕着來回答這個問題,接下來又是六七下,往東南方遠去了,如同一位巨人踏着步子漸行漸遠。他們頂上又傳來砰的一聲,還有微弱的怒吼嚎叫。, A. Z& l2 ]% j9 b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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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瘋子們不會聰明到想要離開這座城市,就像樓上那個永遠找不到樓梯在哪兒一樣,”克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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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r2 \8 n$ e/ |: F  有那麼一會兒,他認為湯姆臉上滿是震驚的表情,可接着他又覺得那表情其實不是。可能是訝異吧,又似乎看到希望來臨。“哦!上帝啊,”他說著,還用手扇了自己半邊臉。“他們不會離開。我怎麼從來沒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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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點,”愛麗絲說話了。她咬着嘴唇,眼睛朝下盯着自己的手,雙手不停地纏繞着。她強迫自己抬頭看著克雷。“其實天黑了再走也許會更安全。”8 z* w) S7 ^* ]1 l

+ |& M& `. w0 ?5 c% k  “為什麼,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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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 I# p& V; Q, K- |  “如果他們看不到你——如果你能躲在什麼東西後面,如果能躲起來——他們馬上就忘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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